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狐妖脸上却更加灰败了,眼前这一幕无疑更加印证了某些东西。
若是七夜仍旧是个废人,一切好说,满足了自己的卑劣心思,杀了便是!
可若是一个全盛的七夜……
中年狐妖忽然面如土色,后果不堪设想,即使君狰磊落饶得了他,其余三位也不会放过他……
总让一只妖如此揪着衣领总归不太好看,所以七夜抬起头饮杯酒笑道:“你身上煞气虽重,却无因果血气,你是个正道的妖,我不伤你!”
山虎蓦然松开,惊疑不定,半响,忽然一脸郑重的对七夜拱了拱手,随即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中年狐妖意味不明的说:“山虎,你要去何处?”
山虎顿住,翁声闷道:“他是有真本事的,敢为了天狐那丫头孤身来此,也是个让人敬的,他和天狐的事情,我有耳闻!都说君狰性情磊落,我也一向服气。可是,今日把这人好端端的请来做什么?看他笑话?如此一个汉子,你们看得,我山虎看不得,这酒宴不吃也罢!”
说完竟甩身要离去,被身边的同伴拉住劝说良久才闷闷不乐的坐下来。
所有的妖都以为七夜是君狰请来的。
这就让中年狐妖更不安了,事情似乎更加不妙了,他冲山虎冷笑说:“一个杀了我等不知多少族类的人,你也为他说话?”
山虎瞪着眼:“你何尝又不曾杀过人?许你杀人,就不许别人杀你?什么族类,要我说,真正能区分族类的就不是人与妖之分,而是正与邪,好与坏!”
山虎话落,鸦雀无声。
七夜平生第一次,从一个妖口中听到了让他豁然开朗的话!
埋藏在心底的顾忌被这些话彻彻底底消去了。
是啊,妖又如何,若心正,我近之爱之慕之,又如何?
若人心卑劣龌龊,穷凶极恶,我除之诛之杀之,又如何?
三声锣响,这意味着正主就要来了。
在场的都心照不宣的各回何处,只是不时依旧会眼神怪异的打量上七夜几眼。
他们很想知道,那四位大人,和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副其实的除妖第一人之间,会生出一场怎样的好戏!
山中四妖,君狰,蛊雕,诸犍,天蜚。
七夜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存于这世上的四位大妖。
每一个拉出来都是能让世间动乱四起的存在。
七夜皱着眉头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在制约着这四个大妖,多年只能隐匿在此山中?
而看到君狰身旁那个一身红色婚袍的大妖时,七夜眸子忽然停住。
山中有妖,名曰天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
原来要娶小妩的,不是君狰!
红袍白发,独眼。
第一眼,天蜚给七夜的感觉便很不好,仿佛世间所有不好的气场都在这妖身上。
一个修为到如此地步,化成人形还只能化出独眼的模样来的,七夜不敢想这样的妖,骨子里该凶残到了何种地步。
七夜的存在是瞒不住这四位大妖的。
联袂而行的四妖,几乎同时面上一变,目光刀一样落在七夜身上。
仿佛有上万蚂蚁在身上啃咬,七夜握着拳,忍着后背的酥麻冰凉感。
君狰皱着眉,面上最为意外,看向七夜沉声道:“是你?”
这时候的七夜,一点也不轻松!在这四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大凶面前,他真的轻松不起来。
可也只是不轻松而已。
对于君狰的话,七夜晃了晃空掉的酒壶:“对,是我,你说过,你带苏妩来了四妖山!怎么说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君狰,酒已经没了,你不会小气到酒也不管够吧!”
君狰面色有些复杂:“你不该来的!”
七夜依旧笑笑:“酒壶空了!”
场中的群妖,此刻,已经没有了一个再敢轻视七夜的了,至少,跟君狰这么说话,他们还不敢。
君狰没有动作,天蜚的那张极其诡异的嘴巴忽的扯出一个怪笑,眼中忽明忽暗:“你是七夜?哦,君狰对我提过,小妩的二哥,虽然是个变成了废物的人类,不过你能来,挺好!挺好!”
说着,随手从身旁桌上拿起一壶酒踱步到七夜跟前,直勾勾的凑到七夜脸上,看新奇事物一般来来回回看了半响,才俯首帖耳的低声冷笑说:“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酒,随便喝……也罢,我天蜚大不了舍弃一回颜面,让你最后再做一晚小妩的二哥。所以啊,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喝酒!”
七夜怎能听不出天蜚话语中极度压抑着的杀意和妒意。
以天蜚的脾性,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意中人和一个男人有所牵连,哪怕只是一声二哥!
可没人知道的是,此时的七夜心里,比天蜚还不爽。
没有理由,听见天蜚一口一个小妩,七夜心里就是不爽,反正就是不爽!
所以七夜眯着眼,额头几乎与天蜚贴在一起,一字一顿的轻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303章 四妖山的一场生死相逢3()
七夜对天蜚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场面诡异的寂静。
有妖把酒杯递到了嘴边,却忘了喝。
四妖山还没有敢对天蜚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从来没有!
君狰、蛊雕、诸犍也不敢!
可是这个人,他凭什么?
天蜚的冷笑怪异的僵在脸上,面色一点一点变得铁青,转过了身,白发乱舞。
妖气!滔天的妖气。
即便是天蜚背对着七夜,七夜依旧能感受的到。
天蜚周围的妖,已经不敢再留在原处。
一步一步离开七夜的天蜚忽然毫无征兆的转过身,面色狰狞。
地上的中年狐妖见此,惊喜的几乎叫出声来!
天蜚怒了!凶名昭昭的灾兽天蜚怒了。
在场的妖都都畏惧的看着妖气翻涌的天蜚。
唯独七夜,站起了身子。
这时,一道身影忽然立在了七夜和天蜚中间,是君狰。
君狰不觉得七夜是天蜚的对手,上一次见,七夜连一个咒术都使不得。
而且,即便是两年前的七夜,君狰依然不觉得会是天蜚的对手。
就如同那日的在自己手中的杨成风一样!他不是和七夜同为除妖第一人吗……
他们这样的大妖,实力怎样,君狰比谁都清楚,更何况从上古便有着万灾之源之称的天蜚!
所以,君狰只是对天蜚说:“天蜚,你想清楚!是你的婚事重要,还是这个人的性命重要?你的力量,即便拿出来一分,也足够把此处变成地狱。既然天狐同意嫁你,你该想好了再做决定,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插手!”
至于七夜,君狰看也没看。
狂怒的天蜚,听到君狰的话,眼中扈气明灭不定,半响,才阴沉的笑道:“嘿……你说的对,他怎么能跟我的婚事比!也罢,你说的对,过了今日,我何时不能杀他!一个跳蚤而已,若让他坏了今夜喜宴,岂不是太抬举他了!”
君狰和天蜚其余的话,七夜没心思去管,他的心里早就已经不能平静。
他满心都在想:不可能!怎么可能!天大的笑话,小妩怎么可能同意嫁给这个妖物?
可这话,是君狰说的!
天蜚斜眼瞥了瞥失神的七夜,不屑的一笑,便同君狰与另外两个大妖一同要离去。
七夜心里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小妩会将终身许给天蜚的,他此刻莫名的恐惧,惊慌。
可如果是真的,自己此次前来,又算什么……
七夜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君狰!”
四妖齐齐站住,君狰脸色皱的厉害,话音里已经有些不满:“我不让天蜚杀你,并不意味着我会帮你!七夜,我上次放过你,也并不意味着我对你便有什么好感!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君狰的名字还不是你一个人类说唤就唤的,说到底,你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这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快走吧!”
事实便是如此,某些时候,卑微这两个字,更多的则意味着,你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听着君狰对自己施舍一样的语气,七夜笑了,笑容让人发毛。
七夜说:“妖而已,君狰,我之前敬你,不只是因为上次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并不像那只独眼怪一样让我反感!仅此而已,你不必拿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我说话,也不必拦着那独眼怪!我更没想过让你帮我什么,我是人,可说到底,你们不过也是学人学的像一点的妖而已,有什么资格蔑视我?我七夜至今杀为祸之妖无数,更不需要一只妖的施舍!大不了,你们四个一起上便是,我七夜若是露了一分怯,便不是男儿!”
四妖神色各异,天蜚目光阴冷咧着嘴嘿嘿笑了两声。
君狰的不满之色愈发明显:“不识抬举!你今日来,到底想做什么?若一心求死,成全你便是!”
“当日,你曾告诉我把小妩带到了四妖山,所以我来了!君狰,小妩在何处?”
君狰有些沉默:“七夜,天狐是不可能与你在一起的!”
君狰的话忽然让七夜心口莫名的有些酸痛:“我只问,小妩呢?”
回答七夜的却是天蜚。
天蜚意味不明的一笑说:“想见苏妩?放心吧,等会拜堂的时候,你会见到的……”
说完,四妖再也不看七夜,走向一处挂满了红灯笼的高台。
七夜眸子定定的看着四只妖的背影。
不可能的,小妩怎么会跟他拜堂呢!
七夜的失魂落魄没躲过中年狐妖的眼睛,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病态的兴奋感,让中年狐妖余悸未消的脸上涌出一抹疯狂。
他所做这一切,为的,不就是看七夜这副模样吗!
子时才刚到。
就有三声锣响,有女子的声音:“新娘到!”
接着便是震天的喜乐声。
一直在喝酒的七夜,端酒的手忽然一抖,望向那处大红灯笼高挂的新人拜月台上。
月色真好,红烛灯火,如水月光,笼罩着这片山谷,说不出的诗意。
远远的,七夜就看到了,数十名侍女拖着长裙施施然结成长队。
小妩被为首的两名侍女搀在中间,一身青绿长裙,白色花瓣不断被洒下……像一场雨。
只是没有盖头。
红男绿女,大唐最雍容的婚服,穿在小妩身上竟是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七夜仿佛忘掉了一切,就这么痴痴的看着,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苏妩。
原来这个小丫头如此…呵…,以前还真没发现呢!
七夜甚至在想,这一刻,那台上穿红衣的,该是自己才是……
原来,自己的心里,一直也很想……很想……
所有的嘈杂,所有的贺喜声,七夜都听不见,只是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直到被一声“夫妻对拜”惊醒。
这时,七夜才发现,台下近乎过半的妖都在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目光微妙。
“哗啦……”
是桌子粉碎的声音。
然后是七夜有些惊慌的一声惊呼:“不可……”
台上充当证婚人的君狰怎么也没想到七夜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出不可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一旦出口,有些事情就真的无法避免了。
一心求死,这人当真愚昧!
天蜚更是身影僵住,妖气缭绕。
一身青绿长裙的苏妩,却闻声抬起头,顺着声音看到了有些惊慌失措的七夜。
苏妩忽然皱起了眉,眸子中有些迷茫的指着七夜轻声说:“他是谁……”
304章 四妖山的一场生死相逢4()
七夜知道,苏妩她定是看见了自己的!
虽离的远,没太听清苏妩说些什么。可苏妩脸上那抹迷茫没逃过七夜的眼睛。
七夜无法形容此时怎样的感受。
记忆中的苏妩,见了自己,总会笑吟吟的撒娇一样甜甜的叫自己一声:“二哥呀,你来啦”
可此时的苏妩,只有一抹迷茫
正是这股迷茫之色,刀子一样刺进七夜心里,拔也拔不出来。
七夜知道,此刻所有的妖甚至连那些端茶倒水的小山精,也都在瞪着绿油油的眼睛看着自己,
这些,其实他都不在乎。
往前走了两步,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不安,七夜颤声喊道:“小妩”
苏妩,却只是迷茫之色更重了。
七夜的手在抖,通体冰凉。
因为他看的清楚,也听的清楚,一旁的天蜚讥讽的瞥了自己一眼,随即搀着苏妩的手柔声说:“小妩,一个活腻了的跳蚤,我怎么能让他扰乱咱们的婚事!等我片刻,除了这个碍眼的东西!”
对于天蜚的柔声细语,苏妩垂下眼眸,良久,点了点头。
诸犍和蛊雕笑眯眯的坐在一旁,丝毫不受影响的自饮自酌。
君狰还想说什么,到最后却轻哼了一声,一个人类,自己先前也算对他仁至义尽,是他自己不识抬举!
七夜没由来的忽然觉得自己此时很可怜。
可他依旧不信,他不相信,苏妩会如此待他,当初那个小丫头,怎会如此待他
所以,七夜红着眼,不管不顾的嘶声喊道:“小妩,是我啊”
回应七夜的是天蜚的冷笑声:“知道是你,不自量力的跳蚤!”
天蜚的拳头带着缭绕的灰绿雾气砸过来,这是死气,也是灾气。
七夜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只在苏妩身上,所以,七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
桌椅粉碎,乱石飞溅。
君狰扭过头,众妖惊呼,也有叹息声,山虎瞪着大眼,攥紧了拳头,中年狐妖嘴巴咧到了耳根。
天蜚甩了甩手:“自寻死路,怪不得我!”
说着便一步一步走向乱石中的七夜,抬起脚要踏在七夜的身上。
妖似乎很喜欢把人踏在脚下以显示自己的强者姿态。
胸口的剧烈疼痛感让七夜眼睛发酸。
可,心中的那股压抑感,也被天蜚真正的点燃,变成怒火。
我是七夜啊,我是小妩的二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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