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花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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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花满庭-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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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脸上抹的是泥?”钟非突然问。

    沈满一愣,点了点头。

    钟非递给她一瓶药,道,“这是毁容丸,阴阳监丹门所出,服用之后有七日药效,能够使你皮肤变黑,长些斑点。”

    沈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药瓶子,暗想丹门怎么还搞这个玩意儿,但还是欣然接下。

    一路上钟非再没有开口,沈满也没主动去询问,她总觉得,钟非好像认识自己似地,对待自己格外不同。

第137章() 
一车人摇摇晃晃走了一阵之后,沈满突然一激灵,瞪大眼睛怔忪地瞧着钟非。钟非轻轻挥动马鞭,路边的尘土飞扬。沈满伸出手,在他眼前晃动了一下,钟非巍然不动。沈满端正坐直,余光斜着钟非,几番犹豫挣扎后,倾身低头去瞧钟非的下颚处是否有粘合的痕迹可查。

    钟非终于不耐烦道,“你在做什么?”

    沈满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连依?”

    钟非面色不改,“谁?”

    沈满顿了顿,然后嘿嘿一笑,“我不小心认错人了,不过钟先生,我听说您天生双目失明?”

    钟非点了点头。

    沈满看着他手中的鞭子,和牵引的缰绳,再观察了下四周,马蹄如飞,尘土四扬,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皇子竟让一个瞎子赶车?!

    马车很是时候地颠簸了一下,沈满整个人腾空了片刻,再坐稳的时候,手已经牢牢地抓住了马车。沈满唇色惨白,看着周围的景致在渐渐倒退,山路变得狭隘,一边是陡峭的山峰,另外一边是几乎垂直倾斜的山崖。

    “钟先生,您以前赶过马车?”

    “没有,这是第一次。”钟非平静道。

    沈满心里蓦地一沉,仿佛跌入了不幸的深渊。“那您赶的这样稳当,一定是有某种方法对吧?”

    “大概吧,”钟非仔细一想,道,“凭直觉。”

    沈满闻言整个身子一抖,差点就跌下马车。她吞下一口唾沫,看着马车后头。这些人既然知道是一个瞎子赶马车,竟然也不担忧,难道真的是艺高人胆大?

    钟非冷笑道,“你怕我赶不好?”

    沈满没有立即回答,钟非却索性将手里的缰绳交给了沈满,自己舒舒服服地歪倒靠在一边,“那么就你来提缰吧。”

    沈满看着手里已经磨损了的缰绳,一下子愣怔。着急道,“钟先生,刚才是我无礼了,对不起。我不会驾车,还需要劳烦你继续……”

    钟非却仿佛睡着了,半卧在车上一动不动,鬓角的一缕发丝微微飘飞着,好似与世隔绝。

    沈满无奈至极,本想求助马车内找个会驾车的来,在转身的时候却骤然停住。

    自打钟非将缰绳交给她之后,她未做任何动作,这马儿却能见弯就拐,收放自如,隐约之间还非常嘚瑟,嘶叫着昂扬着马头,让头上柔顺的红棕茸毛肆意飘扬。

    “这些马儿……识途?”沈满恍然道。

    钟非“嗯”了一声。

    沈满不由得惊叹,“我本以为是钟先生本事,没想到是这马自己聪慧,不用如何驱赶便知道如何上山,实在神奇!”

    钟非冷冷道,“你是说我没有本事?”

    沈满哑然一阵,忙道,“不,您误会了。您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却会‘预言术’,我们望尘莫及。”

    钟非道,“天分越高,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我会‘预言’,就要接受失去双目之痛苦。”他面向沈满,用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珠子看着她,安静地道,“你也一样。”

    沈满听见这最后的一句话有些心惊,“钟先生,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是不是先前认识我?否则在大皇子府前见面的时候,您对我说的话如何解释?现在对我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钟非的耳朵动了动,低沉道,“他们来了。”

    沈满回首,见到很远的山道上,模模糊糊有几个影子,它们速度极快,应该也是几辆马车。

    “你看见了什么?”钟非问。

    沈满答道,“一辆靓丽鲜艳的宝顶马车,四角挂着香囊。”

    “这是德成公主府的。”

    沈满细眯了下眼睛,看到后头去,“这一辆马车样子与都城街道上的没有什么不同。”

    “臣子使用的马车规制不比皇族,这辆应是宁相爷府的。”

    沈满看见随后而来的一辆马车,不免“噗嗤”一笑,道,“这辆马车好有趣,上头似乎载了很多人,行驶沉重,这四匹马都在喘粗气。”

    “六皇子生性贪婪,车上装的人一向最多。”钟非嘴角也隐隐有了笑意。

    沈满点了点头,尽力再往后面看。

    “你在等的是大门监的马车?”钟非坐直了,端正问。

    “我只想瞧瞧大门监的马车会是什么样子。”沈满不好意思地笑笑,遮掩自己的心虚。

    “大门监派的人一向少而精,只怕你就是望穿秋水也看不到她派来的马车。”钟非语气不善。

    “得儿——驾——驾——”一个利落的影子忽然越过了后头的所有马车,风驰电掣般就掠到了沈满马车的边上。一匹红棕色的骏马背上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这少年容貌俊美,眉如剑、眼如星,穿着淡蓝色的锦缎华服,看人的眼神带着一种骄傲,从头到脚透露着一股凛然盛气。

    沈满看着他缓缓朝着自己而来,隐约觉得他身上的气势像极了一个人。

    少年经过沈满的马车的时候,时间仿佛放缓了,只见他上下打量了沈满一眼,鄙夷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接着又双腿一夹马肚,继续疾驰而去。

    “你瞧见了,这骑马的少年便是大门监此番派出来的人。姓江,名秋笛。”

    “江秋笛?”沈满略一挑眉,心里掠过一丝不悦。唐玖月何时找了这么一个人来,又怎么从不知会自己一声?青柠知道吗,连依又知道不知道?她派来了江秋笛,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想收他为徒?

    “早前听说大门监私底下收了一个弟子,至今为止还未有太阁之外的人见过他,这个暂且不谈。眼前最要紧的是他——”钟非抬手遥遥一指,道,“他出身正统名门世家,祖上七代都研习阴阳道。他爷爷是太阁元老之一,连大门监都要迁就三分。江家门庭显赫,更有一门独门绝技……”

    他等着沈满来问。

    沈满却默默伸过手,握住了钟非的手腕,然后稍稍挪移了一点方位,低声道,“钟先生,你指错了,他在那个方向。”

    钟非脸上一僵。

    只听沈满又道,“呃,现在人已经跑没影了。钟先生,您的手酸不酸,要不然放下来吧。这只有一条山道,我知道他往哪里跑……”

    钟非牙咬得紧紧地,“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江家的绝技?他可是你即将要面对的敌手!”

    沈满诚挚地点头,又突然想起钟非是个瞎子可能看不见,于是又回复了一句,“江家有什么绝技?”

    钟非扶额道,“他们能读心,不过我不知道这小子学到了几成。”

    “读心?”沈满惊呼出声,这世界上最难懂的就是人心,若是有人能够读懂别人的心思,那岂止是有能力,而是可怕!

    “你在害怕?”钟非侧首问。

    “嗯,”沈满眼里深沉,“虽然江家的这一门绝技很惊人,但是钟先生,假设有一个人能够在任何时间看穿你的任何想法,并且透露了你并不想公诸于世的东西,你会不会觉得有些害怕?在这种恐惧的压抑之下,会不会有人想要除去能够得知这种想法的人?”

    钟非嘴角扯出一丝笑,“旁人听说如此精妙技艺必定垂涎三尺,想要接近江秋笛来谋得一点好处,你却在替江秋笛担心?我是该说你痴傻,还是善良?”

    沈满也笑了,“可能就像您说的,天分越高,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江秋笛或许会是我见过最孤独的少年。”

    钟非不不置可否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眼下与其担心江秋笛,不如担心坐在你身后之人。”

    “您是指……”

    钟非继续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高深莫测地默然了。

第138章() 
除了江秋笛之外,其余人都姗姗来迟,比预定的时间多上了一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山道崎岖狭窄,且前夜下了一场雨,刚好将通往崆峒寺的小道上浇上了一层泥泞,导致马匹举步维艰。一辆马车堵了,后面的自然也堵了。

    等堵在泥路上,从马车上下来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和小姐的时候,沈满愣了。同时,从德成公主府马车上半弯腰钻出来的一个纨绔子弟也愣了。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

    那纨绔子弟人便是同样出自于宁相府的宁韬,此刻正站在马车上扬着眉,背着手,不可一世道,“你来的正好,崆峒寺可不比别处。此次参加斗会,正好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沈满淡淡笑了,她和宁韬同样经历了陈州一事,算是共同出生入死过。陈州回来后,宁韬在宁相重罚自己的时候求了情,二人也算是存了一点情分。如今乍然遇见,颇有喜悦之感。

    显然宁韬也深有同感。

    他手舞足蹈地想要跳下来和沈满说话,却见沈满在焦急地摆手。宁韬皱了皱眉,但还是利落地跳了下来,可落下来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沈满挥手的含义并立马悔青了肠子。

    “哗啦——”

    宁韬整个人僵立在马车边上,黄泥四溅,裹成了一个泥塑的人儿。旁边的公子哥儿都着了道,白净的锦缎绸服上点了点点黄泥,煞是五彩斑斓。

    “哈哈哈!”替公主府驾车的马车夫是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帽檐压的极低,笑声爽朗,声如洪钟。他此刻手里拿着一块布,正正好好的将溅起的黄泥挡住,没有遗漏。本人则稳妥地坐在马车上,笑得肆无忌惮。

    沈满的目光在那车夫身上停留了片刻,眼里掠过一丝诧异,然后了然,嘴角缓缓勾起一道弧度。

    变成泥人的宁公子一把抹掉脸上的泥,瞪着眼睛怒斥四方,“谁敢笑?!”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谁都知道他的来历,即使不认识他的,也该知道这是从德成公主府的马车上下来的人,谁敢贸然去得罪?

    宁公子很不开心,沮丧地放弃了找沈满去叙谈的想法,重新回到了马车上闷闷地坐着,生人勿近,就像一个闷葫芦。马车夫在他上来的那一刻灵巧地挪了挪屁股让开,没有沾到一点污渍。

    众人哄笑之后,才发现路已经铺上了干草,可以继续前进。于是就都回到马车上,晃晃悠悠地继续上路。只是宁公子那儿已经没人敢靠近,那一车子余下的人只好小心地徒步前进,或者是搭上了别人的车。

    沈满在马车上托着腮帮子胡思乱想,忽然推了推钟非的肩问,“钟先生,你瞧方才那个跳进泥坑的公子,他这几天运势如何,会不会出事?”

    钟非冷冷道,“不知道。”

    沈满仔细观察他脸色,闷声道,“我是个灾星,身边的人都会遭殃。他方才一见我就再到了泥坑里,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钟非沉默了良久,才道,“继续驾车,除了太阁那小子,我们都迟到了。”

    宁韬端坐在马车里,静默了一阵,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摔出了细缝的玉佩,那玉胎体通透,质地饱满。宁韬仔细端详了此玉片刻,指端微微用力,便将这玉彻底捏成了几瓣。

    沈满不知道的是,宁韬此番过来,是做足了准备的,甚至对沈满之后的命运轨迹发展,造成了至关重要的影响。若是有选择的机会的话,沈满应当在此时此刻,将宁韬的腿脚打瘸了,然后修书一封,让连依亲自押送宁韬回相府去颐养天年,如此,天下方可太平。

    只可惜,沈满没有像钟非一样的能力,况且,即使是钟非,赖以生存的预言术也是时灵时不灵的半吊子。

    终于到了古朴的山门前,众人纷纷下了马车。天上乌云渐渐聚了过来,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小雨,泥土芬芳,雨泽万物。

    沈满用手挡在眼睛前,以免眼睛模糊看不见道路,但身子却是没有办法遮蔽了。想着趁雨小要赶紧进去安置行装,回首时,却见身后的一群人“哗啦啦”地层层打开早已预备好的纸伞。颜色各异,大小有别,但是却都带了。

    这些人男的俊俏,女的清雅,手执纸伞,在这旖旎的小雨中站立着,就像是一幅笔触细腻的游山玩水图。

    沈满面对着他们投来的轻蔑和探究的视线,脸上不免红了红。这些人都是各府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像这样的天色怕是早能推算出来,故而早早备了伞。而沈满却一无所知,双手空空地便来了,真真是丢大了脸面。

    果然,就有人低声地与身边之人附耳交谈,神色之中尽是轻蔑之意。

    就在悉悉索索之间,一把伞遮在了沈满的头顶。那人无奈道,“你怎么不带伞?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看轻了你,你就有机会一鸣惊人了。”

    沈满看着她,苦笑道,“念念,你是怎么知道要带伞的,你也会算”

    吴念念的头扭向别处,瞳孔缩了缩,这边道,“我讲实话吧,无论是不是会下雨,你出来都要带伞,而且这伞要特制的,尽量做的小,而且最好可以折叠藏在布袋里……”

    沈满看着她明亮的眸子,恍然道,“难道他们不是算的”

    “不是。”吴念念忍不住捏了沈满的鼻子,又好气又好笑道,“别看他们装作高深的样子,其实可能都只是半吊子,只不过在外人面前都装作很厉害罢了,你别太紧张,我想这里没有几个人有真本事。”

    “如果是这样……”沈满若有所思,“那么太阁可能真会青黄不接了。”

    “这该是大门监该担心的事情,不是你我能过问的。”吴念念总往一个方向看,让沈满不住好奇,“你在看什么?”她倾了倾身子,想要越过吴念念去瞧,但吴念念却挪了一步,用身子挡住她,挑高眉毛道,“我们统统都迟到了,按照以前的规矩,怕是要在雨中罚站,你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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