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下恶习,身边人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只是他……从前太过恶劣了啊。
“谢谢你,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还会如当初一般待我。”
这番话听下来,落红瑛已经大约猜到了他现在的心里状况。
这几日简府的风言风语可没有逃过她的耳朵,锦沧在江南织造那里得了势,已经彻底正名成为了简玉珩的兄长。即使萧氏的娘家有怨怼,可是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只对萧氏失望之极,对江南织造不敢当面指责。
她本以为依照萧氏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现在的简玉珩应该焦头烂额。可是现在看到,却往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也或许她早就知道了结局,身前的这个人被感情牵绊的太深,又怎么可能轻易就变了性子。
第1735章 探听过往()
“我见惯了人情冷暖,自然明白那种滋味,”落红瑛浅然笑道,“人无完人,何必强求那么多。”她歪头,眼眸弯弯地看向简玉珩。
就在简玉珩失声想笑的时候,身边人的眼睛里闪烁过好看的光芒,带了探究与好奇,却又像初冬的阳光,带了令人舒服的温暖。
“现在能跟我聊聊那个人了吗?”
他蓦地眉开眼笑,原本避讳的东西,在这一刻就像找到与之分享秘密的孩童,终于找到了同类。
他怎么会忘记,两个相似的名字,这个人也一样知道曾经的江南落家。
“我愿意,”他重重点头,“因为她人很好,我很开心有人能够跟我谈起她。”
过往的一切误会,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烟消云散。恨一个人可以恨一辈子,可是当一切真相大白时,那种释然又带着令人无法忘怀的遗憾。
简玉珩的声音虽然难听,却小心轻盈,仿佛害怕惊动那个已经死去的魂魄。
美好的词汇描绘在这具身体上,落红瑛细细听着,有些许的遗憾。体内的那抹魂魄,若是知道简玉珩冰释前嫌,不知该如何开心吧。
不过若是她的性格,断然不会回头。
“听起来是个天真散漫的姑娘,也没有官家小姐的脾气。”
“当然没有,”简玉珩立刻摇头,“她可是很乖巧的一个人。”
从简玉珩口中说出来的落红瑛,与她记忆中的稍有偏差。在她梦中交织的那个身影,更多的时候活泼灵动,想来在简玉珩身前,也是知书达理,展现的是温柔贤淑的一面。
她知道在这个年代,长辈之间更多关注的,不是女人的学识,而是能不能持家的贤良。
仿佛怕落红瑛不信,他又立刻补充了两句。口中尽说之处,都是落红瑛的好。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起了,到了最后已经隐约有了哭声。
越回忆过往的一切,他的心里越难受。当年的他是多么的愚蠢,错过了本该平稳的一生。
如果、如果当初他守着落红瑛,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事情,落红瑛也不会死……
“佳人已逝,徒留伤感,”落红瑛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在了简玉珩的身边,“不过你这样,倒让我想起一件事了。”
她深吸了口气,仿佛做了重大的决定一般,“我曾经跟你说过,因为名字相似,又同在江南,我查过一些关于落家的事情。”
“嗯,我自然记得,”简玉珩哽了嗓子,强迫自己没有哭出声来。
落红瑛警觉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这才凑到他的身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落家大火那晚,哀声遍野,后来突然就悄无声息,仿佛都瞬间死亡了一样。”
简玉珩面色骇然,显然有些不相信她所说的话,“这也太荒唐了些……我因为误会,这些年来并没有关注过当年的事情。可是你这个说法,有些邪乎。”
他说着,突地怔了下,面色已然变的古怪了起来。
第1736章 穿针引线()
“落家那么多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简玉珩磕磕巴巴地开口,身体猛地向后倒退一步。
“落家惨案时至今日其实不算久远,有些东西用心去打听还会有些端倪,只可惜越来越少的人,能够说出当年的事情了,”落红瑛摇头叹息道:“毕竟落家当年富甲一方,所住的院落又没有左邻右舍,出了这档子事的确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她偷眼瞄了下简玉珩,见对方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补充道:“自然了,这种事情奇怪的地方比较多,所以我从未跟旁人提起。我对落红瑛好奇,却也不想牵扯其中。只是今日见你感慨,才想起这么一件事来。”
简玉珩的瞳孔在这一刻紧缩,他定这样眼前的人,猛然出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多谢,多谢你……”
“红瑛,你干嘛将这件事告诉他?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我非常怀疑他的智商,”黑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样子颇有些滑稽。
“当然是试探一下他的反应,”落红瑛望着简玉珩离开的背影,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如今看来落家的事跟他没有太多的关系,充其量也只是被人挑拨发生了插曲。既然不是他,那就无形之中多了个帮手。”
“可是之前底下的人来汇报,不是说这个简玉珩跟他兄长关系恶劣,可能要争权了吗,哪里有时间管这些事……”
落红瑛闻言,忍不住翘了下唇,“你不懂。简玉珩本来就是个情种,他的脑袋不开窍,才做了那么多荒唐事。如今被我敲开,他肯定会将全心扑在上面。比起我来,他天生有带了优势。不论是官家的身份,还是青梅竹马的相伴,他定有不同的追查方法。”
“哇!”黑胎顿时恍然,崇拜的看向落红瑛,“你下了那么一盘大棋,就是为了等今天的引导吗?”
“当然不是,”落红瑛摇头,“首先排除了他的嫌疑,但是他在外花天酒地也不能让我释怀,所以不论是锦沧,还是丢失的钱财,这都是我对他的惩戒。我曾经相信天道轮回,但是在这里,我只想亲手做完想做的事。”
简玉珩啊简玉珩,你不敢直视自己的感情,如今终于走出过去的那段阴霾,也该让我看一看,当年落红瑛情根深种的那个人,究竟有何能耐了吧。
“天寒的厉害,怎地一个人出门,”简玉珩刚回府,萧氏就抱着大氅急匆匆的迎了过来,“你知道娘多担心吗?现在楚家姑娘的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你若是一不小心,也受了牵连该怎么办。”
沉默地听着萧氏的絮絮叨叨,简玉珩的态度让萧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现在不是颓废的时候。我得到消息,那个锦沧过了年之后,就会被引荐。他若是起来了,我们娘俩儿该怎么办!玉珩,娘从未逼过你,这次你就乖乖听娘的话好不好,体谅一下娘的苦衷。”
第1737章 开口问询()
拐杖插入地面停了动作,简玉珩黯淡了目光,“你何曾没有逼过我……从落家出事之后,我们两个人大事小事都不曾谈拢过。那个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姿态,跟我说的话。”
萧氏见他冥顽不灵的样子,想要训斥却又不知该如何诉说。恨恨的咬了牙,就听简玉珩的声音又淡漠了几分,“娘,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娘俩儿前后进了简玉珩的院子后,萧氏难免焦躁。如今简玉珩的样子,让她彻底失去了掌控。
“究竟是什么事?”
没有耐心的萧氏,落在简玉珩的眼中,多了几分悲哀。他们两人都错看了彼此,谁都不曾真正了解过谁。
吩咐下人泡了宁神茶,简玉珩用热水洗漱了下,才坐到了萧氏的旁边。
萧氏见简玉珩不着急说话,也只能按下性子等待。
简玉珩虽然动作极缓,内心深处却澎湃的海浪不断。一下下的撞击,都让他几乎想要崩溃。
这些年他麻痹自己,封印情感,都为了不去碰触心里破开的那个大洞。可是当被剖开,所有的一切鲜血淋淋,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忽视。
“娘,”定了定心神,他才开口问道,“这些年来我都尽量不让自己碰触当年的事情,可是现在我想知道……”
萧氏怔了下,大脑快速反应过来,他想问的是什么事情。
时至今日,落家的事情还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当年没什么事,你既然不管,到现在也不要问。”
过激的反应,让简玉珩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娘,当年我误会红瑛,所以落家蒙难没有丝毫作为。可是你跟爹不同,你们不可能为了我的叛逆,而不管多年的至交。我时至今日才发现这里的端倪,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是说……落家的事情就是你们做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一巴掌狠狠扇在简玉珩的脸上,发出清脆的皮肉声。
大力之下,简玉珩感觉耳朵一阵嗡鸣作响。
“那总该有个理由吧,”忍住内心的怒气,简玉珩继续说道,“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会去查……”
“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萧氏站起来,面色异常难看,“你就放过她吧。”
“放过她?!”简玉珩咯咯笑了起来,“你之前放过她吗?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都想念着她吗,要不是之前真的以为我娶定楚倾姿,你会这样?”
“我、我那是……”
“你是在赎罪吗?!因为当年我们简府根本没有任何人去管过!”
“你不懂,”萧氏摇头,“不是我们不想管,而是不能管。玉珩,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就是不应该怀疑你的爹娘啊!”
“那为什么不能管,到底出了什么事,”简玉珩双手死死掐在萧氏的肩膀上,眼里的伤痛,让人不忍直视。
萧氏偏头躲过他的目光,眼眸里已经涌上了泪水,“那么大的落家说没就没了,无一人生还,这么大的事情朝廷都不管,我跟你爹……”
第1738章 人性可悲()
简玉珩以为有难言的苦衷,虽然悲愤,却也带了几分希翼。
可是当萧氏说出这两句话,他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没了生机。
“呵呵呵呵,”他凄凉地笑了起来,“难怪啊,难怪你对红瑛念念不忘……”
踉跄地倒退两步,他双目无神地盯着面前的苍老的人儿,“怪不得这些年你开始吃斋念佛了,原来是良心难安。”
“你好好想想,落家家大业大,落得那样的下场。我们简府若是帮忙,保不齐哪一天也会遭了祸事,我跟你爹可不敢拿未来赌啊。再说了,落家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根本不知道,外界流传的都是失火睡梦里的人才……”
“如果真的相信,娘,从我刚才问你,你就会说,而不是等到现在,”简玉珩摇头后退,满眼的失望,“你说害怕步落家的后尘,可是我却知道。如果落伯伯还在,不论简府出了什么事,他都会倾力帮忙。”
闭了闭眼睛,简玉珩声音哽咽地说不出下去。他不敢去碰触过去,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不管不问的背后,他的爹娘居然从来没有关心过落家,更没有伸出援手。
“娘,我过段日子回江南……”
“不行!”萧氏立刻摇头,上前想要抓住简玉珩的胳膊,对方却后退躲避,明显不想跟她有任何接触,“今年的年夜很重要,你不能缺席!锦沧他……”
“别在跟我提这个名字!”简玉珩猛地怒吼,瞪圆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你杀了他娘,又三分四次的想要置他于死地,你居然还好意思的提这个人的名字!我总以为你菩萨心肠,现在才知道,你也是不过是芸芸众生里,一个自私自利卑贱的小人!”
“你、你!”萧氏被堵地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晕厥过去。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我可是你娘啊,生你养你的人!你为了一个死去的落红瑛,居然这样说我!还有锦沧,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你现在所有的一切,哪一个不是简府给你的,哪一个不是我收罗来的!”
萧氏捂着心口的位置,失声痛斥。
然而简玉珩并没有看她,拄着拐杖,不声不响的往寝室中挪动。
萧氏的怒吼声还在后面继续,简玉珩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突然觉得好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番样子。
他至始至终心里都有那个倩影存在,是他自己没有保护好那份感情。
谁敢想,一个担心害怕的念头,会让他的爹娘胆怯。当年跟落家联姻,他们简府其实算是高攀了啊……
他扔掉拐杖,将身体摔在床上。
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落家整洁的庭院,情景优美没有半点富贵奢华。他看到落伯伯坐在竹藤椅上,教着年幼的自己熟读账目。
清脆的孩童音,在垂下的葡萄藤下,带着他度过了幼时时光。
那双眼睛望向他的时候,时常都带着温暖。他怎么能够忘了呢,因为盘云锦的丢失,他竟是将所有的美好,都忘得一干二净……
第1739章 十天大庆()
喧嚣的夜晚,点点灯笼升腾而起,恍若一场天空的盛宴。
在春节到来的前十天开始,皇都整个城就开始庆祝了活动。这一连十天,皇都都会热闹非凡。
往年并没有这么大的阵仗,今年因为各个边疆的部族都齐聚一堂,为了彰显朝廷财力富庶,才有了这番庆典。
最开心的莫过于黑胎,跟在落红瑛身边蹭吃蹭喝,才走过半条街,小肚子已经鼓的像皮球一般。
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黑胎揉着肚子,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盯着天空飞翔的灯笼。
“红瑛,这是我第一次跟你一起过年呢,”它美滋滋的说道,“幸亏我当初没跑啊,不然现在肯定在西北茹毛饮血,哪里会想到人间这么好玩。”
落红瑛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它的额头。
皇都的节日氛围,比江南要浓烈的多,满眼金光闪闪,歌舞升平。
就连百花楼里的姑娘,这次庆典都被安排了出来。她们装扮华丽,在露天搭建的平台上载歌载舞。
五彩云袖在白雪之中旋转,灯火辉映,一片天地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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