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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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茶皇后-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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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盒子掉了,淤泥太深,找不到。看她能不能让人去悄悄地找。”

菊嬷嬷表示疑问:“她会相信吗?”

韦桑摇头:“当然不会相信,但她害怕引起陛下关注,那就麻烦不断了。她大概会以为,我是没有找到盒子,怕她找麻烦,所以才假装东西掉了。”

菊嬷嬷道:“那若是太后娘娘发现盒子不见了,又怎么办?”

韦桑摊摊手:“那我就一口咬定,盒子就是掉在荷花池里了。谁捡去的,我可不知道。”

福润宫中,吕若素面无表情地道:“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姝语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她自己说是和钟唯唯生了口舌,所以被推进湖里去了,那个盒子碰巧掉了。

当时除了她和菊嬷嬷两个人之外,其他都是清心殿的人,就算钟唯唯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们也不会往外说。”

“所以这是查无对证了?”吕若素道:“你信韦桑吗?”

姝语摇头:“太过凑巧,她没事儿跑到荷花池去做什么?欲盖弥彰的痕迹太重了。奴婢觉得,多半是没有找到那个盒子,又怕交不了差,所以演戏给您看。”

吕若素冷笑:“我怎么觉得她不但找到了盒子,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她用纨扇轻轻敲击了桌面一会儿,随手把纨扇丢在桌上:“不管怎么说,她这是害怕了。谅她不敢乱说,就暂且饶她多活几天。不然让陛下知道,多的麻烦都要惹出来。”

姝语压低声音:“让她活多久?”

吕若素似笑非笑:“再过些天,这宫里不是要来人吗?多了人,就多了热闹,浑水摸鱼最好了。

韦婉那个贱人,竟敢威胁我,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再过些天,钟南江的遗孀和真正的嫡女,就要进宫了。

这一天,来得很快。

钟欣然母女来得比钟唯唯以为的要快很多。

茶叶在荷花里窖了几天几夜,天然晕染了荷花的芬芳,开水一冲,清香四溢,是茶饼所没有的清新雅致。

钟唯唯给自己冲了一杯,又给钱姑姑、小棠、又又和青影冲泡了一杯:“都尝尝,都尝尝。”

一杯热茶尚未饮完,赵宏图亲自来请她:“钟夫人和钟大小姐奉懿旨入宫,陛下请您去一趟万安宫。”

离开苍山时,钟唯唯曾经想过再和钟欣然母女见面会是什么场景,想来想去,却没料到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她背负冒名顶替、鸠占鹊巢的罪名,那母女俩却是来正名的。

真是讽刺。

小棠愤愤不平:“她们还好意思来!那时候就像避瘟疫一样,恨不得能躲多远躲多远。现在看到您过上好日子了,就苍蝇一样扑过来。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

钱姑姑没那么多话,郑重其事地给钟唯唯装扮起来,含着笑道:“不用担心的,陛下不会让你受委屈。”

钟唯唯摇头:“我不担心。”

今非昔比,她并不担心师娘和师姐给她气受,该还给她们的,她已经还了,再不欠什么。

重华在昭仁宫里等她,见她来了就笑:“我以为你会打扮得很漂亮,怎么不换件漂亮衣裙?又不是没有。”

他自从想晋封她为德妃,明里暗里给她做了无数的漂亮衣裙,却始终不见她穿,心里是遗憾的。

钟唯唯不以为然:“这样就挺好,我本来就是女官。”穿着不属于自己身份的华服,反倒容易露了怯。

重华笑笑,拉了她的手一起去万安宫。

人逢喜事精神爽,已经卧病多日的韦太后,今天精神了很多,她拉着钟夫人的手,语气温柔,神态和煦,亲热地说个不停。

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穿着翠色纱裙的年轻女子端庄地坐在绣墩上。

一头乌发简单地绾成双髻,只插戴了两三件玉饰,耳边两滴血红的宝石耳坠,晃晃悠悠,显得整个人肤如凝脂,脖颈下颌弧度优雅细致。

听见宫人通传,她轻轻回头,长眉如翠羽,睫如蝶翼,笑容雅淡。

起身,身形修长,一举一动恰到好处,令人赏心悦目。

“二师兄,阿唯!”

她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激动,随即又恍然惊觉,细腻雪白的纤纤手指捂着嘴唇,羞赧地行礼下去:“请陛下恕罪,民女欢喜忘形,失了礼仪。”

正是钟南江唯一的嫡女,钟唯唯的大师姐,钟欣然。

钟唯唯看着钟欣然,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

☆、255。第255章 大师姐(3)

“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客气。”重华微微抬手,看向另一旁跪倒在地的钟夫人。

钟夫人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语气十分惶恐:“民妇参见陛下,给陛下请罪。请陛下宽恕民妇不知不敬之罪。”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钟夫人请的罪,是为了多年之前,钟唯唯被迫离开苍山那件事。

这并不是追究从前那些事的时候,重华淡淡地道:“师娘也请起来吧。”

韦太后笑呵呵地打圆场:“不知者不罪,陛下在苍山那么多年,承蒙您和钟先生照料,是恩师,也是养父母,他不是不记情的人。”

恩师、养父母,一顶大大的帽子扣下来,好像若是重华想对钟家母女做点啥,就是不仁不义,不孝不悌。

“谢主隆恩。”钟夫人看向钟唯唯,一脸的后悔和紧张:“阿唯,你这些年还好吗?”

不等钟唯唯回答,她先就红了眼眶,要哭不哭的:“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孤儿寡母,家徒四壁,无依无靠,也是没有办法……

你就念在这些年,我们一直尽力照料钟袤的份上,忘了从前的不愉快吧。”

她们尽力照料钟袤?真是笑死人了。

若不是姑娘节衣缩食寄钱回去,何爷日夜照料,钟袤还不知道是否活着呢。

小棠愤愤不平,她这个局外人都要听不下去了。

钟唯唯倒是心平气和,垂着眼道:“当年的事情,你情我愿,师娘和师姐不必再提。”

当年,若不是重华恰巧不在,还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若不是钟袤刚好生了重病,她又没能力救他,必须求人,那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义父已经亡故,师娘和大师姐并不欠她,她们不肯倾尽家财帮她,要求条件交换,那是人之常情。

她选择入宫,是为了钟袤能活下去。

两厢情愿,各取所需,等价交换,没得什么好说的。

钟欣然松一口气,感激地看着钟唯唯,和钟夫人说道:“阿娘,你看你白担心了不是?我早说过阿唯仁厚大度善良,不会计较那些事的,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再朝钟唯唯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阿唯,我一直担心你,经常向大师兄问你的事情,知道你过得不错,我才放了心。”

亲亲热热要去拉钟唯唯的手:“以后我们还和从前一样的过,好么?”

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实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钟唯唯把手藏进袖子里,脸上带着疏离淡漠的笑容:“恐怕要让师姐失望了。”

钟欣然诧异地道:“为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

钟唯唯摇头,笑而不语。

从前那件事,明码标价,钟欣然母女是卖方,她是买方,付钱成交,已经两清了。

双方充其量只能算是生意伙伴,哪里还能做一家人。

钟欣然红了眼圈,泫然欲泣:“你还是在怪我。不过也是,怎么可能不怪呢?听说你进宫之后吃了很多苦……”

钟夫人皱了眉头:“怎么还是这个脾气!真是难得太后娘娘和陛下忍得你。”

“没事,没事。我一个老人家,难道还能和小孩子赌气不成?”韦太后在一旁看笑话,看得不亦乐乎。

重华皱起眉头,正要出声,钟欣然已经抢在他前面拦住了钟夫人:

“阿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你说这些做什么?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对不起她。”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钟欣然已经跪倒在韦太后面前,言辞诚恳:

“民女本来是想留在苍山,把家父留下的书札信件等物整理刊印成册的,并不想出嫁或是出山。这次得了太后娘娘的宣召,也想抗命不来。”

韦太后收了笑容:“那你来干什么?”

钟欣然道:“是因为听说阿唯受了委屈。”

钟唯唯挑了挑眉,看向重华。

重华半垂了眼,淡淡地看了钟欣然一眼,就又收回目光,是想听钟欣然要怎么说的意思。

“听说有人误会阿唯欺君罔上,说她冒名顶替,并以此要治她的罪,民女心里不安,决定走这一趟。来这里,为的不是别的,只是为了说明事情的真相。”

钟欣然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当年的事,是民女和家母的错,是我们逼着阿唯以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的,并不是她有意冒名顶替。”

钟夫人长叹一口气:“欣然,你……”

钟欣然半侧了脸,低声斥道:“阿娘,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做错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怎能让无辜之人蒙受冤屈,让阿爹声名蒙羞呢?”

钟夫人羞愧又不甘心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钟欣然继续诚恳地道:“这些话,藏在民女心里很多年了,每每做梦,总会梦见家父忧虑失望地注视着民女。

看到二师兄郁郁寡欢,听说阿唯过得不好,民女就忍不住羞愧万分。

只是那时,真相尚未有人知晓,说出来反倒是给阿唯惹麻烦,因此只能强忍。

这次终于有了机会,民女必须要把真相说出来。”

钟唯唯满脑子雾水,大师姐好像是真的很后悔一样,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到底想干嘛?

韦太后也是神色愠怒,冷冰冰地威胁钟欣然:“能有什么真相?欺君就是欺君,只是之前是她一个人欺君,现在你是要把全家阖族的人全都拖下水吗?”

钟欣然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求救一样地看向重华,重华淡淡地道:“母后着急什么?先听她说完不迟。”

钟欣然又深深地给重华磕了一个头,低声说道:“当年,家父突发疾病,骤然离世。只因家中没有男丁继承家业,族人逼迫得厉害,千方百计想逼迫民女出嫁。

家母几近崩溃,神志不清,****夜夜都要看到民女才能安心。此时,宫中去了宫使,言道先帝曾与家父有约,要将女儿送入宫中传授茶道。

因为民女早年随同家父入京之时,曾经得罪过贵人。家母担忧民女入宫后会被人打击报复吃苦头,更怕民女耽误了终身,因此动了私心。”

☆、256。第256章 大师姐(4)

钟欣然悄悄看一眼重华,声音骤然小了下来:“阿唯在茶道上的造诣远胜于我,人又活泼聪明讨喜,年纪也比我小。

就算是在宫里做几年女官再放出去,也不会耽搁嫁人。民女得罪的那位贵人,看到她面貌长相不似我,也不至于就赶尽杀绝……所以……”

重华冷笑起来:“所以,就让她冒险替你去死?若是那位贵人非得赶尽杀绝不可,那也是她命不好?”

钟欣然不再说话,只将额头抵着地面,一言不发。

钟夫人哭泣道:“千错万错都是民妇的错,但是你师父半生辛劳,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我也是没办法啊……”

重华和钟唯唯想起钟南江对二人的那些好,就都没有再说话。

钟欣然接着继续往下说:“恰逢钟袤病发,要用天元丹,天元丹价高难得,只有文家才有。

若是购买,就要散去大半家财,我们孤儿寡母,家父除了留下一楼的书之外,着实也没留下什么财产,实在是很艰难。

家母舍不得民女入宫吃苦,更不想人财两空,民女不放心家母,也害怕前途茫然,所以动了歪心思。

借此机会逼迫阿唯,让她以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伺奉先帝,传授茶道,我们变卖家产,买下天元丹救钟袤……”

钟欣然越说越羞愧,恨不得把头埋进衣袖里去:“其实民女知道,阿唯和陛下情意相投,她并不愿意入宫,但是弟弟不能不救,民女也曾让她去找陛下想办法,谁知道……”

谁知道重华先是找不到,找着了却又出了那种事。

以为是生路,结果却是断了所有的退路,再被逼上绝路。

旧事重提,好比人的衣服被突然扒掉。

重华脸色阴沉,一口气活生生被憋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只能悄悄看向钟唯唯,生怕她又和自己别扭。

钟唯唯陷入回忆中。

那件事,重华至今不肯给她一个明白的解释,她觉得自己可以忘怀,实际上此刻再听钟欣然提及当年,才发现,她始终耿耿于怀。

钟欣然识趣地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深深拜下去:“总之都是民女自私自利,利用钟袤的病,逼迫义妹代替民女入宫。

娘娘若要追究欺君罔上、冒名顶替之罪,那也该是民女和家母受领,不该怪阿唯,她也是受害人。

她是为了手足,也是为了全恩义,不该受此委屈,背负如此骂名。”

这个错,可谓是认得诚心诚意,钟欣然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担当,也都配得起当代大儒唯一嫡女的身份。

钟欣然肯为钟唯唯正名,那是再好不过,重华阴沉的脸色总算是平缓了些。

韦太后虽然十分不高兴,却也说不出其他难听话。

周围伺候的宫人,也都觉得钟欣然虽然之前做错了,但这次的表现可圈可点。

钟唯唯却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那种感觉,如鲠在喉。

就好比是先被人逼得死去活来,光脚在火焰和刀尖上走了一圈,受尽折磨痛苦。

眼看就要走出去了,逼迫她的人却站出来说,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们要怪就怪我吧,我绝不反抗。

然后大家都说,真有担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果然出身大家,气度不凡。

大家都知道,入宫,换取钟袤生命得以延续,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顺了钟欣然的意,默认全是钟欣然的错,就显得她没有担当;

不顺钟欣然的意,说是自己的选择,就显得她很不知好歹。

不管怎么说,钟家收留她们姐弟那么多年,义父对她真是掏心掏肺没的说。

就算是师娘和师姐曾经对不起她,那她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呀,相反,她还得了陛下的独宠。

应该相逢一笑泯恩仇,更该感谢师娘和师姐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钟唯唯知道自己应该表示自己不计较,和钟欣然母女谈笑风生,那才显得她有气度。

但是她如鲠在喉,她做不到,她不想再和钟欣然母女以家人相称。

她看着钟欣然,静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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