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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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茶皇后- 第3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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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跪好了!”何蓑衣愤怒地吼起来:“来呀,来呀,我等着你,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求我,求我啊!”

“不用。”低哑的女声清晰响起,惊住了屋子里的三个男人。

他们纷纷回头,看到钟唯唯穿着一身朴素的宫装,站在门口,月光从她的上方洒落下来,把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照得惨白。

她很瘦弱,宫装也很朴素简单,但是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给人柔弱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有所顾忌。

她闲庭信步一样漫步而入,第一句话是对着秋袤说的:“你该去复习功课了。”

秋袤被这种紧张尴尬诡异的气氛吓住,他舔一舔干干的嘴唇,央求似地道:“阿姐,今天这个事……”

“今天这个事,是我自己的事。我让你立刻离开,没有听见么?”钟唯唯神色冷静,声音照旧低沉,但是带着坚不可摧、不可违抗的力量。

秋袤不敢再吭声,垂头丧气地走出去,体贴地帮他们带上门,蹲在门口守着,就怕那两个危险的师兄一言不合又打起来,伤到了钟唯唯。

钟唯唯抬起头,看向了重华,语气稍微温软了些:“陛下,有紧急政务需要您立刻去处理,御辇在外面等着的。”

重华的手心里起了薄薄一层冷汗,他用非常强横的态度,几近于蛮横地道:“谁让你来的?”

他一定要把那个人,撕成碎片!!!

钟唯唯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没有谁,只是凑巧。”

重华不信,他要求她离开:“这里的事我会处理,你去外面等我。”

钟唯唯摇摇头:“陛下,你还不明白么,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没有再和重华多作纠缠,而是平静地看向何蓑衣,用温和的目光,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何蓑衣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同时又觉得十分悲凉绝望,因为钟唯唯此刻的目光,于他看来,无异于凌迟。

他的掌心里同样满是冷汗,他就像一杆铁枪一样,以坚硬倔强的姿势,别扭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钟唯唯终于收回目光,轻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想要正式地感谢阿兄,这样的厚待我和阿袤。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无以为报,欠你太多。一直以来,我都尽力逃避,不想要这一天到来。”

她就像是在吟诗一样的,用叹息悲伤的语气说出这一些话,何蓑衣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狂乱地催促他:“快离开,快离开。”

但是他始终动弹不得,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悲伤的想,这一刻终于到来了,那就了结了吧。

他沉默地看着钟唯唯,看到她额头上的青色肿块,看到她眼里的泪光,看到她身上的简朴宫装,想起她穿了这一身,原本是提前履行皇后的职责,为重华稳定后方而去的。

他突然心痛难忍,不顾一切地冷笑道:“刚才我的话你都听见了,所以你是舍不得他金贵的膝盖,来替他求情的?”

钟唯唯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衣裙,端端正正拜倒,对他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平静地道:“之前我曾向陛下求过一块免死金牌,是给你的。阿袤说找不到了,想必陛下会答应重新做一块,是不是,陛下?”

☆、724。第724章 我是自愿的

重华十分肯定地说道:“我回去就让人重做。”

钟唯唯指一指桌子:“明天夜里,它会被人放在这里,阿兄可以取走,不会有人打扰。”

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令何蓑衣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而且还是一个打破脑袋也挤不进去的局外人。

“你怎么肯定,你给我,我就乐意要?”

他冷漠地看向窗外,月光将一株不知什么树的光影投射在墙上,风一吹,那树影就跟着晃啊晃,很柔和的颜色,他觉得眼酸难耐,却也只能死死盯着看,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该把眼神放在哪里。

他不敢看钟唯唯,只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疯狂的念头,想把她抢走带走藏起来。

钟唯唯无言以对,她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小声道:“我并没有折辱、欺负、强迫你的意思,只是一点心意而已。”

何蓑衣冷笑:“是啊,借他的手做人情,让他饶我三次不死,这还真是天大的体面和看得起我呢。”

重华怒气蓬勃:“你听得懂人话么?”

他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炮仗一样,何蓑衣猛地回头,斜睨着他,眼里黑光闪动,勾唇轻笑:“你不知道我是谁么?昆仑殿余孽,冷血的牲口,在你们眼里就是恶魔,存在呼吸都是错,陛下怎能指望我能听懂人话呢。”

重华冷声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所以你反复这样强调挑衅,是想找死?”

“我就在这里,而且是孤身一人,想要我的命,陛下只需要喊一声,立刻就能击杀了我,然后一劳永逸。”

何蓑衣微笑着,眼睛漆黑,脸雪白,唇色鲜红,靥边一个小小的酒涡,妖异而迷人,疯狂又寂寥。让钟唯唯生出一种错觉,他其实就是来找死的。

她抓住重华的手,轻轻摇头:“我们走吧。”

重华不肯:“可是……”

钟唯唯低声说道:“你觉得他能帮我们吗?没有人能帮我们。还有,你何必强求。”

何蓑衣听到他二人喁喁私语,心里越发难受,他继续挑衅:“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

钟唯唯却已经拉着重华往外走了,她的声音很疏离也很冷静:“大师兄说的都对,我们现在知道后果了。”

重华试图挣扎,他有种奇怪的信念,认为何蓑衣或多或少,一定知道办法。

钟唯唯有点累了,松开他的手,低沉而清晰地道:“你若真要去跪着求他,便去,我拉不住你,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不赞同。”

重华停止了挣扎,钟唯唯的语气很淡,但他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赞同的意思,就是不喜欢,不愿意他折腰。他心里酸酸的:“我是自愿的。”

钟唯唯轻轻的笑了笑:“我也是自愿的。这是我们俩的事,你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重华便知,一切再无转圜,他难过得不能呼吸,站在月影里,悲伤地看着钟唯唯,想和她说点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身为帝王,必须承担的痛苦和艰难。

只要坐上那把龙椅,便无论站着坐着躺着,是在宫里还是宫外,人前还是人后,他就都是郦国的帝王,直到死去也不能停止。

所以,以私人的身份跪下去求人,不过是一个天真而莽撞的美好愿望而已。

钟唯唯抬起手,轻轻抚了重华英挺的眉眼一下,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温柔地看着他:“我们该回家了。”

我们该回家了!

这句话轻轻柔柔,平凡无奇,却像是巨雷一样击打在何蓑衣的心上,他们都有家和家人,他呢?他什么都没有,就连自由自在地存活在阳光之下,都是一种奢望。

他轻轻鼓了两下掌,嘲讽地笑道:“你确定,那是你的家?秋茗,你其实是叫这个名字,并不是叫钟唯唯的,你不会忘了这个吧?”

钟唯唯皱起眉头:“我一直都叫这个名字,从不曾相忘。”

“所以呀,哪怕你的父母双亲,还有秋氏的亲族门生,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都死在这个男人的生父之手,你也毫无愧疚吗?”

何蓑衣站在屋里,笑得欢畅,雪白的牙齿微微闪着寒光,就像是山野里迷了路,绝望又疲惫,只想决一死战的野兽。

重华的手心在冒冷汗,嘴唇在轻轻颤抖,恨不得冲上去,一刀将何蓑衣劈死,让他永远闭上嘴。但是不可以,这种时候,越是表现得强悍不讲理,就越没有道理。

何蓑衣刚才之所以会输得鲜血淋漓,正是因为他一改之前的迂回婉转,变得强硬不讲理,所以才会输。

重华松开钟唯唯的手,稍许后退了一步,竭力用温和的语气,平静的态度,温柔地注视着她,低声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早前有过讨论,我希望你不要忘记。现在,你若是愿意进去听他细说,那就去,我会在外面等你,给你看着门。”

何蓑衣古怪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容,钟唯唯虽然还未开口,但他已经知道了结局。

他输了,一败涂地。

果然,钟唯唯长而疏朗的睫毛轻轻翕动了几下,她甚至没有抬眼看向他,就平静而清晰地说:

“我刚认祖归宗的时候,很多人争着抢着要和我认亲,为此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宴上,有琴师奏琴助兴,他奏了一曲广陵止息。”

何蓑衣微笑着:“所以呢?”

钟唯唯接着说道:“之后,我去看墓地,一位叫做太奉衣的故人想要告诉我,我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但他只来得及在我掌心里写了两个笔划,就死在了刺杀者的手里。当时他穿着一件外袍,那件外袍,不是他的,他是被有心人领到那里去的。”

何蓑衣继续微笑:“是啊。”

“再后来,吕若素也这样告诉我。”钟唯唯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所以我已经不那么惊讶了。”

就像东西刚掉进油锅的那一瞬间,总是反应最剧烈的,久而久之,也就平静了。

☆、725。第725章 无论如何

钟唯唯既然不肯走进去,何蓑衣便只有走出来。

他站在门边,斜斜靠在门框上,垂着两只手,冷漠地看着她:“所以你就不闻不问了吗?就算这是你心甘情愿,那你可想过秋袤的想法?”

钟唯唯心中警铃大作,紧张地看向秋袤。

秋袤迷惑地看看她,再看看何蓑衣:“到底怎么回事?”

钟唯唯咽了一口口水,何蓑衣的行为可以算作是“威胁”,用秋袤来威胁她。

可是她没办法决定一个人的人生和选择,哪怕那个是和她相依为命的胞弟也不行。

她没有回答秋袤的问题,而是问秋袤:“你信不信我?”

“阿袤!你想不想知道秋氏是怎么灭门的?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害得你和你阿姐流连失所,九死一生?是他!”

何蓑衣指着重华:“是他的祖父,他的父亲,他的伯父,亲手杀死了雪溪秋氏,害得你和你阿姐成为孤儿!目的只是为了拱他坐上那把椅子!

你阿姐鬼迷心窍,为了他不顾性命,那么你呢?你也要苟延残喘,在仇人的手底下,享受着他丢给你的三瓜两枣,摇着尾巴苟活吗?”

所以,就算是你的阿姐抛弃了我,你也不要抛弃我,来和我作伴吧。

“阿袤!”钟唯唯急切地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和秋袤说。

何蓑衣说的都是人之常情,而她和重华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加减乘除,轻易割舍不去。

可是秋袤不同,秋氏唯一活下来的男丁,血气方刚的年纪,正常的选择是查清真相、决裂。

就算不与皇室为敌,也再不可能这样单纯快乐地跟在她身边,追着重华“姐夫长、姐夫短”的跑进跑出。

离开京城,不食朝廷俸禄,永不再见重华,永不再见她,都是很正常的反应。

钟唯唯想到这个可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同时还很内疚,那是对于父母双亲和秋氏族人的内疚。

他们死得那么惨,她却在这里苟且快活。

重华敏锐地感受到了危机,他沉着地替钟唯唯开口:“阿袤,真相未明之前,我觉得,任何别有用心的挑唆,都是不怀好意的,你要慎重,理智,冷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是雪溪秋氏未来的家主。”

秋袤还没完全恢复正常的脑袋蒙了,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承受这么多的信息,更没办法做出决定。

他傻傻地看着这个,再看看那个,难以抉择。

何蓑衣央求地看着他,用近乎低三下四的语气轻声道:“阿袤,阿兄从来没有害过你,你要相信我。”

钟唯唯也在央求他:“阿袤,阿姐从来不是苟且的人,你应该很清楚。”

重华皱着眉头:“阿袤,你是你阿姐唯一的血亲,她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她的品行如何,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秋袤受不了,猛地抱住头,“啊”地大叫了一声,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其余三人一齐惊恐地闭了嘴,惊恐地看向秋袤,惊恐地朝他冲过去,异口同声:“阿袤,你怎么了?”

钟唯唯离秋袤最近,何蓑衣速度最快,重华力气最大,所以当时造成的混乱场景是这样的。

钟唯唯的手最先落在秋袤的肩上,然后何蓑衣的手跟着落在她的手上。

接着重华愤怒地把何蓑衣给掀翻了,一手挟着钟唯唯,一手挟着秋袤,就像老母鸡一样,把这姐弟俩紧紧地护在怀里,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何蓑衣一百遍。

何蓑衣猝不及防被掀了个跟头,再爬起来也丝毫不见狼狈,慢吞吞地理一理衣服,看一眼秋袤:“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会再来找你的。”

利落地翻身上墙,又停下,笑眯眯地喊了一声:“阿唯。”

钟唯唯沮丧又担忧,还带着说不出来的难过和愤怒,听见这声喊,她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

看到雪白的月光下,何蓑衣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孤独地立在墙头上,看着她,忧伤又冷漠地一笑:“阿唯,你无论如何都会留下这个孩子,对不对?”

钟唯唯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说的尖锐的疼痛感从她的心口处弥漫开来,她低喘了几口气,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小腹上,甜蜜而疼痛。

重华看到她的神情,知道完了,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何蓑衣,你这个恶毒卑鄙的小人!阿唯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她……”

何蓑衣立在墙头,傲慢而阴险地冲着重华一笑,就像是猫厮杀之后清理爪子似的,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下一瞬,他便如同冲天的白鹤一样,展翅飞起。

重华气得死去活来,肝都气疼了。

藏在暗处的张翼看不下去了,发出一声短而急促的鸣蝉声,暗示皇帝陛下,只要他一声令下,就立刻去追杀何蓑衣,把何蓑衣打成全身骨折不是梦!

重华却假装没听见,于是大家眼睁睁看着几个起伏之后,何蓑衣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京城的深夜里。

人已经去得远了,骂得再怎么恶毒也听不见。

重华怏怏地松开了钟唯唯和秋袤,气愤地道:“我不是怕他!也不是因为顾念什么师兄弟情分!只是他的老巢在东岭,我得利用他制衡东岭人!”

钟唯唯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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