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阴媒- 第30部分

　　　　我摇了摇头，走进了垒尸巷。这一次进来，比上次进来的时候，心态要好很多了，不再是提心吊胆的。

　　　　说白了，当年，这巷子里烧死的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那是一个战争的年代，死亡不可避免。所以，他们只是有一些残存的怨气还留在这个巷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再说的通俗易懂一些就是，他们除了会吓唬人，在夜晚的时候，鬼哭狼嚎一下，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大雨中，我似乎感觉到有一双手想要来拉我，但是，一碰触到我的手臂，就飞快的缩了回去。

　　　　我扯着嘴角，低低的笑了一声，我现在可是被雷劈过，那雷上面附着的怨气，可比这巷子里面的怨气还要大。这也是，我能够有恃无恐进来的原因之一。

　　　　宋家的宅子里面也种了一个大槐树，也像是在欢迎我一般，树叶在雨中“沙沙沙”的响着。

　　　　前头的铁门依旧是上着锁的，我就只好绕到了院子的后面。那一扇小门，还是跟我们之前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记得，大门是可以打开的，当时，宋菱带着我们离开的时候，就是走的大门。

　　　　刚进入宋家后院，我突然感觉到，我身后传来一丝细小的脚步声。

　　　　等我回头看的时候，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鬼是没有脚步声的，应该是人。我下意识的觉得，可能是宋菱来了。

　　　　这时，我的肩膀上，突然搭了一只手，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他的手，刚好搭在我肩膀上，被雷火烧过的地方，我一下子就疼的弯下了腰。

　　　　可是，这一弯腰，也让我摆脱了身后的手，我飞快的转过身去。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跟他的手一样，身体已经佝偻的很厉害了。他全身穿着的都是黑色的，像丧服一样的，连表情都是死气沉沉的。

　　　　他的手里拎了一盏煤油灯，外面罩着一个玻璃罩子，就算是在下雨天，也可以用。

　　　　“小伙子，快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的声音很细小沙哑，就像电视里面演的，皇廷里面的太监一样。

　　　　他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眼珠子很小，眼白很多，按照外婆的说法，这样的眼睛，就是看死人看多了。

　　　　“我要找宋菱，我有朋友在她手上。”我挺直了背，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

　　　　虽然，我在身高上碾压了他，但是，他的眼睛只要一看向我，我就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那样的眼神，真的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没有任何的表情。

　　　　“嘿嘿，你身上的伤，是被幽冥雷火烧过的吧，还能活下来，真是命大。”怪老头提着他手里的油灯，照着我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看。

　　　　我还真不知道，那破雷还有这么好听的名字，什么幽冥雷火，简直就是索命雷火。

　　　　“大爷，你就让我进去吧，这个朋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今天一定要找到宋菱。”既然这老头都知道幽冥雷火，肯定不是一般人。我这人有一点好处，能屈能伸。

　　　　“哼，你是说宋家那丫头吧，她今天晚上不会来了，你走吧。”说完，那老头就拎着油灯，朝着宋宅的前面走去。

　　　　我看出来了，这个怪老头可能是宋宅的守宅人，可是为什么上次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

　　　　见到他要走，我立刻就跟在了他的身后，这宋宅里到处都透着古怪，还是跟在他的身后比较安全一点。

　　　　“嘿，你这臭小子，听不懂人话嘛？你跟着我干嘛啊？”

0048　守株待兔（）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那怪老头走两步，就朝我看一眼。雨水迷蒙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怪老头的表情，但是，我知道，眼神要是能杀死人的话，我早就千疮百孔了。

　　　　怪老头骂骂咧咧的朝前走，一边走，嘴里一边嘟嘟囔囔的。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故意把头偏向了另一边，不去理会他。

　　　　他佝偻着身子，身上的雨衣几乎盖过了他一整个人，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整个脑袋。手里提着煤油灯，一瘸一拐的走在泥泞的地上。

　　　　这时，不远处传来这一阵清脆的铃声，开始是很微弱的，后来变得越来越强，离我们也越来越近。

　　　　一听到这个铃声，怪老头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然后快速的回过头来看我。

　　　　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帘，我看到老头阴鹜的表情，鹰勾一样的鼻子狠狠的喘着粗气。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宋菱来了。

　　　　我静静的看着宋宅的铁门外面，嘴里勾着一抹笑。这时，突然看到那怪老头从一旁的草堆里面抽出了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木棍，气势汹汹的朝我走了过来。

　　　　我连忙朝后退了两步：“老头，你干嘛呢？”

　　　　那老头怪异的笑了一声：“刚刚叫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毕竟是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动作哪里有我灵活。

　　　　他把棍子狠狠的朝我打来，我还没等棍子落下来，就远远的跳开，往宋宅大门的方向跑去。

　　　　“小兔崽子，你不要命了。”怪老头在原地气的直跺脚，急乎乎的朝着我跑了过来。

　　　　我以为那个老头又要打我，但是，我的身后就是那一扇大铁门，根本就没有地方躲了。

　　　　这时候，我看到，从垒尸巷里面走出来一顶轿子。对，就像是从古代清宫戏里面走出来的那种轿子。

　　　　金漆的方顶，龙凤呈祥的轿帘，轿子不大，前后各有两个人抬着轿子。轿顶的四个角，各挂下来四个铃铛。之前听到的铃声，就是从这四个铃铛里面传出来的。

　　　　轿子快要到眼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前面两个抬轿子的，根本就不像是正常的人。

　　　　裸露在外面的脸和手臂都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白色，就像是白纸一样的，身上穿的衣服也规规矩矩，有棱有角的。

　　　　这几个抬轿子的人，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不折不扣的纸人。

　　　　我骇然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自觉的就屏住了呼吸，整个人缩在了铁门旁边的墙角边。我一推后，刚好踩到站在我身后那个怪老头的脚。

　　　　怪老头疼的呲牙咧嘴的，但是，又不能开口。他在嘴里无声的张了张嘴，看口型，应该是在骂我。

　　　　但是，下一秒，他就把手里的煤油灯一把塞到了我的手里。而他则跪在地上，整个人缩在了我的脚边上。

　　　　我皱了皱眉头，正打算把那怪老头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铁门外面的轿子，已经慢慢走进来了。

　　　　抬轿子的纸人走的并不稳，摇摇晃晃的，等到轿子快要到眼前了，我才看清楚，那轿子虽然不宽，但是特别的长。

　　　　大雨滂沱，吹动了帘子，我瞪了眼睛，看着从帘子里面露出来的一个角。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轿子里面没有坐人，却是一口棺材。看棺材的样式，应该是跟我们之前在宋宅地下室看到的那些棺材的材质是一样的。

　　　　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这棺材里面，躺着的，应该就是宋菱。

　　　　进垒尸巷之前，我试想过很多种见到宋菱的场景，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的。

　　　　抬轿子的纸人，直接抬着轿子就从铁门的外面，直挺挺的进来了。铁门的门锁还是好好的，铁门也纹丝不动，他们就这么走进来了。

　　　　走在前面的纸人，在走到我面前的时候，还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他就离我一米都不到，就算是停下了脚步，在雨水的冲刷下，那些纸人都看上去摇摇晃晃的。

　　　　纸人做的非常的逼真，有鼻子有眼的，盯着它的眼珠子看久了，竟然觉得它的眼珠子还会动。

　　　　我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能微微的，一点一点的出气，吸气，好像我一用力呼吸，就能把面前的纸人给吹走了一样。

　　　　抬轿子的纸人只看了我几秒钟，又看了看我手上提着的煤油灯，然后，又继续往宋宅里面走去。

　　　　轿子都进去很长时间了，我才渐渐的回过神来，眼睛酸酸的，我看着宋宅的大门愣了很久，我不明白，这轿子是怎么进来的。除非是魂体，不然，怎么可能这样随意的走来走去。

　　　　半晌之后，跪在我脚边的怪老头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了我手上的煤油灯。怪老头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宋宅的大门走去。

　　　　经过了刚刚的那一幕，我连冲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我乔炎长这么大，跟着我外婆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现在居然被一个纸人差点给吓得屁股尿流的。

　　　　眼看着那怪老头快要走到宋宅大门前了，我立刻跑了上去，拦在了怪老头的前面：“大爷，你告诉我，刚刚进去的是不是宋菱，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跟她说。”

　　　　怪老头并不理我，而是微微的抬起头，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嘴里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从我的身边绕了过去，继续往宋家大宅走去。

　　　　这时候，我又听到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在密密麻麻的雨帘当中，我只能看到那棵大樟树的一个轮廓，还有它不断在空中舞动的枝叶。

　　　　怪老头把身上的雨衣脱了下来，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宋宅的大门。

　　　　脱了雨衣之后，我发现这老头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瘦小，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了，身上一点肉都没有。

　　　　两只手骨瘦如柴，还特别的黑，就像是……对，就像之前我手臂上留下来的鬼手印一样的。

　　　　但是，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这老头不是鬼，是活生生的人。我又想不通，既然是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眼看着怪老头快要进门了，我立刻跑了过去，前后脚的跟在老头的身后。

　　　　大厅的中间，从大门开始，一直延续到上楼的楼梯上都布满了雨水。

　　　　应该是之前的纸人和轿子留下来的，他们应该是抬着轿子上了楼，那棺材里面的应该就是宋菱没错了。

　　　　进来之后，那怪老头把煤油灯放在了一旁，然后拿出了一块抹布，开始擦地上的雨水。

　　　　难怪之前来的时候，觉得地板跟擦过了一样，看不到冯杰的脚印了，应该就是这个怪老头擦掉了。

　　　　怪老头从进门开始，就没有理我，他不骂我，我反而有点无所适从。

　　　　“大爷，你是宋家的什么人？”我猜，宋菱应该是办事去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下不来，我索性就在楼下等吧，再说了，那几个纸人应该也在楼上守着。一想到那些脸色惨白的纸人，我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怪老头不理我，自顾自的擦着地板上的雨水。

　　　　我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看着怪老头离我越来越远，等到他快要擦到台阶上了，都换了好几块干抹布了，他都没有一丝要跟我说话的意思。

　　　　我知道，他肯定跟宋家有关系，看来，不下点猛料，他是不会说话的。

　　　　“大爷，你认识佩姨嘛？她之前也住在这里。”我站起身，装作不经意的说道。

　　　　果然，我一说完，那个怪老头飞快的抬起了头，一脸震惊的看着我。灰白色的眼睛里面竟然流露出一丝的恐惧。

　　　　“你刚刚说谁？”可能是蹲在地上蹲太久了，老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可是，一下子还站不稳，站到一半呢，就跌坐在了台阶上。

　　　　额头狠狠的磕在了楼梯的护栏上，发出一声巨大的碰撞声。但是，那怪老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的，一直重复着刚刚问我那句话。

　　　　看到怪老头这样的反应，我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看来，周宁宇的猜测是正确的，佩姨的死，确实有点不寻常。而这个老头，可能知道一点内情。

　　　　我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怪老头走过去：“当然是冯佩，宋菱二叔的妻子，她的二婶。”

　　　　怪老头当然不会不知道我说的佩姨是谁，但是，我没说一个字，怪老头脸上的神色就白一分。

　　　　“你……你是她什么人？”怪老头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的指着我说。

　　　　“我叫她佩姨，你说，我是她什么人？”这时候，我已经走到怪老头的面前的，我弯下腰，凑近怪老头。

　　　　“啊……”怪老头突然嗷叫了一声，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狠狠的撞在我的胸口上，把我撞到了一旁。

　　　　然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念着：“不要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宋家干的，不关我的事。”

0049　谈判（）　
我直起腰，看着怪老头从大门口跑了出去，然后消失在了雨幕当中。放在门旁边的煤油灯的烛火，微微的晃动了一下。

　　　　我皱了皱眉头，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煤油灯有一点奇怪，都烧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得里面的烛油少一点，特别是刚刚怪老头放在我手里的时候，更是觉得，这煤油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站在楼梯口，往楼上看了一眼，宋菱没这么快就完事。索性，我就朝着煤油灯走去。

　　　　煤油灯的中间放了一个小碟子，上面放了一根白色的烛芯，有火燃着的地方，烛芯是黑色的。

　　　　近距离的看，发现那烛火的颜色也有点奇怪，竟然带了一点蓝光。

　　　　煤油灯里面确实散发出了一股味道，不刺鼻，有点难闻，但是，闻久了，竟然觉得隐隐的有点香味。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烛油，用的应该是尸油。所以，烧的特别的慢。很多古墓里面的长明灯，用的也是尸油，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可是燃烧千年不灭。

　　　　我把煤油灯拎在手上，突然觉得，这煤油灯，可能是我的一张保命符。

　　　　刚刚怪老头把煤油灯塞到我手里，应该就是为了躲避那些纸人，具体，为什么可以用这盏煤油灯，我也不知道。

　　　　以前，外婆跟我说起过这种纸人，曾经，外婆给一户人家配过阴婚，用的就是这样的纸人。

　　　　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这种纸人，能走能动，能哭能笑，就跟正常人是一样的。但是，千万不能看着他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