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他说欧阳华当时就是说，他看见我带人追逐小和尚，进了佛宗宗主的佛堂，担心我出事，也担心欧阳华自己带人过来对我不利，所以才立即赶来的。这说法，显然是在找借口。慕容云对任何人都不信任，这是真实的，即便是对我这个他只能依靠的人，此刻也并不太信任。
欧阳华的分析，有一部分是没有错的。
这一回和慕容云的谈话，并没有聊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不过我借机询问了关于给我的那支队伍的事情。慕容云只是笑着说：“都是受过我恩惠之人，你放心差遣便是，万事小心。”接着，就让我离开了。
我心里依然有些不安，回到医师府，已经是午后了，石太监果然已经过来拜访了，为防万一，我把他领进了不常去的医师府后堂，这个会客室，我几乎没用过，也没人来过。
而刚进入后堂，关上门，石太监，居然直接对我跪下了。
322 先皇大愿（）
石太监这一跪，着实是把我吓了一跳，我不由得后退一步，甚至有些结巴的说：“你这是做什么？”
石太监沉默片刻，说：“狄大人，老身不会看错，您就是先皇派来的使者！”
“什么？”我一怔，“先皇的使者，你不是开玩笑吧？”
石太监却摇头，说：“老身不会看错，老身好赖也是五阶中境灵者，对气息的感知断无错误，狄大人身上不仅仅带着先皇的气息，还带着这慕容家历代精魄之气，若非是慕容家人愿意，若非是先皇寄厚望于你，计算你攻破皇陵，也未必能有这样的气息傍身。”
我彻底愣住了。
我没有想到，这件事在皇宫里还有人知道，更没想到石太监知道之后，不是对我表现敌意，而是表现出对我的拥戴来。我皱了皱眉，还是不敢肯定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给他肯定的回答，说：“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看来，先皇未向狄大人说清。”石太监说，“老身，却也并未听先皇详细提起过，只是侍奉先皇多年，有很多事，看在眼中，听在耳中，个中意味，总能了解一二，先皇的意思，向来，这宫里，除了老身，也只有我手下那些小子姑娘们知道了。”
“你手下的？”我不由得说，“你是说，这慕容云给我的队伍里头，那些男女，算是你手下之人？”
石太监确定的点了点头，接着，对我说出了这一支看似杂牌军队伍的来历。他告诉我说，这些人，实际上并没有受过慕容云恩惠，却是受到过先皇和先皇后的恩惠，也受到过慕容家的恩惠。在佛宗和慕容云控制整个北冥之前，慕容皇朝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先皇，也就是我见到的那名虚鬼皇帝，是个乐善好施，但是性格相对较软的人。
他心非常好，而且很有远见，但是，却难以平衡各门各派之间的关系。
北冥原本就是灵者们为了避难才打开的一个空间，是一片人间净土，而先皇，遵守着这人间净土的准则，奉行着老子的无为而治思想，却忘记了，只要是人类，都有着无穷无尽的欲望。先皇的一视同仁，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而先皇企图变革的思想，又触动了各大家族的利益。他不分阶层、不分等级身份的乐善好施，虽然为自己带来了良好的口碑，也积累了不少人气，但是，却没办法树立自己的威信。
最后，天下到了变乱的边缘。
而他自己的儿子慕容云，也开始蠢蠢欲动，甚至勾结欧阳华，对先皇起了杀心。先皇早已经知道这一切，却觉得，这慕容云性格刚烈强硬，正好是个稳定乱局的好手，所以，即是欧阳华和慕容云屠刀毒酒到了他的身边，他也装作不知道，只身赴死。
石太监老泪纵横，说：“先皇，在临“走”之前，最常说的，便是希望云儿能以自身之魄力，深彻变革北冥，让北冥这里灵界，与表灵界接通，不要真真成了那与世隔绝的桃花源。须知，在我等看来是桃花源的地方，实际上，却是这世上的囚笼，是故步自封，毫无发展的畸形世界。”
这话从石太监嘴里说出来，我感到有些惊讶。
而石太监的态度，并不像是在说假话，他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侍奉先皇左右，和他可谓无话不谈。先皇很好相处，并没有帝王的架子。我甚至问他，您把所有的赌注押在慕容云身上，倘若，他不能办到，甚至倒行逆施，又当如何？”
“先皇说……”石太监盯着我，缓缓说道，“先皇言说，若是如此，他必派使者前来，代替慕容云，深彻变革这世道，即便，是动用整个慕容家族的气运精魄，也无不可。”
在所谓表灵界，小时候读书时，我也听过一位皇帝，有大魄力，超前思想，却最终一事无成，反而成了怪胎，亡国之君，被世人唾骂的昏君。这个人，叫王莽。
似乎，虚鬼皇帝是一个和王莽有些相似的人，但是，他似乎比王莽更有能力。因为，这是灵者的世界，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但我依然不放心，又说道：“慕容云，果真没有做到吗？”
“狄大人没有看出来吗？这里，和表灵界的差距，有多大？”石太监冷笑一声，说道，“我在藏书阁呆了多年，是拜皇帝所赐，皇帝毒杀先皇，而我是先皇的亲随，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五阶初境的灵者，他根本没有把握打败我，因此，就想了个办法，把我弄到了藏书阁当差。进过很长日子的观察，他才渐渐觉得我可以信任，而且，我还把先皇帮助过的人集结起来，冒险告知与他，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使唤过我们几年，也觉得我们办事效率高，对慕容家族忠心耿耿，这才真的信任了我。”
他继续说道：“这藏书阁，虽说，像是个囚牢，把我给囚禁了起来，但也是个宝库，藏书阁武技繁多，这只是一方面，而更关键的是，这藏书阁，不仅仅有里灵界的书籍，也藏有许许多多表灵界的书籍。只是，这些书籍对于很多北冥人，甚至皇亲国戚来说，都是晦涩难懂的，可老身在这呆了多年，老身看得懂。由于信任我，皇帝，在第一次出巡表灵界的时候，挑选随行的队伍之中，也有我，所以，老身才得以一堵你们的生活，你们的风采。”
他笑了笑，说道：“都道南堂是最弱的灵者世界，可这南堂人的生活，比北冥却不知好了多少，那些稀罕物件，老身若是能用上，是死也愿的。还有那没有皇帝没有强权的平等世界，也正是先皇所愿。只可惜……”
他的眼中忽然像是要发出光芒来，说道：“现在，终于，先皇的使者到来了。慕容云，他囚禁先皇魂魄，弑父篡位，又引佛宗入皇室，导致慕容家族成了佛宗的后花园在先；坑害各大宗派高手在后；如今，又枉杀忠良，为何欧阳华内斗，把朝野上下，弄得乌烟瘴气。他已经走到尽头了。”
一个太监说出这些话来，是需要魄力的，我也越发的相信石太监，但还是说道：“你，不怕我把你说的话，都告诉慕容云？他可是一直许我高官厚禄的。”
石太监却十分自信的说：“狄大人不会这么做，狄大人，心若在高官厚禄，便不会是现在这幅情状，你可以攀得更高。正是因为狄大人不在乎这一切，所以，如今才走到这看似尴尬的境遇。而天将降大任于你，也正是此时。”
我嘴角勾了勾，本想回应几句，先让他离开的，可这个时候，忽然，后堂的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还有脚步声。
“糟了，有人偷听！”我瞪眼惊呼，我呼声还未完，石太监的身子就猛然一动，唰的一下便弹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而下一秒，他已经拽着一人返回到了我的面前，那人，居然是慕容倾城。
“慕容倾城？”我咬牙说道，“你竟然在偷听？”
“我……我不是故意的。”慕容倾城颤声说。
石太监冷冷盯着慕容倾城，说道：“此人已经听到了我们所说的所有，断不可留。”
我愣了愣，心里，却莫名的动起了恻隐之心，而且，我想起了虚鬼皇帝所说的话。
我叹了口气，说：“这，是先皇直言要保护的人……”
323 囚禁（）
“先皇要保护她？此话当真？”石太监一惊。
我点了点头，说：“你们的先皇，曾经对我直言明说……哦，不对，应该说，是先皇魂魄，说是要保护慕容蓉的后人，哪怕是其他人都不管，也必然要保护慕容蓉的后人。”
“先皇果真与你接触过！你去过皇陵！”石太监兴奋地说，“先皇此刻在何处？哪怕是魂魄，我可否，见他一面？”
这个时候，石太监脸上依然挂着泪，一手却捏着惊恐的慕容倾城。
我叹了口气，说：“你们的先皇已经不在此处。”
“那在何处？皇陵也没有了，龙脉也毁了，到底发生了何事，难道当真是……魂飞魄散……”石太监惊慌的看着我，甚至，手也渐渐从慕容倾城肩上松开。
我立刻拽过慕容倾城来，摇了摇头，说道：“你放心，他……只是在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他的魂魄，应该是过的还不错……”
我心里也没有底，因为，谁也不知道渡鬼人渡化过的鬼魂会去哪里，谁也不知道他们时好时坏。但是，我觉得孙然不可能骗我。而且，每次渡鬼，在最后，厉鬼都会露出解脱一般的笑容，他们似乎很轻松，这绝对是不会错的，所以我猜，我做的，应该决计不是坏事才对。
石太监似乎也相信了，点了点头，说：“只要，先皇魂魄能够安宁，就好……这样就好……”接着，他的目光又变得凌厉起来，盯着慕容倾城，说，“既然先皇交代了不能伤害她，拿我也不敢造次。但是，她是长公主府的人，长公主的独女，她听了我们说的话，难保不会出事……”
“此事我来处理。”我说道，“你回去把，管好你的人，既然我们之间已经把话说开，以后，咱们互相之间，必然也有更多交流。”
“共谋大事！”石太监忽然拱手说道。
我心里没底，但也拱手。
石太监临走，又回过身来，说：“藏书阁，有些不传之书，不传之武技，改日，我会派人送到这里来。”
我笑了笑，说：“我这刚拿了些新东西，又来，我承受不起。”
“放心，决计对你有用。”石太监说道。
说完，他就迅速离开，身法之快，也是常人捉摸不透的。
我心里依然没底，在原地沉默了起来，虽说，我和石太监把话说开后，说话方式，互相之间的称呼也轻松了许多，但是，由于这皇城的水实在太深，我越发也染了慕容云的病，居然真的开始谁也不信了。明明石太监说话很陈恳，言语之间，也没有什么漏洞，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立刻信任他。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慕容倾城低声问：“你们……是要对皇帝舅舅，和娘亲……下手？”
我愣了愣，接着，说道：“如果是，你当如何？”
“我不能让你们杀我的亲人。”慕容倾城有些激动。
“是吗？”我冷冷瞥了她一眼，接着，又望向前方，说，“那你不妨来杀我。”
“我……我也不会杀你，我更打不过你……”慕容倾城似乎冷静了不少，直着身子，说，“可我就是不能让你杀我的亲人。”
“好，”我扭头看着她，笑着说，“人之常情，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请你解释一下，为何别人的亲人死得，你的就死不得？”
慕容倾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说道：“被你杀死的那些医师，是否有亲人？被慕容云杀死的那些王公大臣，是否有亲人？丁韵是否有亲人？这些年在战乱中被坑害的百姓是否有亲人？在你们慕容长公主府，那些累死的、病死的、因为你们一个不开心处死的仆人奴隶，他们是否有亲人？”
“他们……他们……”慕容倾城一直想说什么反驳，却始终说不出来。
我笑了笑，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我早就不是烂好人了。你们慕容家，做的事错事也已经够多了，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怪不得谁。”
慕容倾城咬了咬牙，说：“那你还是杀了我吧，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我不会杀你，我答应过先皇，也就是你的外公。”我说道，“他直言让我保护慕容家族之后，你是慕容蓉的独女，我不会食言。”
“你……”
“但是，我也不会放了你。”我沉声说，“今天，我既然与石太监他们话已说开，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你，为防万一，也为了你的安全，还是就留在这里吧！”我说完，伸手一挥，开始在后堂门上设立结界。慕容倾城这个时候，居然冲上来阻止我。之前一直对我乖巧顺从的她，此刻陡然间成了一头发疯的小母狮，双手齐出，和我斗在了一起。
慕容倾城的确没有多强的实力，即便是现在这暴怒的状态下，也不过二阶巅峰的实力。她的优势在于，她也有慕容家的龙气护体，一时半会儿，我没办法立刻制服她。我干脆且战且退，退到后堂门前之时，突然打开纳天囊，抽出噬灵刀，当空一划，雷神刀引雷之力立刻腾跃而下，果然，慕容倾城守不住这样的硬碰硬对抗，直接浑身一颤，应该是浑身被雷神刀的电光给电麻痹了，接着，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我单手收回了噬灵刀，冷冷说：“灵者世界，强者为尊，实力不够，就不要太狂妄。”
慕容倾城瞪眼看着我，咬牙说：“我……我那么喜欢你！那么信任你！”
“我没让你喜欢我，更没让你信任我。”我一阵心酸，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对于我来说你什么也不是。而且，我也不欠你什么，因为我没有利用过你，因为你根本没有利用价值！”说完，我推出一掌，阳气从我掌风中飘出，慕容倾城整个身体飞了出去，稳稳的落在后堂中间。
这气息是比较柔和的，应该不至于伤了她，但是，我们却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