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半夏,不问兴安- 第6部分

　　　　进门时别说乔致诚，就连平常最忙碌的吴妈也没见了人影。乔半夏直奔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想要找出自己的那份设计。

　　　　那套礼服设计是乔半夏在加州大学毕业时设计的作品，当时司冉从视频中看到之后就一直惦记着它，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实在在地摸到并穿上它。

　　　　女生都是喜欢幻想的动物，当时乔半夏设计这件衣服时也满脑子都是自己穿上这套礼服现在心爱人面前的模样。

　　　　不过，她当时设计时完全没想过，这幅堪称完美的作品后来竟然成为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乔半夏的心里。

　　　　回国后行李都是吴妈给收拾的，她根本不知道那张被她压在箱子底下的稿纸被放到了房间的哪个角落。

　　　　房间满地都是衣服，东西碰撞的声音显得特别尖锐刺耳，乔半夏翻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依旧没有找到。

　　　　如果吴妈在就好了。

　　　　“你这是干什么？”一个冷漠而高傲的声音传进乔半夏的耳朵，她的动作也瞬间停滞。她并不敢回头。

　　　　这个声音是她的噩梦。小时候，她经常会听到这个声音说，“哭什么，自己站起来”，“闹什么，你以为你还是几个月的小孩子吗”，“家也有家的规矩，你这幅德行像个什么样子”……

　　　　太多太多回忆，一下子涌进乔半夏的脑中。实在难以想象，在别人心中温暖的存在在自己这里却是一个冷血的恶魔。

　　　　那个声音的主人踏着高跟鞋进了房间，节奏缓慢，她扫了一眼满是狼藉的房间，冷冷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半夏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四十却依旧保养得很年轻的女人，她想笑却扯不开嘴角，她默默低下头，说：“有十几天了，那时候你不在，没见到你。”

　　　　如果乔半夏管乔致诚叫作乔先生，那么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乔太太。可是乔半夏从来没这样喊过，每次她都会很敏感地把那称呼省略掉。

　　　　“你这是准备搬出去住？”余天欣找了一个较为干净的地方落脚。

　　　　天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多么不希望乔半夏出现在她的眼前，乔半夏知道，她高二出国也有这个女人的一份功劳。天下竟有这样的妈妈，简直可笑。

　　　　乔半夏笑了一下，说：“或许吧。”

20　不管结果怎样，总要努力（）　
后来，还是从超市买菜回来的吴妈帮乔半夏找到了那副设计作品。，是乔先生亲自裱起来的。

　　　　乔半夏心里五味杂陈，她不太能理解乔先生这样做的含义。

　　　　她在书房停留了不到一分钟就出了门，她没有拿它。吴妈送她到门口，硬是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袋子塞进她的手里，看了一眼门口，凑近她的耳边悄声说：“这几天乔先生去香港有事了所以不在家，这个是他一定要我交给你的，你到公司了再打开。”

　　　　乔半夏愣愣地点头，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刚你给她的是什么。”

　　　　吴妈送走乔半夏，刚进门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悠闲喝茶的余天欣，对方那双丹凤眼正紧盯着她，让她头皮有些发麻。

　　　　“乔先生说是特地给小姐准备的礼物。”吴妈低头，不敢直视余天欣的眼睛。

　　　　耽搁了差不多半天时间，乔半夏依旧毫无收获地回了公司。司冉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那个黑色包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拉住她的手，问：“你把它折成这样啦？”

　　　　乔半夏哭笑不得，把包裹放在司冉的手里，后者当时就一个踉跄，司冉有些吃力地抱着那一袋东西。

　　　　“那副设计不见了，这东西是乔先生给我的，”乔半夏看着那个包裹，有些出神，“哎，你知道我这次回去看到谁了吗。”

　　　　“你妈？”司冉把包裹还给乔半夏。

　　　　乔半夏抱着包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后低眸抿嘴笑道：“这你都猜得到。”

　　　　司冉也跟着笑，眼里却不自觉流露出心疼。明明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却还要故作坚强。

　　　　她们都是这样，总是喜欢藏匿自己。

　　　　那个包裹后来被乔半夏打开了，是一个上了锁并且有些年代的日记本，她拿着它左右翻看了很多遍，也试了好几个密码，都没能打开。乔半夏只得把它放在抽屉的最里层，想着等有时间再问乔先生。

　　　　她确实越来越猜不透乔致诚的心思，或者可以说，从来没懂过。

　　　　中午，趁大家都在休息的空档，她给设计部的所有人下达了一个通知：每个人明天一早就必须交出一个自己满意的作品，不管质量好坏。

　　　　确实不能再拖了。如果到时实在没有优秀的设计，那就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

　　　　温然趴在桌上，不见往日的活泼，她看着司冉埋头设计的模样，说：“怎么办，我感觉我真的要被辞退了。”

　　　　她完全不懂设计，能进这个公司也只是因为开朗的性格和活跃的思维能力。司冉与她一样，可不同的是，乔半夏是司冉的好友。

　　　　司冉偏头看她一眼，眼里满是笑意，她说：“你总是喜欢这样，还没开始呢，就把自己给否定了。”

　　　　这是温然一直以来的毛病，遇到一点点的困难就开始退缩抱怨，司冉跟她接触这么多天了也已经了解。

　　　　可，总要接受的不是？不管结果好坏，必须要努力。

21　兴安（1）（）　
司冉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靠着乔半夏的关系进入g。公司。当然，乔半夏也不懂得如何利用职权，她只会耐心地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将司冉带上正轨，毕竟从古至今，只有靠自己的真本事吃饭的人才不会落下话柄。

　　　　虽然现在来看，司冉的设计依旧算不上优秀，但比起第一次的作品，却是完成了质的飞跃。这一点一滴，大家都看在眼里。

　　　　今天晚上有许多人选择在公司加班，而那些人大多都设计创意平平。倒是乐阳，在下班之前就把设计交给了乔半夏。

　　　　在乔半夏的办公室，乐阳顶着一双有些浮肿的眼睛，无精打采地站在办公桌面前，她说：“总监，这是我的终稿，我没有办法再去修改它，我感觉我的思维能力已经被限制住了。”

　　　　乔半夏翻看了一眼，顿时对乐阳这个小女生产生了极大的好感，这个设计，不浮夸地说，比一些从事设计行业多年的老手设计出的作品还要完美，果然，她确实是个能培养的好苗子。

　　　　“很不错啊。”乔半夏把本子盖上，放在一旁，随后双手撑在桌上，十指交叉，“刚刚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乐阳低头抿嘴，犹豫了几秒后，她说：“我想问明天可以休假吗？”

　　　　“当然，这几天确实辛苦了。”乔半夏眯眼笑道，批准了乐阳的假，而在后者准备转身离开时，她又轻轻开口，“嗯……我刚毕业开始工作时，也是像你这样，每天坐在桌子前对着设计稿改来改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天赋，只能一点一点地从前辈那里学习经验，有时候甚至会为了一个非常小的点往死里琢磨然后一晚上不睡觉。当然啦，那个时候，我确实有想过放弃，因为我梦想中的设计生活并不是这样。”

　　　　乐阳抬头看她，眼里饱含着真挚，而乔半夏轻笑了一声，继续说：“但那时候我的上司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说既然你选择了这个行业，你就得适应它，不管好坏，经历的这些总对你有帮助。现在我就把这句话送给你，乐阳，你确实是属于设计这个行业的。”

　　　　一番话把乐阳说得红了眼。

　　　　后来乔半夏还是给了她一天假，明面上说休息，实际上却是想让她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晚上十一点，陆兴安带着夜宵来设计部看了一下，他把夜宵放在乔半夏的桌上，看着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模样，说：“天韵公司那边你别急，他们肯定会给自己备选另外的服装，所以我们这里没完成也没关系，无论如何，身体最要紧。”

　　　　乔半夏眼珠都没转动一下，右手拖动着鼠标，她说：“既然我接了这个项目，那我肯定是要做好的。”

　　　　陆兴安早就应该想到，像乔半夏这么追求完美的人，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这是刚刚去买的吗？”乔半夏打开外卖盒，一股臭豆腐的味道扑面而来，“校门口吴家的？”

　　　　陆兴安点头微笑，眼中星光熠熠，那眼神让乔半夏不禁又乱了心跳。

　　　　记得高中时，他们三个最钟爱的还是校门口的小吃，尤其是吴家的臭豆腐。

　　　　因为人气旺，每次店面前总是会排好长的队。有一次乔半夏逃了一节课，也只是为了能够吃一碗吴家的臭豆腐。

　　　　乔半夏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满足的表情逗笑了陆兴安，他说：“店面扩大了不少，老板倒是没换，等你忙完这段时间，就带你去吃。”

21　兴安（2）（）　
陆兴安从来都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

　　　　乔半夏熬夜完成了设计，并没有重新设计，不过是在乐阳和几个比较出色的设计图修改了几笔。刚把详细的设计图稿给祁雨发过去，陆兴安就提着早餐敲门进来。

　　　　乔半夏站起身来收拾桌上散乱的稿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陆兴安把早餐递给她，笑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学校吧。”

　　　　窗外的晨光照在乔半夏的脸上，让她一阵恍惚。时光似乎倒退回高中，放学后在分岔路口，乔半夏挥手告别陆兴安，脸上满是笑容，她跟陆兴安说：“明天记得在这里等我，我们一起去学校。”

　　　　确实过去很长时间了。

　　　　乔半夏把废弃的稿纸扔进垃圾桶，接过早餐往外走，扭头跟陆兴安说：“等祁雨回复，如果他说没问题那我们这边就开始制作了。”

　　　　“不会制作过程你也要参与进去吧？”陆兴安跟在她身后，微微皱眉。

　　　　“至少要严格把关啊。”乔半夏门口看到助理小刘，猛然想起什么，“对了，小刘，你去帮我问我采购部我要的材料都到齐了没有。”

　　　　陆兴安跟在她后头像个贴身保镖，也让乔半夏有了一丝狐假虎威的风光。

　　　　看着小刘悄悄瞟了一眼陆兴安才满意离开，乔半夏不由轻笑了一声。想起多年前的陆兴安，也曾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是多少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啊。

　　　　乔半夏出门一个拐弯就到了司冉所在的办公区，有好几个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还有少数人正在吃着早餐。昨晚设计部的成员全都熬夜交上了自己的终稿，不说成果，就看这态度，乔半夏也觉得特别欣慰。

　　　　司冉睡得比谁都香，在她桌子的右上角放着和乔半夏手上的早餐一样包装的盒子。

　　　　乔半夏脑海里霎时划过什么，却没太能抓得住。陆兴安看着她怔住的侧脸，心里柔软不少，眼里的光芒也甚是温柔，他说：“就带了两份，你们设计部其他的员工我可不管了啊。”

　　　　后来，陆兴安接到一个电话便急匆匆地离开，乔半夏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司冉的桌子前吃着早餐。司冉醒来时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到悠然吃着早餐的乔半夏，本有些惺忪的双眼瞬间精神满满，她“呀”了一声拍桌而起，说：“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在梦里都快成饿死鬼了，你竟然……”之后看着桌上的另一份早餐，她又立马坐下，抿嘴悄悄观察乔半夏的表情，打开那份早餐，讨好的笑容在脸上蔓延，她问：“这你买的啊？”

　　　　乔半夏摇头，抬眼看了一下司冉，说：“不是，陆兴安买的。”

　　　　司冉的笑容僵在脸上，声音顿时有些低沉，她说：“那你替我谢谢他啊……”

　　　　乔半夏刚好吃完，她站起身收拾好桌子，看了一眼司冉，笑道：“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司冉，有些事情其他人是帮不了你的，你需要主动去争取。”

22　兴安（3）（）　
司冉看着乔半夏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对她刚才说的话似懂非懂。

　　　　很多年前，她也对陆兴安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乔半夏刚刚出国，陆兴安每天精神都特别恍惚，有时候甚至会把司冉当成乔半夏。别人不知道陆兴安怎么想，但司冉却清楚得很，有一次晚自习一起回家，她在分岔路口第一次跟陆兴安挑明：“半夏不是自愿去洛杉矶的，她心里怎么想的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有些话你自己去说比较好，有些事情其他人是帮不了你的。”

　　　　也不知道陆兴安后来说了那些话没有。

　　　　乔半夏回到办公室，看到祁雨回邮已经有好几分钟了。简单明了的几个字让乔半夏忍俊不禁，他说：“简直完美！”

　　　　去采购部的小刘还没有回来，乔半夏只能打电话给她，那头声音有些嘈杂，小刘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她说：“总监，这边出了一点问题，可能一时半会拿不到你想要的材料了。”

　　　　“怎么回事？”乔半夏起身，出了办公室。

　　　　小刘一声“哎呦”，随后东西掉落在地上的破碎声不绝于耳，她到了一个相对安静地地方，轻声说：“他们内部起了矛盾，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乔半夏到企划部的时候正看见一堆人围在一个圈吵吵闹闹，小刘被挤在一个小角落不知所措。

　　　　“你们部长呢？”乔半夏问了一个同样在看热闹的人。

　　　　那人指了指被围在人群中的那个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在那里呢！”

　　　　能混到被员工围攻，这部长也是够厉害。

　　　　小刘看到乔半夏，小步跑过来，似乎找到了靠山，神情也沉稳了不少，她紧紧跟随着乔半夏的脚步。

　　　　乔半夏看了一眼有些混乱的办公室，只得出门拨通了陆兴安的电话。电话隔了好一会才接通，乔半夏先是听到一个关门的声音，随后才听到陆兴安轻声问：“怎么了？”

　　　　乔半夏有些心急地把事情说与陆兴安听，又说当务之急是要拿到材料，距离和天韵合作的项目截止时间不过七天。

　　　　陆兴安抿嘴笑了许久，这是乔半夏从与他失去联系到如今回国以来第一次主动联系他，这感觉像是乔半夏在洛杉矶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想到找陆兴安去解决，让人不由发笑却又从心里感到被需要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