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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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曳相思-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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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幽幽叹息,听的人一阵唏嘘沉默。

    “等等!你刚说一剑封喉?”邻桌某一赭衣公子蓦然惊道:“该不会是名震江湖的第一杀手‘绝’吧?”

    众人面面相觑,又是一阵唏嘘。

    也有不知情的疑惑:“绝是何人?”

    “据传江湖中有一杀手,姓名不详,男女莫辩。传言他性情冷酷,穿一身朱红斗篷,腰悬‘绝’字令牌,擅使软剑,剑术出神入化,杀人时全都一剑封喉。但凡是他认定的诛杀对象,从未留下过活口!”赭衣公子身出武林名门,说起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也冷不丁脖子瑟缩了下,“六年前他首次犯案就是在金都城,邢远珠设下天罗地网也未能将其捕获。自那以后江湖之中,绝字一出,闻风丧胆!”

    众人沉默。

    邢远珠是何人?当年“绝武林、冠江湖”的天下第一神捕啊!优秀如邢晏,比起其父邢远珠那还是差得远了!连邢远珠都抓不到的凶犯,真真是可怕……

    赭衣公子寻思了会,又道:“但我听闻这些年他多在登封三城一带活跃,细想作案手法确与此次柳府灭门案颇为相似!”

    “难道他又回金都作案了?”不知是谁冒出这一句,直吓得众人面如土色,眼里俱是惊骇。

    这时,稍远处有人叹息:“唉,柳老一生修桥铺路,菩萨心肠,死了却不能落个好下场。也不知他哪里惹来的仇家,得怎样的深仇大恨才做得出这等子诛杀满门的事啊!”

    立时有人压着嗓门附声:“诶!你忘了十几年前柳府也闹出过一件大事吗?”

    眉目流转间,众人恍然,默契地选择闭口不谈。

    在座的都是豪门公子,深宅大院里的那点事即便随着时间流逝鲜少谈及,却不意味着遗忘。

    十几年前,柳府二当家为争夺家产与柳氏一族闹得不欢而散,大当家也就是柳老无奈之下只得将二弟逐出族谱。柳二另起炉灶,这些年瓷器生意虽不及柳府,倒也在金都城小有名气。

    莫非真是柳二心有不甘?

    可毕竟是亲兄弟啊,为了家财地位当真下得去手?

    不过,既然当初柳老能狠心逐弟,难保柳二就做不出泯灭人性的事来。

    虽满心疑惑,可谁也不愿再提及。这出头鸟可不好当!

    柳家已灭,金都四霸残缺,保不齐柳二会就此撅起。柳二爷可不是柳老,今日这番话若传到他耳朵里,怕是会无端引来纷争。

    再者,柳府出事也算不上平地起风波,前些日柳氏瓷窑的几条命案恐怕就是征兆。府衙大人摄于金都四霸之首的威慑力极力压下,可在座的非富即贵,时常与官府走动,背后的事也略微知道些。

    最后思及各家情形,金都商会在柳老的带领下逐日壮大,商会内部包括整个金都城各大势力得以相互牵制。如今制衡的局面被打破,群龙无首,他们将要面临什么?最最重要的是,柳府庞大的家财势力将归何人受益?这可直接影响到商会会长的继任人选!

    大厅恢复以往的笑闹,却隐隐浮动着不安的情愫。

    二楼甲子雅间。千行正对着敞开的房门安静品茗,楼下一众情景皆入眼底。忽而紫色身影跃入眼帘,是刚到大厅的暮阳。三千青丝如瀑来不及绾起,轻薄的紫衫掩不住玲珑曲线,他不禁眉峰微拢。

    暮阳面色煞白,漆黑的眼眸似一片荒凉的原野。她听到了那些谈话,字字句句把她心底残存的微弱希冀彻底粉碎。

    柳家,真的彻底覆灭了……

    初黎冷着脸给她披上一件外衫。

    南大厅鸦雀无声。公子们难掩惊艳地望着她,而她脸上漠然又悲怆的神情不由得叫他们心悸发怵,也有惋惜和暗叹——柳老到底是暮阳坊主的入幕之宾啊!

    暮阳疾步穿梭而过,正要迈过门槛,却是一把折扇横在眼前,挡住去路。

    “让开!”

    “你不能去!”她言辞冷厉,千行也毫不让步。

    四目相对,她眼里的淡漠与哀伤令人微怔。可千行依旧笔挺地挡在门口,宛如逆风而立的白竹不让分毫。

    众人尚还沉浸在白衣公子绝妙的轻功里,又听得另一道清冷声音响起,落在悄然无声的大厅里像一滴水打破平静的湖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柳府里全是官差,你去是添乱。”最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桌上仅一壶茶。黄衫女子目不旁视地浅泯香茶。

020 柳家墓地:自虐() 
“与你们无关!让我出去!”此时的暮阳已然失去理智,她只想亲眼去证实,旁人说的她一句都不信。

    要知道,半个月前她还在柳府与柳老笑谈。就连昨日月扇坊重新开张,柳家送的贺礼也尚未拆封。还有这五年来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清清楚楚地映在她脑海里。坊间都传若非柳老扶持,她哪能一路顺畅地在金都落地生根?

    有些事,旁人不知道,柳老不知道,她却清楚。

    她吃了多少苦才回的金都城?

    她受了多少罪才这般地活着?

    这恩,这怨,夹杂着多少爱恨?

    这柳府,这人,怎可说没就没?

    看到她苍白的脸上两眼通红,千行沉默着收回折扇,对她放行。

    暮阳却眉心一皱,恍惚听到木一等人惊呼,下一刻她已倒进千行怀里,失去知觉。

    “速去准备归芪汤。”千行抱起昏迷的暮阳,吩咐初黎。

    ※※※

    迟到好几天的月信黑着脸来了。

    暮阳陷入昏迷,小腹绞痛如群魔乱舞,缠绵不绝。冷汗阵阵,湿透了衣衫。

    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漫天纷飞的大雪落在她身上,不久便积了厚厚一层。最初落下的那一层雪融化了渗进衣服里,逐渐驱散浑身喷薄欲出的燥热。

    雪越下越大,单薄的身躯宛若一片白雪飘落在地上,与白茫茫的天地融为一体。寒意正一点点侵蚀她微弱的意识,直到一具颀长的紫色身影笼罩而下。

    “救我……”她费力地想要抬起眼皮,口中破碎地呢喃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身旁有人叹息:“唉,真是可惜了。小姑娘骨骼惊奇,本该是个习武奇才,可怜她小小年纪就寒毒入骨,怕是这辈子都学不了一招半式,还得月月忍受非人的折磨。”

    床榻上的暮阳忽然浑身一震。

    月扇坊众人慌了神。坊主不醒,备好了归芪汤也无用武之地。这情形与五年前月扇坊初开张那次何等相似?

    当年静水神医的话犹如在耳——再来一次,性命攸关。

    于是祈祷的祈祷,哭泣的哭泣,连一向沉着冷静的初黎也不知所措。

    “她明明就醒着。”庄槿与千行一道站在门外,瞧着众人慌乱的模样,千行倒是没说话,反而是冷冰冰的庄槿开了口。

    众人诧异,满怀期待地盯着初黎将信将疑地伸指朝坊主颈间探去。

    果如庄槿所言,坊主早已苏醒!

    只是苏醒后的暮阳不愿睁眼,不论众人如何相劝,她始终紧咬牙关闭着眼,双手死死地揪着被子,即便磨出血来也不肯开口。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只能说这是上天给她的一个警醒。

    要她时刻谨记——这痛苦磨难,到底是谁人给予?

    木九哭得直抽噎。

    木一咬咬牙,顾不得南大厅的事务,顶着压力跑去千草堂求助,结果只得了一句“她若一心求死,神仙也救不了她”,灰头土脸地回来。

    “我去请!”初黎想,她就是绑也要将千堂主绑来。

    “没用的。堂主说了,除非坊主自己愿意吃药,否则谁去请都没用。”连慈悲心肠的静水神医都这么说了,现在还有谁能救她们的坊主?

    木九突然想起千公子赠药一事,与初黎对视一眼,得到初黎肯定后,擦干眼泪前去相求。

    同样的,千行也说:“能救你们坊主的只有她自己。”

    ※※※

    夜里,木字辈姑娘轮流守夜。

    突然,暮离居里传出一声惊呼:“坊主不见了!”

    “深更半夜的,坊主会去哪啊?”木九瘪瘪嘴,话里已带上了哭腔。

    “你别哭了!”木一急忙喝止,自己脸上却掩不住懊恼与自责,“我……我就打了个盹,醒来坊主就不见了。我发誓,我来换班时一点都不困,肯定是有人潜进暮离居,带走了坊主!”

    众姐妹点头,坊主都这样了,谁还睡得着?

    木三补充道:“再说以坊主现在的身体也出不去。”

    “可是有初黎姐姐在,谁进得了暮离居啊?”木九忍着眼泪,说出被众人忽略的严肃的事实。

    “是千公子。”一直未现身的初黎从容地进来。

    夜深时,木一前来换班,背对房门坐在外间。未几,房门毫无声息地开了,扇柄精准地点在木一颈间的睡穴。

    随后,千行二话不说也锁了暮阳的穴道,并强制喂下一枚药丸。初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本想阻止,却见他用自身真气替坊主舒缓疼痛,便收了掌。

    千行不曾理她,自顾专心输着真气。月扇坊初字辈姑娘名不虚传,自他深夜出现在暮阳屋外时,不止初黎,其余三位也都注视着他一举一动。

    当他打横抱起暮阳要离开时,初黎终于出手了。

    “你想她死?”

    清清淡淡的一句反问,却让初黎再次收了手。

    ※※※

    千行带暮阳去了城东郊区的柳家墓园。偌大的园子黑漆漆的,来回飞旋的萤火虫闪着幽绿的光,倍显阴森。

    千行就近捡了些枯枝,架起火堆。

    暮阳靠坐在树下,问他:“为什么?”

    “医者仁心,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自取灭亡。”千行往火堆里扔了根木枝,在暮阳身边坐下,给她诊脉。

    顺着暮阳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坟墓,墓碑上的字在火光中无比清晰。这是柳老夫妇的合葬墓。

    “害怕吗?”

    仲夏深夜的风有些温凉,暮阳微微摇头:“有你这个江湖人在,我岂有害怕的道理?你扶我起来。”

    千行扶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一整日的绞痛使得她脚下虚浮,像踩在云端一样,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跌下来。

    眼前浮现柳老的模样,对着她笑,递给她一块梨花糕。

    四十多岁的柳老依旧保持着儒雅之风,岁月在他脸上不曾留下过多痕迹,唯独前额一撮白发束进发髻里,给他平添了几许沧桑。

    柳老不老,不过是金都城上下对他的尊称。

    想当年暮阳初到金都城,月扇坊刚开张生意不景气,她人生地不熟,全靠柳老引荐。甚至在生意管理上还会帮暮阳出点子,指引她如何如何做。在听暮阳说出自己的经营方式时,他认真地听,然后毫不吝啬地夸奖并全力支持。

    似乎也是那几年,柳家生意开始涉及茶业和绸缎庄。

    暮阳曾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帮自己。

    柳老笑着打量她说:“大概是眼缘到了。况且你一个姑娘家只身来到金都谋生闯荡,单是这份勇气就着实叫我佩服!”

    就这样,他们在瓷器、茶业、绸缎方面成了生意伙伴。私底下,他更是她的良师,是好友。柳老曾提议说收她做义女,来帮柳家打理生意,总好过在烟花之地讨生活。暮阳却摇头不答应:“我要是做你的义女,不得像你女儿一样,在你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反复思量,才不及现在随意自在。”

    金都城曾有段时间一直纷传“豪门柳府当家丧妻十余年意欲再娶,而对象是江湖中名头初露的月扇坊老板娘”。这一度被金都街坊当做茶余饭后谈资的流言传到他们耳朵里,两人没有勃然大怒,反而默契地相视一笑。

    “想听故事吗?”暮阳靠在身旁人坚实的胸膛,幽幽然开口。揽在腰间的手让她略感安心。

    “只要你愿意说。”

    暮阳沉默稍许,一段尘封过往在清寂森然的夜色中缓缓道来。

021 柳家墓地:信我() 
二十多年前,花柳巷有一雅。妓。沐氏,才貌双绝,名满金都。每日慕名而来的公子侠客络绎不绝。而她,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清冷孤傲,谁也进不去她心里。

    一日,沐氏受邀前去寒秋赏菊会,一阕清辞赢得满堂彩,独占女子鳌头。内庭中,那些大家闺秀才女们都避着她,疏离着她。她也不恼,品着香茗自得其乐。

    “姐姐,你也赋诗一首,我替你誊写挂到外间去。”

    “是呀,姐姐。咱让人瞧瞧什么才是大家风范!”

    “不行,不行,你让我描龙绣凤还成,这作诗赋词我哪敢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啊?”围坐在众人中的温婉女子笑着推托。

    恰逢外间传来一阵喝彩,沐氏挑起珠帘,瞧见一清俊公子面如冠玉,口吐华章,一举一动皆是风流。

    “在下,城东柳府柳翰臣。”

    “花柳巷,沐安。”

    他大大方方施过一礼,她的还礼却惹来几声轻笑。

    一个是豪门朱府富家公子,一个是烟花之地风尘中人。自相遇初始,他们就隔着悬殊的门第,从未平等过。

    寒秋菊花会上的文斗从来都是男子的主场,她是第一个参与文斗的女子。琴声为和,诗词佳句信口捏来。

    谁也不知,她曾身出官宦之家,书香门第,她有她的傲气。

    有公子笑说:“花柳巷第一雅妓,人美,琴妙,才气傲,我等佩服!”

    不过,她输给了柳家大公子。

    柳翰臣以“彩头”为由,取走了她一支珠钗。

    守一颗心容易,坠入****的沼泽同样轻而易举。当年,最最令金都众公子唏嘘感叹的一件事莫过于卖艺不卖身的第一雅妓沐安与金都四霸之首柳家大公子相爱。

    叹只叹,才不如人,安能赢取美人心?

    柳翰臣替沐氏赎身,安置在金都城外的郊区别院里。他说,“我柳翰臣今生非你不娶”,把珠钗重新插回沐氏发间。沐氏信了,将自己并一颗真心双手奉上。

    然而,悬殊的身份终究让这段感情走向了末路。

    柳翰臣多日不来,沐氏送走大夫,日日抚着小腹翘首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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