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莫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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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莫侵-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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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阚曾看见有只狐妖半个身子都被丹殊轰烂了,却还在津津有味地咀嚼嘴里撕扯下来的人肉。

    椿杪道:“此次在苍梧山上遇见这种妖狐,难道远近山林也被瘴气污染了?”

    华阚摇头道:“师尊已经控制住了瘟疫,瘴气也应该被控制住了。要不是我们遗失了浑元珠,现在瘴气应该已经被涤除。”

    白衣人道:“华真人切莫过于自责。”

    椿杪随手拨开一丛蒿草:“你放心吧。浑元珠与此次的瘟疫无关。”

    华阚说你怎么能如此肯定?难道犯了错你就一点都不内疚吗?

    椿杪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没说话。

    华阚平静下来,说:“当然不是怪你。这件事责任在我。我比你年长,是师兄,本应该考虑周全,本应该……”

    椿杪不置可否,道:“先解决眼前事。浑元珠的由来,咱们以后再说。”

    华阚点头,握紧手中的剑道:“前途凶险未知,你跟紧师兄。”

    妖狐凶恶,倘若不止一只呢?如果是浔江源那般大批进犯,该如何拦住?师尊与大师兄都不在,椿杪未经任何实战。虽然自己的剑道也尚未有大成,可是苍梧还能靠谁?华阚只觉得手中的剑瞬间沉了两分。

    椿杪道:“我已经传了通讯符,师尊应该很快就到了。咱们先去看看吧。”

    三人循着被踏乱的野草来到后山,狐狸留下的痕迹却就此消失了。

    椿杪不肯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鬼咒术,华阚也不提召唤小鬼的事情,二人一起四处寻觅,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此时天已经大亮,日头爬在巨木上,将巨木的叶片与枝条都照耀得熠熠生辉。

    华阚抬头,疑惑道:“为什么巨木看起来,高大了许多?”他仔细看了看,又道:“不对,高倒是没有高起来,只是多长了很多新枝。”

    一夜之间,枯木逢春。

    华阚正想:难道巨木也与这次妖狐出没有关?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破风声。

    华阚一把将椿杪扯到身后,自己举剑去挡,只听见“铮铮”两声,握剑的虎口被震得生疼。

    面前空无一人,回头一看,白衣人也不见了。

    “梅先生!”华阚叫道,“糟了,梅先生被妖狐挟持了!”

    椿杪捏了两个纸人,吹口气往地上一撒,纸人迅速长大,成英武男子模样,一个持枪,一个持戟,护在华阚与椿杪旁边,粗看和真人没什么不同。

    四面八方暗器的冷光连绵闪烁,草木被削断的声音不断传来。

    纸人行动还是比真人要慢些,虽大致护住了后方与左右侧面,仍需要华阚时不时越过纸人的枪戟来救护椿杪。纸人身上扎了数跟红棕色的尖针,椿杪盯着针上泛起的冷光,若有所思。

    华阚身形迅敏,将一柄剑舞成一团花。但他毕竟年少,剑道未有大成,加之要顾及身后的椿杪,一心二用,纰漏颇多。

    针雨不停,人却会疲惫。很快,华阚就被扎中,麻痹感迅速从手臂爬到胸膛。

狐子 十三() 
华阚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但他马上将剑从右手换到左手,剑势不断,针雨打在剑身上发出“铛铛”的回响。

    椿杪立即结印,青紫色的符咒从他的脚下往四周蔓延开,成一个大圈,密密麻麻围住中间四人。

    圈子里青烟腾空而起,数只青面獠牙、赤发圆目的小鬼从地上冒出来,吱吱叫着,并不惧怕针扎,而往针雨发出的方向迅速爬去。长针不断刺中,很快没入它们的血肉中,消失了,小鬼们却仿佛不知疼痛,不但没受什么影响,反而更加敏捷起来。

    针雨来势一顿,随即更加凶猛地扑来,一时间红棕色铺天盖地,似乎什么东西在狂怒着发疯。

    两个术式都极耗费心神,小鬼爬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两尊纸人已经僵立不动。

    华阚顿失强援,连连中了数针。

    椿杪见状迅速咬破自己的舌尖,双手结印,喷出一口血。

    血雾在空中弥散,密密麻麻的红棕色针头竟然立即停在半空,仿佛被一睹无形的墙阻滞,就此胶凝不动。

    同时另一边的小鬼似乎也有了收获,吱吱的叫声杂乱起来,听来更加尖利恐怖。

    草木折断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灌木中奔逃,慌不择路冲进一团枯枝。鬼物尖叫声四起,山林中惊起一阵飞鸟,扑扑腾腾乱入天际。

    椿杪接住倒下来的华阚,两人跌坐在地上。

    扎在华阚身上的针被椿杪拔出来扔在一边,甩在泥里,针下的泥土都被魔气染得暗沉许多。华阚面色发黑,显然是中了毒。他艰难地推了推椿杪,手上软绵绵,全身力气如泥牛入海,嘴里只能模模糊糊发出几个音节,仔细听来,是让椿杪快走。

    椿杪不理他,只戒备地盯住面前灌木,喝道:“出来!”

    灌木丛里血腥味弥漫,小鬼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

    “夜叉役鬼,源源不绝。你若真想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椿杪冷漠道。

    灌木丛中却没了动静。

    椿杪警惕着四周,伸手将屹立在一旁的纸人召回。他道术甚高,近身搏斗却略输一筹,所以多年潜心,将苍梧原有的傀儡术不断精化,终于至可以代替自己战斗的地步。

    正当此时,一道红影从灌木中窜出,直扑椿杪而来。纸人迅速动作,将红影击落,却被它身边出的几团狐火沾上。

    那火焰奇怪,在空中时和鬼火一样,飘飘荡荡,微弱得像要熄灭,沾上纸人后,非但没有被纸人身上的真气冲散,反而熊熊燃烧起来。

    椿杪顿失对纸人的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化为灰烬。

    红影在空中利利落落转了个身落到地上,果然是一只棕红色的狐狸。

    它龇着牙,利齿森白,牙肉发黑,涎水横流。甫一落地,便弓背张爪,作出攻击姿势,从口鼻里喷出浓烈的黑雾。狐狸浑身毛发如钢针一般根根竖起,发出冷兵器的光泽,只有额前一点,有纯白的温润光芒。

    那光泽苍梧道人都十分熟悉,正是浑元珠。

    椿杪眯了眯眼:“你是浔江源的余孽?”盗取浑元珠,化为人来引诱苍梧的小弟子,一出手就是杀招。一般的妖狐,对苍梧避之唯恐不及,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恶意,更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狐狸低声吼叫起来,声音怨毒无比。

    “果然是了。”椿杪哼一声道,“知道用浑元珠的真气净化夜叉,还算你有点脑子。可惜你惹错了人。”

    椿杪上下打量这狐狸,见它身量尚幼,浑身新旧创口遍布,虽然张牙舞爪,却没有一个大妖该有的凶恶之气。

    椿杪心中微微一动,道:“我劝你不要自寻死路。我的役鬼与你身上那股魔气出自同宗,浑元珠既是它们的天敌,那么凭借浑元珠成妖的你也不会好受。撑到现在,你恐怕已是强弩之末了吧。”

    小狐恼怒地抓紧地面,仿佛被戳破什么不堪。

    “识趣些,将我师兄身上的毒解了。我可以做主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等我师尊和大师兄回来,你就算本事通天也无济于事了。”

    小狐听罢,果然怒气冲头,不管不顾向两人扑来,椿杪看准时机,展袖一挡,小狐便被他的真气弹开。小狐就势在空中一蹬,跳跃到巨木上,居高临下对椿杪龇牙。

    这厢椿杪已经趁它转身时完成诀法,暴击一触即发,轰得巨木碎片横飞。

    暴击的白光刺眼,气流乱撞殃及周边树木,一时间枝条叶片如下雨一般纷纷迸射,而爆炸声传出老远,巨大的噪音在山谷里回响不止。

第六十九章() 
龙女冷笑道:“你不过是利用她。之前利用她的昆仑王母身份,现在又来算计她的不忍心。她能为你放弃神位,难道还会舍得用天雷惩罚你?”

    女孩子说:“龙女姐姐,多谢你好意,但是这些事,还是请你不要再说了。”

    龙女道:“西母,你如何为他执迷不悟,我管不到。但是当年帝君为你奉献神魂,大封群山,涤除凶邪,护着你长到一千岁,你真的忍心就这样辜负他?”

    女孩子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轻声道:“是我对不起哥哥。”

    龙女大怒,一掌将地面拍出一个深坑。她现在满脸血污,表情狰狞,做此动作,几乎如泼妇一般。“孽障,”龙女道,“孽障!”

    “你们一个两个,都责怪帝君,怪他不能明辨爱恨纠葛,怪他没有足够偏袒你们,怪他没有将你们的敌人屠杀殆尽。你们这些自私的恶灵!”

    “他是生机啊!他生来就是促成万物造化的,你们偏偏要他去恨,去憎恶,去杀戮!死亡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你们却一再拿死亡来责怪他!”

    “他做错了什么?他为了你们去守护灵泽,数千年没有合眼过!他离开扶桑地,离开天道庇佑,把自己的未来跟你们系在一起!他为了你们,去和天道博弈,拿自己的神魂去赌!”

    “现在他赌输了,他赌输了!”龙女指着女孩子,空荡荡的眼眶里干涸的血液龟裂成紫黑色的碎片,“他要死了,你们也要死了!善的恶的,统统都没有好下场!”

    龙女嘶吼着,周身暴风环绕,千顷乌云压下来,几乎垂到地面,厚重的云层边缘透出闪光,远处天幕隐隐有雷声轰隆而过。

    连女孩子都骇得退后了一步。

    龙女伏在地上,渐渐化为一条三目长龙,眼窝处都是干涸血迹。疾风骤起,长龙乘风往铅云深处飞去,龙尾一扫,漫天雨水便倾盆浇注。

    晦兴风雨,一方封灵。

    这才是龙的力量,独立于扶桑和西王母所代表的天雷地火,甚至独立于天道之外。能与扶桑、泰伯鼎立的神族,怎么会轻易任人宰割。

    女孩子和青年站在瓢泼大雨里,四围山色阴险而深沉。

    “龙哥哥,”女孩子嚅嚅,“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青年没有回答。雨水把两个年轻人浇得湿透。

    扶桑呢?他现在在哪里?

    丹殊回到梧桐台,着急忙慌告诉兄长扶桑失踪一事,想请鹓鶵出山帮忙找到扶桑。他自己急得羽翎都快烧着了,却见自家兄长一派闲散安逸,全不忧心。

    鹓鶵黄衣锦袍,眉眼贵气逼人,头发松松束起来,腰间挂了一长串玉佩,正举着一壶甘露浇灌梧桐树,行动之间半点没有声响。

    “你急什么,”鹓鶵说,“他们之间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

    “扶桑都被掳走了,他们还能怎么办?”朱雀万分焦心,“泰伯早就不见踪影,是不是还活着尚未可知,如今扶桑也失踪,难道我们要看着天地翻覆?”

    鹓鶵拿手巾擦了擦壶里溅出来的水,道:“天地翻覆又如何。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朱雀语塞,不甘心道:“总要把扶桑找回来吧……”

    鹓鶵说:“他死不了。当年他预言了女娲的陨落,泰伯的沦亡,龙族的衰败,自己却安然无事。如果他真的有’死’的可能,诸神会眼睁睁看着他的预言成真吗?”

    朱雀皱着眉头说:“那些事情不都是劫数吗?和扶桑有什么关系?就算他能预言,不代表他是劫数的缔造者啊。”

    鹓鶵笑了一下,放下水壶转身进入宫室:“人间有句话,’梧桐台下浔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你觉得浔江里的波涛吞噬船舶,水中巨石击碎舟筏,妖兽兴风作浪,浔江封龙有责任吗?”

    朱雀愣了片刻:“有还是有一点的……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鹓鶵拣了张榻坐着,道:“浔江封龙不过是一条妖龙,在龙族里估计都没人认识,为什么会和他有关?”

    朱雀说:“浔江封龙不就是浔江守,浔江出事,当然和他有关。”

    鹓鶵向朱雀招招手,让他也坐下来,道:“浔江那条龙,力量弱小,血统不纯——否则也不会被贬来浔江了——在妖魔横行的南方,自保都是问题。他在浔江,毗邻梧桐台,恐怕连管事情的胆子都没有,与水中生活的妖兽一般无异。要把浔江沿岸的安危归责于他,不觉得太无理取闹了吗?”

    朱雀说:“但他到底是浔江封君……我们究竟为什么要说这个?”

    鹓鶵拍拍他:“性子这么急,你要改一改。”

    朱雀竖眉:“兄长!”

    鹓鶵作投降状,道:“好了好了。”他又捻起一束头发,在指尖绕来绕去,“其实扶桑也是一样的。身处劫数之中,无路可逃,却因为有个’帝君’的名分,所以所有的罪过都要归咎于他。你说得没错,他能预见,不代表他是劫难的缔造者。可是那又如何?总要有个人来承担罪责。”

    朱雀愤愤站起来:“这是什么道理!”

    鹓鶵也皱眉,道:“坐下!像什么样子。只不过失踪,你就急成这样,改日他丧失神格了,你要不要陪他一起去为奴作婢?”

    朱雀梗着脖子站在那里自己生了半天气,又转过来道:“兄长,你是不是知道扶桑被谁带走了?”语气神态都软和下来。

    鹓鶵说:“你为了他求我?”

    朱雀倔道:“我只是问问。”

    鹓鶵说:“你出去了一趟,见了他一面,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鹓鶵笑笑,“不说诸神,连我也怪他。”

    朱雀要问,鹓鶵已经自顾自说下去:“扶桑当年对你也作过预言,你知不知道?”

    看朱雀一脸震惊,鹓鶵还摇头笑。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呢?谁都不敢跟你说。”鹓鶵手里升起一小簇火焰,明黄色的,暖烘烘照得一室光华,“当年扶桑预言之后,我就已经警告诸神群妖:谁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他死在业火里,肉身燃尽,神魂永寂。”

    朱雀呆愣愣地看着自家兄长:“他到底预言了什么?”

    鹓鶵收了火,摸摸朱雀的脸:“有什么要紧?总之是绝对不可能成真的。你看我们在梧桐台居住了数千年,出过什么事?扶桑预言,不过是预言。”

第七十章() 
青紫色的雷火,轻柔得像花瓣,在空中缱绻盛开,又快速分散,向四面八方游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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