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一哭三声唤爹娘,二哭丧婆送嫁妆,三哭自己走阴阳……没错,我是个哭丧女,我是在给自己哭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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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哭丧()
哭丧是儒家礼仪之一,出自周礼。是丧葬习俗的一大特色,在丧事仪式中最受重视。
别看哭丧很简单,其实特别有讲究。
哭丧人不仅哭声要大,还要哭的逼真,如果死者在黄泉路上没有响彻天地的哭声相伴,那他就会成为笑柄,严重的话还入不了鬼门关,其子孙后代也要被视为不孝。
不过现在大部分都会请职业哭丧人来代替自己哭丧。
而我的奶奶就是专门干这行的,我叫时晴阳,是奶奶一手将我拉扯大。
这个名字是奶奶帮我起的,奶奶说我命太硬而且八字特别阴,刚满月就高烧不退,她担心我活不下来,帮我提前起名字,并且拿日字旁的字来凑。
结果名字入户口本的那一刻,我的烧退了。
不过我的名字虽然保住了我的命,但是我的身子比平常人还要虚弱。
今日一大早我匆匆忙忙收拾东西背着行李坐大巴车往家赶,是因为奶奶昨晚上打电话给我,说她的眼睛瞎了。
我听到这一消息心里开始有些不安。
奶奶是个哭丧女,她这么一哭就是哭了整整四十多年,眼睛哭成高度近视,而现在直接哭瞎了。
一到村门口我撒丫子拔腿就往家冲,回到家我看到奶奶躺在床上。
奶奶听到我的声音,她开口道:“是阳阳回来了吗?”
“奶奶…;…;”我的声音有些哽咽,直接快步走到她床沿边跪坐在地上。
我看到了奶奶的眼睛,奶奶的眼睛并没有闭上,和常人一样睁着,只不过她的眼睛里都是沉着的死气。
我不敢相信奶奶的眼睛瞎了,于是我将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奶奶无动于衷。
奶奶拉住我的手:“阳阳…;…;”
听到奶奶说话我鼻子一酸,从小到大我都是和奶奶相依为命,现在奶奶眼睛瞎了我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我吸了吸鼻子,擦了一下眼泪:“奶奶,我们走,我带你去县城的医院看眼睛去。”
奶奶直摇头:“不用了,这眼睛医不好了,哭丧人十个有九个是瞎,再说奶奶都这把年纪了,没事儿。”
她拍了拍我的手继续说:“这次我给你打电话回来是想让你帮奶奶一个忙。”
“奶奶,你说。”
“你舅爷爷死了,你帮奶奶去哭丧。”
我有些不情愿。
奶奶拉住我的手意味深长的道:“奶奶实在是眼睛瞎了没眼泪了,要不然奶奶都不会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再说他对我们家有恩,现在你舅爷爷去世了,这个丧我们得哭!”
从小到大村子里哪家死人了,奶奶都会去哭丧,而我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跪在她旁边装模作样的一边哭一边唱,没眼泪就用口水代替。
那时候我只不过觉得好玩儿,现在长大了就没有以前的那股好玩的劲,现在突然让我去哭丧,可我压根就没有哭丧的经验,我也不知道怎么哭。
虽然沾亲带故,但也不是我什么重要的亲人,让我跪在他灵堂里哭,我怎么可能哭得出来?
哭丧女没眼泪就是大忌,这样就是对死者的不尊重,轻则生一场大病做惩罚,重则就是鬼来给你哭丧。
舅爷爷守灵第一天就是从今天晚上开始,家中的妻子、女儿和儿媳妇都要在灵位旁守灵哭丧,她们哭和哭丧女哭出来的不一样。
哭丧女哭丧特别讲究。
临走前奶奶千叮嘱万嘱咐让我好好哭,把她教我的功夫全部用上,千万别碰遗体,更不能把眼泪哭到遗体上。
我有些不耐烦的答应,心想我要是能哭出来可以烧高香了。
到了舅爷爷家,我直接去找舅奶奶。
舅奶奶给了我一套丧服,这丧服特别像戏子穿的衣服,两条长长的水袖一直拖到地上。
这是哭丧女专门穿的衣服,因为要在第二天公鸡叫前咿咿呀呀的唱一段孝子戏。
我将丧服套上,舅奶奶帮我系上白绫,然后用毛笔沾上鸡血,点在额头的白绫上面。
舅奶奶就带我进灵堂。
我看到八仙桌上摆着的遗像,背后不由得泛起一股凉意。
心里战战兢兢的有些害怕,我对死人还是有些畏惧。
我走上前对着他的遗像磕了三个头,然后舅奶奶用手拍了拍我的背。
她好像在提醒我什么,但是一下在没懂,我歪着脑袋看她。
“唱,唱出来。”
我一下子明白了,哭丧女入灵堂那一刻就要哭出来,而我早把这些规矩抛在脑后。
脑子里开始思索,一会儿我就想到了唱词儿。
可是一下子让我唱出来怎么好意思?不过我还是硬着头皮开始唱。
我将水袖一甩,整个人直接趴在地上开始装哭,嗯嗯唧唧的哭了起来。
这种尬哭还真难受,不过还好,这刚开始属于散哭,不需要那么专业,只要把词儿给唱出来。
而这词也是不讲究,想怎么唱就怎么唱,主要是唱死者一生。
我爬起身跪在地上,一只手开始捶胸:“唉!我滴亲家呦…;…;亲家犹如一只蚕,一生勤奋又节俭;为儿为女吃尽了苦,才积得这份薄家产;只说你长寿享清福,谁知你早早离人间啊!你有一双好儿女,也能含笑在九泉…;…;”
我这一场唱了半柱香的时间,唱的嘴干舌燥。
我喝了一杯水,舅奶奶就带我进了后灵堂。
后灵堂都是舅爷爷家跪着的女眷,还有舅爷爷这具尸体。
我看到舅爷爷那张苍白的死人脸,心里更是害怕,这是我第一次这近距离的看一个死人,以前奶奶都是直接将我的眼睛给捂起来。
出于好奇我硬撑着胆子偷偷地瞄了一眼。
我看到舅爷爷嘴里含了一枚铜钱,只不过这铜钱为什么会泛黑?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仔仔细细的观察这枚铜钱,可能这铜钱埋在地里时间太久,就是看上去特别黑特别旧。
我也没多在意,就直接跪在舅奶奶旁边。
这个时候的人都在吃晚饭,所以不需要怎么哭,要等他们吃完饭,哀乐响起那一刻,我就要开始一边哭一边唱。
第一次这么跪着,跪的我膝盖疼,我现在不得不佩服奶奶,就这样一跪就是跪了四十多年,一哭哭了四十多年。
沉重的鼓声再次响起,我跪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哭声全靠喊,只有这样才显得悲哀。
我差不多埋头哭了半个小时,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抬头一看就看到奶奶的身影,她拄着拐棍站在门边朝我招了招手。
“奶奶,你不在家好好待着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凑到奶奶身边拉着她的手小声说道。
奶奶摸了一下我的脸颊,立马变的严肃起来:“你怎么还没有流眼泪?你可知道现在几点了?”
“我知道呀!不就十一点。”
奶奶听到我说的话气的直跺拐棍:“前面散哭无所谓,要是到了十二点还哭不出来,那可是犯了大忌!”
“可是…;…;可是我根本就哭不出来!”
其实我心里也挺急,可我真的一点眼泪都哭不出来。
在丧礼上也有哭丧人哭不出来的例子,这些都是奶奶和我说的。
记得两年前隔壁吴家村的一户人家办丧事,就是因为那哭丧女没流眼泪,导致死者进不了鬼门关,最后被死者缠身整个人直接疯了,每天坐在村口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哭。
别看这小小的哭丧,其实最讲究了。
守灵第一天晚上,哭丧人就要在午夜十二点必须哭出眼泪,不仅哭的逼真而且哭声还要大,哭的方圆十里都能听到是最好的。
因为这样是为死者开路,以哭声带领死者去鬼门关。
到了鬼门关,需要过那扇大门,要是不哭开那扇门,死者就要留在阴间受罪。
奶奶就是担心我哭不出来,怕我有什么闪失,所以特意来提醒我。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奶奶急得扬起拐棍打我。
一棍子下去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奶奶急得恨不得自己来哭。
“奶奶,你别急,你好歹让我酝酿酝酿。”
可酝酿半天我还是一滴眼泪都滴不下来。
奶奶气的没办法,抓住我的手颤巍巍地道:“你就当奶奶死了,当奶奶不在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脑海里全是奶奶那张慈祥的笑脸,要是她真的不在了,那我…;…;那我…;…;
想着想着,我鼻子一酸,直接哇地一声,眼泪直接吧哒吧哒的掉下来。
没想到奶奶这个方法直接用到了点子上。
我一边哭一边唱,我的哭声很大,吵得村子上的狗汪汪叫个不停。
有时候奶奶说其实我更适合干这一行,只不过赚死人钱不干净,要不是因为报舅爷爷的恩情,她才不会让我接触这种白事。
就在我一边哭一边唱的时候,一只白猫从我面前窜了过去,把我吓了一大跳。
等我的魂儿定下来的时候,我看到那只白猫蹲坐在一旁。
我从小到大都害怕猫,只要看到猫我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尤其最害怕的就是这只白猫。
在我小的时候,我被这只猫给挠过,从小到大,这猫只要一看到我,就对我摆出攻击的状态,所以我对那只猫心里总有一些畏惧。
这白猫是舅爷爷从小养到大,所以它一下子窜到舅爷爷的灵堂里来都没有人去管。
我见这白猫没有任何敌意,继续一边哭一边唱。
在唱的过程中,我偷偷的瞄了一眼。
那白猫绿幽幽的眼睛很是慎人。
看着它的眼睛,心里总有一股不安。
当灵堂上的落地大钟铛铛铛的响起,我头一阵眩晕,很快脑子里闪现出模糊不清的画面。
我好像看到了一扇大门,大门前全是一团浓浓的烟雾,那大门缓缓的打开。
难道这就是奶奶说的鬼门关?
就在这时,我的耳边传来猫的叫声,整个人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上。
那白猫发了疯似的,直接朝我扑了过来,它在我眼前亮出利爪。
看到这情形,我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跑。
不管往哪里跑,只要能躲过这猫的爪子就行。
结果我阴差阳错的直接跑到舅爷爷尸体旁。
要不是舅奶奶和其他几个婶婶的尖叫声,我差一点点就碰到了舅爷爷的尸体。
第2章 出殡()
看到原封不动的尸体,我长叹一口气,然后用手擦了一下脸颊上的眼泪。
手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没想到我竟然哭出这么多眼泪出来。
我将手甩了甩,然后在衣服上蹭干净。
低头看着那只猫,那只猫还在继续冲着我叫。
舅奶奶站起身轻轻的踢了一脚那只猫,嘴里喃喃念道:“你这个小畜生,别在这里捣乱!”
那只猫也挺聪明,看到舅奶奶的脸色不好,一溜烟的从灵堂里跑了出去。
眼看时间过去一大半,现在进入守灵的时刻。
舅奶奶直接拉着我,让我跪在她身边守灵。
几个婶婶有些无聊,便拿我开玩笑:“阳阳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怕那只猫?”
我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
因为有一次过年,我来舅爷爷家拜年,结果我被那只白猫追了,在村子上跑的团团转。
所以几个婶婶也会拿这一件事当成玩笑来取悦自己。
哭丧女守灵到后半夜都不需要哭,只要天亮鸡叫的时候哭一场。
舅爷爷停尸要停三天,三天以后就要入棺出殡。
在这三天里面我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守灵,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
入棺仪式是在凌晨举行,几个叔叔伯伯将舅舅爷的尸体放入棺材中。
而我开始跪在棺材前开始哭唱:“一送亡灵听我言,莫念家中用纸钱,家有黄金你带不去,只有个真经做盘缠。二送亡灵催动身,你字字句句记得真,皇帝六贵胜金土,通到灵山你为君…;…;”
这首叫亡灵歌,等我唱完舅爷爷的大儿子便绕着棺材走一周,然后捧着香在后面,奶奶说过这叫孝子转香。
接下来我也没什么事要做,现在就是坐等天亮。
舅奶奶递给我一杯茶让我润润喉,我差不多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等我睁眼时天就亮了。
我整理好身上的丧服,站在灵堂的棺材前将水袖一甩,然后转了一圈,一步一步如步步生莲般从室内往外走。
见到第一缕阳光我开始唱还阳歌:“还了阳来了阳,还了日头还月亮,前夜打的大师鼓,后面又打两头忙;还了阳来又还阳,送子娘娘尽孝堂,送子娘娘找送子,送了一对状元郎…;…;”
等我这首歌唱完,便是送灵时间,舅爷爷所有子孙都纷纷跪在棺材后焚香磕头。
于是我又开始唱送灵歌,一首歌唱完另一首歌开始,每一首歌都对应着不同的程序。
封棺便是辞容,就是让家人看死者最后一面。
等时间一到我便踮着脚扯住嗓子大喊一声:“褚幕盖棺!”
随后便是一阵哀乐响起,几个抬棺匠拿着前龙头后龙尾的粗木棍准备起棺。
不过其中一个抬棺匠怎么那么眼熟?
我问一旁的舅奶奶:“这几个抬棺匠哪里请来的?”
“这些都是村里人。”
舅奶奶村上的人,我认识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是抬棺匠里的其中一人我看那背影越来越眼熟。
我将水袖往上撩了撩,然后走到那几个抬棺匠身边,想正面看看那个抬棺匠的脸。
不看不知道,一看把我给吓一跳。
这…;…;这不就是…;…;
“曹阎,怎么是你?”
曹阎对我礼貌的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
他是三班的班草,我们班也有不少女生喜欢他,虽然我和他没有来往,毕竟他名字我还是能听我同桌天天念叨。
没想到堂堂班草竟然是个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