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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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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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好奇,”他开门见山道:“你们准备用什么理由呢?”

    大概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赵贺竟然微微一怔,费永年和吕飞扬的脸上更是露出一丝愧色,倒是那两位上了年纪的,很沉得住气。

    吕飞扬干咳了两声道:“步安,这两位是你季师伯和詹师伯,今日喊你过来,是有事情要问。”

    季师伯看上去六十多岁,身形微胖,长得慈眉善目;詹师伯年纪更大,白发白须,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步安分别喊了一声“季师伯”,“詹师伯”,就等着他们问话。

    “天姥山一百三十里外,有一个小镇,名叫柳店。”

    詹师伯言简意赅,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似乎剩下的都不用再说。

    步安笑了笑,心说怎么第一次离经叛道就被逮个正着,就是不知道,是那个被自己讹了十两银子的家伙去书院告的状;还是有人路过那里,正好听到的。

    他摸了摸嘴角,本来不想再说什么,既然天姥书院也怕余唤忠,那自己赖着这个书院学子的身份也没有多大意思,有没有这个保护伞,越州的江湖自己都能蹚得过来,但是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屠瑶……隐约间楼心悦、方菲儿和宋青似乎也在往这边看。

    你们不知道我的实际情况啊,儒门英灵非我所求,留在世上蹭鬼才是我的修行之路,一个天姥学子的身份,于我又有何用?!

    步安很想对这两位国士说,不必费心找茬了,我也没兴趣再当什么天姥学子……可是想到那几双眼睛正看着自己;想起自己初到天姥时的窘迫和她们暖心的相助;想到那句“哪怕天下人误会你,我也要说这是我的小师弟”;想到宋青“来日踏平余府”的豪言壮语……他突然说不出口了。

    一退不如一进……

    步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子贡赎人。”他答得同样言简意赅。

第六十一章 鬼气原来是此物() 
春秋时期,鲁国有一条法律,假如国人在外沦为奴隶,只要有人能把他们赎回来,回国后可以领一笔补偿和赏金。

    有一回,子贡赎了一个奴隶回来,却拒绝了赏金。他本以为这样高风亮节的做法,会赢得老师孔子的夸赞,结果却被骂了一通。

    子曰: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意思是说,你装逼一时爽,可鲁国人再不会去赎人了。

    道理很简单,子贡把做善事的标准定得太高,把赎人后等着领钱的鲁国人衬托得很渺小,人家自惭形秽,可又没子贡这么壕,就索性不凑这个热闹,从此不赎人了。

    这个道理放在捉鬼上也一样站得住脚。

    所以,当步安说出这四个字时,吕飞扬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赵贺微微一愣,费永年和季、詹两位师伯都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是不为所动,还是涵养功夫够好。

    “你当时并无‘镇恶’公文,捉鬼换钱可是犯了王法的。”赵贺冷着脸,看来他是促成这次“兰亭会审”的主力。

    他不提“权理镇恶司”的公文也就算了,一提步安就真的来气了。

    一退不如一进……我就给你好好进一进!

    “赵大儒久居天姥灵山,不闻百姓疾苦了吗?!”步安一脸怒容道:“鬼引鬼税,官府据此敛财,到头来都苦了百姓!如此苛政,你堂堂大儒,不去问责官府!竟拿来问责与我?!”

    赵贺一脸惊愕,被问得哑口无言。

    费永年立刻圆场道:“步安休得无礼,今日只是考教,所问也并非你赵师伯的本意。”

    步安转而笑道:“弟子知道的,刚才的愤怒也是在表达一个儒门弟子应有的态度,是应答内容的一部分。不是真的冲着赵师伯去的。赵师伯……您不会生气吧?”

    赵贺嘴角抽搐着,脸色很难看。

    “你在越州,同一个风评不佳的道士来往颇多,有人说你交友不察,你可有话说?”不怒自威的詹师伯问道。

    “我与邓小闲岂止交往颇多,简直意气相投!”步安笑得有些狂妄,“师伯说他风评不佳,一点不假!这道士言辞污秽,欺善怕恶,简直是个人渣!”

    这一下,饶是定力好的几位,也听得一脸错愕,更不用说吕飞扬和赵贺了。

    步安摇着头苦涩道:“可他自小便被亲娘抛弃在破落道观,是被人骂着‘灾星祸害’长起来的。不学着骂回去,不学着趋利避害,活不下来吧……”

    “世道把人逼到这种境地,诸位是觉得我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吗?就像现在,世道又来逼我时,你们所做的一样?这便是儒吗?”步安说得心平气和,甚至笑了起来。

    吕飞扬蹭地站起身来,激动道:“几位师兄,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问心无愧,今日书院若是容不下步安,便连我也一同驱逐了吧!”

    费永年也侧目看着季、詹二位,动容道:“师兄……”

    虽然赵贺低头不语,但是看着吕、费二人,步安突然觉得,天姥书院屹立千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一会儿,姓詹的那位师伯才长吁一口气,摆摆手道:“今日便考教到这里罢……”

    ……

    ……

    从屠瑶身边走过时,看着她和楼心悦、方菲儿、宋青各自眼神中无声的鼓励,步安做了个很轻松的表情,似乎在说,不过小菜一碟。。

    可他心里却未必真这么轻松,今日应付过去,但以后这样的折腾估计还不会少。

    天姥书院,这个名字在他这里变得有些复杂,有师尊师姐宋青的情义,有吕、费两位大儒的正直,但也有因为那个婚约,就要避嫌逼他离开的力量。

    耳边响起高声念诵《兰亭集序》的声音,兰亭夏季正式开始了。

    邓小闲朝他招手,示意他快点过来坐下,脸上的神情还是那么没个正经。

    步安心说,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挖空心思替你说了多少好话,说得我自己特么都快感动了!

    他摇摇头盘腿坐下,尽量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忘掉。

    像是司仪的儒生正在念诵:“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惠圆轻声道:“长生难求。”

    邓小闲嬉皮笑脸地压着嗓子说:“书圣不是神,也照样不得长生。”

    步安随口问:“旧神能得长生吗?”

    “其实只要想一想,鬼也能长生,就没什么可烦恼的了。”邓小闲凑过脑袋道。

    “那也得先冤死再说。”步安白了他一眼。

    《兰亭序》快要念完了,有身穿盛装的女子在曲水上游准备杯盏,那些杯子像是玉做的,倒进了小半杯酒,就被小心翼翼地放进溪水,沿着曲水向下漂流。

    “我来考考你们,可知道鬼神有何想通之处?”邓小闲颇为自得地问道。

    惠圆答说:“我在你们道家的《魂魄十谈》中读到过,先民祭拜旧神,是在进献魂力;而鬼就是三魂所化,所以鬼魂之力与神力乃是同源。”

    步安看着流淌下来的白玉酒杯,随口道:“和尚还真看过不少书嘛。”

    正说着,上游已经有人从溪流里拿起酒杯,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恭喜声。

    那位拔得头筹的名士好像是来自太湖书院的,一饮而尽后,说了一声“献丑了”,便开始吟诵诗句。

    吟诵的声音不响,听不大清,但是那人面前的溪流上竟然泛起朦胧的雾气来,显然是诗意所致。

    邓小闲探着脑袋道:“我现在能不能先坐过去,等会儿再坐回来?”

    步安笑着摇头,突然一怔,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猛地警醒过来,扭头问邓小闲:“你们刚才说什么?”

    邓小闲摊手笑道:“玩笑而已嘛,又没人走来走去,我怎么好意思。”

    “不是,”步安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你们说,鬼魂的魂力和旧神的神力是一回事儿?”

    邓小闲愣了愣道:“对啊,能得长生的,羡慕吧?”

    羡慕吗?不羡慕!

    因为步安总在蹭鬼。可他刚知道,原来那玩意儿就是神力!能得长生的!

    神州世间已经彻底废止了古法祭拜,从源头上截断了旧神窃取神力的手段,可自己竟然能够从消散的鬼魂身上轻而易举地得到!

    这好像不是一句穿越大礼包就能解释的了吧?

第六十二章 他不睡着我不敢() 
得知鬼气就是神力的这一刻,步安很想学着邓小闲的样子,手指众人,喝一声:“你们这帮穷酸!”

    可当然不能。

    非但不能张扬,还要把这个秘密深藏心底。

    连书圣王羲之都要感慨一死生为虚诞,要是给这些人知道,自己能以鬼气入神道,得长生,非给当场弄死不可。

    “你在开心什么?”邓小闲凑过来问。

    步安赶紧收敛笑容道:“我想到一个法子,能把咱们七司的生意尽快做起来。”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鬼气这么了得,得抓紧时间去蹭。至于为什么只有自己才能吸收这些消散的魂力,他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也就不去纠结了。

    沿着曲水而坐的名士们陆续从水中捞起酒杯,摇头晃脑地吟诗,诗意聚拢的灵气一点点弥漫开来,整条溪流都被笼进了氤氲的雾气。

    雾气四溢扩散,将坐在距离兰亭曲水最近的人群也笼罩进来,早已等待着的修行人们纷纷投入沉思或是入定的状态,四下里一片安静,只剩下轻声吟诵和不时响起的丝竹之音。

    邓小闲和惠圆也都打坐入定,几步外,屠瑶、楼心悦、方菲儿和宋青也盘坐着沉思,只是姿势没有和尚道士这么讲究。

    步安坐得累了,换了个姿势,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浓郁的灵气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兰亭雅集在他看来,像一场雾中打坐的行为艺术,有点意思,但看久了就闷得慌。

    大概昨晚跟素素讲故事讲到太晚,他终于还是睡着了,睡得很沉很香。

    所以,当雾气散尽,名士们准备的新诗新曲全都念完弹尽,兰亭曲水旁就只剩下他轻微的鼾声,以及一双双朝他怒目而视的眼睛。

    “步安……步安……快醒醒……”宋青压着嗓子喊了几声,邓小闲才反应过来,伸手捅了捅步安。

    “怎么了?”步安迷迷糊糊醒过来,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结……结束了吗?”

    他见灵气凝结的雾水已经消散,便撑着发麻的腿想要站起来,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有人在朝他指指点点,伴着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竟有人在兰亭雅集上睡着了,这还成什么体统?”

    “这人是天姥书院的吧?怎么从没见过。”

    “竟然给这样的人混了进来。”

    坐在溪流另一侧,正对着步安的一个中年儒生朗声道:“这位公子,兰亭雅集如此盛会,你竟然睡着了,是觉得听不下去吗?”

    步安心说,我不是听不下去,是连听都没听,怪只怪你们太催眠,眼角余光瞥见屠瑶在笑,而另一边稍远处,晴山也正朝他看来,神情很是讶异。

    他正琢磨着该怎么糊弄过去,邓小闲已经憋不住了,笑嘻嘻地轻声说道:“都知道了还问什么?老话说看穿不说穿,这样说穿了,岂不是大家都没面子?”

    步安心里惦记着蹭鬼大业,不高兴跟这人拌嘴,笑着解释道:“诸位的诗词实在太妙,我听得太投入……太投入了。”

    可对面那位儒生似乎没听见他的解释,只注意到了邓小闲的那几句讽刺,手指步安,胀红着脸喝道:“好个目中无人的狂生!”他身边众人更是群情激奋,好像随时会扑过来咬死步安的样子。

    步安瞪了一眼邓小闲,心说你这臭道士怎么就知道给我拉仇恨,指着他回头道:“狂生在这里,认准这张脸,一会儿散场找他算账。”

    中年儒生当然不会这样就算了,照旧认准了步安,呵斥道:“你是谁的弟子?!”他身边一人扇着折扇,摇头道:“天姥书院当年也曾闻名天下,今日竟落到这等境地,如此粗鄙之人,也敢充做雅士,混进曲水流觞,真是沐猴而冠。”

    这番话实在刺耳,连吕飞扬都听不下去,起身道:“太湖书院诸位,我这师侄若是说一句,听得要睡着,是当得起的!”

    他不等那些人反驳,便接着说道:“以往兰亭雅集的头筹都有我天姥书院拔得,可今日我等却安静得反常,直到我这师侄睡着,才将新词新赋拿出来念诵!诸位自诩雅士,连个中道理都看不出来吗?”

    邓小闲补刀道:“听见没,他睁着眼,人家都不好意思作诗,也就你们脸皮厚……”

    晴山坐在远处,听得心惊肉跳,她以往也对文人雅士吟诗聚灵的场景颇为向往,可自己的天赋却只在音律上,对诗词一道能够看懂其中的好,却也只停留在这个程度。

    现在听见诗名闻达于江南两道的飞扬大儒说步公子不睡着时,他竟然连作诗的勇气都没有,便觉得有些可怕。

    太湖书院的众人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这时屠瑶才缓缓说道:“既然有人相问,我也不好不答。他是我的弟子,步安……步执道。”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惊呼声。

    “原来步公子……便是三步成诗步执道啊……”晴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觉得之前理解不了的那些事情,仿佛都有了答案。东坡地换东坡诗的步公子,自然是诗仙一般的人物,他要去投醪河边说书,要在夜深人静时唱曲,想必都是兴之所至。

    “可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呢?那首相思之曲,难道真是无心之作?”晴山终于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个令她琢磨不透的少年。

    太湖书院这边,近乎完全泄了气,刚刚还呵斥“你是谁的弟子”的那位中年儒生,正低着头装傻,而他身旁摇扇子的那位,却仍旧没有缴械。

    “既然是三步成诗的大才,那就请步公子为今日兰亭作诗一首罢!”

    他把“作诗”二字咬得特别重,是还存着一丝侥幸,步执道虽然有三步成诗的名头,但毕竟只有一阙词流传出来,说不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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