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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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茶皇后-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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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这个本事。”李安仁讶异极了,他没有想到钟唯唯居然这样厉害。

郦国盛产茶叶,全国上下无不钟爱茶道,士大夫们甚至于将茶道和琴、棋、书、画相提并论。

他也曾伺候着陛下、及陛下的友人煮茶、分茶、点茶,以作闲时消遣。却从未见过谁的茶艺有钟唯唯这样出众。

钟唯唯淡淡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光凭着听来的几句闲话,就以为洞悉了人心,遍知天下事,是很可笑的行为。”

李安仁立刻炸了毛,本想和她好好辩一辩的,但看到她红肿的眼睛,苍白憔悴的脸,莫名就把那些难听话咽了下去。

虚张声势:“你不知道的事情也多了去。你总以为陛下亏待你是不是?他……”

钟唯唯起身,走入房中,将门重重关上。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死不悔改,没良心的。”李安仁站了好一歇,见始终没人理他,只好回去交差。

临走前不忘再看一看案几上的茶汤,惊得差点把舌头咬下来,急匆匆回到殿前,找到赵宏图:

“钟彤史在分茶玩,真是没想到她的茶技如此出众。我之前看陛下和陛下的那些友人点茶、分茶,就算是能幻化成图,也只能维持眨眼的功夫。偏她厉害,整整一刻钟都没有消散呢!”

“你才知道啊!别说是陛下,就是整个郦国上下,能和她旗鼓相当的也只有大司茶一人而已。也许,大司茶还不如她。”

赵宏图拍了李安仁的头一下,再看看仍然悄无声息的殿内,忧愁万分,真是冤家聚头。

大殿内,重华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肩头被钟唯唯咬过的地方麻木过后,一抽一抽地疼,她是真用尽了全身力气,恨不得将他咬下一块肉来。

他想不明白,分明是她见异思迁、背弃了他,怎么对着他不但没有一点愧色,反而这样恨他?难道他真的不如何蓑衣吗?

想起那个放荡不羁、名满天下的风流男子,重华眼里透出刻骨的恨意。

她为了何蓑衣这个斯文败类,居然宁死也不肯让他碰她?

重华重重捶向茵席,咬牙切齿,他绝对不会向何蓑衣这个斯文败类认输的。

茵席上散落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玉葫芦耳坠,是钟唯唯之前挣扎时掉落的。

重华将它紧紧握入掌心,面无表情地道:“来人!伺候朕更衣。”

可算是缓过来了。赵宏图听到这一声,如奉纶音,领着宫人入内伺候重华更衣梳洗,宫人给重华脱去外袍,看到他肩头上的血痕,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也不知谁这样胆大妄为,竟敢伤害陛下,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死一百次都够了。

重华阴冷地扫她一眼:“你看到了什么?”

宫人战战兢兢跪倒:“回陛下,陛下受伤了,应该传召太医。”

重华勾起唇角:“堵住嘴拖下去乱棍打死。”

宫人吓得险些晕倒:“陛……陛下饶命……”

赵宏图暗叹一声,低声提醒:“你看到了什么?”

宫人痛哭出声:“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

“继续。”重华这才满意了,伸开手臂让她继续伺候他更衣。

赵宏图传达圣意:“谁敢出去乱说,拔掉舌头乱棍打死。”

重华收拾一新,在桌案后坐下来继续勤政爱民,批了十多本奏折后,头也不抬地道:

“让钟唯唯按时来当值,她若是不来,就把她给拖来。”

钟唯唯越是不想看到他,他越是要让她天天看到他。

她以为咬了他一口,就能让他把她贬斥驱离清心殿,再不用天天面对他吗?做梦!

赵宏图小心问道:“若是钟彤史生病了怎么办?”钟唯唯是会装病的,而且是惯犯。

重华冷冷地道:“清心殿大总管是要换人做了吗?”

☆、37。第37章 茶香(2)

钟唯唯让添福把茶具收拾妥当,她自己则坐下来整理这些日子记录的起居注。

她等着惩罚她的命令到来,经过刚才的事情,她不认为她和他之间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重华既骄傲,气性又大,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葛湘君疾步而来,先是低声喝退了添福,再冲过去,使劲拧了她的胳膊一下,低声骂她:“你是疯了吗?”

钟唯唯放下笔,请葛湘君坐:“你喝什么?”

“喝什么?喝你个头啊!”葛湘君恨铁不成钢。

“你知不知道伤害陛下是什么大罪?若是让万安宫知道,一定会趁机以谋刺罪弄死你。你知不知道在这宫中,唯有谁能护得住你?

你以为你出宫就能自由自在了吗?只怕你还没出京城,就被人给套上麻袋弄死了。”

钟唯唯垂下眼:“我知道。”

永帝刚死之时,她没能借着遗旨离开,现在她和韦太后的关系恶化到这个地步,就更走不掉了。

她当然知道重华是唯一能护得住她的人,但她不想用那样的方式作践自己。

葛湘君更生气:“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就这么想死?”

她去拖钟唯唯:“走,你立刻跟我去给陛下请罪,求他饶恕你。”

钟唯唯推开她的手:“多谢姐姐好意,我不能去。”

葛湘君红了眼睛:“你是不愿去还是不能去?”

“既不愿去,也不能去。”钟唯唯请葛湘君离开:“我累了,就不耽搁姐姐上值了。”

“你既然这么想死,我不拦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葛湘君狠狠瞪她一眼,摔门而去。

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吗?钟唯唯还真看不出来。

大概是为了庆祝重华昨夜临幸芝兰殿,今天的晚饭很不错,有鸡有鱼。

但钟唯唯居然吃不下去,她把她那份给了添福:“知道你总是吃不够,给你了。”

添福不知忧愁,欢天喜地。

钟唯唯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钟袤,要他好好读书做人,听大师兄的话,不用挂念她。

一封给何蓑衣,谢谢他这么多年来的照顾,拜托他继续替她照看钟袤,又把她这些年修习茶道所得的心得体会作为谢礼一并奉上。

她欠他良多,大概此生都没有机会偿还了,只能把这份心得体会送给他,算是聊表心意。

封好信,添福已经吃好晚饭,她把信连同一封银子交给添福:“贴身装着,等到宫中侍卫换班,就把它交给方健方侍卫,他知道该怎么办。注意别给人看见。”

添福接了书信和银子,趁着天还没黑跑到外头去了。

李安仁站在门口,没好气地道:“让你按时去上值,不然就把你拖过去。你是要让人把你拖去呢?还是自己去?”

钟唯唯默不作声地出了房门,朝着清心殿去。

清心殿外围着一堆人,龙辇已经停在台阶下候着,宫人也点起了灯笼,重华从高高的台阶上缓步而下,面色冷漠地从她身边经过,再上了龙辇。

赵宏图高呼一声:“起驾!”

众宫人井然有序地跟上龙辇,浩浩荡荡地往外而去。

钟唯唯不知重华究竟是要去哪里,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跟上。

赵宏图给她使眼色:“钟彤史赶紧跟上!”

钟唯唯也就沉默地跟上龙辇,并不问去哪里,左右都是上值,去哪里都没区别。

走到一半,她认出了路。

这是去慢云殿的路,吕纯就住在慢云殿。

而按照她的安排,重华原本应该在明天夜里去慢云殿的,不过谁在乎呢?

关她什么事,她就连死的准备都作好了,还怕别的吗?

吕纯带着一群宫人在殿外迎接重华,和盛装打扮的韦柔不同,她只穿着半旧的家常衣裙,素面朝天,头上也没多少首饰。

然而明媚芳妍,天然美丽,行过礼之后,她泰然自若地替重华引路:

“以为陛下要明天夜里才来,就没有准备,仓促之间以这副丑模样出现,怠慢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她大方自然,倒得重华高看一眼,他甚至于和她开了个玩笑:“没关系,迟早都要看到你这模样的。”

吕纯笑了起来:“都说陛下庄重,不苟言笑,臣妾之前还心中忐忑,现在却是没那么怕了。”

重华淡淡一笑:“朕又不吃人,你怕朕做什么?”

重华高大英俊,吕纯娇小明媚,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看上去格外般配。

宫人们悄悄赞叹:“吕贵人性情果真很不错,和陛下看上去多般配啊。”

钟唯唯面无表情,命手下女史去寻桌椅安置好,研墨铺纸,准备记录。

忽听吕纯笑道:“这位就是钟彤史吧?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还请你进来。”

钟唯唯低头入内,恰逢吕纯的发髻被低垂的香球给勾住了,重华低头替她解开散发,再道一句:“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这样毛毛躁躁的。”

钟唯唯眉头一跳,这话不是他之前常常对她说的吗?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不碰韦柔并不是因为专情于某人,仅仅是因为韦柔姓韦而已。

狗改不了吃粑粑的性情,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风流多情。

吕纯害羞地红了脸,将一只银茶盒交给钟唯唯:

“今年的秋茶,快马加鞭从苍山送来的,虽然未必能有钟彤史私藏的好,始终是一点心意,希望你笑纳。”

“贵人的茶叶必然是好的。”钟唯唯的手指才碰到茶盒,重华劈手就将茶盒给拿走了。

他并不看她,只笑问吕纯:“你有好东西不记得献给朕,倒记得先拿给外人?”

外人?吕纯目光微闪,飞快地打量了钟唯唯和重华一眼,只见钟唯唯神色平静,泰然自若,反倒是重华在眼角处恨恨瞪了钟唯唯一眼。

若不是她敏锐,差点就错过这幕情形,看来这二人之间真和传言一样不简单啊。

“陛下只会拿臣妾玩笑,钟彤史才不是外人,她是陛下的同门师妹。最好的茶叶臣妾给您留着呢。”

吕纯跺着脚不依,欢快又可爱。

☆、38。第38章 茶香(3)

重华将银茶盒放到身旁的案几上,温和地注视着吕纯:“既然如此,就把你要献给朕的好茶拿上来。”

吕纯叮嘱了宫人几句,笑眯眯地在重华身边坐下来。

坐的距离很有讲究,隔着半尺远的距离,既不显得生分拘谨,又不显得不敬不矜持。

重华若是想要来点亲热的小动作呢,手一伸就能碰到她,若是对她没兴趣呢,这个距离也还可以接受。

重华眼里闪过一丝兴味,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小狐狸。”

吕纯抿唇微笑:“在家时长辈也曾这样说臣妾。”

又问重华:“陛下不喜欢聪明的女子吗?”

重华道:“聪明与否是天生的,难道朕说不喜欢,你就立时能变得蠢笨了?”

“陛下若是不喜欢,臣妾便可装得蠢笨些。不过依着臣妾看,陛下不是容不下聪明人的君主。”吕纯言笑晏晏,光风霁月。

重华挑眉:“何以见得?”

吕纯握住钟唯唯的手,笑言:“看钟彤史就知道了呀。当初先帝曾当着重臣的面夸她聪慧多才,品行端正,亲封她为六品起居郎,做了我郦国建朝以来的第一位外朝女官,可见她是真的聪明。

陛下将她留在身边,又将内宫和外朝的起居注录一并交付给她,长相伴驾,可见是真的信重她。陛下若是容不下聪明人,又怎会如此?”

“贵人谬赞。”钟唯唯半垂了眼,唇角带着浅淡的笑容,只当自己是个真正的局外人而已。

吕纯低呼一声:“彤史的手怎会如此冰凉?是生病了吗?”

重华冷哼:“她能吃能喝能睡能玩,壮得像牛,会生病?”

钟唯唯将手从吕纯掌中抽出:“多谢贵人关心,下官不曾生病,而是天生如此。”

吕纯热情道:“那可不行,女子手足寒凉,是有宫寒气虚不足之症,应该认真调养才是。

我这里有个方子,是家中长辈传下来的,我用了很好,给你一份如何?”

钟唯唯还没来得及拒绝,又听重华不耐烦地道:“你今夜是奉承朕呢,还是要奉承她?不许给她!”

吕纯哈哈大笑:“陛下这是吃醋了吗?是臣妾慢待了陛下。茶叶来了,陛下要尝一尝吗?”

送给重华的茶叶被装在精心制作的雕金龙纹茶盒里,盖子才打开,淡淡的清香味儿就流了出来。

钟唯唯立时认出这是苍山之巅,云海深处那棵千年老茶树的味道。

自从离开苍山,她就再也没喝过这茶,她忍不住伸长脖子看过去,却见重华小气地侧过了身,用身体挡着不给她看。

钟唯唯收回目光,说道:“陛下,贵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下官便告退了。”

重华恍若未闻,吕纯笑道:“听说钟彤史精于茶道,今夜时机正好,不如请你施展手脚,为陛下烹制茶汤吧。我也厚着脸皮蹭一杯喝喝。”

钟唯唯恭敬又顺从:“遵命。”

重华冷冰冰地道:“好茶难得,怎能随便给人试手脚?既然是你献的茶,就由你来替朕烹制。”

他又不是离了她就没人理了,这几年来没有她钟唯唯烹制的茶汤,他还不是一样活了下来。

“谨遵圣命,只是陛下不要嫌臣妾粗笨啊。”

吕纯抱歉地看一眼钟唯唯,顺手去拿之前被重华拿走的那只银茶盒:“钟彤史去外间试茶吧,我让人给你准备茶具。”

重华猛地按住银盒子,拧起眉头,怒意沉沉:“你没听见朕之前说的话?她无功无德,不配赏赐。你三番五次示好于她,是想勾连近臣吗?”

“陛下恕罪,臣妾不过是想让陛下高兴而已,没有想那么多。”吕纯吓得收了笑意,跪下去匍匐请罪。

钟唯唯跟着跪下去,以头触地,一言不发。

重华看着她状似谦恭,实则笔直的腰背,突如其来的一阵烦躁,阴沉了脸道:“出去!”

钟唯唯起身退出,体贴地替二人掩上了房门,从始至终,没有往里看过一眼。

赵宏图担忧地朝她看过来,钟唯唯只当没有看见,平静地走到几案后坐下,静等吩咐。

宫人轻轻打开殿门,将各色精美的茶具一一送入其中,又有人捧了生好炭火的白釉风炉入内。

殿内传来烤炙茶饼的浓烈茶香,茶碾来回碾动,滚开的山泉水咕噜作响。

重华低着头冲茶、点茶、分茶,吕纯连声赞叹:“陛下好茶技!刚才幻出来的是渔舟唱晚图吗?请陛下恩准,臣妾也想为您分茶呢。”

韦氏、吕氏作为长期把持后位的两大家族,女儿比儿子还要金贵,养出来的女儿都十分出众,琴棋书画、茶道花道、针黹女红、经史子集,就没有不精通的。

吕纯既然敢主动请缨,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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