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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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荣耀-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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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缓,枪下留人,“反面教材宣讲”却并没有说清楚原因。

    王为猜测,应该是高院也觉得这个案子有些蹊跷,证据不是非常齐全。

    最重要的一个疑点就是,被害人是被掐死的,但在她的脖子上却没有采集到单晓天的指纹。

    当时办案民警将这一点归结于单晓天隔着枕巾掐死了徐丽。

    然而单晓天自己抵死不认,口供出现数次反复。一会儿说是自己掐死了徐丽,一会儿又坚决不承认,说自己只是打了徐丽一下,看她晕过去,马上就跑了,绝没有掐死她。

    这种口供的反复,一直到正式开庭的时候,也没有最终确定下来。

    在法庭上,单晓天当场翻供,拒不承认自己掐死了徐丽!

    至于为什么出现这种反复的情形,王为心知肚明,每个有办案经验的基层民警都心知肚明。九十年代,文明执法可没有深入人心,可以说不少时候还只是停留在嘴巴上,很少落到实处。

    而且命案历来是最受重视,分局重案中队市局重案大队,名义上是负责在全区全市都有重大影响的刑事案件,其实主要就是负责命案。

    一般来说,“命案必破”也是局领导向市领导表决心时比较喜欢说的一句话。

    很铿锵有力,很提气!

    但作为一个资深刑警,王为却非常清楚,“命案必破”这句话,在逻辑上是有问题的。刑侦工作其实是很科学的,不但要遵循一定的规律,而且还讲究个运气。

    理论上,没有什么案子是一定能破的。

    迄今为止,全国各地任何一个公安局都有悬案。

    命案同样不例外。

    命案必破,往往就会造成“一错再错”的悲剧。

    在另一个时空,王为回来之前,全国正掀起一股平反冤案的热潮,其中大部分被平反的冤案都是“命案”,也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命案必破”这句话在逻辑上的不通。

    “三二九杀人案”最终的惊天逆转,就是明证。

    一个在作案现场到处留下指纹痕迹的犯罪分子,独独在掐死被害人的时候要用枕巾包裹对方的脖子,为的是不留下指纹。

    这样的理由实在是欠通。

    也可能正是由于这个疑点的存在,天南高院二审的时候,才留了余地,改判单晓天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没有直接把他毙了。

    否则,就算后来真凶付出水面,也于事无补了。

    只不过,王为既然回来了,就没理由让这个案子拖到六年后才真相大白。

    而且,似乎还有一点,是王为先前没有设想到位的。

    那就是,在这个时空,单晓天不一定还有那种好运气,在二审的时候被改判为死缓,并且在六年后获释。

    这一点,是张方提醒他的。

    “死刑复核?切,到哪里他都是死路一条。我就没看出他有半点活命的机会!”

    张方很不屑地说道。

    王为心中一动。

    是啊,因为蝴蝶效应,这个时空的一切,和另一个时空是不是还会完全吻合?

    万一,二审直接维持原判,并且通过了死刑复核呢?

    王为记得很清楚,九十年代,部分案子的死刑复核权,是由最高法下放给了各省高院的,为的是加快效率,从重从严打击严重刑事犯罪。直到二十一世纪头十年的中叶之后,这个死刑复核权才被最高法重新收了回去。

    类似“三二九杀人案”这种案子的死刑复核权,目前就在各省高院手里。

    也就是说,一旦天南高院二审维持原判,单晓天就死定了。

    高院自己判的死刑,复核不通过的可能性极小。

    “走!”

    王为三口两口扒完碗里的饭菜,伸手一抹嘴巴就站起身来。

    “哎哎,真去啊?”

    张方直接愣住了。

    这不自找麻烦吗?

    张方完全想不通,王为有哪一点要去见单晓天老妈的理由。

    “你干嘛去?这个事跟你有屁的关系啊……”

    眼见王为已经往外走,张方也委实无奈,只好丢下碗,紧赶慢赶地跟了上来,满心不爽地骂道。

    简直了!

    大家要不是哥们,他张方理都不理这个疯子。

    “钥匙!”

    王为一句话都不和他罗嗦,直接伸出了手。

    张方那个破幸福摩托,这段时间差不多成了王为的专车,王为用得比张方自己还多。张方倒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公家给报销油钱就行。

    王为用车,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公事。

    上下班骑的还是自己的破二手自行车。

    “哎,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不给你钥匙,不陪你去……”

    张方嘴里嘀咕着,却情不自禁地掏出了摩托车钥匙,交到了王为手里。

    这家伙的性格其实和李民主有几分相似,很霸道,一起搭档虽然时间不长,张方却已经养成了“唯马首是瞻”的习惯。

    不管是好习惯还是坏习惯,习惯一旦养成,就不好改。

    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破摩托屁股扬起一股呛鼻的烟尘,冲出了派出所院子,引得很多正在吃饭的人愕然对视,不知这两个家伙又发什么疯。

    王为之所以在另一个时空被称为“王二愣子”,绝不是空穴来风,从他骑车的架势就能看得出来。

    一个心理年龄四十几岁的半老家伙,骑个破摩托还飙车!

    “哎,你慢点,我这车要坏了,你得赔!”

    坐在后座上的张方不得不咬着牙在他耳边提醒他。

    其实张方是有点害怕了。

    这速度,要是出个车祸,他俩铁定都得交代了。

    张三哥活得满滋润的,一点都不想死。

    当然,这种怕死的话,张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来的。

    王为理都不理他,破摩托一路狂飙,很快就冲进了老街。

    在西城这边,老街是一个泛指的概念,范围相对广阔,原先的红玉镇现在的红玉街道办事处,所辖的城区部分,也是老街的一部分。

    高抗美或者说单晓天的家,离红玉派出所并不远。

    那是真正的老街,既没有经过改造也还没有开始治理,乱糟糟的,水泥路面早已开裂,破败不堪,坑洼不平,摩托车简直是一路扭着秧歌过去的。

    王为基本也没怎么减速。

    中午,还热着,街面上没几个人。

    “就这就这,前边不远了……”

    进入一处污水横流的小巷子,张方叫了起来。

    不少在家里吃饭的街坊都探出头来看这台横冲直撞的破摩托车,看到摩托车上两个青皮后生,大多都露出了厌憎的神色。

    显然,王警官被人当成街痞混混了。

    对这些眼神,王为毫不在意,直接甩在了身后。

第46章 城市贫民() 
高抗美就住在这条肮脏不堪的小巷子里。

    映入王为眼帘的,是一户标准的城市贫民家庭。拥挤在两间半木质半砖瓦结构的老房子里,房间内堆满了各种破旧的家具,有很多压根就不知道是作何用途的,布满灰尘。

    摩托车开到面前的时候,高抗美正端着一碗饭坐在门口,目光呆滞,手上没有任何动作,两眼空洞,就这样茫然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摩托车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将她拉回到现实之中。

    习惯性地眯缝起眼睛打量摩托车上的两名意外来客,起先,高抗美还是满眼茫然,渐渐就清晰起来,整个人像是安了弹簧一样,猛地跳起。

    “张……张警官……”

    她认出了张方。

    作为最底层的城市贫民,高抗美事实上很难分清楚谁是正式民警谁是联防队员,既然她好几次在红玉所见到过张方,那此人定是“警官”无疑。

    张方的忽然光临,引起了高抗美的高度“疑惑”,满脸警惕之色地盯住了张方和王为,嘴里嘀咕着说道:“我,我没犯什么事,你们不能抓我……”

    无疑,她以为张方是来抓她的。

    这几个月为了给儿子“伸冤”,高抗美四处上访“闹事”,不止一次被采取强制措施。现在警察忽然出现在她家门口,当然是来抓她的,难道还有别的可能性么?

    “你不要紧张,我不是来抓你的,就是……来看看……”

    张方连忙说道,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来意。实际上,他自己都没弄明白王为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你好!”

    在巷子一旁停好摩托车,王为下车,很随和地跟高抗美打了个招呼。

    “你好……”

    高抗美机械地点头,警惕之外,也有不少疑惑。她对王为也有点印象,似乎在派出所见过这个年轻人,应该也是警察。

    “高抗美,这是我的领导,王警官,他说要过来看看你……”

    张方想了想,向高抗美介绍了王为的身份。

    按照派出所的管理序列,所有联防队员的主要工作就是协助正式民警,故此只要是正式民警,就理所当然是联防队员的领导。

    哪怕王为再年轻,再是新嫩菜,这一点也不可更改。

    不过张方还是很注意措辞,只说王为是“他的领导”,不是所领导。

    这中间区别还是很大的。。。

    但高抗美哪有余暇来分辨这些,一听王为是过来看她的,顿时就激动了,忙不迭地扔下饭碗,伸出双手要和王为相握,半路上又觉得不妥,急忙收了回去,在自己衣襟上把手擦干净了,才再次伸出来。

    “王警官,你好你好……”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也不怪高抗美这么眼皮子浅,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过来看她一下,就激动得手足无措。实在这几个月来,她受尽了委屈,见到的所有警察,几乎就没人对她有过好脸色。

    谁叫她是杀人犯的妈妈呢?

    现在居然有警察主动上门来看她,高抗美简直不敢置信。

    王为和她握了一下手。

    老实说,王为自己都不大明白,跑到单晓天家里来,他到底想要了解些什么情况,但内心深处就是想来看看。

    或许这也是一种“名人效应”。

    在王为心目中,这个死里逃生,坐了六年牢被证明没有杀人的家伙,还是比较传奇的。

    单家的情况,让王为也动了恻隐之心。

    单晓天并不是在单亲家庭长大,他有父亲,不过单父瘫痪在床。据高抗美说,早在单晓天只有几岁的时候,单父就因为工伤事故瘫痪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卧床,单父早已有些神志不清。

    高抗美没有领王为进入单父住的那间木板房,那绝对不是一种令人愉悦的“享受”。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王警官,说起来你不相信,我家晓天,打小就是个孝子,才几岁大的时候,就知道心疼他爸爸,还给他爸爸擦澡……”

    高抗美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王警官,你不知道,晓天在家里的时候,他爸爸的房子里一年四季都干干净净的,这些天,我都没时间打扫……”

    王为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老相,估计应该是四十几岁的年纪,名字叫抗美,最早也就是五零年生人,今年不过四十六岁,但看上去至少也该有五十多岁了,甚至说六十出头也有人信。

    头发白了一多半,灰扑扑的,相当难看,脸上皱纹又多又密,像是刀子刻出来的。

    但在谈到儿子的时候,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显露出母性的光辉。

    “我信。”

    王为轻轻说了一句。

    每个人都有多重性格,不要说单晓天事实上并不是真正的杀人犯,就算徐丽是他杀的,也不见得他就是从头坏到脚,没有一点可取之处的十恶不赦之徒。

    这么简单的两个字,顿时就让高抗美精神一振,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王警官,谢谢你,谢谢你……”

    在这一瞬间,高抗美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

    这几个月来,她虽然在不断地“吵”,不断地上访,但实际上心里没有半点底气。她唯一的凭仗就是她对儿子的了解——单晓天胆子小,不会杀人的!

    说实在的,在听了办案民警透露的一鳞半爪的案情细节之后,如果她不是单晓天的妈妈,只怕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三二九杀人案”的凶手就是单晓天,不可能是别人!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单晓天,他就是真凶,就是他杀了徐丽。

    被某种母亲的本能驱使,高抗美还在竭力挣扎。

    可是她自己也知道,翻案的可能性基本不大,她儿子,这回是真的死定了。

    单晓天这些年不争气,已经让高抗美伤透了心。进进出出号子是常事,高抗美在街坊邻居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甚至亲戚朋友都疏远了。

    但只要人在,希望就在,这个家就完整。

    也许,等他娶了老婆成了家之后,情况就会变得好起来。

    高抗美不断这样安慰自己。

    至于是不是有人愿意嫁给一个小偷,高抗美就不去考虑了。这样的事,不能想得太深。

    可是现在,单晓天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大家都说,这次单晓天肯定会被枪毙。

    杀人偿命,理所当然!

    如果单晓天死了,这个家就彻底完蛋了,高抗美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支撑自己活下去。

    王为地第一个说相信她的警察。

    高抗美心中的激动,简直无法言表。

    “王警官,王警官,我儿子他没杀人,真的,他不可能杀人,他胆子那么小,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

    “杀人这种事,肯定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高抗美立即又开启了“祥林嫂”模式。

    王为心中一动。

    高抗美这话,也许只是想当然,但具体到“三二九杀人案”,却和真相高度吻合。

    后来那个到案的真凶,按照高抗美的说法,就是见惯了生死的人。

    “高阿姨……”

    听高抗美絮叨了一阵,王为打断了她。

    张方有点吃惊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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