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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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红楼-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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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至少张滦不这么想。因为他至少能肯定几件事——

    第一,虽然贾赦会有那种强迫之举,但贾琏不会。贾琏固然风流,但也自恃风流。男女之事上,素来要一个你情我愿。更何况还是贾母严厉告诫了他,他又想要做一番事业的时候?

    第二,这个秋佩……

    虽曾在袭人身上看走了眼,但也正因为袭人的真面目,让张滦不至于再度轻信,轻率的认为女孩儿都是好的。怀着一份警惕之心,以他的悟性,就不至于被轻易迷惑。

    如今,不过和黛玉稍比一比就知道了。

    黛玉何等风姿才华?真心悲恸痛哭之时,也留不下什么风度。更留不下那么流畅的叙述能力。

    这个呢?

    她的耳上带着银丁香,手腕上有银镯隐隐露出。发式精巧,抹了头油,还插着流行样式的珠花,可见是个爱美之人。

    可这样的爱美之人,却不施半点脂粉,为何?

    哭起来不碍口舌,偏还显得楚楚可怜。

    不过这些事也能想得到就是了。

    就算真的杖毙了自家的奴婢,若是处理得不好被翻出来,都可能影响到主家。何况还是迫死了一个良家女子?

    虽然看出了不对,张滦倒没立刻将这些细节一一说出,只是叹息道,“可怜。只是,即你这么说,我倒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第一,按你之前所说,贾琏已经两个月没传来消息了?”

    秋佩忙道,“是。”

    张滦皱起眉,“你觉得,既然贾琏都已经弃了你姐姐,又是谁非要和你姐妹两个作对,将消息透给贾琏的夫人?既然她都已经被弃了,他夫人又何必要与你们为难?”

    秋佩哭道,“是姐姐发现自己有了身子,无可奈何,故此设法传信给琏二爷告诉他此事。想得个准信。谁知道……谁知道信却传到了琏二奶奶手上。”

    张滦一直都在关注熙凤。

    他注意到,听见这话,熙凤明显的愣了一下。

    没错,熙凤固然狠毒,但还不至于对丈夫已经见弃的女子追杀到底。因为那样做反而会让贾琏想起被忘记的女人来。

    她要是真的得到的是那样的信,最可能做的,是派人灌一碗落胎药下去。

    所以,她得到的信,肯定不是那么说的。

    ——这会儿,她也明白自己是被设计了吧?

    可惜,先前说了那样的话,如今却是不好反口,进退两难了。

    张滦叹息一声,又道,“我还说有小人作祟。也罢了,你又说你姐姐是用剪子自尽的。我倒问你,为何她能在身边抢得到剪子?”

    秋佩看了张滦一眼,边哭边答道,“之前,琏二奶奶恐吓二姐姐,说要毁了她的容。是以才有嬷嬷拿了剪子在一边……原是园子里修剪花枝用的。后来见姐姐身下流血,大家都吓坏了……”

    张滦摇头道,“竟如此狠毒?她恐吓你姐姐什么?”

    秋佩道,“她恐吓姐姐,说是不许她日后再找人传信到贾府,否则就毁了她的容。”

    张滦露出悲悯之色,道,“又打嘴巴,又要杖责,还要那般恐吓……你说的可都是实情?将来可是要一一告诉顺天府的。”

    秋佩哭道,“民女句句属实,不敢有假!”

    旁边的迎春忍了又忍,就要说话。

    张滦却已经先扬声问道,“岩杉,你问问,之前这贾夫人让杖责多少?”

    岩杉的声音远远回应,“禀大人,在下已经问过,贾夫人让嬷嬷执杖,杖责二十,不许留情!”

    张滦摇头,“那可真是奇怪了。贾夫人下令对一个怀胎二月有余的孕妇杖责二十,分明是杖杀之令。便不杖杀,一顿板子下去,也没听说过这样还能保住孩子的。照这种说法,贾夫人至少是敢明目张胆杖落丈夫外室的孩子了。既如此,还恐吓她做什么?”

    这次,秋佩明显愣了愣,脸色瞬间苍白。

    之前看着,这少年明明应该已经相信了她的说辞啊!

    用悲怜的眼神看着秋佩的向礼菡也愣了愣,不过他就没有那么好心了,怒道,“这贱婢竟敢骗人!”

    “没,没有……”秋佩终于慌乱了,忙道,“姐姐不好意思当众说她有身子的事,琏二奶奶可能也不知道姐姐有了身子,许是,许是传信的人不曾说身子的事……”

    迎春这会儿不吭声了,可熙凤再次欲言又止。又再次被迎春狠狠一拉。

    虽有人看到了这样的小动作,可看到的人,都没吭声。

    “长松,分个人押住这女子吧。”张滦叹息一声,“看来这一面之词也不能立刻信了。”

    张滦问话时始终不吭声的向礼荆一笑,“倒不料清源你还有断案之才!自然是没有问题。”

    一边又伸手招了个人过来,不客气的将依然跪在地上的秋佩反手一压,拎了起来。

    向礼荆的脸上没有半点怜悯之色,始终平和。见了这一幕,只是转头对张滦道,“这件事,清源你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滦还不曾开口,迎春忽然一拉熙凤,自己上前插口道,“小女子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假可辨(二更)() 
迎春忽然再次出面,两个向家子弟都有些惊奇。

    不过,张滦倒是笑了笑,立刻就道,“说吧。”

    迎春从容一礼,道,“这件事,小女子事前全不知情。不过,小女子奉命掌管这芳园及边上的胭脂坊,自认也是兢兢业业。芳园之中,侍弄花草者全为女子,若是男子,便是未冠小厮,也不能轻易出入。若有事出入,也必然有人全程陪同,出入皆有记录。而在园内的女子,为其闺誉,出入也必然有所记载。想来那春灵自五月里便已进园,进园后与人有私一事倒是必然为实。既如此,这进出的记录,若沿着此线调查,想来能有所得。能知与其有私者为谁。”

    迎春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

    但有些事情又不能不做。

    她自认自己在聪明才智上未必强于她人,但在管理上繁琐一点、严厉一点,尽可能的留下足够的数据,却是可以的。

    数据能说话。

    之前对向礼菡的质疑时如此,现在也是一样。只是,若是张滦也信了秋佩之言,那些东西只怕就是拿出来也会无用!

    迎春之前是真担心了一把。

    因为从张滦开始说话,她就注意到,自己的能力对张滦竟也一样不起作用!

    她不能不怀疑,这不是那什么“先天气运”的关系……

    幸而,至少这张滦没有轻信。而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最大的破绽——

    这春灵秋佩,想来确实本来就是被当做了美人计的棋子。可是下棋的人却是没有想到,这段时间绝迹于花街柳巷的贾琏,居然在自己的产业里也没被勾引!

    贾母的推心置腹的告诫是原因之一,熙凤迫于生女的压力,将身边的大丫鬟平儿开了脸给他做通房,也是原因之一。

    当然,迎春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站出来说这些话,是相当的不妥。可她的名声还剩多少?

    难得有一个帮手在,她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确实,虽然迎春的行止,就世情来说有点出格。但凑巧的是,不但熙凤是个胆大的,就是外来的三个男子。其实也没谁把“闺誉”这码事放在心上。

    迎春先后两次提出有实证,哪怕她始终不曾露出真容。却也让向礼菡这样出名好美色的家伙露出了惊讶和欣赏的神情。

    相反的,秋佩的神情却露出了几分惊慌。

    “那就拿来吧。”

    张滦如此说了一句,继续率先迈步前行。很快,就在主路两边人群和岩杉的声音的指引下,走到了事发之处。

    这儿距离园门的距离其实也不是太远。

    芳园又不是别庄,只是在园子里零落的修建了几个供人休息的亭阁,又在园子的一角建了些简陋的小屋。

    张滦一见就已经知道,这熙凤收到的消息想来让她的心情相当糟糕。以至于她一早赶来,竟是才到第一处可落脚的地方,就已经发作了。

    至于平儿不曾跟来……

    保不定是熙凤用来牵制贾琏了?

    岩杉就站在亭阁一边。那具女尸的边上。周围零落的站着几个婆子,一个个噤若寒蝉。而那女尸的情形也委实凄惨。

    她仰面倒在地上,脸上肿着,喉咙处破了一个大洞。

    衣裳、头发都十分散乱,下半身的衣裙更是浸满了鲜血。

    张滦看了。心中也是不忍。跟着熙凤迎春两人回来的丫鬟媳妇们,更是多半不曾见过这样的惨况,不少人都微微发抖。

    就连迎春也不例外。

    她虽胆大,但到底不曾见过太凄惨的情形。这会儿,就反而是熙凤拉住她了。和迎春相比,熙凤的脸色虽然也有些苍白,但心知落入计算的她却不肯示弱,依然一脸自信骄傲的神情。

    张滦转头问道,“贾夫人,你可曾派人搜过她们姐妹两个的屋子?”

    熙凤愣了愣,依然道,“这是自然!倒也没有找到多少东西,不过有些金银首饰,却是她们断然用不起的。料来她们也不敢留下别的。”

    她看了看迎春。

    这会儿,她倒是第一次相信了,大概迎春私下里苦苦说的“必然不与二哥有关”的话是真的。

    张滦点点头。

    他并不肯问贾家的奴仆更多话,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只要这是一个局,那么,贾家人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被相信。包括那个传信的。

    而熙凤既然是选择到这里来兴师问罪,而没有在家中和贾琏大闹一场,自然就不会留下贾琏“遗落”在芳园的东西。

    说到底,巧姐才出生两月呢。熙凤的气焰到底不如日后。而以她对贾琏的着紧程度,倘若贾琏“遗落”的东西多了,她也早就到处闹腾了。

    张滦想想,道,“把那些金银首饰拿来看看。”一边又道,“既然有出入管理,那么,这两位姑娘住于何处,家中的情形如何,想来都是有记载的。岩杉,等下你找个知情的带路去查一查。”

    他这么说了,以岩杉的性格自然毫无异议——他也不会像崖松那样有疑惑就问。

    但向礼荆很吃惊,“清源,你果然是觉得,这位吴秋佩姑娘说谎?”

    这是不是偏袒得太明显了些?都不等顺天府了,就要帮着贾府摆平这件事吗?

    向礼菡却道,“很是。我最讨厌女人骗我。”

    秋佩更是露出惊慌失措之色,又一脸失望的质问,“张公子,我姐姐的尸体就在这儿,你不想着替我姐姐主持公道,竟想着去查我的家人?难道这天底下的官,都是官官相护的吗?”

    张滦看她一眼,却是叹息摇头,并未做答。

    恰好,这会儿有嬷嬷将搜检出来的金银首饰都拿了过来,张滦对向礼菡道,“镇国,不知你可否辨认一番,这些金银首饰来自何处?”

    向礼菡几乎目瞪口呆!

    可从没人敢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

    向礼菡忽地笑眯了眼,“不料你倒是个令人顺眼的。行,即来了,何不帮上一回?”

    他抬手就拿过了那个盒子,打开来分辨。想来他确实是个老手——常用那些首饰来讨青楼女子的欢心,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都是全福楼的首饰嘛,且都是南边来的款式。”

    张滦听见,就点头道,“岩杉,你可以走了。”

    岩杉这才走到熙凤面前,行了一礼,“请贾夫人派人随在下前往。”

    熙凤去看迎春,迎春喊道,“俩俩?”

    一时,一个老老实实的丫鬟走过来。迎春笑道,“这也是个识字的丫鬟。这芳园里的人事,她这儿都记着的。”

    向礼荆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张滦。

    张滦见了他的眼神,微微一笑,忽地笑着对秋佩道,“你觉得你的家人可还会在原处?”

    秋佩的“指责”完全不曾起到效果,正有些不知所措。听到张滦这么天外飞来的一句,不由愣愣的,“这是什么意思?”

    张滦叹道,“这桩事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两种可能罢了——你说的是真的,或者你说的是假的。若是真的,自然没别的话好说。顺天府来,很快就能处置。我又何必多事?若是假的,以一人性命设计,想来必有图谋。我虽年幼,看你却不像是普通的书香之女,倒真担心事情有假……而要是有假,自然是有人帮助你们,多半能知道这芳园里的动静。而若是你姐姐腹中的孩儿并非是贾家琏二的孩子,以贾二姑娘的管理,必然有许多蛛丝马迹可以寻找。不被人寻找也就罢了,若是已经开始寻找了,那后面的人倘若不想被顺藤摸瓜,你说会怎样?”

    秋佩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的嘴唇也开始哆嗦起来,身子也开始颤抖。

    和之前表演的哀恸相比,此时的秋佩真心的害怕,便再没了之前哭泣时的楚楚风姿。

    张滦再叹一声。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自己有能力侦破这桩人命案——人命案之事,也不可能让他做主调查。而这件事,又基本能认定是一个局……

    幸好,以他对贾琏的了解也好,秋佩自己的表现、言辞也罢,反而都说明了一件事——贾琏没中美人计。

    既然如此,这个局就有了先天的破绽,如今的局面,只是最后一试罢了。

    贾琏强夺民女,熙凤妒杀两命。

    若能定罪,连太孙都要受挂落。

    而付出的,不过是一个女子的性命罢了。这世上有太多不在乎这个的人。

    更何况,就算是有的破绽,只要布置得好,不见得就一定能查到。

    可是,只要能揪住一些线头,布局的人敢让人挖下去吗?

    以如今暗潮汹涌的局面。

    一件小事可以毁掉贾琏,牵连贾府和王子腾,也同样可以对布局者造成类似的影响!

    不管是秋佩失去依恃,还是秋佩的“家人”,让春灵有孕的人出手断绝线索,都足够了。

    所以,张滦诱得秋佩言语中露出破绽,再摆出了要帮助贾府的模样,似乎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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