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远的。”苦和尚点点头：“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其实你也应该知道，起码听说过。”
“我听说过？”我一愣：“哪儿啊？”
闻言，苦和尚稍微犹豫了一下，轻轻皱了皱眉头。
“反正你也回不去了，这些事告诉你也无妨。”苦和尚说道：“这地方，本就是道家修身养神的福地，在这里修行的人可不光只有我们教里的，往外走出几里，说不准都能在山里遇见你们三教九流的先生。”
一边说着，苦和尚一边用枯瘦的手指，在膝盖上弹动着。
“这福地，其地气聚而不散，而引阴阳纳其中”
“阴平冲阳合，自会化于山河地脉”
“气衍成灵，扶摇九天，去伪存真，是为第一洞天福地啊”
“第一洞天福地？阴平冲阳合？？”我眼睛一亮：“难道这里就是”
苦和尚点点头，说。
“终南山。”
第三十三章 大道（）
终南山又名太乙山，太白山，是秦岭山脉中的一段，西起宝鸡市眉县，东至西安市蓝田县，总面积约莫有1075平方千米。
这块福地，地处中国南北大陆板块碰撞的主体部位。
在外人看来，这里是南北天然地质、生态、气候、环境、人文的分割线。
在我们内行人看来，这里可不是单纯的自然分割线，而是国内阴与阳交汇的一个点。
地气自生于终南山后，便聚而不散，顺地脉运行，自成一块单独的脉络。
只要地气不止，运行自如，那么便能引方圆百里的阴阳汇聚其中。
随后，这些阴气阳气又会伴随着地气一起归于地脉，融入山河之中，化为山河气。
“听说终南山的灵气很足，几乎一草一木都带着阴阳的轨迹，所以行里的先生在这里修行大多都能悟到不一样的东西，只有极少数人会空手而归”我嘿嘿笑着，看了看苦和尚，说道：“这里应该不是终南山的主峰吧？”
“嗯，没错。”苦和尚点点头。
“怪不得，我就说这里给我的感觉没那么”
没等我说完，苦和尚就笑呵呵的插了一句：“没那么有灵性？”
“对。”我耸了耸肩：“虽然终南山是道家发祥圣地，也堪称国内第一洞天福地，甚至还有人把这里称之为仙都，但咱们行里人都知道，这座山压根就没有阴阳相衡圣山地的状态，比起某些圣山而言，这里低调得有点过分了。”
“阴阳相生相合，乃是大道，阴阳不相衡，这也是大道。”苦和尚笑道：“民间有句俗话，叫做风水轮流转，其实这一句俗话是很有道理的，”
“什么？”我一愣。
“越是阴阳充足的地方，其阴阳平衡就越难维持，因为阴与阳都想斗争。”苦和尚轻轻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满脸的笑容：“阴与阳，正与邪，善与恶，大千万物，只要是相对立的，那就不可能平衡，水火不相容啊”
“那些圣山上的阴阳相衡是什么情况？”我问他。
“借助外力，稳固阴阳，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苦和尚摇了摇头：“哪怕是西藏的冈仁波齐峰，那一座传说是佛教须弥山的圣山，如果有一天上面的力量消失了，阴阳瞬间失衡，你知道那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吗？”
我听见这话的时候，表情稍微僵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如果按照苦和尚的这个理论来看，阴阳只是看似相衡平和，但却一直在暗地里竞争分高低，那么这种平衡要是忽然让人给打破了那还不得炸啊？！！
想到这里，我忽然回忆起了南斗山上的情况，之后就想到了上次在齐齐哈尔，阴昙先生他们的那一次。
“苦大师，普通的阴阳相衡，忽然打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我问道。
虽说是问，但我语气却很是肯定，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在我心里有个大概了。
“有没有事，具体得看规模。”苦和尚说道：“规模在界限之下，阴阳平衡被打破，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因为在阴阳失衡的第一时间，那些阴气阳气，都会从原本平衡的地方逃脱出去，之后才会转回来，继续跟对方斗。”
“如果规模在界限之上呢？”我问道。
“原子弹爆发的场面你见过吗？”苦和尚笑着问我。
“我在照片里见过。”我说道。
“嗯，差不多就是那样，跟奇地爆发的场面是差不多的。”苦和尚笑了笑：“圣山的规模越大，这样爆发出来的威力就越强，如果西藏的那座须弥山被人给破了，你知道那会死多少人吗？”
“我操，感情那座山就等于原子弹啊！！”我惊呼道。
“当然了，这种平衡想要被打破也不容易，规模越大的圣山，其稳固的程度就越强。”苦和尚说道：“像是西藏这座须弥山，就已经超出了人力可以打破平衡的范畴。”
“那这座须弥山的平衡会被什么打破？自己会破掉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会，而且这是唯一能打破平衡的路子。”苦和尚很认真的看着我，像是老师在给学生上课那般，一丝不苟的说着：“生由自身，灭也由自身，圣山跟人一样，最容易毁掉自身的，就是自己。”
“阴阳相衡到自身毁灭这个界限怎么划分？规模怎么样才算是大？”我好奇的问道。
苦和尚听见我的问题，稍微沉默了一下，看了看我，笑容有些诡异。
“时日不多的人还能这么好学，确实是难得一见啊。”
闻言，我耸了耸肩，解释了一句，就说自己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界限的划分，其实非常简单。”苦和尚笑着说道：“能被人力破掉的阴阳平衡，都在界限之下，明白吗？”
“这么简单啊”我咂了咂嘴：“终南山的阴阳势虽说时高时低，有时候是阳气盖过阴气，有时候是阴气盖过阳气，但说到底，无论哪一边胜一筹，都对生灵产生不了半点负面影响”
“虽说终南山没有圣山的威势，但山里的生气灵气也不弱圣山半点”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圣山是一种道终南山何尝不是另外一种道呢”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是不受约束的圣山虽是道但这种道却是”
嘀咕到这里，我就没再出声了，脸上的迷茫已经变作了惊喜。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时候，我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好像是忽然间获得了什么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那般，又像是有个问题，自己冥思苦想了许久没有答案，突然想到了答案那样。
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让我都不禁傻笑了起来。
“嘿嘿嘿”
苦和尚见我傻笑不止，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就是想通了一些皮毛而已，看你高兴的。”
“皮毛就不错了，要啥自行车啊。”我笑道。
“你先回去吧安心等着结果”
苦和尚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是累了一般，软瘫瘫的盘腿坐在地上，勾着腰驼着背，连脑袋都微微低了下去。
如果不是这老孙子刚跟我说过话，恐怕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都得认为他是毫无预兆的圆寂了。
妈的，这老孙子要是在这时候圆寂了，那得多好啊。
“真准备弄死我啊？”我挠了挠头：“没点余地了？”
“老葛不想让你死他的徒弟也是但这件事并不是由他们来拿主意所以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都没办法干涉我的决定”苦和尚闭着眼睛，低声说道：“我为不老山的事筹备了很多年我绝对不允许一点私情就坏了全盘的计划”
“行吧，那我也就不求你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们好吃好喝的伺候伺候我吧，我可不想当个饿死鬼啊。”我笑了笑：“到时候给个痛快的。”
苦和尚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那我先回去了啊，要动手之前给个信号，让我有点心理准备。”我说着，慢慢转过身，向着大门外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苦和尚一直都没出声。
直到我走到大门边的时候，苦和尚才开了口。
“我没有剁你的手并不是因为老葛他们不让我伤害你如果我真的想下手那谁也劝不住我”
苦和尚的声音很平静，也很缓慢，听着大体跟先前的声音差不多，但慈祥的味道，却已经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我不剁你的手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跟老葛吵架”
“山河气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对外人有用对我可没什么作用”
“方时良都不一定能打得过我更何况是你呢”
我听到这里，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老和尚。”
一听我这么喊他，苦和尚也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打不过你，这点我认了，但老鬼可不是我啊。”我笑道：“他哎对了！老和尚！我问你个事儿啊！”
忽然，我想起了一个至今还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见苦和尚这孙子还在看我，我也就顺嘴问了一句。
“你认识赵还真吗？”
第三十四章 掌教（）
苦和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这点我在先前就肯定了。
他脸上的表情，除了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笑容之外，要么就是一脸慈祥，要不然就是面无表情跟死了老婆一样。
此时此刻，我又见识了一下他别的表情。
震惊。
真的，就像是自己吃完饭之后，忽然发现自己吃的是屎那样的震惊。
“赵还真？！！”苦和尚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嘴唇颤了颤：“你是从哪儿听来这个名字的？？！”
“你认识他？”我问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好奇：“他应该是个老一辈的人物了吧？”
“你在哪儿听见这个名字的！！回答我！！！”
苦和尚一反常态，直接冲我吼了起来，那种不耐烦的语气，让我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这老孙子给了我一种感觉。
要是我不按照他说的话去做，那下一秒，我就得人头落地。
“我是在鬼山上听见这名字的。”我忙不迭的举起了双手，意思是，自己是个肉票，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我很无辜你他妈千万别动手。
“鬼山？”苦和尚一皱眉，目光犹如刀子一般，在我脸上刮着：“是方时良跟你说的这个名字？”
“对。”我点点头：“就是他说的。”
“来，跟我好好说说”苦和尚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似乎是想要从我脸上找出点破绽来，随后就露出了一个满含杀气的笑容：“方时良是怎么跟你说起这个名字的？”
“他说原来遇见过一个道士，那人叫赵还真”
我一边扯着淡，忽悠着苦和尚，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以免自己陷入死局还不自知。
“遇见？？在哪儿遇见的？？”
苦和尚一瞪眼，声音很低，细声喃喃道。
“不应该啊那老家伙不是死了吗”
说实话，像是苦和尚这样的前辈高人，心性城府必然都比我高七八个档次，当着对方的面嘀咕一些不该嘀咕的话，这明显就不该是苦和尚做出来的。
但他确确实实这么做了，而且是在明知道我在观察他的时候做出来的。
这一点说明了什么？
说明苦和尚这个老孙子的心，乱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儿遇见的，老鬼没跟我细说。”我耸了耸肩：“他只跟我说，这个赵还真貌似跟你们度生教有关系，让我下山之后找人查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方时良原来就遇见了赵还真，那他为什么不早点查？”苦和尚问我，眼里满是怀疑的味道，似乎是在想我有没有说谎。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因为我觉得吧，他除了给我找事干，就基本上没别的作用了。”
我唉声叹气的说道，摊了摊手：“他给我的答案，就只有一个字。”
“什么？”苦和尚看着我。
“懒。”我叹了口气：“当时我听他这么说，差点没跟他干起来，就因为自己懒，直接就把活儿全甩在我身上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懒”
苦和尚喃喃道，目光在我脸上游离了一阵，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就点了点头。
“这倒是挺像方时良的性子。”
“既然我都到你们度生教的大本营来了，还能跟你这个掌教的接触接触，那我觉得吧，这事还是问你靠谱啊。”我不动声色的说道。
“你问这么多有用吗？”苦和尚紧皱着眉头：“你既没有回去的机会，也没有跟那边联系的机会，有的事就算是告诉你了，那也没什么用。”
“那你就当是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呗。”我笑道。
苦和尚看了我一会，没说话，从头到尾都在沉默，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关于赵还真的事。
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苦和尚才开了口。
“很多事都是不能说的但可以告诉你一点”苦和尚说着，目光有些复杂：“之所以今天会有度生教就跟这个赵还真脱不开干系”
毫不夸张的说，听见苦和尚这一番话的时候，我是真有点惊讶了。
我操。
看这情况，孽真人生前的故事还挺多啊！！
“怎么个脱不开干系了？”我兴致勃勃的问道。
“没有他的话可能今天也不会有度生教了”苦和尚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在很久很久以前度生教连雏形都没有的时候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把”
苦和尚的话，在中途就断掉了，表情也有了些变化。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才说。
“如果他还在的话度生教就不会只有我们两个掌教了应该有三个”苦和尚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我看：“方时良是多久之前遇见的赵还真？这个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他没细说。”
“那赵还真现在是生是死，你知道吗？”苦和尚问我：“方时良跟你说过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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