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剧本- 第58部分

　　　　“墨……墨镜哥？你是墨镜哥！”

　　　　“李大夫？”

　　　　墨镜男拉下墨镜，仔细一瞧，感觉眼前的李清欢与初次见面的时候相比，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

　　　　“李老弟，原来，你就是三十六把刀！”

　　　　李清欢惊喜道：“是啊！我就是听了你建议，才把剧本改成网络小说的……奇怪，你不是看过我的剧本么？”

　　　　墨镜哥不好意思地说：“李老弟，不瞒你说，其实你那剧本，我几乎没怎么看。当时就是随口说几句话，想要鼓励你一下，想不到还真成了！”

　　　　李清欢笑了笑，望着他身后的兰博基尼，感叹道：

　　　　“嚯！这车得好几千万吧，你发财啦？”

　　　　“这事说来话长，走走走，咱找地方边喝边聊。”

　　　　墨镜哥热情地楼着他的肩膀，请他坐进敞篷豪车。盛情难却之下，李清欢没好意思提起“拒签”这件事。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舍不得放弃成为导演的梦想。

　　　　望着兰博基尼的车屁股，杨伟感叹道：

　　　　“佩服……”

　　　　施露露不屑道：“佩服什么，又不是他的车。”

　　　　目送李清欢离开的方向，杨伟摇头道：

　　　　“不是佩服李清欢，我是佩服我爸。”

　　　　“咱爸？”施露露不解。

　　　　杨伟攥着李清欢送给自己的《退社申请》，感慨道：

　　　　“我爸说的没错，一个人如果真有本事，不管做什么都能东山再起。”

　　　　……

　　　　李清欢有生以来第一次坐敞篷车，一路吸引了不少漂亮妹子的目光。以前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买这么贵的车，现在他懂了，原来那些高富帅就是成天在这样的目光中度过，难怪骨子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可是坐在这样一辆比自家房子还贵的车里，李清欢还是感觉心里有点不爽。见他左右打量车内的装饰，墨镜男拍了拍方向盘，问道：

　　　　“李老弟，我这车怎么样？”

　　　　“不错。”

　　　　李清欢实话实说。

　　　　墨镜哥满脸不屑道：

　　　　“要说最好的交通工具，还得是自行车，环保又健康，不仅能减肥，还能防止高血压。”

　　　　李清欢眉头一皱，抗议道：

　　　　“大哥，你这有点装大了吧。”

　　　　墨镜哥苦笑道：“唉，这不是我的车，我就是一跑腿儿的……今天运营部的老板有应酬，临时给我挂了一个项目经理的虚衔，让我开这破车来取合同，你说俗不俗？嗯？俗不俗？”

　　　　李清欢嘿嘿一笑，心里明白了，原来墨镜哥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他感觉自己跟墨镜哥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不少，刚见面时的隔阂感一扫而光，身边的中年大叔，还是那个跟右手过了大半辈子的三流演员。

　　　　……

　　　　5分钟后，豪车驶入北海公园附近的酒吧一条街，李清欢想起老人们说后海最漂亮的时候是一家酒吧都没有的时候。李清欢以前没见过，以后也见不到了。如今朝陽区的胡同生活，至少有70已经荡然无存。这里原本住人的胡同儿，已经变成一条钱味弥漫的酒吧街。

　　　　墨镜哥把豪车停在一家小酒吧门口。

　　　　这家酒吧是方圆几百里内比较低端的消费场所。如果把这辆兰博基尼卖了，至少能换两家这样的小酒吧。豪车停在这样的酒吧门口，未免显得有点跌份儿。

　　　　“走，哥请你喝酒！”

　　　　墨镜哥搂着李清欢的肩膀，大步走进酒吧。

　　　　酒吧门脸很小，总共两层，楼下是散座，楼上是包间。尽管酒吧里黑咕隆咚，墨镜哥却仍戴着墨镜。李清欢跟他上楼进了一个包间，里面弥漫着酒精、香烟、发蜡、香水、汗水混杂的气味。桌上摆着一打便宜的啤酒，还有几个不知洗没洗过的玻璃杯。

　　　　李清欢刚找来一个瓶起子，就见墨镜哥抽出一瓶雪花干啤，歪着脑袋，直接用牙齿启开瓶盖，然后把一个绿玻璃酒瓶递了过来。

　　　　“老弟，别嫌这里寒酸，哥没把你当外人。”

　　　　李清欢嘴上笑着，心里还在想如何组织语言说出“拒签”的事情。他高高举起酒瓶，感谢道：

　　　　“墨镜哥，讲道理，没有你那天的建议，就没有这部作品，这事有你一份功劳。”

　　　　“话不多说，全在酒里，走一个！”

　　　　墨镜哥仰脖一饮而尽。

　　　　李清欢跟他走了三杯酒，透过窗户玻璃，眯着眼睛俯视楼下，总感觉拥挤的街道上，有几个路人在朝自己的方向窥视，目光扫过的时候，那些路人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觉得是酒喝急了的缘故，于是摇了摇头，沉浸在一种微醺的状态，觉得那应该是错觉。

　　　　然而，并不是错觉。

　　　　李清欢所在的酒吧楼下，正有许多双眼睛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高队！目标进入酒吧，请指示！”

　　　　一个便衣民警把李清欢的动向，汇报给指挥车内的高雪棠。

　　　　高雪棠命令道：“b13，守在门口。b46、b51，继续跟随目标行动。其余警员在车内留守，随时待命！”

　　　　便衣民警各自领命。四人留守车内；一个便衣民警徘徊在酒吧门口，开始假装打电话；两个便衣民警走进酒吧，入驻和李清欢邻近的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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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艺术人生（）　
两个便衣民警靠着隔断墙，听见隔壁包厢的李清欢和墨镜哥两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李清欢有些激动地问：

　　　　“墨镜哥，御龙影视培训班的导师，除了马大刚导演、人气小鲜肉吴艺晗、国民女神杨丽菲、小花旦王诗嫣，韩国偶像朴一番，还有谁会去讲课？”

　　　　墨镜哥举着酒瓶说：“我就这么跟你讲吧，只要御龙集团总裁一句话，大半个娱乐圈的明星都得去捧场。甭问了，六月份开课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李清欢心潮澎湃，恨不得马上毕业，马上到六月份，马上到培训班报道。可是，现在外科医生待遇这么好，真的值得为了梦想放弃稳定的生活吗？

　　　　墨镜哥放下酒瓶，从怀里掏出一盒软白沙，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

　　　　李清欢好奇地问：“墨镜哥，你现在不演戏了吗？”

　　　　墨镜哥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自从大哥中枪住院，我就成天陪护着，错过了几部戏。最近剧组那边，一直没有适合我的角色。这段时间，除了没事跑零活儿，我打算兼职保镖，混点吃饭钱呗。”

　　　　听见“大哥”这两个字，李清欢反应了一下，问道：

　　　　“墨教授，他老人家最近还好吧？”

　　　　“好着呢。老爷子现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

　　　　墨镜哥半开玩笑似地回答，继而反问：

　　　　“李老弟，大哥送你的手机，用得还顺手吧？”

　　　　李清欢的脸色微微一变。

　　　　事实上，他这次陪墨镜哥喝酒的另一个重要目的是想深入了解“sod资料库”的秘密。听见对方主动提起这事，他喝了一口闷酒，从衣服里掏出紫色塑料小魔杖，轻轻放在酒桌上。

　　　　墨镜哥只扫了一眼，就差不多明白发生过什么。

　　　　两个人四目相接，彼此心照不宣。

　　　　李清欢盯着小魔杖，开口打破沉默，问道：

　　　　“为什么墨教授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不会只是单纯的，因为我救过他吧？”

　　　　墨镜哥从西服兜里掏出一盒被压扁的软白沙，点燃，吸了几口，含糊道：

　　　　“老实说，这件事，我也一直纳闷呢。”

　　　　李清欢感觉墨镜哥在刻意隐瞒什么。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不停地劝酒，自己也没少喝。

　　　　墨镜哥来者不拒，左手两根手指夹着香烟，右手拿着酒瓶，一口一口对瓶吹。

　　　　两个人连续走了六瓶雪花干啤，喝的都是急酒。感觉酒喝到位的时候，李清欢采用《艺术人生》主持人的套路，先套近乎，然后循序渐进地切入正题：

　　　　“哥，墨老到底什么身份，你肯定知道吧？哥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墨镜哥醉眼朦胧地笑了笑，熄灭了烟，说起从前：

　　　　“那年，我17岁，我爸要我顺利上学，顺利毕业，顺利找工作，可我顺利进了少年犯管教所。后来，我被放出来的时候，一没文凭，二没本事，又顺利成为一个社会盲流，准备开始过苦日子。可能，我长得不招人待见吧，一个月跑遍那个东北小县城，还没找到一份适合我的工作。”

　　　　“你想找什么工作？”

　　　　李清欢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墨镜哥面前。

　　　　墨镜哥拿起酒杯说：“20年前，我跟你一样有个梦想。我想成为大明星。初中没毕业，因为我吵着要去剧组跑龙套，我爸暴跳如雷，可我跟他说我会红。我爸气得丢给我2000块钱，跟别的女人去了别的城市，扔我一个人在东北自生自灭。现在回想那几年，我就是一个傻逼。凭我长这熊样，根本没人会找我拍戏。”

　　　　李清欢听的有点尴尬，举杯跟他碰了一下。

　　　　墨镜哥一饮而尽，继续道：

　　　　“结果，很快，我所有的钱都败光了，伸手一摸裤兜里，只剩一把弹簧刀，于是乎……我决定去抢！”

　　　　李清欢陡然一愣。

　　　　“抢……抢劫？”

　　　　墨镜哥点了点头。

　　　　“我蹲在网吧门口，专抢那些有钱的小学生。”

　　　　“小学生？”李清欢憋着笑说：“哥，你别逗我了，咱聊点高兴的吧。”

　　　　墨镜哥表情严肃，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回忆道：

　　　　“我记得最高纪录，一口气抢了五个小学生。手里捏着皱巴巴的零钱，我在洗头房对面的小烟铺买了一包软白沙，谁知道抽一口发现他妈是假的……那年，我才十七岁。我知道我越来越堕落。我不知道还有几年可以这样过。我盯着手里那包假烟，想起老妈活着时对我说的话，她说后悔当初没有堕胎把我堕掉。巧了，我又何尝不渴望重生，渴望滚回母体，所以……就在那天晚上，我忽然想到了死。”

　　　　李清欢有点费解。

　　　　“因为一包假烟，至于吗？”

　　　　墨镜哥叹道：“你不抽烟，你不懂。对于我这样的骨灰级烟民来说，买到一盒假烟的郁闷程度，不亚于dna亲子鉴定发现儿子不是自己的，死的心都有了。”

　　　　李清欢同情他的悲惨经历，却又莫名觉得搞笑，忍不住想问他那时是否考虑过加入“葬爱家族”，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问道：

　　　　“那你……准备怎么死？”

　　　　“我独自一人爬到天桥上，跨过护栏，就准备往下跳。当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没人管我死活，只有桥下来来往往的车灯，不断晃我的眼睛，吓得我尿了一裤子。我发现自己真他妈是个废物，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你回家了。”

　　　　李清欢插了一句嘴，仿佛猜到了结局。

　　　　然而，出人意料地，墨镜哥摇了摇头，沉声道：

　　　　“那时，我想，我不能白来一趟，不能怂啊，必须死！那时正赶上，大东北巨冷的时候。气温零下30多度，就算不跳下去摔死，或被汽车碾死，一晚上也得冻死。就在我纠结该怎么死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后来的发展完全可以用‘峰回路转’四个字来形容。”

　　　　李清欢感觉重点来了，忙问：

　　　　“你遇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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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如果能重来（）　
墨镜哥回答：“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李清欢迫不及待地问。

　　　　“光。”

　　　　“一道光？”

　　　　墨镜哥摇摇头：“不是一道，而是一团，一大团五颜六色的光。开始的时候，我瞧见天桥尽头的黑暗里有一点光，就像一团发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越来越像科幻片里的飞碟。我第一反应是外星人来了，还盼着自己被带到别的星球，因为地球的生活实在太憋屈。”

　　　　“那光……是你的幻觉？”

　　　　墨镜哥否定道：“绝壁不是幻觉，我不嗑药好多年，不可能出现幻觉。大概亮了五秒钟，那团消失了。我隐约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好像有一个老头儿，趴在天桥的楼梯口。”

　　　　李清欢立即追问：“那是墨教授？”

　　　　墨镜哥摘下墨镜，轻轻放在桌上，脸上浮现出一种怀念的表情说：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大哥，那时他的头发还没有全白。我那时就是一个愣头青，根本不考虑对方是不是碰瓷的，直接把老头送进医院抢救，算是救了他一命。后来，老爷子出院，请我吃饭。我们酒喝到兴头上，按照江湖规矩拜了把子。”

　　　　李清欢依然没听到重点，继续刨根问底：

　　　　“再后来呢？”

　　　　“再后来，大哥给我介绍了不少好工作。听说我想当演员，大哥托关系把我介绍到剧组，可我演技太烂，导演对我冷嘲热讽，说我演什么都像流浪汉。我知道自己不争气，干啥啥不行。后来拍戏这件事，成了我每天鬼混的借口。我搞不清自己是文艺青年，还是无业游民。其实，那个导演说的没错。每次看见路边的流浪汉，我都有种亲切感。每个流浪汉身边都有一只流浪狗。我就像那条流浪狗，想问……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墨镜哥低头喝了一口闷酒，眼里饱含心酸的泪光。

　　　　李清欢感觉话题越来越跑偏，居然莫名其妙弄哭了一个大男人，再继续聊下去，真要变成《艺术人生》访谈了。

　　　　“然后呢？”

　　　　墨镜哥拭去眼角的泪水，回答：

　　　　“然后，就到了今天。”

　　　　“只有这些？”

　　　　墨镜哥戴上墨镜，表情恢复了正常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