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三公犹豫,唐贇顿时慌了:“法师,我家老板说了,只要法师您能把唐府清理干净,其它的……只要法师开口,样样都好说。”
他不说价钱问题,是不敢亵渎了三公的尊严,所以就把话说的很委婉。
“哎呀……”
三公应和了一声,双腿一直就站起身来,一边拍打着屁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清理干净,谈何容易啊。好好的一条跳蹬河,怕是要被污染了……”
我就纳闷了,跳蹬河污不污染,和唐府的“干净”有什么关系呢?
不料唐贇却惊愕了一下,弓着身子不敢看三公,眼睛却本能地转动了几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我的“法眼”。
跳蹬河这么清澈透亮,怎么会被污染呢?被污染的是下游的鸭池河,因为唐家煤矿的大肆开采,早已成了污浊不堪的臭水沟。
三公的话明显另有所指,只是这其中的玄机太过深奥,我一时领悟不了。
三公拍干净屁股之后就跳下那块大石头,径直走在唐贇的前面,自言自语一般说:“只能试试咯,做到哪个程度我也没谱……”
身后的唐贇这才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子突然松弛开来。
再次来到唐府,我们就被请进了二重门里的会客厅。
晚上八点了,桂芳阁里的木鱼似乎终年不息,有事没事笃笃乱响,把一个气派的豪宅搞得阴风惨惨的。
桂芳阁里住着的是什么人?怎么无休止地敲打着木鱼呢?唐家不说,三公也不问。
干坐了十多分钟,唐家老爷子唐谋来了。
这老头慈眉善目,还是一袭青衫,倒背头,白胡子,看不出是一个黑心老板,倒有几分道仙的韵味。一进门也是客客气气,还朝三公抱拳:“感谢法师救了我家孙女一命,老朽还没来得及道谢,法师却匆匆离开,甚是抱歉……”
一番客套的屁话。
没有你老爷子发话,唐贇他一个管家,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我们下逐客令!
三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相面识人的本事大着呢。一听唐谋的话语,一看他的表情,知道在语言上计较纯属多余,于是直接进入主题。
“鬼胎已除,德轩还没有请问唐老板是否满意呢?德轩看在唐老板大仁大义的份上,这才跟着唐经理前来请教,不知唐老板叫我们回来,还有什么吩咐?”
虽然说到了正题,不过也还是客套话。
“哎呀!”
唐谋朝三公一扬手,口气地说:“法师请坐。”
说罢自己先坐下了。
三公和唐谋宾主落座,我和唐谋分别站在各家“主子”的身后。
唐谋干咳了一声,也进入了主题:“唐贇转达了法师的提醒之后,老朽顿时醍醐灌顶,这个桂芳阁啊,的确快要变成尼姑庵了。敢问法师,这个疙瘩已经纠结了几十年……该如何解呢?”
三公侧头看了一眼唐贇,迅速又把目光聚焦在唐谋的脸上:“唐老板,解铃还须系铃人呢,要解开这个疙瘩,其实并不难,唐府里有的是能人啊……”
话未说完,我就发现唐贇的身子又抖了一下。
唐谋的身子没抖,不过眼神却隐隐的颤栗了一下。
老姜毕竟就是老姜,唐谋目光的闪烁毕竟只是须曳之间,顷刻就镇定下来,呵呵一笑:“现在唐府里的事情,都是我这个侄子在出来,但是我这个侄子啊,管理一下唐府和矿山上的行政事务,还算勉强胜任,玄门的事情,他一窍不通!一窍不通!”
三公也笑了一下,不继续在这个事情上纠结。
“唐老板说的也对,玄门之事,还得玄门之人来处理。对了唐经理……”
转头对着唐贇说:“我差点忘记了,我的那件道服……”
“哦哦!”
唐贇立即就说:“收好的收好的,这也是缘分啊,法师原本就该回来的嘛……”
这话说的有点暧mei。
唐谋却突然问道:“有一事老朽不明,还望法师解惑,法师是怎么在紫薇阁上面藏了一件道服?”
“这个啊……”
三公沉吟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唐贇,说:“嗯……是我之前就叫唐经理准备好的,道服必须要先放置在二楼上,不能沾了地上的浊气,否则法力就会大大减弱。还好唐经理准备得充分,找来了一件崭新的道服,也才很快就收服了那个鬼胎……”
唐贇立即在一边缓缓点头,算是承认了三公的说法。
唐谋看了唐贇一眼,没有再说道服的事情。
其实我也很纳闷,三公突怎么然间就弄来了一件道服穿上了呢?而且还是崭新的。这可不是他平常做法事的必需道具,这半年来我就没见他穿过道服啊袈裟啊什么的。茅山鬼谷门的端公嘛,尽管也供奉释迦牟尼观音菩萨和元始天尊太上老君,但是始终不太好和儒释道三教扯上多大关系,所以也没有什么“专业”的服装。
会客厅就在第二棵桂花树的左侧,就在唐曼的紫薇阁和唐谋正厅之间,和右侧的桂芳阁成斜对面。
紫薇阁里还隐约传来唐曼的呜咽:“还我宝贝……还我宝贝……”
看来她早就苏醒了,也无大碍。
而桂芳阁的木鱼声响得更加急促,杂乱无章,诡异至极。
三公眉头一皱,左手就开始有了动作,小指从无名指背拗过,用中指屈下勾压住小指末节,大指掐住子纹,无名指屈下压住大指。藏起大指之甲壳不见,食指伸直。
于此同时,嘴唇蠕动,开始默念起咒语来。
本章完
第89章 唐府四阁()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虽然只是一个见习端公,还谈不上是内行,但是一看三公的指法,就我知道他挽的是斗雷诀,念的自然也是斗雷咒。
难道唐府里还有其它妖怪?
这妖怪究竟来自紫薇阁,还是桂芳阁里呢?
也不一定,唐府二重门里四十个房间,除了唐谋所住的正厅这一排之外,两侧就有四个“阁楼”。桂芳阁的牌匾已经很陈旧,估计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而其它的三个“阁楼”的牌匾就比较新,特别是紫薇阁的牌匾,仿佛是唐曼出生之后,唐府专门为她新设的阁楼。
另外两个阁楼,分别叫做梅雨阁和雅兰阁,也是门户紧闭,不知道里面住着的是什么人?
让人奇怪的是,这四个阁楼没有集中在一起,也不是很对称地分列在两侧。而是看似无序地设立的,中间隔着没有牌匾的房间。
除了阁楼是上下连通之外,其它的房间上下都是隔断的,严格地分为上下两层。
四个阁楼,虽然发出声响的只有桂芳阁和紫薇阁,但是另外两个寂然的阁楼,同样显得非常诡异。因为门窗紧闭,看不见人出入,也就显得没有半点生机。
这种感觉比木鱼声和呜咽声更为恐怖。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鬼知道死寂一般的沉默里暗藏着怎样的玄机?
三公念起斗雷咒之后,紫薇阁的呜咽声逐渐消匿,但是桂芳阁的木鱼声却更加响亮和急促了。
唐谋和唐贇的脸色也逐渐不安分了。
三公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念咒也开始从默念到吟诵,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过了五分钟,三公突然睁开眼,目光如炬,也不搭理唐家老板和管家,径直腾跃跳出了会客厅,直奔桂芳阁而去。
唐谋和唐贇大惊失色,也跟着跑了出来。唐贇动作倒是很麻利,只是唐谋,毕竟上了年纪,步履有些蹒跚。
等两人跑到桂芳阁门口的时候,三公已经将一道符章贴在了牌匾之上。
三公在之前消灭鬼胎的时候,能突然之间从地上“消失”到二楼。现在把一道符章贴在三米高的门头牌匾上,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唐谋一看三公只是在桂芳阁的门头上贴了一道符章,这才不动声色地稳住了脚步。
符章贴在桂芳阁的牌匾上之后,里面的木鱼声戛然而止。
三公拍拍手,对唐谋说了一句:“这下安静了,唐老板,我们可以继续聊天了。”
那意思,是木鱼声吵闹了他和唐谋的谈话。
唐谋的表情又恢复了镇定,淡淡一笑,说:“法师请。”
三个人又回到了会客厅,继续之前的话题。
关于道服的话题,三公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唐贇也算是承认了。茅山弟子做事,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推理,所以唐谋也不再深究。
要是没有神秘感,怎么算是茅山弟子呢?
“不瞒法师了,这个桂芳阁……”
唐谋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徒弟,唯一的弟子。第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
三公特别交待了一下,那意思仿佛是我即是他,他即是我一般,叫唐谋有话直说,我无须回避。
我很是感动,暗暗发誓要孝敬三公一辈子。他没有儿子,以后他百年归天,披麻戴孝的事情就是我做的了。
突然想起三公白天在南庄和元婆的一番对话,暗自一算他的年龄,应该是六十八岁左右,离“百年之后”也就是三十多年的时间,心里不免伤感起来。
唐谋终究还是苦着脸说:“那里面,住着的是我的大房文氏,民国三年的时候,父母之命娶的原配,没有什么感情!”
民国三年,也就是1914年。唐谋在那个时候就娶妻了,起码也该是十四五岁的年龄吧。如此算下来,唐谋应该有八十五岁以上了。
看不出哦,这个面容只有七十岁左右的老头,居然就八十五岁了。
唐谋说,1979年开始改革开放,唐家真正的发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想不到了当时一个已经年近八旬的老头,居然用了短短五六年的时间,就成了整个黔州省都比较罕见的百万富翁。由此可见,云雾山支脉的地下被唐家掏成了什么样子……
说不定,唐家的煤矿已经从地下延伸进了云雾山的腹腔里了。
要说唐府里有妖,唐谋就是最大的一只妖。
反正在我眼里是这样!
我冷着脸,斜着眼睛看唐谋,越发觉得这老家伙老奸巨猾,三公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三公倒是淡定得很,朝着唐谋暧mei地笑了一下,很不正经地说:“如果德轩没有算错,唐老板一共有三房夫人,对吧?”
唐谋甚是尴尬,却又不得不点头称是。
“法师果然是慧眼,半点不假。说来惭愧,刚刚解放的时候,大房就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当时太穷,耽搁了治疗,后来有点钱了,北京上海跑了好多趟,专家都说没得救了,于是就养着。整天除了敲打木鱼,倒也没有惹出其它事端,政府明察秋毫,这才允许老朽娶了二房。不料……唉!”
三公不笑了,一脸严肃地掐着手指,突然抬起一张煞白的脸,说:“没过几年,二房又疯了……”
唐谋愣了一下,立即馅笑着说:“法师真是神仙,凡事皆了如指掌啊。”
随即长叹一声,痛苦地说:“有人说,是因为我前世做造孽太多,这才殃及了我的两个夫人。前世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今生的事情我必须得管。不瞒法师,我找人看过,我的两个夫人不是自己疯的,而是被云雾山里的妖怪缠上了,这三十多年,我请了五轮巫师前来驱鬼除妖,这才勉强镇住这些妖魔,两个夫人这才安静下来,一个敲打木鱼,一个终年沉睡,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老朽也满足了,不料现在……妖魔居然又缠上了我的孙女,大夫人这几年的反应又极不正常。所以,只要请教法师……老朽先行谢过!”
三公点着头,喃喃自语一般说:“驱鬼除妖,原本就是我茅山鬼谷门的职责,唐老板不必多礼!德轩倒想会会这个妖怪!”
我一惊,三公这样的说法,等于是把一大笔丰厚的利市钱拒之门外了。
本章完
第90章 灭妖条件()
唐谋老爷子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
“那就多谢法师了,至于利市钱,法师尽管开口。”
哇,不愧是百万富翁,口气这么大。什么叫尽管开口?要是三公开口就要一百万呢?我看你怎么收场?
在这个最最最关键的时候,三公却沉默了,死死地盯着地面的青石板不说话。
唐家的房间里,大多是青石板铺的,四四方方,工工整整,磨得光滑透亮,只有缝隙的地方可以看出陈年的青色。
我说“大多”,是因为指的是第一层的地面,而且只是我来过的这两个会客厅。唐曼的房间里就铺着实木地板。
至于老爷子的卧室里还有几个阁楼里,是不是铺上了木板后者地毯这类,我就不得而知了。
三公不说话,我的心跳立即加速,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我自己都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三公的沉默,倒是让唐家老爷子有些诧异。
“法师……”
唐谋看着三公,悠悠地叫了一声。
“哦!”
三公突然惊醒一般,看着唐谋说:“好说!好说!”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
这个“好说”特别的模糊,十块二十块也是好说,千儿八百也是好说。师父啊,人家都把话说开了,你起码得框定一个范围啊。
三公的“好说”,却让唐谋很是忐忑。他越是不说出价格,唐老爷子心里就没有谱。
说实话,唐谋的心里是担心三公没有把握把唐府打整干净,三公要是慷慷慨慨地说个价格,唐谋反而就踏实了。
三公玩模糊的,唐谋却不,他要的是肯定的结果,包括灭妖的把握和利市钱的数目,两者是挂钩的。
于是唐谋伸出了右手的食指,说了一句我第一次听到、却有听不懂的“行话”:“一斤钱,法师您看……”
一斤钱是多少?是纸币还是毫子?要是分分钱的毫子,两百块钱会不会就有一斤?
三公还是一脸微笑,看着唐谋的食指,依然不说话。
老爷子着急了,又说:“法师的利市钱有讲究,我倒是忘了,那就月月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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