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整整扩大了二十多倍,处处是宽阔的马路,处处是高耸的楼房,处处是红男绿女。
人口也足足增长了好几倍,哪儿都是车水马龙,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狭小的县城。
王天昊将张大栓拉到了四妮的家,打开车门的时候,四妮已经等在楼下了。
“爹,你来了?快,屋里请,屋里请!”
天天已经给娘打了电话,四妮知道爹要来,早就做好了准备,定下了饭店。
张大栓却摆摆手说:“不忙,不忙,四妮,你领我到工厂去看看。”
“爹,到工厂去干啥?哪儿脏兮兮的。”
张大栓说:“不看一眼不放心啊,我想瞅瞅,这些年你是怎么管理咱们家具厂的。”
四妮没办法,只好同样上车,说:“好,俺陪着你去。”
就这样,王天昊开车又把老爷子拉到了二狗的家具厂。
走进家具厂,张大栓立刻老泪纵横。
四妮的家具厂也跟当初不一样了。
当初张大栓创业那会儿,家具厂只不过是个手工作坊,面积不到三亩地,手下的工人也就二十来个。
可现在,家具厂足足扩大了二十倍,占地六十多亩。里面的工人不下四五百。
这些地,都是二狗跟四妮一点点买下的,置下的。
旁边是四层小楼,里面有办公室,有仓库。
不远处是囤积木料的地方,所有的木料都是堆积如山。
再不远处是大型货仓,里面都是成品的家具。
门口是一辆辆汽车,都在等着装家具。
工厂里到处是大型的机器,大型的刨子,电锯,喷漆设备。
张大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十年的时间,四妮跟二狗把工厂建设的有模有样,总资产大概已经上亿。
家里这么有钱,真不知道儿子还折腾个啥。
张大栓的两只老手在颤抖,一边走,一边摸着这儿的一切。
“奇迹,奇迹啊,四妮,谢谢你,你辛苦了,为张家置下了这么大的家业,爹自愧不如啊。”
四妮噗嗤一笑:“爹,你说啥呢,这些家产是俺的,也是您老的。没有你当初的努力,也不会有俺的今天。爹,你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子。”
四妮在安慰张大栓,张大栓也真的自愧不如。
“闺女,你的工厂是咋管理的?”
四妮说:“很简单啊,您是董事长,俺跟二狗是总经理,下面有副经理,还有部门经理,再下面是主管,主管的下面是员工,大家各司其职,就是这么简单。”
“啊……这么复杂?”
四妮说:“这是新潮的管理模式,跟您当初不一样。”
张大栓喜不自胜,频频点头:“好,新的管理模式好,我……落伍了。”
老头子觉得自己真的落伍了,赶不上时代潮流了。
这些管理模式他没见过,所有的机械设备也没有见过。
不要说那些囤积的木料是个天文数字,货仓里的成品家具是个天文数字,就是这儿的机械设备,也价值不菲。
而且目前为止,工厂没有一分钱贷款,银行里的存款至少三千万。
“这么多钱啊,四妮,你跟二狗是咋弄的。”
四妮说:“一点点置办的啊,爹,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咱们家的财产也不止这些。”
“啊,这还不是全部?”
“当然,您所看到的是咱们老厂,新厂已经在修建了,就在Z市的郊外,面积比这儿还要大,有天新厂建好,这儿的东西会全部搬迁过去。
还有,这儿的地皮俺也跟开发商谈好了,每亩地三十万,六十亩地,会卖一千八百万。”
“苍天,价值这么多?”
四妮说:“是,老厂已经被城市包围了,会引发火灾,上面责令咱们年底必须全部搬迁,老厂要进行改造,变成家属楼。”
“哎,奇迹啊,奇迹。”张大栓差点没吓的坐地上。
王八羔子二狗,瞧你媳妇多能耐。如果不是四妮,你小子就吃屁喝风吧。
张大栓感激四妮,是老天爷的眷顾,让他捡来这么个儿媳妇。
四妮不单单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张家的福星。
多少年,工厂的事儿他都不闻不问,四妮竟然让厂子的总资产翻了几十倍。
“闺女,爹真不知道说啥好,爹……给你磕头了。”
张大栓双膝一软,就要跟四妮跪下,四妮赶紧搀扶他。
“爹,你这是咋了?咋了啊?”
张大栓说:“我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张家,爹做牛做马也不能报答你的恩情啊。”
四妮说:“您是俺爹,俺爹啊,咱是一家人,说这个干啥?天天,快,搀你爷爷回家。”
天天跟王天昊上去搀扶了老爷子,将张大栓扶上车,再次搀上车,回到了家。
四妮的家也很好,富丽堂皇,面积大,装潢好。
四妮要拉着张大栓下饭店,但是张大栓不许,说在家里吃就行,花那钱干啥,饭店里的东西忒贵。
于是,四妮只好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吃饭的时候,张大栓发现四妮是强颜欢笑,他知道四妮还是在想着儿子二狗。
“妮儿啊,二狗走两年了吧?”
“嗯。”
“就没给你来个信?没回来瞅瞅你?”
“没,爹,他这一走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俺再没见过他。”
张大栓咬牙切齿:“兔崽子!敢回来,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要,整天他娘的折腾个啥!”
四妮说:“爹,你别怪他,二狗也是身不由己,谁让他是逃犯。”
张大栓的胡子在颤抖,怒道:“放心,这兔崽子不回来,爹就做主,再给你找个好人家。这些家产,我就送给你!”
张大栓真的怒了,他也不知道儿子二狗去了哪儿。
这王八蛋到底死了,还是活着?为啥不回来看看。
张二狗两年没回,张大栓隐隐约约感到了不妙。
他觉得二狗一定是遭遇了劫难。
第731章 这个乞丐是疯子()
这天晚上,张大栓睡不着了,一直在想着儿子二狗的下落。觉得对不起四妮。
四妮也睡不着,心里同样在想着二狗。
天天在这边跟娘作伴,王天昊在那边跟张大栓作伴。
两个孩子没心病,睡得跟小猪子似得,少年不知愁滋味,怎么会了解大人的心思?
四妮同样感到二狗遭遇了劫难,两年的时间,别人可以不让知道,作为妻子,总不该瞒着吧?
难道二狗在外面遭遇了不测?
他跟大癞子在一块,大癞子可心狠手辣。会不会把二狗给杀了?
当初他们走的时候,可是亡命天涯,汽车的牌照都摘了。
二狗的身上缺不缺钱?饿了咋办?冷了咋办?被人欺负了咋办?
总之,四妮一晚的时间脑子里混浆浆的,自摸也懒得做了,满脑子都是二狗。
张二狗对四妮好,绝不会背叛,一定是遭遇不测了。
好不容易才睡着,睡梦里,四妮再一次见到了二狗。
她看到张二狗站在一个大湖边上,瞅着湖水发呆……忽然,有人给了他一击闷棍,正打在男人的后脑壳上。
张二狗哼也没有哼一声,扑通掉进了湖水里。
手里拿棍子的正是大癞子,大癞子的脸上显出一股报复的狞笑。
四妮吓得一声尖叫:“啊!”坐了起来,起来就是一身的冷汗。
旁边的闺女天天也醒了,问道:“娘,你咋了?”
四妮说:“天天,快报案,快报案,你爹被人杀了!”
天天揉揉眼问:“你咋知道?”
“我刚才做了梦,梦到你爹被人打了一棍子,杀他的人是大癞子。”
“啊?娘,怎么可能?大癞子怎么可能会杀俺爹,俺爹跟他又没仇。”
四妮说:“你不知道,你爹跟大癞子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当初大癞子爹坐牢,他娘被人杀死在家里,都跟你爹有关。
是你爹挑拨了张李两家的仇恨,造成村子里一场械斗,死了七八个人。
你爹还蛊惑大癞子娘,也就是老实婶,去敲诈张拐子,张拐子失手才把老实婶杀死了。
大癞子跟咱家有血海深仇,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爹。快,报警!报警啊!”
四妮神经兮兮的,语无伦次。
天天觉得娘想爹是想疯了,于是就安慰她:“娘,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都是颠倒的。你梦到俺爹被杀,反而证明他活的好好的,别胡思乱想了。”
四妮怒道:“你不相信我?快呀,到底报不报警!”
天天拗不过娘,只好说:“行,俺报警,报警行了吧,你女婿王天昊就是特警,他就睡那边,我告诉他行了吧?”
天天没办法,只好三更半夜又把王天昊给拉扯了起来。
王天昊睡得正香,打着哈欠问:“天天,你咋了?”
天天说:“咱娘做了个梦,梦到俺爹被大癞子杀了,她要报警,你说咋办?”
王天昊一愣:“梦里的事儿也能当真?娘是太想爹了。”
“俺也这么说,可娘非要报警不可,咋办?”
王天昊搔着脑袋想了想:“这样,你告诉娘,这件事我知道了,明天上班,我就找人立案,寻找老丈人的下落,行了吧?”
天天只能点点头:“好的。”
再次返回屋子的时候,天天发现四妮的眼神还是在闪烁。
“娘,天昊说知道了,明天回到警队就立案,你早点睡吧?”
四妮怎么能睡得着?还是辗转反侧。
反正她就是心惊肉跳,就是觉得二狗被人杀了。
隔壁的张大栓同样心惊肉跳,两口子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四妮的担心绝不是空穴来风。他也为儿子捏一把汗。
张大栓在四妮家没有住多久,只是住了两晚就走了。
本来想给儿媳妇出出主意,计划一下新工厂的建设。立刻他就发现自己老了,一点忙也帮不上了。
思想太落后,跟不上时代潮流,完全被淘汰掉了。
在这儿呆着也是个累赘,再说又非常想念家里的大栓婶。
于是,第三天早上起来,他就提出要离开。
四妮拦不住他,只好安排天昊把爷爷送走。
张大栓却摆摆手说:“不必,你们整天上班,忒忙,我自己有腿,也知道车站在哪儿。”
王天昊说:“那怎么行!爷爷,您年纪大了,我搀着你。”
王天昊说着,过来搀扶张大栓,哪知道张大栓生气地将他推开了,怒道:“我离死还远得很!滚开!!”
王天昊不知道老爷子咋了。
四妮告诉他,爷爷老了,可心里又不服老,他很无奈,也很痛苦,只能随他一个人走。
天昊没办法,只好将他送到车站。
张大栓上了公交车,冲孙女跟天昊摆摆手:“你们回吧,告诉你娘,二狗不会有事,他吉人天相,早晚会回来。不必担心。”
“爷爷,您一路上小心点,到家打个电话过来,我们也好放心。”
张大栓说:“知道了,你们忙去,别管我。”
汽车开走了,张大栓坐在座位上,肩膀上背着褡裢。
他感到自己真的老了,有人给他让座了,也有人亲热地喊他老爷爷。
他就是个老爷爷,而且是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
难道我就这么老了?一辈子就这么完了?为啥我觉得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还有雄心壮志,还想发挥余热,可生命却即将走到尽头。
四十年前,张大栓跟今天一样,坐着公交车,背着褡裢,拿着斧子,凿子,墨斗,一个人出来闯荡天涯。
他从帮人做家具开始发家,在Z市开起了第一个家具厂。
短短数年的时间,总资产就达到了五十万。
那个时候,五十万是个什么概念?要知道,生产队的一个满分才五毛钱不到。
普通人还拿不到满分,一个女工,一天也就七八分,折合三毛多钱。
他是整个大梁山人公认的能耐人,第一首富。
可是现在瞅瞅,白发苍苍,一事无成,连个女人也不如。
由不得他不叹息。
算了,就这样吧,回家好好安度晚年,啥也不操心了,啥也不管了,自享其乐就好。
张大栓乘坐的公交车通不到疙瘩坡,中途还要倒一车。
这辆车只会将他送到大梁山的山口位置,再往里还有两百里的路程才到家。
这两百里都是山道,而且是弯弯绕绕的公路。十分的平坦。
这条路是王海亮修出来的,一直从疙瘩坡跟山外的国道接壤。耗时八年,耗资七八百万。
不过那些贷款早就还清了。这是一条幸福路,创造了大梁山的奇迹。
这段路,张大栓不打算坐车,而是准备步行回家。
年纪老了,以后能不能出山还不知道,看一眼少一眼了。
他想在自己年老体衰,没糊涂之前,把该记住的都记住,免得死了留下遗憾。
走下汽车,正是中午时分,山道的拐角处非常繁华,都是小吃地摊。
张大栓觉得有点饿,于是坐在地摊前,准备尝尝这一代的风味。
他要了一碗板面,两个烧饼夹肉。让摊主多放辣子。
牛肉板面味道很好,香喷喷的。
哪知道筷子刚挑起来,板面还没送嘴巴里,嗖地一声,手里的烧饼夹肉就不见了。
张大栓一扭头,发现一个浑身褴褛的乞丐,将他的烧饼夺走了。
那乞丐一身的污泥,头发很长,遮盖了脸面,下巴非常脏,好像在煤炭堆里打了个滚。
那乞丐将他的烧饼一下子夺走,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吞咽起来,狼吞虎噎,看样子几天没吃过饭。
张大栓勃然大怒,赶在前几年,他一定会扑上去,将乞丐暴打一顿。
但是现在见多识广,心智收敛了不少,同时对那乞丐产生了怜悯。
“你……干什么?嘿!算了。”他一拍膝盖,不打算跟他见识。
不就是个乞丐吗?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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