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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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皈-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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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新死之状。”

    贾无欺又指了指尸体鼻口处:“虽说新死,却绝不是在六个时辰之内。若死于六个时辰之内,尸体面部紫绀应尚未退去,鼻口处也应有大量的蕈样泡沫。可这具尸体却面泛红斑,鼻口处也只残余了很少的泡沫。”他直起身来,朝众人道,“由此看来,她应是死于昨日午时到酉时之间……”

    “荒唐!”他话还未说完,却被陆长岐一声暴喝打断。只见陆长岐面色铁青,眉眼间一片厉色:“黄口小儿,不得妄言!陆某不管你来自何派,师从何人,你今日若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辱我龙渊山庄声名,就算是天潢贵胄,陆某也决计不会轻饶!”

    他如此激烈的回应,让不少人愕然一惊。不过很快,就有人咂摸出了滋味,不怪陆长岐勃然大怒,若他心平气和地接受贾无欺的观点,那才是真真奇怪。

    若真如贾无欺所言,陆明姝死于昨日午时至酉时之间,那事情可不就是一个杀人案这么简单了——

    其一,剑阁最高层只有陆长岐与掩日二人可以开启,昨日午时之前便已关闭,陆明姝的尸体是如何进去的?

    其二,为铸转魄剑阁封阁,阁前亦有重兵把守,就算有人能进入最高层,他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置陆明姝于死地?

    其三,若是陆明姝酉时后便已身死,那么,众人在喜宴之上亲眼目睹的新嫁娘又是谁呢?

    这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每一个都让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当众人再度回想起红盖头下,那段白皙修长的颈项,再看到面前浮肿不堪的陆明姝,只觉一股凉气顺着脊梁缓缓往上爬,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第七十六回() 
最终,还是索卢峥冷肃的声音打破了一片缄默:“关于死亡时间,我等自会再度确认。”他停顿片刻,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心思各异的众人,又道,“方才这位兄台既然敢开口直言,想必是有相当的把握。不妨先假设他所言非虚,死者是在午时至酉时之间身亡的,那么,在场诸位,可有谁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这话一出,不仅陆长岐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在场之人皆是变了脸色。从在庄主诚邀下登门拜访的宾客到杀害庄主千金的嫌疑人,身份变化如此之大,任谁也不会留下几分好脸色。特别是那些快马加鞭累死累活地在今日刚刚赶到龙渊山庄的,更是觉得倒霉透顶,索卢峥话音刚落,这些门派的人就忙不迭喊道——

    “咱们昨天可还没到龙渊山庄,和这杀人的事如何也扯不上关系!”

    “是哩,我等紧赶慢赶才在一个时辰前抵达,哪还有时间杀人哩!”

    “说得没错!要我说,杀人的应该是庄里的人,官爷们可看清楚喽!”

    那些留宿庄中的江湖人士,见这些新到的门派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撇清,还妄图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自然也不干了,阴阳怪气道:“你们说是在赶路,谁能作证?早不来晚不来,偏巧了这时候来,谁知道是不是在掩饰什么?依我看啊,多半是杀了人不敢露面吧!”

    新来的和早到的门派径自分为两拨,骂骂咧咧地打着嘴仗。新来的说早到的暗藏杀机图谋不轨,早到的说新来的以赶路为借口实则是趁机杀人,两拨谁也拿不出证据,也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只能靠比谁的声音大来壮大声势。死气沉沉的石室中,一时间沸反盈天,简直如同闹街市场一般。

    “够了。”陆长岐手扶着额头,头痛欲裂道,“诸位都是为了贺喜而来,何必因为一点猜忌就伤了和气?再说,”他看向贾无欺,冷笑一声,“这小子多半是在胡言乱语,诸位英雄因为他的信口胡言而互生龃龉,岂非可笑?”

    他的明嘲暗讽并没有让贾无欺退缩,相反,听到他的话,贾无欺反倒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反驳道:“陆庄主,关于真凶是谁的猜测怎么能算是一点猜忌?这不仅事关令千金能否死而瞑目更事关整个龙渊山庄的威信尊严,莫非陆庄主认为这两件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吗?”

    陆长岐被他的话一噎,一挥袖子,很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贾无欺见状,也不再与他多言,朝索卢峥道:“关于自证清白一事,小可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索卢峥看他一眼,微微颔首道:“阁下请讲。”

    “今日新到的门派虽不好说,但昨日赏剑大会上的各门弟子,却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清白。”贾无欺看向众人道,“昨日参加赏剑大会的诸位英雄,但凡有他人可以作证的,不妨先来索卢大人这里报备一下。”

    昨日的赏剑大会始于午时之前,却结束于酉时左右。在场的各门各派都有本门颇具威望的人坐镇,这些领队之人一直在众人的关注之下不说,他们自己也不会因为门中的小卒而断送了前程,因而说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者说,道场所处的孤峰难登更难下,龙渊山庄为免意外发生,在孤峰上下都安排了侍卫负责接应,如果有人中途离开,自然逃不过这些侍卫的眼睛。因此,只要昨日参加了赏剑大会,又未中途离席的,基本就免除了杀人的可能。

    贾无欺此话一出,各门各派的领队立刻也反应了过来,暗自确认了几遍后,纷纷向御前司的侍卫报备了起来。

    “还请陆庄主将昨日孤峰上下负责接应的侍卫叫来,我等好作进一步的验证。”索卢峥转向陆长岐道。

    陆长岐沉着脸震了震袖,几道黑影立刻蹿出了石室,片刻之后,一行挂着刻有“龙渊”二字腰牌的灰衣侍卫,走上前来。

    “昨日赏剑大会上,可有人中途离开?”索卢峥看了看记录在册的名单,问道。

    “回索卢大人的话,除了天残谷的几位先行离开之外,再无他人。”为首的灰衣侍卫低头答道。

    “天残谷,我就知道!”杨武泗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骂骂咧咧道,“一定是这帮妖人干得好事!”

    “杨帮主此言差矣。”林乱魄施施然上前一步,笑吟吟道,“我们中途离开可是为了给厉门主解毒,哪有功夫对陆小姐下手呢?再说,若是我们有法子闯入剑阁,又何必向陆庄主提出留宿剑阁一夜的条件,岂非是多此一举?”

    杨武泗被他的笑容弄得心里毛毛的,哼哼了两声,扔下一句“谁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也就不再言语了。

    “阁下说的解毒一事,可有人能够作证?”索卢峥看林乱魄道。

    “这个自然。”林乱魄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茔上草虽说可解厉门主身中之毒,但也需要配合其他药材一齐使用。我等出门在外,携带的药材自是有限,于是应了陆庄主之后,先去了播仙镇一趟,买足药材,这才回来替厉门主诊治。”说着,他将药方递给了索卢峥,“这上面还有播仙镇善民堂的印章。”

    索卢峥接过药方看了看:“我会派人去查证,若是真如你所说,也只是证实你们出门取药一事,回来之后呢?”

    “索卢大人果然滴水不漏。”林乱魄轻笑一声,又道,“回来之后,我等便立刻将厉门主接到别院诊治,未曾离开一步。此间茶水往来,换洗收拾,全是由庄中侍女接手,只要索卢大人问问她们,便可知道我所言非虚。”

    林乱魄说得成竹在胸,又一副不惧检验的模样,再加上厉嫣确确实实是由天残谷一手治好的,因此天残谷的嫌疑,也几乎是洗清了。

    这样一来,倒是让御前司的侍卫犯了难。

    这些江湖人士中,昨日在场的都没了杀人的可能,今日刚来的却也没有任何行凶的证据。若草草将嫌疑扔到新来的门派头上,那这江湖之大,但凡不能自证清白的,都应该有嫌疑,于情于理,都实在说不过去。

    就在众侍卫举棋不定之时,剑舞门的几名女弟子叽叽喳喳地开了口。

    “我等虽可以自证清白,有的人却不行呢。”一名女弟子看向陆长岐道,“陆庄主不觉得把什么人忘了吗?”

    陆长岐眉头一皱:“这是何意?莫非你怀疑陆某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吗!你可别忘了,昨日道场之上,陆某可是一直都在的。”

    那女弟子盈盈一笑:“陆庄主何必动气,咱们说的,当然不是你。而是,”她意有所指地瞟了陆长岐身后一眼,“陆庄主的身边人。”

    她这一举动,虽未说明,但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陆长岐身侧长年有暗卫跟随,其中最著名的便是行踪飘忽不定的龙渊四卫,众人无意识的时候他们便出现了,等众人回过神来,他们却没了踪迹。昨日道场之上,陆长岐虽能证明自己没有离开,但又如何证明龙渊四卫亦是步步相随呢?

    掩日身为龙渊四卫之首,即便有裘万盏作证,那也只是夜间不在场的证明,谁又知道酉时之前,他去了哪里,又干了何事呢?纵使陆长岐说清他的动向,也难免有包庇之嫌。如此一来,掩日的嫌疑,是如何也洗脱不清了。

    陆长岐此刻也明白,若是再替掩日开脱下去,连自己恐怕也会背负上“杀子”的骂名。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面色如土,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道:“陆某明白了。来人,先将掩日押下去。”

    掩日听到陆长岐的命令,似乎没有丝毫意外。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反抗的架势,甚至连神情,也没有些微的改变。他宛如木石的姿态,让怀疑他的人觉得他是放弃挣扎束以待毙,但贾无欺却看出了几分万念俱灰的味道。

    “慢着。”看到龙渊山庄的侍卫一拥而上扣住掩日,索卢峥忽然出声道。

    “怎么?”陆长岐此刻心力交瘁,再也难以支撑住圆滑处世的外表,语气有些不耐烦道,“索卢大人还有何指教?”

    “既然陆庄主将此案交给我御前司处理,那看押嫌疑犯一事,就不劳陆庄主费心了。”索卢峥语气平静,没有丝毫起伏,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身旁侍卫使了个眼色,四名御前司侍卫便走到了掩日面前。御前行走的人到底气势不同凡人,龙渊山庄的侍卫见状,还不等陆长岐发令,已是松开手,任由对方把掩日押了下去。

    “索卢大人这是何意!”陆长岐脸色发青,“难道怀疑陆某会私自放走嫌犯不成!”

    “陆庄主多虑了。”索卢峥淡淡道,“为免陆庄主落人口舌,这看押一事还是由我等亲力亲为的好。”

    陆长岐恨恨道了一声“随你”,便是要拂袖而去。可惜没走几步,就被人挡了下来。

    “陆庄主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吶?”林乱魄笑眯眯地站在陆长岐面前道。

    陆长岐这才想起,还有天残谷一行留宿剑阁这么一回事。他本欲在他们留宿之前,让侍卫将剑阁中的名器都先收到府库中,如今这么一闹,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他没好气地挥挥手道:“只要林少侠不嫌弃,陆某这剑阁,你想留多久留多久。”说罢,也不管林乱魄的回应,就脚步凌乱地离开了石室。

第七十七回() 
夜深,人静。

    偌大的剑阁内,空空荡荡,没有半点生气。光秃秃的几条铁索,孤零零地从阁顶垂下,烛火跳动着,映照着石壁上深深浅浅的沟壑,滚烫的铁水沿着石壁无声地流淌,让这剑阁在萧索之中又平添了几分诡异。

    此时,剑阁最顶层的石室里,两个气息淡薄的人,正站在青铜爵前,细细观察着。他们在无意之间,便收敛住了自己的气息,想来隐形匿迹已是他们长久以来的习惯。

    “你可看出什么?”青铜爵的左侧,一名青衣书生负手而立,正是颜枯。他的身边,一个眼神活泛的少年已经快要趴在青铜爵上,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观察着,不放过一丝细节。

    “有一点小问题我还没想明白。”那上下勘探的少年,正是贾无欺,他应了一声,又继续沿着爵上的花纹揣摩起来。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连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颜枯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他代替天残谷的其他人,留在了剑阁之内。既然天残谷以留宿剑阁为条件,按理来说谷中众人都应十分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可颜枯让他们离开时,每个人都毫无异议,甚至有些满不在乎的走开了,似乎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临走之前,林乱魄居然还十分体贴地嘱托他,“听说剑阁夜里十分的寒冷,别忘了添件衣裳”。这让原本就云里雾里的贾无欺,更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能与颜枯一起留在剑阁,说不定就能发现陆明姝之案的线索,或许还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位私闯剑阁的“摘星客”露出的马脚。贾无欺总有一种预感,私闯剑阁一事和陆明姝身死一事必然有着逃脱不了的干系。

    想通这一点,他便愈发卖力的勘察起来。

    颜枯见状,笑道:“有多少年我没见你这么认真了。”

    “能赶上颜老大你出谷办事,简直是千载难逢,我当然要好好表现一下。”

    “哦?既然机会难得,我便考考你罢。”颜枯收起笑容,故作严肃道。

    “不要啊颜老大——”贾无欺苦着脸道,“在谷内已经被你‘烤’糊了,现在出了谷,你难道还不放我一马呀!”

    颜枯被他痛苦的神情逗得发笑:“罢了,我不过随口一说,看把你愁的。”

    “那就好,我就知道颜老大最是心善。”贾无欺立刻嬉皮笑脸道,“其实就算颜老大你不考,我也知道你想要我注意的是什么。”

    “哦?”

    “恐怕和这龙渊山庄的山势有关吧。我先前便已注意到,龙渊山庄正处于一条逆龙之上。”说着,他颇为期待的看向颜枯,“如何,我这寻龙点穴的功夫还没荒废吧?”

    “业精于勤荒于嬉,你若一再放任自流下去,再好的天赋也抵不住时间的消磨。”

    贾无欺一听这话,皱了皱鼻子道:“难道我看错了?”

    颜枯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我就说嘛,我眼力算不上绝佳,但也算得上不错,这么明显的脉势,断无可能看错。”贾无欺随即又恢复了信心。

    “确实是逆龙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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