《一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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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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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驶位上的年青小伙没接声,侧着头隔着玻璃望向酒店门口。

    曹嘉奕歪着脑袋也探身瞧了一眼,恰见陈池搂着许霜降正要进酒店。大堂正门前,喜庆地架了一座鲜花拱门,那一对新人,在夜色里被灯光照耀着,十分引人注目,男的器宇轩昂,女的姿容秀美,遥遥看着就让人觉得非常美满。

    “其实你包个红包,跟着我一起去吃,我姨妈也不会把你赶出来。”曹嘉奕调侃道。

    “工资还没发,拿什么包红包?”年青小伙笑道,转回头,眼望前方,发动了车子。

    “装吧,自己抠门,老同学结婚,知道了假装不知道,就为省个红包,你要是真心想去讨杯喜酒,完全可以问我借钱嘛。”

    “你表妹可没有下帖给我,我不请自到,脸皮要多厚。再说,红包嘛,能省则省。”

    “也不能怪我表妹,你们班听说都多少年没聚了。”

    “你听谁说的?”年青小伙笑问。

    “那什么晓燕,是你们班的吧,她来了。”曹嘉奕说着轻嘶一声:“我姨妈差点想让我送她回家,幸亏她说有人来接她。”

    “哦,林妹妹啊,你表妹同桌。”

    “林妹妹?怎么起这个雅号?人看上去很利索的,没半点弱柳扶风样。”

    “那是被宝姐姐衬的,你表妹当年在班上号称宝姐姐。”

    曹嘉奕忍不住笑出来:“她当年是个小胖妞,我今天一见,也吃了一大惊。”

    “现在,宝姐姐变成了林妹妹。”年青小伙牵起嘴角,“刚刚要不是看见你和他们说话,我也认不出,苗条了不少。哎,你那表妹夫还靠谱吧,别是把宝姐姐饿瘦的。”

    “初看还不错。”曹嘉奕点头道,“挺爽直的。听我妈说,我姨妈一开始不答应,后来拗不过我表妹,就松口了。”

    “宝姐姐待人挺执着的。”那年青小伙一笑,迎面一辆车开着远光灯驶过来,他眯起眼咒了一声,“傻蛋,会不会开车?”两车交错而过,他微微偏头斜了一眼,再转回头时默然下来,路灯射进车窗里,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显得人有些神情微渺。前排的小胖妞是挺执着的,当年不知为件啥小事,后半学期都没怎么搭理他。一晃居然嫁人了。

    正被谈论着的许霜降和陈池辞别了父母,到了酒店的一间豪华套房。

    宣春花和许满庭来不及给女儿女婿准备婚房,早早就订下这间房。陈池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他更喜欢入住许霜降的小闺房,不过宣春花爱女心切,坚持如此。

    陈池洗完澡出来,赫然见许霜降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被面上全是红包封,她手里还抓着一摞现金纸币。

    他勾起唇角,坐到床沿,笑咪咪望着许霜降,慢条斯理戏谑道:“胖妹妹,良辰美景里,你在数红包?”

    许霜降十分羞赧,陈池敬酒时长辈给了红包,她如今正在拆开看,她这样儿确实急切了点。她嚅嚅解释道:“我妈说,这是亲戚们给你的,让我们自己留着。”

    “那你留着。”陈池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数好了没有?把它们收掉,去洗手。”

    “我犯了一个错误。”许霜降小声说道。

    “什么错误?”陈池笑容满面,每当许霜降用这种口气说话时,那必定是一个分好几个段落的长故事,她要从头讲起。

    “我妈说,我们成家了,以后人情往来也要学点,别人给你多少,下回人家小孩结婚,她要添点再还回去,所以让我们记下来。”

    “然后呢?”陈池笑道,他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许霜降捻牌似地拂着一溜红包:“你看,红包上有名字的,我想趁现在有空,就做个表格,明天回家给妈妈。”

    她再摇摇手中的一摞钱,无限懊恼:“我拆了三个,数额都一样,就想不到要记了,光把钱从里头抽出来,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拆得差不多了。”

    她骨溜着眼睛问陈池:“怎么办?一笔糊涂账,只有总额。”

    陈池瞅着许霜降,低低地笑出声:“胖妹妹,我给你扛下,明天我向妈妈承认,是我没有记清楚,我相信妈妈总有办法的。”

    许霜降哀叹一声:“只好这样了,妈妈不会骂你。”

    陈池被逗得不由挑眉,许霜降让他背黑锅如此顺水推舟,他想象着明天她一声不吭挨在他身边让他顶缸的样子,忽然就觉得,他们这个小家庭真地要由他担当了。

    许霜降压根儿没注意到陈池柔和的眸色,她一边俯下腰收拢红包封,一边不可思议地叽里咕噜:“我今天发现经济学上解释不通的一个怪现象,你给我分析分析,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能折旧,就红包不能?每次还要加一点儿哎。”

    陈池的情意绵绵被许霜降的言语冲击得硬生生拐了方向,他思路快,手脚也快,脱了鞋直接上床盘坐,亲自出手帮着她捡起四处散落的红包信封,口中一点儿不含糊地给她分析:“古董也不能折旧。人怀旧,旧物就增值,同理,人长情,人情就增值。”

    许霜降敬仰地望着陈池,似乎在消化他的话,手中却不动了,留陈池一人麻利收拾床铺。陈池瞥一眼她,憋着笑意提醒道:“许同学,这领域你刚刚涉及,现在大概还驾驭不了,别把脑袋想疼了,去洗手。”

    许霜降嗔怪地瞧着他,明显不服气,可是片刻过后,她忽而长叹一声,愁闷道:“我好像是驾驭不了。这么快我们俩就有人情帐了,人情要增值,我知道要考虑通货膨胀率,可却没有基底数。这只是第一起啊,实在太可怕了。”

    陈池毫不掩饰地乱笑,他将她的手臂捞过来,把红包全数塞到她手中,包着她的手,眨眨眼道:“霜霜要学做我的管家婆了,我看好你。”(未完待续。)

第241章 八月夏天() 
许霜降学做管家婆的第一件事是每天给陈池做午饭。

    多年后,两人追溯往昔时,一致认定许霜降的厨艺就是在这年的八月里得到了极大锤炼,从而奠定了日后反超陈池的坚实基础。

    八月,他们飞抵比利时。陈池每日去学校帮教授做事,十足像个赚钱养家的丈夫,许霜降则窝在公寓里,非常有贤妻的模样,她等陈池出门后,收捡收捡早餐的餐盘,拾掇拾掇房间,把两人的衣物都洗干净,兴致来时,自个跑出门去逛超市,买些菜回来给陈池准备午餐。

    许霜降带过来两本菜谱,都有精美图案的,看着哪盘菜流口水,就变着法儿搜罗食材,或者寻找替代食材,瞎鼓捣着做出来。

    她现在知道陈池的开放式厨房的坏处了,八月里天气原本炎热,做一顿饭,房间里瞬间火烫,体感温度更是立即提升了一两度,陈池给她挑的薄珊瑚绒拖鞋都快穿不住了,经常站在灶台边流汗。但她从不马虎,十一点半陈池归家时,两菜一汤总是备齐的。

    陈池人在外面,没法给她及时指导,但他很能把控重点,牢牢记着安全比美味重要,于是聪明地给许霜降设了两条原则。一,任何菜在起锅之前都必须闷煮一会儿,务必保证熟透。二,任何调料只能放在匙中,手腕轻抖一抖洒下去,再抖多就没必要。

    许霜降初初掌勺,心有惴惴,十分老实地贯彻陈池的原则,这导致她做出的菜都有点儿像炖菜,而且口味甚是中庸,很没有特色。陈池却对她的每一道菜都大肆褒扬,从没有嫌弃的时候,赞得许霜降信心大增,连晚饭都想一并揽过来。

    不过,晚饭是陈池的专场,这是他给许霜降教学示范的时机。

    “霜霜,我回来了。”他进门把脚一勾,门在背后阖上,双手便拢住许霜降,吧唧一下亲在她脸上,眉开眼笑道,“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回来了。能说这句话的人都是幸福的人。

    陈池小时候,玩得满身脏污,弄得一条汗痕一条土痕,跑回家去,头一句必然高喊:“外婆,我回来了。”

    许霜降小时候,背着小书包,坐在自家门口的小矮凳上温书,听到她妈妈急匆匆下班回家的脚步声,抬头糯糯的一句:“妈妈,我回来了。”

    这个八月里,每一天从学校出来,陈池都是脚下生风,沿路瞧见相识的人,也不过含笑打个招呼,从不会停留太久,他的青灰软壳蟹盼着他回家呢。许霜降给他开门的一刻,总是陈池明灿的笑脸和迫不及待的那句“我回来了”。

    陈池做饭时,许霜降是必须要守在一旁的,她专司打下手,比如递个调料瓶、扯张纸给陈池擦擦汗,以及尝尝味道。陈池常常发笑,因为她就像一个赶不走的小可怜,他做菜正专注时,一转头就发现她眼巴巴在旁边等着,但凡他说了话,她接上茬后就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就像他们在舅舅家那些天一样,一俟他回来略略有空,她就要向他汇报她一天的活动情况。

    等到坐在松木桌边吃饭时,许霜降通常已经说完她自个了,她开始关心陈池:“今天累不累?多吃点啊。”

    松木桌,白瓷瓶,瓶里每一天都有花。若是陈池买花,则千篇一律是玫瑰,待玫瑰落瓣了,许霜降喜欢自个去挑,往往腻歪了玫瑰,她更愿意在白瓷瓶里插独支康乃馨或者金黄向日葵。

    而入夜后,两人熄了灯,打开窗户,欣赏对楼的灯光、巷子的夜色,还有那必须站在一个特定位置才能看到的星空。

    “霜霜,我换个地方吧,找一个前面没有楼房挡住的公寓。”陈池喃喃在她耳边低语。

    “不要,我喜欢这里。”

    许霜降真的很喜欢,她住惯了,陈池这里闹中取静出入方便,最关键是,这个房间里有很多他们的温馨回忆,伴着他们从初相识到现在,她舍不得搬离。

    陈池体贴,临行前买了一把绣面团扇,压在箱底带了过来。他的公寓里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夜晚即使降温,仍有些热。他就执起团扇轻摇,许霜降有时会低声嘟囔:“中看不中用,没有蒲扇风力大。”

    “憨大,是谁说蒲扇不平整,会把衣服压出折痕?”陈池发笑,“又是谁说,这里的夏天一会会就过去,带扇子没有用?”

    “是我。”许霜降在陈池面前越来越无赖,“错了不行吗?”

    “行,胖妹妹犯错永远行。”陈池想也不想就接道,手里继续勤快地给她扇风。

    讲故事依然是睡前必须的流程,陈池会接上晚餐时未尽的话题,给她讲他在外面凑巧遇见的人,若是她好奇多问几句,则还会搬一些同学朋友间的八卦趣事给她听。当然,他的童年故事集从来就没有断过,如今已经有声广播连载到了他小学毕业阶段。之所以连载得这样慢,是因为陈池也想听许霜降的成长故事,两人经常穿插着讲。

    只是不公平的是,陈池说得风趣幽默,他的小伙伴们的名字都能让许霜降耳熟能详,轮到许霜降却只是寥寥几句,甚为干巴。偶尔陈池为她打抱不平:“那孩子谁家的?怎么这么坏,把肥皂泡故意吹在你裙子上?”

    “忘了。”许霜降理所当然道。

    几次一来,陈池忍不住就爬起来,抱了电脑搁在枕头上,重新欣赏他翻拍的许霜降童年照。“你瞧,你一直是那样的。”他指着那穿着花罩衣围着口水兜的墩娃娃笑,“心宽。”

    许霜降迟钝,过了好些时候才会缓缓反应过来,胖壮小孩被人说心宽,可不是什么好听话,当即不依不饶:“你就会欺负我不伶俐。”

    陈池笑得喘不过气来,胖妹妹小时候没跟到他是对的,就凭她吃了亏还茫然的样子,他怎么能看得过去?不是为她天天找人打架,就是烦不胜烦,早早将她踢出小团队了,哪还有如今的机缘?

    许霜降闹腾时,陈池乖乖求饶的效果不太好,他就会用哼歌来安抚。每当此时,许霜降特别安静地窝在他身侧,一声不出。

    灰色的窗帘将幽巷和路灯隔绝在外,在暖风醺醺的夜里围起了一个小小而宁馨的房间,窗户关拢着,室内也许还要暖热,许霜降有时候仰躺着望向天花板,有时候侧卧着朝向窗下的老藤椅,她耳边的几根细碎发丝,会随着陈池扇子的轻挥扬起,在暗夜里,梢尾有规律地来回晃悠,自得其乐。许霜降白天里被暑气蒸腾过的躯干肢体筋络血气,于此时忽然就清凉了。即便陈池的体温似乎高过她,她也极其温顺地贴着他。

    “我哼的是天籁吗?”陈池禁不住调侃。

    “不是,是失败的催眠曲。”许霜降轻笑,“我一直想听下去。”

    陈池说得没错,整个八月都是他们的蜜月佳期。

    公历八月,农历七月,七月流火,由盛热而渐凉。任何一事、一物、一种情感,浓至极时,以后再无出其右。

    这就是陈池和许霜降的八月夏天。他们刚刚学做小夫妻,离了故土,来到异国异乡,没有父母亲友出谋划策给意见,整个世界是宽广而自由的,他们在遥远的地方占了一个温馨小角,彼此相依,眼中心中只有对方,唯剩对方,每天快快乐乐地守在一起。

    许霜降梳理往事时,才倏然醒悟,大起大落的人生巨变能在当时就看得见那尖锐的拐点,而看似寻常、没有跌宕起伏的普通生活也会有弧弯,在不经意间早已铺设了偏离的轨道。

    但她找到那个切变点时,她无数次地懊悔,能不能让她回到过去,做一次修正?

    那只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六,没有任何大事发生。(未完待续。)

第242章 核桃熟了() 
顾一惟后坡的核桃成熟了。

    他一个人费了老大劲,天微亮就爬树打核桃,又弓着腰满地捡了老半天。同学们朋友们都要吃新鲜核桃,他来不及堆沤脱青皮,套了两副手套直接剥,一直忙活到很晚。

    第二日一早,他将一部分朋友们的订单按需求量包裹好,临行去镇上寄送前,他稍稍犹豫,将给家里弟弟吃的三斤核桃也密密包好,一并拿上。

    快递收发点还是只有一个姑娘守在桌子后。

    那姑娘虽然闲下来老是捧着手机,有生意上门时做事却麻利。

    “这么多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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