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而已。”
听到她缓和的语气，莫青君的鼻端蓦地有些酸涩。
那样的语气，多像是她的娘亲
一想起云雾衣，再一想起这些日子的劳心和委屈，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若她仍是那个什么都可以算计的莫青君，此时必然会借着眼泪博得李姨娘的同情，可是这时她的倔强不知怎的就冒了出来。
莫青君狠狠地瞪着李姨娘，一言不发。
对她这样的反应，李姨娘反倒是有些狼狈了，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笨拙的拍了拍她的背部，仿佛是想安慰她一般。可是那力气却偏偏大得很，拍的莫青君背上有些疼。
李姨娘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不过是逗逗你罢了，你何必这样呢”
莫青君有心质问她，哪有她这般逗人的。可是喉头干涩的紧，况且这话颇有些女儿像母亲撒娇的意思，所以她又是沉默，什么话都没说了。
人说男人是最怕女人眼泪的，如今似乎还要加上一个李姨娘了。
她被莫青君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没好气的吼了她一嗓子，“你哭什么哭不就是逗弄了你两下而已，又没打杀你，你平时不是挺能干的么？你这么哭下去，传出去我在江湖上的名声都要被你给毁了”
莫青君斜眼看她，“你一个深宅妇人，能有什么名声？”她冷哼，也真是气头上生死不顾了，尽捡着难听的说，“难不成是红杏出墙的名声传遍江湖了不成？”
李姨娘被她气得青筋直冒，“谁说我是妇人”
说完这句，莫青君愣了，李姨娘自个儿也愣住了。她讪讪的想挽回颓势，梗着脖子硬是把话给圆了回去，“谁说我是妇人，就不能在江湖上有名声了”
被她吓到了的莫青君倒是没有眼泪了，反倒是李姨娘面色难看，阴狠的盯着她。
“不哭了？方才不是哭的挺开心的嘛”
莫青君眨巴着眼，心中的好奇排山倒海而来。反正找死的话说了不少，再说多点她也不怕了，所以她不顾李姨娘黑的难看的脸色，凑了过去，“姨娘不是妇人？”
被她的问题问的脸色更难看的李姨娘把脸撇到了一边，“谁说我不是妇人，我若不是，能有奸夫么？”
还真没见过这么大大咧咧说自己有奸夫的妇人莫青君心内腹诽，面上一副纯良的表情，虽然还挂着两道泪痕，显得十分可笑，“那姨娘的奸夫究竟是谁？”
此时二人的处境是全然相反了，原本是李姨娘逗着莫青君的，如今反倒是莫青君追着李姨娘了。
听到莫青君的问题，李姨娘只觉头痛欲裂，早知道吓唬吓唬这小丫头之后就把她丢回去算了，怎料得这丫头看似精明，却偏偏有股子倔脾气。都怪她太过于喜好逗弄人，如今可好，给自己逗出了个麻烦
李姨娘没好气的移到一边，皱着眉头吼她，“你给我一边去，哪有人会告诉你奸夫是谁。”吼完了又一副苦口婆心为她好的样子，“有些事情你无需知道的太多，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我也是为你好。”
而此时的莫青君半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了，似乎是直觉的察觉到了李姨娘不过是真的想吓吓她，并没有下毒手的意思，所以她开始有些得寸进尺了。
李姨娘越挪远，她就凑得越近，一开始莫青君哭的时候是蹲着的，所以李姨娘也是蹲着安慰她的。此时二人都蹲着往一边挪去，若是被人瞧见了，定然会觉得十分好笑。只是此时二人心思都不在这上头，所以察觉不到这场面是有如何的好笑罢了。
“姨娘知道的比我多，也没有危险，那为何我不能知道？”
二人此时都很齐心，十分默契的把李姨娘所说的那句不是妇人的话抛诸脑后，可是对于奸夫的这个问题，莫青君就显得十分执着了。
李姨娘被她的话噎住，没好气的瞪着她，心中明白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对自己如今似乎是没有了害怕的情绪。她一边在哀悼着自作孽不可活，一边愈发没好气的回答她，“你真的想知道？”
见莫青君忙不迭的点头，她忽然露出一抹笑意，“想知道就自己去看，你若能活着回来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听她这么说，莫青君心中疑虑不已。一边怕是她使诈，故作玄虚，以此打消她好奇的念头；一边又怕她说的是真话，命只有一条，她实际上怕死的很。
其实就连莫青君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在这个古怪的李姨娘面前如此放松，好似心底里相信她压根就不会伤害自己似的。这份难得的信任，自从这辈子重活了之后，就极其难有了。若不是前阵子好不容易解开了心结，到如今她也不会对身边的人开始投以信任。
见到莫青君的表情，李姨娘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拍了拍莫青君的肩膀，站起身来，“没事别去瞎打听了，平时不是挺精明的么？怎的就在关键时候犯傻了？”她揉了揉鼻尖，闷声说道：“我先走了，你那小丫鬟过了半柱香的时候，穴道会自然解开，你在这等上一会儿就是了。”
莫青君点了点头，二人都没察觉到她们这般友善说话的气氛里，颇有一些亲密的味道。
“对了，你为何要观察我？”
忽然想到了这一点的莫青君赶忙开口，若不是平日里仔细观察过她，定然是察觉不到她有这么多破绽的。老祖宗精明是精明，可是灯下黑，她身为老祖宗的亲孙女儿，老祖宗自然不会疑心于她。
这个问题让李姨娘趔趄了一下，一句话都没回她，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莫青君撇了撇嘴，只得往回走去。
那个说话阴沉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绿袅僵直的立在路中间，满脸的欲哭无泪。莫青君走到她的身边，看着绿袅的脸，“绿袅，你没事吧？”
绿袅此时不能摇头也不能说话，只得艰难的眨了一下眼，证明自己好好的。
这样莫青君就放心了一些，她在一边捡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去，“过了半柱香你就可以动了，我在这等你罢。”接着她就托着腮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没有理会绿袅眼神里的哀求。
当然，她是没有看见，若是看见了，也定然不会理会。
莫青君此时倒有些庆幸，李姨娘没有把绿袅的穴位解开，若是解开了，此时她必然要承受绿袅噼里啪啦连绵不绝的问话了。正如莫青君所想的，此时绿袅的心里仿佛被一万只蚂蚁咬过，痒得很也抓心的很。她倒是有心开口问自家姑娘究竟是怎么安然归来的，可是那该死的声音就是蹦不出来。
直到半柱香之后，绿袅十分顺利的软倒在了地上。
而这个时候，她那些原本想的好好的问题全部都想不起来了，看着自家姑娘的脸，“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抱着莫青君抽抽搭搭的昏天暗地。
莫青君倒是十分能谅解绿袅的心情，毕竟她同自己不一样。先是被人定在了这里，一直在想着会活还是会死，接着又是被那阴沉的男人盯着，好不容易可以动了，在她看来自然如同是死里逃生了一般。
她抹着眼泪哽咽，“姑娘，都是奴婢对不住你还好姑娘没事，不然奴婢万死不能偿命了”
绿袅的话让莫青君心中微暖，她拍了拍绿袅的背部，柔声说道：“幸好你我二人都没什么事儿，不过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不能叫其他人知晓了。若是被那两个凶人知道，只怕你我真的会性命不保的。”
为了绿袅好，莫青君只得编造出谎言来吓住她，省的她跑到老祖宗那里去说些什么。
这个丫鬟的性子她知道，若是不吓住她，她会一直忧心，非要让老祖宗找出那背后凶手来。她对于老祖宗的这种盲目信任让莫青君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她也无可奈何。这件事着实不能叫老祖宗知道，所以莫青君只得尽力安抚起了绿袅。
“可是可是他们如此嚣张，若是不让老祖宗抓住他们，只怕他们今后会加害姑娘的”
“你想想，那二人肯放我们离开，就证明了其实并没有害我们的心思。”莫青君努力装出一脸同情和哀伤的表情，“虽说子不言父之过，可是你也知道，莫老爷那般”
莫青君顿了顿，细声说道：“这府里的女人都不容易，她并非姨娘，不过是个穿的体面些的舞姬，并不是莫老爷的女人。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二人原本都订了亲，可是家境贫寒，不得已家里人把她卖了出去。二人近来才见了面，并没有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
第72章 074不肯离开（）
她将手放在绿袅的手上，目光诚恳，“她已经跪下求我，叫我放过他们一次，他们今后再不会见面了。”
绿袅被莫青君所说的话吸引住了，也不由得对那个没见面的舞姬十分同情了起来。她扭捏着，心中十分挣扎，半晌才低声说道：“既然姑娘答应了人家，那末那末，就给人一条生路好了。”
见她这般，莫青君笑着点了点头。
心中想到，若是那李姨娘知道自己说她跪下来求的，不知道会是如何暴怒。想到这儿，她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一些。边想着，她边将绿袅扶了起来。
二人刚刚走回院子，就看见侍书皱着眉头在院门口走来走去。
瞧见素来沉稳的侍书这般焦躁不安的样子，莫青君心中咯噔一下。侍书瞧见了她们，面上也没有露出轻松的模样，而是愈发担忧了起来。她走过来低声说道：“姑娘，明哥儿犯病了”
这句话让莫青君仿似晴天霹雳一般，她无意识的揪住了侍书的手，抓的侍书生疼。
“你说什么”
侍书手被她抓的通红一片，她却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心中很是感慨自家姑娘的兄妹情深。对于莫青君的这个反应，侍书还是很能理解的，所以她轻声的又重复了一遍。
“明哥儿犯病了，就是方才的事情。姑娘也莫要太忧心，老祖宗、老爷还是大夫人都过去了，老祖宗还请了金陵城中最好的大夫去。”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侍书心中也是没底。
莫明修的这次忽然犯病来的气势汹汹，忽如其来，压根就没有人想得到。而且据人家说，这次并非是小打小闹，而是十分严重的病症。听说明哥儿原本是在屋子里看书的，后来忽然倒了下去，没有半点征兆，把他屋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吓得半死。
据说老爷去了之后，暴怒不已，把明哥儿屋子里伺候的人统统骂了个遍，若不是老祖宗拦着，只怕如今谁都别想逃得过老爷的惩治。可是也不过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罢了，此时那些人都被关在了柴房里头，就等着莫老爷的发落。
而莫青君此时心中所想的却不是侍书以为的事情，苏淮刚刚才跟她商量要装病惹出王姨娘来，莫明修就倒下了。事情真的有这么巧么？
她一边忧心着莫明修，一边又不得不忧心着苏淮。
应该只是巧合罢？苏淮绝对不是会做出那样事情的人。想到这儿，莫青君的心微微定了定，稳住心思，沉下脸吩咐着那些焦急的丫鬟们，“你们在院子里收拾收拾，把该带上的东西都带上。绿袅、侍书，你们先跟我去明哥儿那看看。”
等莫青君赶到了莫明修院子里的时候，这才发现莫明修的院子已经像是宗族聚会了。
不止是老祖宗、大夫人还有莫老爷在，便是所有的姨娘也都在这里，还有族里的那些长老们都赶了过来。从莫明修发病到现在也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左右罢了，就连那些素来不爱动，做什么事儿都推脱自己年纪大体力不好的长老都赶来了，可见族内对莫明修这个嫡长子的重视。
而在莫青君到了之后，之后还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是为了莫明修而来的。
莫青君的心中有些慌乱和不安，她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莫明修的这次犯病能引起这么大的后果。她四处望了望，看到了几个姨娘站在一起。
她的眼睛一亮，看到了李姨娘。
李姨娘此时看了她一眼，便十分冷漠的将眼神转了回去，如她之前对任何人的态度一样。从王姨娘身边打发走的紫玉正跟在她的身边，而王姨娘的丫鬟与她们对立一边，用眼神瞪着紫玉。
“六姑娘，不要太过于忧心了，明哥儿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听到这话，莫青君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来应付，再仔细看时，说这话的竟然是王姨娘。
王姨娘因为小了产，身子变得虚弱了许多，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瘦了一整圈。她裹着厚厚的衣裳，甚至头上都带上了抹额，她以前素来不爱戴这些东西的。王姨娘此时的面色依然有一些苍白，面庞都消瘦了，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了一些。
原本莫青君是该说些场面话来应对的，只是这个时候，她心乱如麻，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以为她是为苏淮担忧，可是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她却发现她居然更多的是为莫明修而担忧。对于这个大哥，她以为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事到临头，她想到了莫明修当初对她说的那番话，还有他说那话的时候，笑的十分温暖诚挚的模样。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其实她对于这个原本有些仇视的大家庭开始渐渐融入了。
至少，对于老祖宗和莫明修，她的心开始变得柔软了，开始接纳了。
而莫明修这一次会活下来还是会她一点把握都没有。原本自从她开始这一辈子的时候，就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导致有些事情开始改变了，然而走到如今，事情早已经彻底脱离了记忆中的模样。所以她并不能确定，莫明修这一次究竟能不能够活下来，那些记忆除了偶尔的帮助，早已不能够依赖了。
所以此时此刻，莫青君的心中七上八下的，开始为莫明修担心了起来。
王姨娘的话没有得到莫青君的回应，她也没有生气，依然一副笑盈盈好脾气的模样。她伸出手来拍了拍莫青君的手背，“六姑娘是急坏了罢？夜里想来还没吃东西，我这儿带了些糕点，你先垫垫肚子，省的明哥儿没事儿你反倒先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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