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照想起一事,问道,“龄伯,可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龄伯沉吟道,“半夜来的那贼人一看就是早就打探好了才来的,目的恐怕就是老爷留下的东西。”
雪照一凛,就是说,如果没有后来来的人相救,那父亲留下的瑶琴差一点就。。。
小姐,龄伯又道,“老爷当初把你许配给伦家,除了想借伦家之力找到鹿角霜外,也是希望他走后,伦家能给你一个庇护,是以这几年还算相安无事。伦家势力大,一般贼人也不敢得罪。现在,伦公子不在了,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所以,我们以后要多加小心啊。”
雪照咬着下唇,又问,“那后来来的人之前见过吗?”
龄伯皱眉摇了摇头说,“没见过,我当时问其中一个,他开始不想说,被我问的急了,只说是老爷之前的故知,可是老爷走了之后我们搬到这个僻静处所,和之前的旧人都不再联系,这些人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倒像是有人在暗中帮着我们,不然不会来得如此及时。”
雪照轻轻点了点头,问闽婆,“龄伯腿伤的药还有吗?不够我再去抓。”
闽婆赶紧说,“大夫留下了方子,我是在城东桐和堂抓的。现下剩的也不多了。”
雪照站起来说,“你照顾龄伯,我去抓药,顺便出去走走。”
如果,有人在暗中帮助她,为什么不愿意透漏姓名?父亲留下的东西鲜少有人知道,那么帮助她的人又有什么目的呢?刚和伦家摆脱关系,接着就有贼人寻上门来,以后凭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才能保护那张瑶琴和一家老弱的周全啊?
看来,又要搬离这个地方,另寻住所了。雪照叹了口气,疾步向前走去。
消失()
雪照到了城东的桐和堂,这是城中唯一和伦家名气一样大的药铺,也是一家医馆,虽比不上伦家药铺的规模,可是在百姓中却有更好的口碑。桐和堂有一位老郎中,数十年一直在堂中坐诊,而且桐和堂有个规矩,只要瞧完病在桐和堂抓药,诊金可免,是以附近的百姓有些不适都会去桐和堂。
雪照迈步进去,桐和堂人声嘈杂,等着瞧病的,等着抓药的,带着孩子的,扶着老人的,还有几个伙计跑前跑后忙个不停。雪照很少亲自来抓药的,之前都是龄伯或者闽婆来,所以看见这景象有些茫然失措。偏生一个小伙计眼尖,竟然识出她来,一溜小跑过来招呼道,“于家小姐,您要瞧病还是抓药?”
雪照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眼生的小伙计竟然认识她,她拿出方子,递给那个小伙计,说,“抓药。”
小伙计接过方子,迅速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对她说,“好嘞,您稍等!说着又一溜烟跑到后堂去了。”
雪照正自纳闷,那小伙计转眼又跑回来,手里提着包好的药材,递到她手上,依旧笑眯眯的说,“您的药!”
雪照奇怪道,“这就好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看周围都在等待的人。
小伙计抓耳挠腮,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啊?好了好了,这个。。您这个药。。。好抓。。。这个。。啊,您慢走!我先。。先忙去了!”说完再不敢看雪照一眼,扭头走了,留下雪照愣愣的站在堂中。
周围开始有人看她,雪照急急忙忙揣起药,走出了桐和堂。
她刚一出门,那个小伙计撒腿就往堂后跑去,对一直站立在那的一个高大的身影挤眉弄眼又讨好的打趣道,“少东家,人走了,您快出来吧!我跟了您小十年了,也没见您这般躲着谁过!”说罢他捂着嘴嘿嘿嘿笑起来。
突然他身子一个趔趄,被堂后一条长腿踹了出来,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怒道,干活去!
雪照心里觉得有些蹊跷,她很少来这里,甚至她都不常往城中来,她最经常去的地方就是和龄伯一起,到山上辨识树木和药材,回家翻阅典籍,埋头研究斫琴。父亲膝下无儿,却也不在意,自是将毕生所学都尽数教给她,也希望她将来能继续完成自己的遗愿。
可是这个桐和堂的小伙计认识她并且早就帮她准备好了药材,那么,他和前几日闯进家里的人有关系吗?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雪照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了,等龄伯腿好一些,就搬走。
回到家,她把药材打开和龄伯仔细辨认了确是按照药方所抓后,略放心下来,将心中的想法和龄伯说了,龄伯表示同意,闽婆却略微迟疑,最后也同意了。为了不惊动外面的人,他们表面如常,暗地里开始收拾东西,联系车马。龄伯每日从山上回来就绕道去其他地方寻合适的住所。
这次抓回的药吃的差不多了,龄伯腿恢复很快,他们决定半夜行动。这天夜里,车马准备齐全,雇的几个脚夫进进出出搬运东西,火把灯笼都熄灭,东西也不多,一个时辰之后,把大门如常掩好,车轮在暗夜中轱辘轱辘远去了。
雪照他们离开的第二日,桐和堂的伙计小五估摸雪照上次抓的药吃完了,受少东家嘱托,这次把药给他们送过去,顺便看看他们家情况如何了。这次少东家专门嘱托如果雪照她们问起来,就要如此如此说,就说他家和于老爷是旧相识,之前一直互相照顾,现在于老爷不在了,他们也应该尽些绵薄之力,帮助扶持。
全都嘱托好了,打发小五赶紧去,没过半个时辰,小五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大冬天跑出一身汗,顾不得擦干净就说,“少。。少东家,搬走了!”
“什么搬走了?”低沉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
“院子里空了!找街坊打听,都说不知道,一夜之间就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少东家眉头川字锁得更深了。
“就,就这两天。。。前天还看见他家管家出门呢。。。”
小五有些害怕了,他还没见到他家主子这么紧张过。仿佛什么重要东西被偷了,他的紧张里面隐隐带着一丝怒气。他小声地说,“少东家,要不,我这就去打听,去找,一定把他们找到!”
少东家手扶着额头,似在轻轻叹息,半晌,他抬起头来,吩咐到,“把刘秩和井然给我找回来!”
找寻()
刘秩和井然很快赶回来了,他们俩都穿棕红色衣服,一身习武之人的装扮。听从老掌柜的安排,他俩自幼跟随少东家,如今也有十来年了。刘秩个子矮瘦,饭量却大的惊人,井然更魁梧高大一些,浓眉髯须,身长却也赶不上少东家。这两人都是练武的好把式,刘秩虽然身量小,打起架来却毫不含糊,甚至更胜井然一筹。他俩皆是少东家的心腹,每次少东家出远门采买药材或是收账,都是他俩相随。
本来他们和少东家年纪相仿,都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可是自从老掌柜不问事之后,少东家每天只顾东奔西跑,到现在还没成婚,自己也不着急,刘秩和井然也不敢盘算自己的事,私下里有时候却向少东家抱怨,“大哥你什么时候娶亲啊,你老打光棍我俩可咋办?”
每次得到的都是一个淡定的眼神和从容不迫的表情,“不急。”
欲哭无泪。“大哥你不急我们替你急啊。”那边一个白眼飞过来,“你们是替自己急吧。”每次被戳中痛点后,他俩都干笑两声,讨论再次无疾而终。
这次的事情发生后,他俩显然也得到了消息,很快回来了,知道这次跟丢了重要的人,他们一起向少东家请罪。少东家眉头紧锁,问道,“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吗?”
刘秩说,“应该是前夜。前天白天那管家还出了一趟门,夜里我俩并未听见任何动静,昨天大门紧闭一天,是我们疏忽了,本来他们也很少出来,就没在意。今天还是大门紧闭没有动静,我们上前一看,门从里面反锁了,里面已经人去房空了。”
井然低下头道,“这次是我们办事不力,少东家,你罚我们吧。”
少东家眉头微皱,说,“这也不能全怪你们,他们这样做肯定也是不想惊动任何人,毕竟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来头,肯定有戒心。上次你们赶去得及时,救了他们,这次就算了吧。。
刘秩和井然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说道,“少东家,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他们既然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寻到的,须得有一个线索。他们平时有没有来往的人?平日那个管家和那个老妪经常去哪里?”少东家问道。
“那个管家每日都去山上采些药草和山参回来,拿到集市上卖钱,有时候他家小姐也一同去。。。”
“她也去?”少东家瞪大眼睛。
“嗯,有时候去,会从山上砍些木料下来。”刘秩回答道。
是了,她父亲一直教她斫琴之法。这话却没有说出来,只默默地在少东家心里过了一遍。
“她家还有一位老妪呢,经常去哪里?”少东家又问道。
“她?”刘秩努力回想着,她好像并不经常出门。
“对了,有一次我看到她拿了一篮子蚕丝线去集市上卖!她们在家养蚕!”井然一拍腿突然说道。
少东家听完之后沉思了一会,沉声吩咐道,“你俩分头去找,刘秩,你去附近的山里,那些采药和采参的人经常去的地方。井然,你去这城里的偏僻些的集市,记住,一定要暗地里打听,千万不可再惊动了他们!”
刘秩立即应声道,“是!”
井然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少东家,为什么要挑偏僻的集。。”话未说完,立即遭到其他两个人的白眼,只好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只听少东家沉声解释道,“她以蚕丝制弦,对蚕丝要求甚高,即使拿出去卖的,肯定也是上品,而他们一直避世而居,一定有他们要保护的东西,不会太惹人注目的。”少东家突然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估计也不会拿蚕丝去卖吧。
井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和刘秩二人一起拱手道,“少东家,我们这就去寻他们的消息!”
少东家点点头。
救治()
几个人分头寻找了好几天,也没有结果,雪照他们好像在一夜之间蒸发了一样。眼看少东家眉头越锁越紧,刘秩和井然也加大了寻找的力度。有天晚上,俩人找了一天也没结果,正坐在院子里叹气,突然少东家在夜色中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声依旧很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他的眉头依然锁着,川字形仿佛更深了。他声音低沉略带沙哑的说,“你们去打听下,城外哪些地方种有桑,可采桑叶。”
刘秩和井然对视了一眼,“对呀,养蚕需有桑,找到有桑树的地方,肯定能找到他们!”
刘秩说,“我这就去打听。”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刘秩回来了,说道,“城南有一片桑林,不过那里偏僻的很,村庄房屋都很破旧,恐怕于小姐他们不会。。”
少东家打断他道,“明日一早,我去那附近找找,你们这几日辛苦了,明天休息下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边井然捅了捅刘秩的胳膊,眼睛仍然看向少东家远去的背影,悄声说,“大哥看着好像几天没睡觉似的。”
刘秩叹口气,说,“虽说是伦公子有托付,可这也看着忒上心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少东家就出门了。春末夏初,城外桑林已开始茂密,一大片桑林间,有一个小村落,里面只有十几户人家,村后有路可以去往后山。少东家在桑林里穿梭,想先找附近的农家打听打听有没有新搬来的一户人家,走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影,正要绕过一棵高大的桑树,突然听见树的另一边有女子的说话声,只听一名年轻的女子笑道,“婆婆,今日天气好,照儿给你背首诗如何?”年老女子道,“好啊,你便背一首吧。”便听那年轻女子含笑背道,“白襦女儿系青裙,东家西家世通婚。采桑饷饭无百步,至老何曾识别村。”背完她又笑道,“婆婆,你说我们搬到这个小村,村外就可以采桑,百步就可以回家吃饭,将来照儿可不就像诗里那个女儿,日日在这里采桑,再寻个夫家,然后一辈子也不用出村了?”
树后的高大身影听到了,不禁莞尔,仍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听那个年老的声音笑道,“小姐你要是喜欢这里清净倒也罢了,只是这个地方可委屈了你。”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微微哽咽。
却听那年轻女子又道,“婆婆,这里很好啊,我很喜欢,跟龄伯上山也方便,而且那些人估计不会寻到这里来找我们麻烦了。我只希望后半生能平平静静的和你们在一起。”
树后男子眉目微动,只听那女子又声音轻巧的开始背另一首诗,仿佛心里极开心的样子:“雨足人家插稻秧,蚕生邻女采桑黄。万花扫迹春将暮,百草吹香日正长。。。”
不知过了多久,树的一面歌声笑声不断,树的另一面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春风拂面,岁月静好。
突然一声女子的呼叫打破了这一片安宁,年老的女子道,“小姐你怎么了?”
年轻女子强作镇定笑了笑,好像在忍着疼说道,“没,没事,好像被一条小蛇咬了一口,婆婆,你小心,不知道它跑远没。”
那婆婆赶紧蹲下查看,惊呼道,“啊!肿了这么高,这可怎么好?你等着,我去把龄管家叫来让他找些药草敷上再去请大夫!”
话音未落,树后面突然冲出一个高大的人影,瞬间就到了身边,把那两个女子都吓了一大跳。那人影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年轻女子脚踝上的伤,眉头一皱道,“先把毒液吸出来。”说罢立即俯身下去,那女子不顾疼痛把腿一缩道,“你,你干什么?!”甫一抬头,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便是那天来送信的黑衣男子,家里遭劫之前还想方设法找过他,后来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就没有再找过他了,只是,此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雪照的疑惑写在脸上,脚踝处却又疼痛起来,她的脸色苍白,头上沁出冷汗,仍旧有些迟疑,“可是。。。”
闽婆看到这个男子却放下警惕说道,“既然有毒,那便不能耽搁,救小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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