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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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再嫁-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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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鞋底用麻线,比棉线粗,而且结实,乃是用蓖麻茎秆的皮纺成。

    蓖麻有很多用处,家家户户都会在一些犄角旮旯的空地里种上一些蓖麻,不占种庄稼的地,等到收割时,经过处理,大伙儿就剥下蓖麻茎秆的皮,可以用来搓麻绳、纺麻线,蓖麻籽可以用来榨油,殷实之家用的灯油就是麻油,故称麻油灯。

    张家自然收着不少蓖麻皮,秀姑除了祖母用过,自己没用过这么古老的纺线工具,成为苏秀姑后,开始纺出来的线不能用,好在原身又有经验,慢慢才算熟练了。

    麻线条事先缠在竹棍的叉上,棉花则是去籽后捏在手心里,等到纺线时,她手指在纺线锤上一捻,纺线锤就飞快旋转,竹棍上下垂直,不摇晃,接着手指不停地捋线、捻线,麻线条顺着手指变成了线,捻出来的线长了就缠绕在纺线锤上,熟能生巧,她纺出来的麻线粗细均匀,结实耐用,惹得众人一阵赞叹,张老太忍不住道:“硕哥媳妇,你这线捻得可真好。”

    众人仔细看,确实,那线很光滑,不像有些人捻出来的线显得很毛糙,而且不均匀。

    “硕哥媳妇,你的手这么巧,给我捻一团麻线可好?我现在给你二叔纳鞋底,竟没工夫捻线,愁得头发都白了。”张二婶道,心说赶紧答应,自己就省几天工夫了,她手脚不慢,但是要想捻出一大团麻线,最少得花四五日。

    其他人听了,都笑看秀姑。

    一见到张二婶,秀姑就想到前几天她带孙子来吃肉喝汤的情景,笑眯眯地拒绝道:“那可不行,我公爹和阿硕天天干活,鞋子磨损得厉害,我得趁着冬闲多做几双鞋,总不能让他们爷俩穿草鞋。二婶子,你儿媳妇好几个,不像我们家就我一个缝衣制鞋,二婶子你随便找一两个帮你,就能在你纳鞋底的时候给你捻出足够的麻线了。”

    四婶很不喜欢二嫂,当即声援秀姑,“就是,二嫂子,手巧可不是多干活的理由。你有说话的工夫,倒不如回去催促你儿媳妇勤快点。”瞧他们家的孩子脏得都不能见人了,婆媳五个人竟没一个替孩子收拾收拾,看着就恶心。

    当着大家的面,张二婶不好翻脸,嘟囔几句,没有再提要麻线的事儿。

    旁人笑了笑,在张家烤火哪能看着张二婶欺负人?有志一同地转移话题,“硕哥媳妇,阿硕出门有些日子了吧?啥时候回来?”

    “出门十来日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秀姑神情低落。

    朝夕相处不觉如何,离别后才知相思苦。

    张老太婆媳和四婶等人忙都劝道:“阿硕本事大着呢,很快就家来了。”

    提起此事,难免问起云家之败。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许多人原就嫉恨云掌柜也是附近山村里的庄稼汉,只因家道殷实又认得几个字,进城里买铺子做生意,娶妻生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如今突然败落了,人也死了,许多人在背地里幸灾乐祸。

    “听说云家出事,你们家借了不少钱?”前几个月不是说没钱了吗?怎么还有钱借给云家?张二婶金氏几个人眼珠子乱转。

    秀姑很了解这类人的心态,不跟他们说清楚了,他们还以为自己家多有钱似的,于是淡淡地开口道:“人生在世,谁家没有求人的时候?我公爹和云三叔兄弟情分好,他们家遇到了难事,怎能不出手?不独我们家,明堂兄弟、大海兄弟等人都帮了忙。我们家自个儿欠着几十两银子外债,只是云三叔家比较急,就卖了我那几件金银首饰。可巧住在京城的袁大伯家托人顺路带了些东西来,大伙儿一起,勉强凑够了云家的欠款。”

    云母和云妻曾拖着病体登门致谢,虽未对外头说借了多少钱,但是村里都知道这件事。

    她没提云家在府城里遭遇到的不公,若是外人知道白家这样对待云家,又是官府出的头,定然会对云家避而远之。

    “啥?你那金首饰银首饰都卖了?咋就艰难到这样的地步了?亏你性子好,居然舍得把金银首饰拿出来卖掉,你在周家就不这样。”众人中不管是和张家亲厚的,还是和张家疏淡的,不约而同地睁大眼,心里啧啧称奇,那可是金首饰银首饰!

    张二婶心里最是幸灾乐祸,脸上有所流露,“哟,这么一来,你可就比不上嫁给苗里长的翠姑了。翠姑天天穿金戴银,前儿还扯了一身绸缎衣裳呢。”那副打扮,跟城里的小姐一样。

    “我原就比不得翠姑,她如今过得好,理所应当。”秀姑从来就没想过和别人攀比。

    旁人听了,一起沉默。

    相比翠姑掐尖要强的性子,她们更喜欢秀姑。

    慢慢地说起了家中琐事,不再提这些,秀姑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到底还是厚道人多些,于是说道:“大伙儿今年秋收的收成如何?”

    “不大好呢,去了粮种,一亩地也就挣几斗粮食,再交了地税或是地租子就精光了。”

    “是啊,见年上半年倒好,下半年真叫人心慌意乱。”

    “今年秋收没让咱们颗粒无收,咱们就感谢老天爷吧,瞧夏天那一两个月,家家户户都急得嗓子冒烟,如今把本钱收上来了,算是不错了。”张老太认真地道。

    “可不是这句话,感谢老天爷今年秋天没让咱们颗粒无收,只盼明年风调雨顺。”

    秀姑忽道:“今年年景不好,收成都不多,大伙儿家里存粮食了不曾?我听说,外头有些人说明年的年景也不好呢,大家家里有粮食的就别卖了,没粮食也买些粮食存着。咱们都是经历过灾荒的人,手里有粮心不慌。”不能告诉大伙儿即将打仗,平时说闲话就提醒他们多多存些粮食吧,至于听不听就在他们了。

    仔细想想,大家觉得有理,都说家里存了些陈粮,老人说话了,今年没敢卖。

    看来,家有一老确实如有一宝。

    唯有坐在秀姑脚边烤火的壮壮默默听他们说话,暗暗记住了张二婶的言语。

    这两日雪化了,壮壮本想去上学,老张进城带来壮壮学里放假的消息,两位先生路途崎岖,学堂里又无火盆,墨汁凝冰,携带的干粮也都不能入口,十分不便,只能等一二月暖和些再开学,两位先生得了有大儒注解的四书五经,便趁机在家里苦读,以备来年考试。

    近来寒冷异常,家中常有人来串门,四间卧室早就锁上了门。他们家上房五间,卧室各有一门,不似别家的房间要么不隔开,要么以茅草编的草帘子隔开。因张硕那一间放着家用的银钱,东间放着书架子,老张卧室里也有钱,壮壮屋里也有书案和文房四宝书籍等,所以每逢人来,四间门俱是锁上,娘儿俩只在堂屋接待众人,主要是怕带来的孩子淘气。

    堂屋里烧着火盆,门上挂着半旧的棉帘子遮住外面的寒风,十分暖和。张家每间房都很阔朗,甚至比得上别家两三间房,因而正门左右墙上各开一窗,如今略开一缝通风。

    壮壮心想,二奶奶总是欺负娘,等阿爷和爹回来就告诉他们,以后不卖肉给二奶奶家。

    老张晌午回来,大家都回家做饭了,壮壮便如此告状。

    “壮壮疼娘,阿爷都知道,回来跟你爹说,不卖肉给你二奶奶家。”老张摸了他一把,对秀姑说道:“明儿我不进城了,咱家最近都少出门。”

    秀姑一惊,“爹,发生什么事了?”莫非打仗了?

    老张叹了一口气,道:“县城里说是荣亲王反了,逃出京城,在闽南那边起了兵,说什么‘诛陶霍,清君侧’,我也不是很懂,府城县城处处戒严,进出城门全部需要接受盘查,估计再过一会子消息传到咱们村,里长就该叫人去商量事儿了。”

第040章 :() 
清君侧本意为清除君王身边的亲信和小人,做的是正义之事,后来成了叛乱的理由。

    每一个造反的首领,都会打着一个特别光明正大的旗号。

    古时以清君侧为名的叛乱,颇有不少,最出名的是汉代的“诛晁错,清君侧”和明朝朱棣的“诛齐黄,清君侧”,都是因为晁错和齐泰、黄子澄二人建议削藩而导致的叛乱,前者逼得汉景帝杀了晁错依旧没得到天下,后者灭了建文然后帝自立为帝,史称明成祖。

    诛陶霍,清君侧。

    这句话中的陶霍要么是当今皇帝身边一个心腹大臣的名字,要么是两个心腹大臣的姓,就像齐黄二字一样。

    他们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地处偏僻,信息难通,不知朝中是否有这样的官员。

    老张觉得有道理,“有没有姓陶的大官我不清楚,凯旋回朝时,我们这些小兵小卒都驻扎在京郊大营。不过,当年带领我们一起打仗的定北侯姓霍,叫霍庭,字去病,是太、祖皇帝赐的字,年纪和我差不多,文武双全,可惜我无缘近前。退役后,你袁大伯进了京,偶尔会在信里提几句,霍侯爷是圣德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身兼数职,很受太、祖皇帝的信任。”

    太、祖皇帝元皇后的兄弟?那不就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是国舅爷?应该是当今皇帝的心腹了,不然荣亲王不会点明诛杀姓霍的。

    老张绞尽脑汁,忽然又道:“我想起荣亲王是谁了。荣亲王是太、祖皇帝的第四个儿子,据说是寡妇贵妃生的,前头三个皇子早夭,荣亲王就是长子,比当今圣人大十来岁,我回乡那时候,荣亲王刚刚二十岁,封了亲王,如今算起来年纪有四十好几了。”

    “爹,您记得这么清楚呀?”

    荣亲王是太、祖皇帝的长子,王家藏书中云:嫡皇子晟出生前,长皇子晁备受宠爱,极富尊荣。恐怕他早把太子之位视为囊中之物了,自古以来长幼争嫡的事情屡见不鲜。

    老张嘿嘿一笑,“我之所以记着荣亲王,是在军里听兄弟们说,他封王时得了一座朝廷拨款建造的王府,里头修得比皇宫还精致,堪比天宫,另外又得了二十三万两银子和许多皇庄,每年能领一万两银子的俸禄和一万石禄米,单那俸禄咱们一辈子都赚不到,别提那几十万两银子了,太、祖皇帝还把我们打仗得的金银珠玉古董宝贝赐了很多给他。”

    荣亲王坐拥金山银山,可把他们这些小兵小卒给羡慕坏了,同时也很气愤。他们在外面出生入死,十人去二人回,带领他们打仗的将帅拿走那些金银珠宝是应该的,荣亲王没有寸功却得到了比定北侯还多的东西,让他们如何服气?

    其实,他们自知身份,从不奢望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情,如果□□皇帝赐给荣亲王的东西不是他们打仗所得,给得再多,哪怕给半个国库他们都不生气。

    秀姑突然道:“爹,外头打仗,阿硕还没回来呢!”她不管哪位皇子争夺皇位,也不管荣亲王造反根本名不正言不顺,更不管谁得了将士打仗得的战利品,她只担心张硕在外的安危,桐城戒严,各地肯定也这样,进出处处盘查,岂不是耽误时间?

    老张沉默片刻,目光流露出一丝担忧。

    这时,外面敲锣,三个里长召集村中老人和壮丁议事。

    一定是县衙打发衙役来报信了,老张当即将今天卖肉得的钱交给秀姑就急急出门。

    “娘,你和阿爷在说什么呀?”壮壮不明白什么是战争。

    秀姑摸着他白嫩嫩的脸颊,“外面要乱起来了,有一位亲王爷,就是上一位皇帝老爷的大儿子,不服他弟弟做皇帝老爷,于是起兵叛乱,想自己做皇帝老爷。说了你也不太懂,等你长大后就明白了,现在咱们要少出门,少惹事。”

    “哦。”壮壮确实听不懂,皇帝亲王争夺皇位什么的距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

    “来,帮娘数钱,一百个铜板穿一串。”

    清点铜钱的时候,秀姑脑海里不断思考。

    太、祖皇帝政治清明,惩罚贪官污吏毫不手软,唯独对家人纵容异常,毫无节制。

    听完老张说的那一段往事,再结合王家书中记载太、祖皇帝的一些言行举止,秀姑就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这个时代没有言论自由,有时候平头百姓无意中说了一句话撞上贵人的忌讳,被有心人知道了告官,有可能就会被砍了脑袋。可能是为了王朔出仕做准备,让他了解太、祖皇帝的性格,免得说了不该说的话,王家专门收集了这方面的书籍。

    此类书籍主要是世人对太、祖皇帝的歌功颂德,既是歌功颂德,自然详细记录了太、祖皇帝从发迹到建立权势、乃至于君临天下的许多伟大事迹和言行,包括诸般政令等。

    本来,太、祖皇帝虽然纵容家人,但在政治上他很有远见,大概清楚藩王的坏处,称帝后并没有设立藩王,每一位皇子均是成年后封爵,爵位高低不一,全部居住在京城,没有封地、没有兵权,手里唯一可以称作为兵的就是一支数目为两千的亲兵。

    荣亲王有野心,而且很聪明,他选择在这个时机起兵,定然是已经掌控了闽南。

    闽南温暖,方便行军、方便运输粮草,闽南依靠海域,驻扎着□□皇帝命人组建的船队、水师,是一支精锐之师,曾将倭寇打得哭爹喊娘,还有和外国通商的港口,聚集着无数大行商,繁华不逊京城。而京城却属北方,一进十月便奇寒无比,辎重运输不易,大军难行,即便立刻调兵遣将,但是距离闽南数千里之遥,不可能及时赶到。

    袁家早在两三个月前就寄信来提醒他们要打仗了,当今皇帝不傻的话,应该早就有所准备了,希望能迅速控制住局面,不要波及他们这里。

    听到打仗的消息,荣亲王已经攻下了好几座城池,村里登时慌乱起来。

    在县城做工的人当天回来,带来城中粮价飞速上涨的消息。

    有粮食的暗中庆幸,家中没有余粮或是余粮不多的人立刻就急了,当晚就来张家借牛车,次日天没亮赶进城中买粮。可惜,他们县城的粮铺本就两三个,早在得到消息时就关门大吉,任凭粮食涨了两倍都不肯开门,其他物价虽涨了些,涨得倒不多。

    无功而返,所有去买粮的百姓都无功而返,有的气极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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