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子狐疑的打量着冷七,冷声嗤笑道:“只是觉得你这家伙有些古怪而已,我方才所说的事情,别人躲还生怕躲不过去,你倒好!你到底是谁?与两生门到底有什么关系?”
冷七皱着眉头,那口小棺材从秦岭之后,似乎就没见过了,不管是杜大爷还是刘元青他们都在刻意瞒着自己什么,李梦凯和马子更对此事讳莫如深。
自己如今倒是知道了点什么,可是,那日秦岭后来发生的事,自己仍然一无所知,方才白成羽和元真子说起来的时候,更是每每说到此处都会刻意回避,到底为什么?
冷七的不语,反倒让元真子更加谨慎。
“你到底是何人?两生门,李梦凯,以及十二祖巫,方才你的情绪波动瞒不了我!这些与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元真子面色阴沉,再一次发问。
“十二祖巫……天狐……七夜……我……我是谁啊……对啊,我是谁啊……”冷七眼中忽然有些出神,呢喃自语,语气说不出的复杂,整个人在月色下竟然说不出的沧桑。
洛离显然被吓到了,面前的冷七浑身上下的气质让她陌生,陌生到有一股说不出的迷离感。
“醒来!”魏威面色也大变,一拳砸在冷七面上。
冷七踉跄几下,靠着墙根,双眼愣愣的看着夜间的月亮,眼神从未有过的空洞和死寂。
从醒来,他都在一直刻意回避着去想某些东西……
不去想,不代表着不存在,那股心底深处的刻骨铭心的撕裂感这一刻是如此的浓重……
元真子傻眼了,面前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吧。
也只有疯子才会无缘无故的靠着墙根对着月亮流眼泪吧……
自己只是说了一个十二祖巫而已。
历代掌门手记上说,两生门出,天狐将再现世间,天狐现,则十二祖巫现……
可是这些事情,跟面前这个怪人又有什么关系?
元真子惊疑不定,心中更加疑惑,却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毕竟,一个流眼泪的人,实在让人警惕不起来。
也不知道掌门手记上所说是不是真的,两生门似乎是真的,十二祖巫或许也存在,可是天狐,这种东西也存在吗?如今这世道,妖不是早已经灭迹了吗……
340章 疯和尚()
元真子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好端端的为何流眼泪。
可是他脸上的的悲伤是瞒不了人的。
一个人如果用三年去做一个梦,那么这场梦便是他无法抹去的另一段人生。
从前,他只是冷七,此后,他到底是谁……
可无论是谁,背后都是如此的沉重。
这种错乱感,能把一个人活生生的逼疯。
魏威明白,所以魏威在打了冷七一拳之后,就无论如何再也下不去手了。
曾经意气风发狷狂不羁的七夜,时隔千年两世,如今都由冷七他自己承担,这样的苦,魏威懂。
可洛离并不知道,她想不明白从前那个倔的驴一样的大男孩,怎么突然之间就变的如此沧桑厚重。
冷七就那么靠着墙根,愣愣的望着夜间的月色。
洛离轻轻蹲在冷七面前,紧紧攥着冷七的手,咬着嘴唇眼眶泛红,却没说一句话。
冷七眼珠木然的转动了两下,渐渐恢复了神采。
待看清了面前这个紧握着自己的手,却抿着嘴强忍着眼角泪光的苗家姑娘的时候,冷七心底猛然有些柔软。
深吸两口气,冷七努力压下那些一旦想起就无法自拔的回忆,挤出一丝笑意涩声道:“傻姑娘,我没事!”
元真子大概是实在受不了一个长相萎靡的男人和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打情骂俏,哼了一声说:“李梦凯在哪儿,我如今也不知道!当初只匆匆见过他一面!可是你既然认得李梦凯,那么有个人你应该也认识!不过我元真子丑话说前头,你既然决定掺和这趟浑水,那么临了就别后悔,出了事,我元真子没那么多手脚去顾忌你们!”
冷七一惊,抬起头,疑惑道:“是谁?”
元真子似乎不想多说话,转身就走:“见了就知道了!”
见此,冷七深深看了元真子一眼,三个人一同跟了上去。
魏威故意放慢了步子,几次看着冷七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你如果只是冷七,我固然没什么可说,只是,你这幅样子……冷七,不管怎样,你都要有一个选择!”
“选择?你是说,我……和七夜之间?”
冷七目光有些闪烁。
魏威却顿了顿,神色复杂:“不止如此,或许还有……洛离和天狐之间,天狐还会出现的,对吗?”
冷七身影忽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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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点,是大部分酒馆开始打烊关门的时候,也有一些不轰人的酒馆会选择在最后一位顾客离去之后才会闭上店门。
当然,顾客这个称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称上的。
长沙城偏僻的街道里,一个小酒馆的伙计骂骂咧咧的再一次踹出一个人影:“臭和尚,滚,真他娘的晦气!”
骂完之后,酒馆不大的木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被踹出门,那和尚似乎并不在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就蹭到墙角抱着怀里一瓶红盖瓷瓶的白沙液酒嘿嘿傻笑。
街上无人,如此冷的夜,那和尚却坦胸裸背,面颊通红。
元真子站在街角,有些厌恶的指着那和尚说:“除了白成羽,我也曾找过他,可是谁曾想,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只知酗酒,整日醉生梦死的废物!李梦凯为了他丢了半条命,可他如今这副模样,哪一点对得起李梦凯为他付出的情义!”
说完,元真子看向冷七:“你可认得他?”
冷七面色很难看。洛离拉着冷七的衣角,面色急切。
元真子不等冷七回答,就欲迈步上前。可忽然被冷七拉住。
“等等!”
冷七话音刚落,神色一变,摸出几道符篆塞到几人身上。
元真子疑惑的看了冷七一眼,他认得,这是遮阳符。
就在这时,凄凉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一阵怪笑声,走出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
那人飘一样走到正抱着酒瓶子的和尚跟前,扯下斗篷,猩红的眉毛和嘴唇在夜间说不出的诡异。
看清这一切的元真子面色大变,看着冷七,眼中是再也无法掩饰的震惊。
“嘿嘿嘿,小和尚,你这两年日子倒是过可还快活?”
那和尚听了,咕咚咕咚喝干了整整一瓶白酒,倒出了最后几滴之后,抹了一把嘴角瞪着朦胧的醉眼打着酒嗝:“乐不思……蜀,怎么,梵志,你可是来抢洒家酒喝的?”
梵志仰头大笑:“哈哈哈……哎呀可笑可笑!枉那姓李的医字脉小道士为了你豁出去性命!你却……哈哈哈……”
和尚拿手指揉搓着肚皮上的污垢,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着舌头:“既……不是来抢我酒喝,就速速……离去,碍了和尚我眼睛……”
梵志一愣,笑的更猖狂:“和尚,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和尚……哈哈哈,好好好,我今日来就是告诉你,你那姓李的同伙到底没逃出我等的掌心,看在你我曾经也算是佛门的份上,在他死前,特地知会你一声,就是不知道你这醉和尚还念不念得了经文给他个超度……哈哈哈,以后你就好好过你乐不思蜀的逍遥日子吧,我也不来烦你了……”
说完,梵志大笑着消失在夜色中。
只有那和尚醉醺醺的眼睛呆滞了片刻,忽然嬉笑着去拨弄地上的空酒瓶,那里面,却连一滴酒也没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和尚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正准备离去,耳旁却忽的起了一道风。
接着脑子翁的一声,整个人径直飞了出去。
冷七双眼赤红,怒气冲冲的上前拎起那和尚肥硕的身躯,哽咽吼道:“喝!喝死你!”
巨大的愤怒让冷七几乎丧失了理智,他无法相信面前这个衣衫褴褛浑身酒气的人是六清和尚。
而真正让他愤怒的是方才梵志的话,和六清和尚那副自甘堕落的颓废模样。
六清和尚吃痛,又听到耳边有人骂自己,打了一个臭不可闻的酒嗝:“你……谁啊?凭啥打佛爷我?你再不松手,佛爷我……可就还手了……”
冷七更气了,一拳头又砸了上去:“还手!你还手,还手了小爷我就还认你这个兄弟!来,还手!”
不知为何,六清和尚这一刻酒突然醒了大半,盯着冷七半晌,再一次露出醉态,也不理会冷七,一个人咧着血糊糊的嘴傻笑着就要离开。
冷七又是一脚,六清和尚再次跌倒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你真的眼睁睁看着李梦凯去死?你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冷七咬着牙,几乎嘶吼一样挤出这句话。
六清和尚依旧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关你何事……他死不死,关你何事?嘿嘿……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打不过他……因果都是虚妄了,你说我一个和尚能怎么办?”
冷七眼眶一热,揪着六清和尚破烂的衣领,凑到六清和尚耳旁涩声哽咽说:“和尚,是我……”
原本醉眼朦胧的六清,不知为何,眼中忽然渐渐恢复了清明,两行眼泪缓缓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341章 六清和尚的心障()
“和尚,是我啊……”
冷七的声音并不大,可他这一句话到底蕴含了多少难言的感情,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三年前,自己亲口对李梦凯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等自己回来。
可一直到今日,他们都不曾离开长沙。
这世上,如今认识自己的人,都知道冷七死了,死于东北一场雪崩。
可他们却还在等自己,等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百感交集的冷七,在对六清和尚说完这一句话,就默默的伸出手扶六清和尚起来。
原本疯子一样又哭又笑的六清和尚变的异常的安静,任由冷七双手搀起自己。只是双眼却寸目不离的盯着冷七的脸,一遍又一遍。
冷七低着头不做声的把外套脱给六清。
一瞬间,这个一向混不吝的大胖和尚,竟然在冷七脱下外套的那一刻,浑身颤抖,呜咽泣不成声。
在这个时候,元真子和洛离魏威三个人终于也小跑着到了跟前。
洛离红着眼眶抿着嘴跑到六清和尚跟前,小心翼翼的拍打着六清和尚身上的土,似乎有很多话问,可到底还是没开口。
元真子心中又惊又疑惑,说起来和六清和尚也算早就认识了,冷七那群人,元真子自认为即使自己不能不全认识,可也至少有个脸熟。
唯独面前这个人,他实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可刚才,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愤怒是骗不了人的,说面前这个人和六清和尚没关系,鬼都不信。
再回想起这个人比自己还要敏锐的直觉,骨子里依然傲气的元真子终于忍不住冲冷七问出了憋在心底已久的一句话:“还未请教阁下名讳,认得李梦凯,又认得这和尚,我为何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
之前逼问的是底细,这次问的是名讳,两相比较,高低立现。
冷七蓦然回过头,不咸不淡的道:“世上人多了去了,你不认识我不奇怪!”
沙哑的嗓音让元真子实在寻不到一丝头绪。
元真子皱着眉头:“不可能!若真有比冷七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一号人物,我元真子不可能不知道!可否告知名讳?”
冷七一愣,深深的看了元真子一眼,这家伙要强的性子还是没改。
见元真子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冷七索性笑道:“无姓,当年师父在初七之夜救我于邪祟之手,故为我取名七夜!”
街上无人又过于寂静,冷七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间不断回荡。
“七夜?”元真子呢喃了两声,只觉得这个名字隐隐曾在何处听到过,却忘了是在何处何人曾偶尔在自己面前提起过。
这种似闻未闻的感觉,饭反倒让元真子释然了,如此说来,倒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想来是自己忘了吧!如此想着,元真子心底对这个名字的最后一丝质疑,也就没有了。
夜色下破旧的街上,有很多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黑的厉害。
而就在冷七说出“当年师父在初七之夜救我于邪祟之手,故为我取名七夜!”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离的不远的一个黑暗角落里,一道原本平稳细不可闻的呼吸声忽然有些急促。
见元真子打消了心头疑虑,冷七看了看夜色,冲六清和尚说:“和尚,你当真不顾李梦凯的生死?”
六清和尚眼中的怒火一闪而过,随即黯淡,接着是自责,低着头似乎在躲避冷七的目光。
冷七心中有些酸涩,拍了拍六清和尚的肩膀,笑着说:“我知道,你不会的,走吧,去找梵志,救李梦凯,新账旧账一起算!”
六清和尚面色赤红,指关节发白,猛的唾了口带血的唾沫,嘶声说:“若李子真出事,杀我于他陪葬!是和尚我对不住他!”
冷七哈哈大笑,心中的抑郁一扫而光,无论如何,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投我以恶,血债血偿。
元真子看着几人的背影,踌躇了下,还是迈脚跟了上去……
不久,那个漆黑的角落里,一个破破烂烂的枯老身影,裹着那件辨不清颜色的军绿大氅,两只干瘪的眼眶痴痴的望着冷七原本站的地方,就那么望了很长很长时间,直到提着那不知已经多少岁月的酒葫芦转身离去,一个字都没说。
人都走了,街上也就彻底的冷清了。
只有一弯素月挂在浓的化不开的墨一样的夜色中,像哭,又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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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清和尚在喘气,喘的很重的那种!
人只有在体力耗费过度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大口喘气的情况。
因为担心李梦凯,冷七他们几乎是一路跑着的。
可这才多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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