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一副严肃样子的甄文文也忍不住消沉起来。
……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甄文文应该是太过寂寞了，所以但凡面前的小姑娘有一点点的可能性能够和自己交流，她都觉得万分欣喜。
申敏雪终于还是心软了，微微侧脸，对着犹自不停歇的甄文文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
（⊙ˍ；⊙）
甄文文立马闭嘴了——这个小姑娘真的能听到自己说话？刚才她是眨眼睛了吧？
甄文文犹犹豫豫地再次开口：“你刚才应该不是眼皮抽筋吧？来，再眨一次……”边说边伸手在申敏雪面前挥一挥。
申敏雪叹了一口气，再次扎眼，并配合了点头的动作。
幸好沈路并没有看见。
快走到沈家，沈路终于开口了：“小雪，前几天你见过的那个周文斌——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说他想和你做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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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沈路纠结这么久是这个问题？
朋友？
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申敏雪还没有开口，从前为人师表的甄文文就恢复本性：“现在的学生，比五年前的更早熟了，才几岁，就知道找女孩子做朋友？小雪你可别答应，你这样的年纪，就是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或许是看出自己小表妹吃惊的神色，沈路尴尬地用脚蹭了一下地面，解释说：“周文斌的成绩很好，人也不错。我是说，咳咳，我的意思是……你下回要是见到他，就当做普通朋友就是了，千万不要多想。”
申敏雪笑笑：“就是那个上次想要把拖鞋让给我的人？看在他是你好朋友的份上，我就勉强把他从算是认识归类到普通朋友吧。”
小雪的态度太过自然，沈路觉得这样的回答竟然让自己说不出什么别的话语了。
一直到回到外公家，申敏雪去洗澡。她拿着毛巾和换洗的衣服对着甄文文说：“甄老师，既然刚才我都回应你了，就是不会再装作不知道。所以你可不可以稍微尊重一下我的个人**？现在我想要去洗澡了。”
甄文文略有些尴尬，最后在浴室门外站着。听到浴室哗啦啦的水声，甄老师心想：小小年纪还知道说个人**？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好打发了。
申敏雪洗完澡，回到房间。关起门后，用干毛巾仔仔细细吸干脖子上被打湿的碎发，就着擦脸擦脖子的姿势侧了侧手腕看了一眼电子表：“甄老师，作为一个有生活规律的人，我不得不告诉你，距离我睡觉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你还有半个小时和我交谈。所以，你确定要继续发呆？”
甄文文被小小地噎了一下，又立即回神：“你真的能看见我？能听到我说话？”
“如果你觉得这是你臆想出来的，那么请不要打扰我做睡前瑜伽，我想你可以出门左转回甄家了。”申敏雪以莲花座姿，双手结智慧掌印，颔首低语。其实天知道她此刻的内心也是有些许的忐忑，并不比甄文文要淡定多少，只好依靠呼吸来调节心绪。
两人对峙一会儿，终究还是甄文文棋差一招，败下阵来。
“是的，我就是五年前在光明小学门口被车子撞死的女教师，我叫甄文文，刚才来你们家的是我的爷爷奶奶。想必我们家的事情你也略有耳闻？”
“不，从前我并不太清楚，如今也只是知道大概。没有一位有最起码道德的家长会对自己的孩子八卦别人家的痛苦。”
“是啊。你们家的人都挺好的。申校长是你爷爷吧？我出事之后，申校长还好几次给我爷爷奶奶送来慰问金……”
“恕我直言，如果甄老师要一直回忆这些，恐怕剩下的二十五分钟，我们也没有交谈的必要了。”申敏雪的心情不可谓是不焦躁的。原本只是能见鬼也就罢了，谁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忽然还能触碰到鬼了？那样阴冷的手感，哪怕刚才洗了热水澡也挥之不去。
甄文文无奈：“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其实我是有事想要拜托你。”
“你放心不下甄太爷爷和老太奶奶？”申敏雪不用甄文文开口就知道她的牵挂是什么。
“是的。”女鬼露出伤心的神色，“你先别急着回绝我。我在人间徘徊了五年，就是因为放心不下我的爷爷奶奶。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奇人异士，但是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并不能直接看见‘我们’，而是要借助媒介才行。更何况那些人里头，有心术不正的、更有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托付给别人，只能日复一日地继续逗留人间，陪在爷爷奶奶身边。偶念一下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也是我曾经以为可以坚持一生的工作。”
申敏雪也并不想一直咄咄逼人地和女鬼聊天，尤其是她发现对面的甄文文去世之时也不过二十四五岁，比自己的心理年龄小了好多，根本就不知道保留底牌，一开口就透露出各种有价值的信息。这让申敏雪暂时放下心防，觉得可以确信一开始的判断——甄文文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鬼，相反她还保留着纯真的品质。
于是申敏雪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你是一个孝顺的人。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帮助你，可是我目前也只是一个即将上初中的小姑娘而已。我能帮你什么？先说好，我只会做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当年开车撞死我的那个人今年初被放出来了。原本是判了七年，因为表现良好被减刑，他并不是什么大恶的人，现在正在寻找我爷爷奶奶的下落，想要弥补我爷爷奶奶。”甄文文斟酌着开口。
申敏雪不解：“既然不是恶人，怎么不在你出事之后就进行补偿？现在都过去五年了，未免也太迟了吧。”
“他，也算是个可怜人吧。以实业发家却被自己妻子和堂弟算计，最后身败名裂入狱服刑。就像是电视剧里演的豪门恩怨一样——要不是我死后意难平，跟着他家人和他好一阵子，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甄文文说起那个把自己撞死的“凶手”，也是神色复杂。
“你不恨他？”申敏雪觉得人类的情绪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支持甄文文鬼魂到现在的，居然不是死前的怨气，而是对亲人的牵挂。
“刚开始是恨的，后来发现有些事情，真的不是简简单单的谁对谁错。难道我应该恨肇事者蠢笨被人算计吗？”甄文文苦笑，“再说了，恨不恨都没有什么用处了，我都已经死了。”
“所以你说那个人在打探你爷爷奶奶的消息？想要弥补？”
对面的女鬼点点头：“他用了半年时间，找回几个从前得力的手下，办了一个小公司，现在手头宽裕了，想要再给我爷爷奶奶一些弥补。但是我知道，如果他直接找过来，爷爷奶奶是不会接受的。”
“这我明白。所以你希望我说服甄太爷爷和老太奶奶，收下撞死他们孙女儿的肇事者给的钱财？”申敏雪挑眉，“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的，我也想到这一点了。爷爷奶奶的脾气，我是最了解了。我想让你帮我的忙是，让他换一个方式弥补我爷爷奶奶，比如说，给他们找一家养老院什么的。”甄文文的想法其实也算是比较合理了。
申敏雪叹气：“所以我必须在那个人找到你爷爷奶奶之前，先找到他，然后莫名其妙地建议人家不要给受害者家属送钱去？”
“抱歉，我知道我有些为难你了。可是一旦对方先找到了爷爷奶奶，必定是会被轰出门去的。就算他以后再用别的方式弥补老人家，他们也会发现不对劲的。甚至会发展成生活中遇到一点运气好的事情，就会怀疑是那个人的好意，而不肯接受。”甄文文苦着脸说。
第9章（）
“对了，你说还有一些人知道神鬼之类的事情？是修真人士吗？”说完正事，申敏雪好奇。
甄文文点头：“修真？这个词恰当。确实还有这样的人，不过我从来没见过能够像你这样直接看到我们并且能和我们说话的。对了，今天晚上你甚至还碰到我了！”
申敏雪不解的也正是这一点，既然和甄文文现在算是熟悉起来了，她便直说：“但是之前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具有能触碰到你们的能力……额，其实我不太确定，因为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能看到这些的。上个月在校门口我看到你和一个胖男人，从你们身边擦过去，并没有碰到。”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了啦？对对对，你就是那个六年级三班的小班长，我有印象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呀。你说的胖男人是陈飞吧？不能没礼貌，要叫他叔叔。虽然陈飞喜欢开玩笑，但是人不坏的。”甄文文最后说到人不坏的这几个字，犹豫了一下，最后替换成：“是个不坏的鬼。”
解决了一桩心事的甄文文今晚特别活泼，连忙说：“要么我我去把陈飞喊过来，你试试能不能碰到他吧。”
申敏雪摇头：“还有五分钟，我就要睡觉了。大晚上的，一个男人来我房间，太唐突——哪怕是男鬼也不行。”
“是我考虑不周。你等等，我去找王婆婆——王婆婆是在镇子上呆了二十多年的老人家了，见识比我多，我刚成为鬼魂的时候，还是她教了我好多事情。”甄文文似乎是想到了更好的人选，转身就要出去。
“不了，明天吧。”就算是今日和甄文文一通交谈收获颇多，申敏雪也没有想要打破自己作息的意思，心理年龄大了，就有这么点不好——好奇心越来越不重了。
甄文文告辞，申敏雪好眠。
第二天天亮，申敏雪伸了一个懒腰，手腕上略宽的手链往胳膊肘滑下来一小段——原来是黑曜石呀。
对着亮光照了照黑曜石，有棉有裂，确实如老太奶奶说的，品相一般。
“我爷爷以前就是从事文物修复类工作的，还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呢。”甄文文一大早就赶来沈家，守在申敏雪房间里。猛然出声，吓了申敏雪一跳。
“甄老师你可真是——露面吱一声好吗？”申敏雪拍拍胸口。
甄文文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昨晚上我去找了王婆婆，她对你也很感兴趣，要不我带你去见见她？”
申敏雪考虑得就比较周全，之前以为鬼魂和自己不可能产生实质的接触，所以逐渐接受了能见鬼的事实，可是昨晚那样子碰到了甄文文的手，倒是让自己多了几分担心——古来话本里也不乏精怪鬼魂夺舍人身的故事。虽然甄文文说王婆婆是好鬼。可是和一个听上去就是人老成精，且做了二十多年的鬼魂接触，还是一件冒险的事情——至少申敏雪信奉“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去哪儿见她？”
甄文文完全不知道面前少女千回百转的心思，很干脆地说：“王婆婆都在老年活动室外头的健身器材附近。”
那是个很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就算申敏雪不懂风水，也知道那地方人气重，现在又是七八点，太阳都出来了，青天白日明晃晃，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好。”申敏雪最终决定去了。
……
王婆婆果然是历经风霜的老人家，即便如此，她昨晚听到了甄家小丫头说起沈卫国的外孙女能够通灵，也是挺吃惊。
老人家比较干瘦，穿着福禄寿的褂子和布鞋，上下打量了申敏雪好久。
“小囡囡天庭饱满，眼神清澈，是有福气的面相。至于昨晚文文能碰到你，老婆子料想因为昨晚是初一，你又佩戴了文文至亲经常接触的手链——对，就是那串黑曜石。”王婆婆看出申敏雪未问出口的疑惑，笑笑说，“放心吧，每逢初一阴气重，你又凑巧佩戴了文文至亲的心爱物才会产生这样的巧合。不必担心这类情况频频发生。不过黑曜石辟邪化煞，你时时刻刻都能看见魂体，日后你还是去寻一串开了光的带着吧。”
王婆婆很体贴地没有问申敏雪到底是如何获得这样的能力，也闭口不谈任何会引起误解的，譬如申敏雪生辰之类的问题，反而是给申敏雪讲解了很多阴界的常识。
比如说，申敏雪猜想得没有错，只有具有极深执念的人死后才会不肯投胎，成为流连世间的鬼魂——也叫魂体；
比如说，现在这个社会几乎没有了门派修真的传承，所有奇人异士都在“有关部门”做了登记，以免他们滥用能力——有时候遇到棘手的事情，国家也会安排这些人士去发光发热。
比如说，没有去有关部门登记的人也有，有些是心术不正不愿意受管束、有的是不爱和人打交道，在深山隐居、也有的是胆小怕事，藏在人群中过普通人的日子。
总的来说，这些有特殊能力的人是千万里无一的，整个大兔朝也不超过百人。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并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能够上天入地、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点石成金。
“所以小囡囡，你就安安心心念书吧，科学知识，也未必就不如法术神通。”
“那么王婆婆徘徊在人间的执念是什么？”申敏雪并不想事后背着老人家对甄文文打探，索性直接问出口。
王婆婆笑笑：“你年纪小不知道从前的事情，就是甄家的小丫头也不知道。那十年浩劫里头，咱们镇子上的人同心，护着我这样‘封建迷信的糟粕’，让我老婆子得以过个安稳的晚年。老婆子虽然从前因为各种原因背出师门，可是风水之术还是略懂皮毛的，不过是想着被镇子上的人护了十年，我便还他们这份恩情。”
话已至此，申敏雪不再追问王婆婆还这份恩情需要付出的是什么，世间固然有为权势所迷惑的双眼，可是也不缺固守良善品格的本心。
王婆婆最后笑眯眯地结束谈话，将身子隐匿到附近的老槐树中。
……
甄文文生怕申敏雪没有听懂，在离开的时候给小姑娘说了说自己知道的：“王婆婆以前是这里的神婆，不是骗人的那种。我爷爷奶奶说，她是真的有本事的高人。”
“我知道。不然王婆婆也不会坚守在镇子上二十多年都没有散去了。你不是说在人间呆久了会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