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忍不住,我背过身,用手擦掉了流出眼眶的泪水。
将红衣完全托付给我们之后,达信转身,再次面对视他为异类的村民。
“亏我还以为你是好人,上次替你解围,算是我看走眼了。”被解开闭口咒的陀娑此时站出来,指着达信,大声的说道。“原来你真的是祸害村里的凶手!”
“所谓一命偿一命,你害了那么多人,应当血债血偿!”随后她看着夜色中的村民,想要从村民那里得到呼应。“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本来就对达信恨之入骨的村民看到他们敬畏的高人也站到了同样一边,纷纷高声呼应起来,仿佛达信是那十恶不赦的妖魔,必须除之而后快。
高呼声中,从人群中出来几个身材健硕的男人,他们将达信绑了起来,推推搡搡的朝村子里拖去。而心如死灰的达信没有丝毫的挣扎,默默的任由他们处置。
“按照村里的老规矩,举行火刑需在午时,事不宜迟,我们就选在明日午时处死这个祸害我们的罪人!”老村长捏着花白的胡子,郑重的宣布道,而他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为了防止这个祸害狗急跳墙,在临死前作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我决定跟乡亲们一起,见证这场火刑。”陀娑大声说道。
为了防止红衣看到达信受苦的样子而再度暴走,我和水修对视了一眼便带着红衣朝村外的喜神客栈走去。
一路上,红衣都在安安静静的前进,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与她无关一般。看着安定的红衣,我的心算是有一点安慰了。但是想到明天即将被处死的达信,我又感到心神不宁。
“水修,你也觉得达信就是那个祸害村里的罪人吗?”稍微与红衣拉开了一点距离,我靠到水修身边,小声的说道。
“你怎么看?”代替回答,水修反问道。
“我觉得不会是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对红衣那么深情,那么温柔,村里的人那么对待他,他却嘱咐红衣不要伤害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背地里再去祸害别人呢?”
想起这两天来村民们对待达信的态度,我就觉得有些替他愤愤不平。我嘟着嘴,一边走一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我觉得事情另有蹊跷。”水修倒是没有跟我一样意气用事,而是保持他一贯的冷静,断言道。
“真的?”从水修的口中听到这样无异于肯定的话,我瞬间有了精神。既然水修这么说,那么说不定事情会出现转机,达信就有救了。
“恩,事情绝对不像我们看到的这样简单。”水修仍旧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但是没有真凭实据,我不敢肯定我的判断或者是猜测是否正确。”
“是什么是什么?”看着水修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抓着他的胳膊摇来摇去。
“这个??????还不能说。”水修无奈的看着我,轻轻的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了你今天晚上就不用睡觉了,两天不休息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又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我嘟起嘴,装作不高兴起来,但是却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水修的性格我是明白的,只要他不肯说,问多了也没用。
“静观其变吧。”看着我赌气的样子,水修安抚道。
说着话,我们就带着红衣,回到了在村里暂时居住的地方。
老乡家的房门大开着,在黑暗中保持着我们走时的模样,昏黄的灯光下,桌子上还有我们喝过的水杯。可是,上半夜的热闹,却不在了。
陀娑一行人,被村里的巫师邀请走了。
那个石勇,大概是因为达信被抓,也不再过来看守红衣。
我看着红衣安静不解世事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发酸。打来一盆水,替这个姑娘,擦洗一遍后,我也终于忍不住,进入了梦乡。
梦中我看到红衣变回了正常,达信也被证明了清白,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就像现在的我,和水修一样。
所谓有了心事就睡不好,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才刚蒙蒙亮。察觉到身边没有了水修,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还是之前我们住的那间屋子,但是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人。
难道他们发现了水修白天没有灵力这个秘密,把他带走了?
“水修!”
我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我突然就明白,其实,看过达信的遭遇后,我一直就在担心,水修要是有一天,守不住灵台清明,被怨气侵蚀做了糊涂事怎么办?
我披上衣服,胡乱把鞋一穿,就跑了出去。
在红衣的房间里,我看到水修。他们两人正在盘膝而坐,水修坐在了她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而前面闭着眼的红衣,仿佛收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全身颤抖着,惨白僵硬的脸上,竟有黑气流转。
这个桥段我见过,在武侠剧中,都是这么替受伤的人疗伤的。难道红衣出了什么事?我心下一紧,快步走了过去。
“水修?”
他张开眼,朝我点点头,然后收手,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着急的问道。
“或许是红衣对达信的依赖太过严重,现在达信不在,红衣内心的低落情绪让她开始变得躁动不安。”水修皱着眉头,眼神中有一丝忧虑,“这样下去,恐怕就算是我也控制不住她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也开始担忧起来:“那怎么办?”
“只能用咒了。”水修说着,两指朝红衣伸出,嘴里开始念起咒语。
随着咒语,一道白色的光自他指尖飞出,慢慢的形成了类似绳索一般的形状,将坐在地上的红衣围了起来。
“这是定尸咒,能封锁僵尸的行动而不对本身造成伤害。”水修跟我解释道。
可是红衣安静了没有一小会,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她竟又暴躁了起来,不断地用戾气冲击着定尸咒,好在她道行比水修差多了。挣扎来去,也只是徒劳无功。
整个上午,我和水修都守在红衣的身边。一是担心红衣发生什么事情,二是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想出解救达信的办法。
窗外,不时有村民扛着木头和柴禾路过。
陀娑带着金花和达沓带着喷香的早餐,也回到了屋中。
也不知道陀娑是怎么想的,竟然当着红衣的面,告诉我们,村民们在稻场里,搭起了一个火刑架。
我听得心里一惊,不由低头去看红衣。心里还有点责怪达沓,这小子,怎么可以当着红衣的面说呢。
“红衣,你别担心,达信很快就会回来了。他是个好人,我们都知道,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安抚起了作用。红衣停止了动作,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她厚重的刘海下,褐色的眸子里一片空茫。
铁皮僵尸并不怎么会思考事物,她的一切只是随着本能走。
想到她和达信之间,对彼此的深厚感情和依赖,我觉得,屋里的气息,令我窒息。
“我,我要出去看看。”我弱弱地对水修说。
他叹了口气,将我按进怀里:“我陪你去。”
“那这里怎么办?”
“不是还有陀娑吗?”水修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陀娑。
吃够了亏的陀娑,连忙点头。
于是水修拉着我施施然地出门了。
他一边牵着我,一边跟我说:“别想太多了,我会救他们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我迫不及待地追问。
他冲我摇摇头,淡然一笑。
水修很少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我猜只有一个真相。真凶,其实就在这个村子里,可能正在监视我们!
第五十八章:真凶是他()
这样一想,我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四处张望,只见到处都是村民,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形迹可疑,但是一细追究,我又想不出来,他们有什么理由做这种害人害己的事,不科学。
午时已近。
达信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连推带搡地拉了出来,朝稻床上方的木架处走去。他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粗绳子,捆牲口似的,把他牢牢地捆在了柱子上,然后一群人就在那么,当着他的面,在他的脚下堆起了柴禾。
而老村长,则在指挥大家摆祭祀时用的桌子,八个手持火把的大汉,排成一排站到了稻床的前面。他们的脸上,是引以为荣的骄傲。
我不寒而栗。只觉得他们比鬼怪还要可怕。
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围着火架子,一脸理所应当的鄙视和气愤。有些妇女甚至准备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一边骂一边朝着达信扔过去,宛如,正义的使者。
当初,红衣就是被他们用这样的眼神和表情,绑进山洞里,活生生饿死,以嫁给洞神的吗?
我无法再看下去,拉拉水修的衣袖,示意他我们回去。
一路上,我们紧紧地手拉着手,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我们走到转角,刚能看到我们住得地方时,一阵炮响,惊了我一跳。
我惶恐地瞪大眼睛,縢地转身看去,只见只见老村长拿起桌子上的一炷香,朝着山的方向说了些什么,再次插上香之后,他对那些拿着火把的大汉一个挥手,八个火把,就一齐开始点燃了达信脚下的柴禾。
他们竟然真的要活生生烧死他!
我一阵头晕目眩,鼻间仿佛已经闻到了达信衣角的糊味。
“水修!”我不由喊到。
还没等水修动手,我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颤动,从脚下传来。
轰——
是我们住得地方。
我和水修顺声望去,只见一道红影疾风一般,从房子里冲了出来。
是红衣!
她竟然挣脱了符咒!陀娑扶着肩膀,踉踉跄跄地从屋子里追了出来。
“红衣!”
我示意水修拦下她,水修却朝我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拦下了陀娑:“让她去,到底是最后一面了。何况,她这样在大日头下行走,本身就是在找死。伤不了村民的。”
他言语平淡,却让人听着忍不住涌起一股伤心之意。陀娑等人面面相觑,最后决定,还是给红衣一个机会。
果然,红衣冲刺了一阵之后,很快慢了下来。
剧烈的阳光照射到她身上,皮肉被烧的滋滋作响,一阵阵青烟,从她的身上冒了出来。
她的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几乎是要跪在了地上,可是她依然坚定地,低吼着,朝达信爬了过去。
“红衣!”我大步地跑过去,想要扶起她。
吼!
她推开我,嘶吼着,一双褐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火堆中心上的达信,一直空洞的瞳仁里,清晰的映出那个被大火无情炙烤着的汉子。
而那些可怕的村民,看到红衣毫无抵抗之力的样子,开始向她扔东西。有菜皮和臭鸡蛋的扔菜皮和臭鸡蛋,没有的,就从地上捡石头砸她。
“打死她!”连村子里的小朋友,都搬了块大石头朝她拼命的扔过去。
“红衣,回去!回去!”达信焦急地吼着,这个在整个行刑过程中,一直表现的沉默而坚强的汉子脸上,终于留下了悲痛的眼泪。
“红衣,你听话,快回去!”
他一声声的嘶吼着。
红衣不会说话,只能跟他一阵阵地对吼。每一声里,都带着浓重的悲伤。
“你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我张开手,拦在红衣身前。于是人们连我一起砸了起来。
水修张开手臂,将我护在怀里。透过水修的肩膀,我看见,红衣就这样一步步地,朝他靠近着。然后站在了柴禾跟前,仿佛索求爱人的拥抱一般,达信伸出了手,小儿学语一般,艰难地喊了一声:“达…信……”
然后,一脚踏进了火焰之中,幸福的,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有谁,有谁能来帮帮他们?!
我揪紧了水修的衣服,眼泪无法控制的,湿透了他胸前。
“没事,真凶就快出现了。”水修附在我耳边轻轻的说,我抬起头,看见他的唇边,露出一抹尽在掌握中的浅笑。
仿佛回应他的话,突然一阵黑风吹来,抵挡住了飞向红衣的石头,同时,稻床上面的火焰,也奇迹般的熄灭了。
烟尘散去,挡在红衣面前的,是一个身着土家族衣饰的男子。
是石勇。
这是怎么回事,我愣在了原地。
水修则是一脸沉重的盯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石勇。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对待洞神娘娘,你们该当何罪!”石勇愤怒的看着那些举着石头的村民,大声的呵斥道。
紧跟着,他脱下身上的披风,蒙到了暴露在阳光下十分虚弱的红衣身上。他温柔的看着红衣,伸手想要为她拭去因为痛苦而布满额头的汗珠。
谁知原本无神的红衣,在感觉到男人伸过来的手臂时,竟然一反常态,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掌。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年轻人,整个刑场鸦雀无声。
“莫非,莫非是洞神大人?”过了好一会儿,村长小心翼翼的站了出来,颤抖着声音问道。
“正是!”瞧也没有瞧村长他们一眼,石勇只顾看着咬着自己手腕的红衣,眼神里充满了爱怜和痛心。
听到石勇的回答,本来就像被雷劈了似的村长竟然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看到他的表现,身后的其他村民也都跟着跪了下来,如同真的见到神明那般,既畏惧又充满了好奇。
“洞,洞神大人,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洞神娘娘,还请洞神大人恕罪!”以村长为首的一众村民开始给石勇磕起头来。
事已至此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叫做石勇的男子,就是落花洞主,是红衣死前所嫁的丈夫。换句话说,也是他,间接的害死了红衣。
此时水修已经将达信从稻床上的木架子上解救了下来,由于石勇的及时出现,他并没有被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