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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我依旧很倔强。
虽然时隔七八年，但是这云雾中显现的画面，却像是将我整个人都拽了进去一般，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天，镇子里的王六死了。
王六是个混混，平时尽喜欢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背地里的乡亲看见他都忍不住吐口水，偷偷的骂着：这种人渣，早点死了算。
结果王六真的死了。
他是个无赖的光棍，死两三天后，才有人发觉。因为他院子里面实在是太臭，街坊邻居受不了，爬着墙头一看，这才发现王六死在了院子里。这事情闹的不小，据说警察都来了，结果一侦查，却是说王六有可能猝死在家，由于时间太长，家里的狗饿极了，啃了他的肉身。
既然真相已经大白。
剩下来的自然是装棺入柩，办一场丧事，准备下葬。
但是王六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妻儿。
远房的亲戚在王六活着的时候，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他，死后了自然更是不愿意上门。
尸体就这么摆在院子里面，一放又是三天。
最后有人跑到了山上，找了师傅。
在那里，基本上都是有个习俗，不管身前再怎么作恶多端，死后也必须风光大葬。所谓人死账销，基本上也就是这个道理。虽然王六会偶尔上山偷师傅的香火钱，但是师傅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说透。这一次，他自然还是点了点头，
当下命我带齐家什，赶去镇里。
到了王六家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头了，街坊邻居们路过王六家的时候都是绕着走，忍不住的捏着鼻子，一副嫌弃的表情。等到了地头，师傅却是一愣，认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为什么？
这王六干的是坑蒙拐骗，整日在镇子里也是游手好闲，是一个好吃懒做的汉子。镇里也就他是困难户，住的还是那种泥糊的房子，两间小屋，属于冬冷夏热的那种。到了晚上，连一盏煤油灯都点不起。
但是现在呢。
王六的家里却是盖起了两层的小洋房，外面贴的是琉璃的砖瓦，简直比镇政府的办公楼还要气派。
“这是怎么回事？”师傅忍不住问道。
“大师，这王六今年的手气不错，场场赢……据说去年一年赢了十来万，这才盖起了房子。”村里有位喜欢赌博的汉子说道。
师傅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让人把院门打开。
我紧随其后。
刚一进门，就看见裸露身体躺在地上的王六，他的尸体被狗啃了大半，下半身只剩下骨头了。这天气又热得很，黑乎乎的绿头苍蝇绕着尸体直飞。我忍不住捏住鼻子，扇着手，把飞来的苍蝇给赶走。
其他人想要进门，却是被师傅一个眼神给瞪住了。“你们都留在外面，别进来。张根，你跟我一起。”
“哦！”
我沮丧的点了点头，味道实在是太重了，如果不是师傅喊我，我肯定换个地方好好的睡一个午觉。
就这样。
师傅背着双手，绕着王六的屋子转了两圈，我也在后头跟了两圈。
这叫踩点。
和小偷惯犯的踩点不同，咱们道士这一行，是得判断出阳宅的风水位置，将棺材放在哪最好。基本上转一圈，也就心中有数，但是这一次师傅却足足转了七八圈。足足大半个小时，师傅这才走出屋子。
“丧事该怎么办？”师傅问道。
“就用王六的钱，前几天牌桌上我还欠他不少呢。”
“他家里也有钱，反正人死了，拿来用就是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师傅也是直点头，当下开始安排众人买一些出丧的必需品。一圈说完，事情已经差的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应该要做法事了。就在我认为师傅还会像是往常一样，让我打下手的时候，师傅却转头望向了我，说道：“张根，今天的法事不要你做了，你先回龙虎山吧。”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不要问，不要想，不要猜。回去吧，今晚你不能留下来。”师傅的脸上多了一丝严肃的表情。
第226章 被狗吃的人（）
我能够猜到为什么师傅让我一个人回龙虎山。
师傅肯定是嫌我累赘。
镇子里面的人见到我都会喊我一声小道士，我也学了两年半的道术，知道遇到鬼怪不能回头。我也知道可以用童子尿去浇这些鬼怪，我还知道用桃木剑能够将这些鬼怪给杀死。
为什么不让我留在这里？
不高兴！
表面上我点了点头，但是一转身，我却是混入了人群，翻墙爬院来到了二楼。找了个角落藏好，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
等到人群散开之后，师傅这才找来了镇长。“这王六是被抓了替死鬼。”
“什么意思？”镇长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绕过了他家一圈后，发现这阳宅的位置不对。鬼气围绕……你感觉一下，现在是正午，这整个院子里面没有一点的光。如果换做了晚上，月光反倒会照进来。”师傅掐了掐手指，缓缓说道：“这王六是先死，后被狗给吃了。他的身子散了架，魂魄不全，这丧事今晚就必须得办掉。”
“大师有什么需要呢？”镇长问道。
“找九个属虎、属龙的男人，让他们带上铁锹过来。我刚才看了一遍，王六的这阳宅盖在了死人的阴宅上面……触了忌讳。今晚要是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遇上两只恶鬼。”师傅眯起了眼睛。
镇长皱起眉头，他在原地转了转，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好半天，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大师说的没错，这里原先确实是一个坟墓。埋在这里的也是个好吃懒做的赌汉子……这王六，怎么会把房子盖在他的坟墓上呢？”镇长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气的直跺脚。
师傅点了点头。“那就没错了。”
剩下的就是忙碌。
师傅在镇子里面的人缘很好，他一来，那些原本厌恶王六的街坊邻居都跑了过来搭把手。扎花圈，扎纸人，布置灵堂……
只是替王六收拾尸体的时候却犯了难。
王六的尸身早已经被狗啃的不成样子了，都已经泛臭了，赶走了苍蝇之后，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肉蛆，只是瞧一眼，就让人忍不住作呕。按道理来说，这么脏的尸体是不能入棺的，必须得清理。
几个喉咙粗的大婶忙到了一半，就忍不住吐了一圈，实在是干不下去了。
师傅也是没辙。
最后只能亲自动手，水洗了一盆又一盆，每一盆洗下来的都是厚厚的血膘。足足两个来小时，总算是把王六的尸身给清理干净了。换上一套寿衣，抬进棺材。
“慢！”
就在抬棺人要把棺材搁在大厅里面的时候，师傅却又说了话。“这棺材不能放这里，得放在二楼。这地面阴气重，若是不注意的话，有可能会生变。”
抬棺人不明所以，但仍旧还是点了点头。
当下一步步的将棺材送进了二楼我藏着的房间。
但这几个人上来的时候，我还是怕的很，生怕他们发现了我。幸运的是，这屋子里面杂物本来就不少，几个汉子转了一圈，却是没有看见我。直到下去了，我这松了一口气。
坐在地上，我直勾勾的盯着棺材。
王六用的是冰棺。
周围的电机铭牌上写着‘张家口xxx’，下面还有一排电话号码。四周是用铁皮蒙起来的，上面盖着的也不知道是塑料还是玻璃，反正是透明的，能够一眼看见里面。里面摆着塑料做的假花。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我看见棺材都会心里膈应着。
老人们家里常用的木头棺材，头大尾小，越是刷上了鲜艳的红漆，我看着越是害怕。或许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感觉到害怕，所以总是不敢靠近那些红木棺材。但是这种水晶棺却也是一样……
透过表面，一眼就能够看见躺在棺材里面的死人。
但是我也不敢看。
尤其是不敢盯着死人的脸看，生怕对方会睁开眼睛。我跟过师傅做过不少次法事，师傅都说我的胆子还是应该再大一些。因为鬼怪无非是变出一些幻术，来欺骗人的眼睛，你要是怕了，气势上就弱了几分。
想到这里，我鼓起勇气上前走了一步，朝向棺材里面看去。
这一看，我顿时只觉得一股凉气直飕飕的顺着我的脊椎往上窜，为什么……这王六的眼睛瞪的通圆，竟是在直勾勾的看着我。等到我回过神，那双眼睛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
我吓的打了个寒颤，心里开始忍不住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应该听师傅的话，早点回去。现在藏在这二楼，要是回去的话，肯定会被师傅训斥。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我站在了墙边，也同样直勾勾的望着那棺材。
……
此时，楼下早已经是忙的热火朝天。
这样的丧事确实少见。
棺材搁在二楼，不让人见，若不是周围挂满了白布和已经布置好的灵堂，只怕是路人都不知道这里正在办丧事。
当下，九个属虎、属龙的汉子都已经到了地儿，没人扛着一把铁锹。
镇长挨个的散了烟，对着师傅说道：“大师，人已经到齐了，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师傅点了点头。
掖了掖袖子，掏出一块铜板，轻轻一抛。带着琅琅的回声，铜板掉落在了地上。
师傅当下用捡起铜板，又拿着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圈。“你们几个，在这里开始挖，什么时候挖到了骨灰罐子，什么时候停下来。”
众人一听，皆是楞了一下。
挖骨灰罐子？
这要是干其他的事情，或许还可以。但骨灰罐子这种事情太不吉利，当下几个人就想要撂挑子走人，不打算继续干了。
师傅也不阻拦，只是淡淡地说：“你们可以走，走了也没用关系。今天王六的这场法事能不能做完，最关键的就是看你们能不能找到这骨灰罐子。要是能够找到，一切安然。”
“要是找不到的话，会怎么样？”镇长忍不住问道。
“只怕是今后，这个镇子就不太平了。这宅子，会成为凶宅。这个镇子，会成为鬼镇。每七天，镇子里会死一个人。直到镇子里没有人能死！”师傅眯起了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表情严肃的很。
第227章 鬼糊眼（）
这九个属龙属虎三十刚出头的汉子皆是楞了一下，其中有一个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据说还是哈佛毕业的，张口闭口满嘴的洋文。他见到师傅这么说，当下把手里的铁锹一丢。
“老先生，骗人不是这么骗的。现在都是二十世纪了，要崇尚科学。你说话必须要有科学依据，七天死一个人，你是怎么知道的？信不信我报警把你给抓起来，你这是宣传封建迷信。”
师傅盯着留学生，也不恼怒。
反倒是眯起眼睛掐了掐手指，暗暗点头说道：“时辰到了。”
“什么时辰到了？”留学生问道。
“要是不信，现在站到门口去，三分钟后必能看见血光之灾。”师傅双手一甩，背在身后。“你们九人缺一不可，少了一个，就组不成九星连珠，这地下的骨灰罐也挖不得，否则动了灾星，祸害反倒是更大。”
留学生冷哼了一声，气势汹汹的走出了门外。
一边走，还一边不停的嘀咕着：“我到要看看什么血光之灾，老骗子。我一个堂堂的留学生，一个海归，难不成还能被你给骗了？”
轰！
嘶嘶！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尖叫和哭嚎。
留学生傻了。
他望着门前满地的鲜血，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忍不住的打着颤。
怎么回事？
他刚刚走到门口，一辆拉沙的货车就贴着过道疾驰而过，也不知道哪家的孩子正在路边玩球，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这辆货车给撞了个正着。鲜血当即飞溅，把整个车窗打的全是迸开的血。
那个孩子在半空中打了个转，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王六院口的门槛上，浑身的骨头都碎了，脑袋缺了半边，折在一旁，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王六的院子。
最让人觉得害怕的是，那孩子的嘴角还带着笑。
不仅仅是留学生愣住了，王六满家的人也都愣住了。
“镇长，赶紧去处理事情吧。”师傅叹了一口气。背起双手，不停的在堂屋里面迈起步子，每走一圈，就忍不住的用脚尖点了点地面。也是忍不住的叹着气……
院外闹哄哄的。
愤慨激昂的镇民们几乎是涌到了货车前，将想要逃逸的司机给生生的拽下了车。
“人给抓来了。”
“这小子撞死了人，居然还敢逃？”
“拖出去枪毙了！”
几个汉子扭着肇事司机迅速来到了院子里，司机被打的鼻青脸肿，门牙都豁掉了两颗，鼻血哗哗直流。众人围着肇事司机恨不得当场把他给扭打死！
镇长怕打死了人，只得将众人给分开。
细细询问了几句，这才晓得。
肇事司机是外乡的人，因为路上下了大雨，他这才不得不从龙虎镇插过，打算避雨。可是谁知道，车子刚刚进了镇子，雨就停了。司机没打算回头，反正从这里走也是一样。
车一路开到了王六家门口，路上是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不知道从哪出来俩个人。
他俩勾着腰，盘腿坐在地上，就在那玩着牌九。司机吓了一大跳，连忙打方向盘。但是这方向盘一转，结果却是坏了事情，谁知道路边还有一个孩子，就这样被自己给活生生的撞死了。
“放屁！”
肇事司机话音刚落，就有人骂了出来。
是谁骂的？
就是那个留学生。
“马路上哪有坐在那里玩牌九，我怎么没有看见人？再说了，被你撞死的那个孩子一直就在路上，你怎么可能没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