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实一跺脚:“误会个屁!除了张大毛,谁会这么做?拼了,拼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喀吧一声,李老实将烟锅子砸在地上,砸成了两段。然后他抱起儿子回家了。
他的女人也气势汹汹,但是却没有哭泣,眼神里同样充满了仇恨。
这是要鱼死网破的节奏,把王庆祥吓得惊出一身的冷汗。
他预感到一股不祥的气氛笼罩在了大梁山,如果事情处理不当,立刻会引起暗流涌动,腥风血雨。
王庆祥赶紧从家里追了出来,苦苦哀求:“老实兄弟,消消气,消消气,千万别鲁莽啊,要不然你会遗憾终身,一旦走错路,想回头就难了。”
李老实说:“庆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也会尽力将一碗水端平,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跟张大毛这道梁子算是结下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李老实根本不听,就那么气势汹汹走了。
回到家以后,李老实开始调兵遣将,通知了所有的本家,通知了所有的亲戚,也通知了娘家人。只要可以联系上的亲人朋友,一个也没有放过。
他要跟张大毛决一死战,为儿子断去的牛牛讨回公道。
妈的!让老子断子绝孙,我也不让你好过,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李老实到家调兵遣将暂时不提,这件事可把王庆祥吓坏了。
王庆祥最担心的是大梁山的人会引起械斗。
大梁山五个村子,五个村子里的人交叉婚配,谁跟谁都搭得上亲戚。
从前,他们是和睦的,就像一湖平静的秋水,从没有掀起过任何波澜。
一旦因为这件事大打出手,大梁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立刻会僵化,世代结仇。
仇恨可以磨灭人的良知,也可以让人无法准确判断事情的真实,更加会冲昏人的头脑。
他不想大梁山人陷入万劫不复的灾难中。
王庆祥想起了儿子王海亮,也只有海亮可以摆平这件事。
但王海亮不在家,到城里购买树苗去了,三四天都不见踪影。
王庆祥没办法,只好忧心忡忡赶到了张大毛的家。
其实这件事已经传到了张大毛的耳朵里,张大毛冤死了。
他不知道谁在背后搞鬼,非要将这屎盆子扣在自己脑瓜顶上。
王庆祥赶到张大毛家的时候,张大毛正抽着烟锅子,在院子里打转转。
王庆祥进门就道:“大毛,你还有心思抽烟?都火烧屁股了。”
张大毛苦苦一笑:“我有什么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着李老实呢,我张大毛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王庆祥一拍腿怒道:“大毛兄弟,你老实跟我说,大癞子的牛牛被割,跟你有没有关系?”
张大毛脖子一歪,怒道:“庆祥哥,你也认为这件事是我干的?”
“废话!这跟你脱不了干系,不单单我,整个大梁山的人都这么认为。”
张大毛死猪不怕开水烫,呵呵一声冷笑:“那就是我干的!怎么样?老子就是要为我儿子讨回公道,人欺我一尺,我还人一丈,李家庄的人敢来,我接招就是了。”
王庆祥气的嘴唇哆嗦:“你糊涂!你知道这样会引起什么后果吗?从今以后,整个大梁山都将天翻地覆,都将生活在仇恨里,一旦引起骚乱,会死很多人的!人命关天啊!”
张大毛说:“我有什么办法,是李老实不给我路走。”
“那我问你,就三个字,是还是不是,你告诉我,不是你干的,这件事我会帮你摆平。”
张大毛说:“不稀罕!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一边凉快去,这是我跟李老实的恩怨。”
王庆祥一瞪眼:“你放屁!怎么没我的事儿?大家都是亲戚,一旦家族跟家族之间产生恩怨,咱们村子还怎么发展?路还怎么修?整天斗来斗去,日子还怎么过,这些你想过没有?
好吧,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如意想想吧?你想儿子长大以后也生活在仇恨里?世世代代跟李家斗下去?大毛,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王庆祥苦口婆心,掰开揉碎跟张大毛讲解利害,张大毛犹豫了。
“可不是我做的,人家也按在了我的头上,那怎么办?如果我张大毛服软,以后会被人当做窝囊废!我不能在孩子面前失去父亲的尊严。”
喔……王庆祥明白了,如果这件事赶在七年前,张大毛一定会首先服软。现在不行了。
因为如意长大了,在亲生儿子面前,张大毛必须要树立威严,为儿子出头,他不想如意将来瞧不起他。
王庆祥道:“我知道,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张大毛报复人从不苟且,都是明刀明枪的,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既然不是你做的,跟我走,咱们到李家去。”
王庆祥一边说,一边拉住了张大毛的手。
张大毛一瞪眼:“干什么?”
王庆祥说:“赔礼道歉,将事情说开,免得李老实误会你。”
张大毛说:“我不去,去了就是不打自招,好像我怕了他。”
王庆祥怒道:“你糊涂!难道你真的想大梁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才安心?陪个礼,道个歉,跌不了你的份儿……你跟我走,今天不去也由不得你。”
王庆祥生拉硬拽,非要拉着张大毛给李老实道歉不可。
他想做和事老,将这件事压下去。免得引起更大的祸事。
张大毛想想也是,本来就不是老子割了你儿子的牛牛,我实话实说,信不信那是你李老实的事儿。
就这样,王庆祥拉着张大毛走出了家门。
路过张拐子的代销点,王庆祥自己花钱,买了五斤上好的点心。
他打算跟张大毛一躬到底,想那李老实也做不出什么越轨的事儿来。
两个人提着点心,来到了李老实的家,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吵吵嚷嚷,哭成了一团。
李老实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为他呐喊助威。
大家纷纷决定,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一定要讨伐张大毛,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王庆祥来到李老实家门口的时候,没好意思进去。
他首先拉住了李老实的侄子,满脸赔笑:“大侄子,我们是来道歉的,你到屋里去,把李老实叫出来,我王庆祥找他有话说。”
李老实的侄子犹豫了一下,接过王庆祥手里的点心进了院子。
可刚刚进去不到一分钟,李老实就将那五斤点心从窗户里扔了出来,还传来一声谩骂:“让他滚!老子不领他的情,你告诉张大毛,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老子要跟他决斗!!”
张大毛在外面一听,那怒火蹭地冲上了脑门,扯着嗓子同样喊道:“李老实!你个榆木疙瘩脑袋!老子告诉你,你儿子的牛牛被割,不管老子的事儿!是有人嫁祸于人!
你眼睛长屁股上了,还是耳朵长腚上了?这分明就是陷害,我张大毛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是老子干的,我一定承认!”
张大毛的话刚落,噌地一声,李老实的身影从屋子里跳将出来,怒道:“张大毛!你还狡辩?不是你干的,那会是谁?”
张大毛说:“天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
“怎么,没胆子承认?想不到你张大毛也是缩头乌龟。”
“你放屁!谁缩头乌龟?别以为老子怕你。”
“那好啊,老子也不怕你,咱们决斗,明天中午,你拉上你的人,我拉上我的人,咱们村东的打麦场见,谁打死谁算谁。”
张大毛一听。烟锅子在鞋底子上磕了磕:“好啊,明天中午,不见不散!”
张大毛说完就走,头也不回。
王庆祥哭笑不得,自己本来当和事老的,可一句话也没轮到他讲,两个人竟然话不投机,见面就掐。
矛盾不但没有得到化解,反而更加激化。
他看了看李老实,有看了看张大毛,结果这两个人都没理他,甩手各走各的。只剩下王庆祥在哪儿唉声叹气。
这就等于是李老实跟张大毛下了战书,而张大毛也接受了挑战。
不单单李老实在调兵遣将,张大毛到家以后不甘示弱,同样开始调兵遣将。
一时间,疙瘩坡躁动起来,李家庄躁动起来,附近的孙家庄,张家庄跟王家庄也躁动起来。
双方都在各自拉拢自己的人马,各自寻找自己的亲戚。
这样一来,大梁山五个村子的人就分做了两派,其中一派以张大毛为首,另一派有李老实为首。
还有很多人,跟这两派都扯得上亲戚,得罪那边也不好,他们只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关上家门,足不出户,免得惹祸上身。
这两派人马非常强大,都有几百号人。
第二天上午,张大毛这边给大家分发了武器,信誓旦旦道:“老少爷们,我张大毛被人欺负了,也被人扣上了屎盆子。
而且我儿子的牛牛也被人踢了。今天,是我张大毛本家的爷们,就跟李老实拼了!我不会亏待大家。
只要今天参战的,死了没话说,我管买棺材,管抚恤金,受了伤的,我张大毛管养老,就是散尽家财,老子也要出了这口气,冲啊!!”
张家的本家爷们一听,纷纷拿起武器,直扑打麦场。
第226章 无奈的拼杀()
第226章无奈的拼杀
张大毛家非常有钱。他在大梁山有钱是出了名的。
七年的时间,王海亮没有亏待他,一直把他当亲爹老子看待。
村子里有什么挣钱的好事儿,都摊在了张大毛的头上。
他是柳编队的队长,他是大梁山的仓库保管员,他是学校里的看护员,他在村里的股份最多。
每次逢年过节,王海亮都给张大毛钱,一沓一沓的人民币啊,张大毛家在大梁山存款最多。
再加上张大毛的女人大白梨很会理财,过日子井井有条,所以他们家在大山里,村民看到都眼红。
狗曰的,我们家怎么摊不上这样的好儿子?为啥海亮就那么照顾张大毛?
王海亮之所以照顾张大毛,完全是因为对二丫的亏欠,他在代替二丫尽孝。
张大毛没了一个闺女,等于平白无故捡到一个孝顺儿子,而且是大梁山最有本事的儿子。
正是因为有了海亮的照顾,张大毛才胆粗气壮,腰杆子拔得笔直。
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海亮也会出来帮他摆平,会帮着他擦屁股。
就是把天捅个窟窿,王海亮也会毫不犹豫扑过来帮着他堵上。
张大毛平时走路都晃着膀子,十八米宽的大街都装不下,谁都不尿,他就尿墙。
平时没事都想找点事,好不容易李老实给了他这个机会,奶奶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就在张大毛调兵遣将的当口,李老实这边也是人如潮涌。
李老实同样给本家的爷们分发了武器,他愤愤怒道:“李家的老少爷们,今天,有人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了,婶可忍叔不可忍。
这针对的不是我李老实一个人,而是我们李家的整个家族,他根本没把我们李家所有人放在眼里!
张大毛割了我儿子的牛牛,那是断了我的香火,同时也在打你们的脸!
是我本家的爷们,咱们就拼了!我李老实的儿子成了太监,已经没啥盼头了。
谁杀了张大毛,我的家就是他的,我的钱也是他的,包括我的地,也是他的。这日子,我不过了!杀!”
“杀呀!”李家庄人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李老实给点燃了。
李老实这人老实巴交,名声不错,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
村民也看不得老实人受欺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们要为李老实讨回公道。
呼啦啦人如潮涌,李家的人同样扑上了疙瘩坡的打麦场。
这下好,一拨人从东边来,一拨人从西边来。
每一拨人都是气势汹汹,每一拨人都是义愤填膺。
他们的手里全都拿着武器,粪叉,攫头,扁担,铡刀,割谷刀,割麦镰,甚至还有人提着板砖。
这两拨人在打麦场汇合了,张大毛跟李老实走在前头。两个人的两团目光相遇,纷纷烧着不同的怒火。
怒火跟怒火相撞,他们一起咬牙切齿。
这两拨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正有一条人影坐在打麦场的麦垛上看稀罕。
那个人稳如泰山,嘴巴里叼着大前门,手里提着一个酒瓶子,兴致勃勃看着双方的人,嘴角上闪出一抹嘲弄的微笑。
这个人就是张二狗,张二狗的奸计得逞了,他要把大梁山搅合得天翻地覆,他要拆散五个村子坚固的联盟,他要拆散王海亮的团队。
在张李两家这段恩怨中,他一直在幕后,却扮演了至关重要高的角色。
他四两拨千斤,半夜偷偷割了大癞子的牛牛,就是要将矛盾进一步激化,发展到械斗,发展到死人才好呢。
下面的大战一触即发,双放的目光都是仇恨的烈火,就看谁支持不住,最先动手。
张二狗觉得这帮愚民好傻,简直愚昧到家了。自己略施小计,他们一个个都上钩了。
张二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他将手里的酒瓶子扔了出去。
划拉一声,酒瓶子砸在了两拨人的中间。
酒瓶子一响,谁也不知道是从那边扔过来的,都以为是对方先动手了。
张大毛跟李老实同时喝叫一声:“杀!!”
两拨人呼啦一下,立刻交织在一起,打了个天翻地覆,天昏地暗……
一时间,钢叉跟钢叉交织在一起,扁担跟扁担交织在一起,镰刀跟镰刀交织在一起。
人们嚎叫着,呐喊着,嚎哭着,奔跑着,半空中尘土飞扬,武器乱飞……。
张大毛跟李老实也交织在一起,两个人手里的铁叉首先相撞,发出叮当巨响。
李老实手里的铁叉首先断裂了,木头把儿太脆弱,被张大毛一下子刺成了两瓣。
李老实不甘示弱,将手里的半截铁叉一扔,飞身过来,抱上了张大毛的脖子,两个人一起滚到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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