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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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皈-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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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眼睛不瞎,都会觉得有问题。”辜一酩说着,朝少林一行人看了一眼,“少林那帮人,应该也能觉察出有点不对劲吧。”

    说完,他朝贾无欺看去,只见对方头埋得低低的,差点就要钻进领口里。

    “你这是躲什么?”辜一酩拿指尖狠狠戳了戳贾无欺的头顶,不阴不阳道,“本来以为没什么事,看来还真是有什么啊。”

    “能有什么事。”贾无欺闷声闷气道,“不是师兄说的,要小心行事么。我毕竟跟人家同行了一阵,万一被发现了呢。”他口中的“人家”,自然是岳沉檀。

    他话音刚落,辜一酩又狠狠戳他一下:“听你这语气,怎么感觉你还挺希望被发现的呢。”

    贾无欺揉了揉脑袋,师兄手劲真大,被戳的地方真有点疼。他现在心里有点乱糟糟的,也许真应了师兄说的,他希望对方能够发现他。可要是真被发现了呢,他和师兄说不定都得完蛋。

    还是远着点吧,能避则避。彼此陌路总好过日后针锋相对。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只看最后一眼,也不是看人,就看看自己做的轮椅怎么样了。这么想着,他偷偷朝少林一行的方向,瞟了一眼。其实洞里光线这么暗,少林一行又坐的远,看人只能看到模模糊糊一团影子。可他偏偏就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做的轮椅,辋是辋,縠是縠,真好。

    视线再往上移,却被一个修长的身形挡住了。

    “怎么着,要不你直接过去自报姓名吧。”辜一酩抱臂挡在他身前,语气十分温和。

    越是这样的语气,越让贾无欺汗毛直立。他垂下眼皮,有些丧气道:“师兄,我知道错了。”

    辜一酩拍了拍他的头,笑容微敛:“小家伙,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有些东西玩玩就好,可当不得真。”

    说着,他漫不经心地朝身后瞟了一眼,洞那边,一束目光如岩下青电,直直劈在了他的身上。轻笑一声,他回过头,轻抚着贾无欺毛茸茸的头顶:“多好的一颗脑袋,可别轻易就没了。”

第三十九回() 
清晨,雾岚还没散去,整座山林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银装素裹,宛若仙境。

    可惜贾无欺此刻没什么心情欣赏这晨间美景,他提了提裤子,小心翼翼地把还在沉睡的辜一酩挪到一边,踮着脚,跨过一个又一个躺在地上酣睡的人,走出了石窟。

    人有三急。

    他出了石窟后,立刻冲进附近的一片树林中,裤腰带一解,哗哗一声,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解决完内急,他心情颇为愉快地抖了抖鸟,这才重新把裤子系好,哼着小曲儿走出了树林。

    一阵劲风吹过,缭绕的云雾被撕裂刮散,原本两丈之外不可见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贾无欺的步子陡然一顿,他刚才没发现,石窟洞口的山崖前,竟然坐了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初探震远镖局的时候……

    轻哼的小曲儿忽然没了调,山崖前的那个人,正是岳沉檀。

    树林与崖口相距不远,岳沉檀又是个耳聪目明的,自己刚才的动静肯定被听了个清清楚楚。贾无欺感觉臊得慌,好在他这幅面孔面皮发黑,即便脸红了也看不太出来。他本想装作没看见,径自走回洞中,可就在他抬脚的时候,临崖而坐的岳沉檀,忽然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不论身在何处,岳沉檀都会坚持每日做早课。天还没亮,他就已经在这里静坐,正要调息时,却不料听了全程的方便之声。他从未见过解决内急都能解决得如此兴高采烈的人,一动一静,听得他额角突突直跳。等那人终于完事之后,鬼使神差的,他就想看看对方的模样。

    于是他转过了头。

    一个个子不高,肥头大耳的胖子,就这么直愣愣的出现在了他眼前。原来是铁鲨帮的人吗?他从来不爱与这些江湖人士交际,若换在平时,他定是只当没看见,可这次,他听到自己主动开口道:“在下少林弟子岳沉檀,阁下是?”

    贾无欺被问得一愣,心中百转千回,这已经是这个人第二次在他面前自报身家了。他停下了脚步,脸上挂起了市侩的笑容,十分热情的向岳沉檀走去,边走边拱手道:“原来是少林高足,失敬失敬。在下铁鲨帮伍余元,方才不知岳兄在此,若是扰了岳兄清修,还请见谅。”

    “原来是伍兄。”岳沉檀静静看向他,打开盘坐的双腿,从山石上站了起来。他身姿挺拔,神色冷清,崇山峻岭间,只他一人负手而立,临崖饮风,衣袂翻飞,像是要飘然而去。

    贾无欺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拉住他,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冲动,张了张嘴,道:“这里风大,岳兄小心别着了凉。”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岳沉檀身后的轮椅上,语带商量道,“岳兄要是不介意,我推岳兄回去吧,想来大伙也应该醒了。”

    岳沉檀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看到他从山石上下来,虽然一瘸一跛,但那一步一步是他凭一己之力走下来的,贾无欺脱口而出道:“岳兄,你的腿不是……”

    岳沉檀眼中划过一丝异样:“不是什么?”

    “没,没什么。”贾无欺暗骂自己不小心,打着哈哈道,“本以为岳兄双腿都无法行动,看来比我想的情况好多了,想来假以时日岳兄定能摆脱这轮椅。”

    “恩。”岳沉檀垂下眼睛,不置可否。他坐回轮椅上,淡淡道:“有劳伍兄了。”

    贾无欺嘿嘿一笑:“相逢即是有缘,岳兄客气什么。”一边说着,他一脚轻轻往轮椅底部一磕,原本稳稳固定在原地的轮子立刻恢复了转动。

    他推着轮椅,光顾着看路,却没注意到岳沉檀搭在扶手上的一只手,倏地抓紧,筋骨毕现。

    贾无欺没想到,原本空荡荡的洞口,此时居然有两个人翘首以盼,等待着他们的归来。两人双手抱臂,各据一侧,看到他们的身影,一个似笑非笑意味深长,一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你是谁!我小师哥也是你推得的?”薛沾衣小狗抢食似的从贾无欺手中夺过轮椅,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不等贾无欺开口,辜一酩倚在石壁上,朝他招了招手,语气熟稔又亲密:“伍儿,过来。”贾无欺被他那语调肉麻的够呛,老老实实地蹬蹬跑了过去。

    薛沾衣遭到无视,气急败坏道:“你听不懂人话吗!问你话不知道答!”

    辜一酩长臂一捞,将跑过来的贾无欺圈在怀里,咳嗽一声,慢条斯理道:“咱们无名小卒,不足挂齿。殿下莫跟我们一般计较,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他语气谦卑,但姿态却十足的不卑不亢,完全不是个无名小卒该有的样子。好在薛沾衣一看到他的小师哥,别的就都不顾不上了。听完他的话,薛沾衣只是不耐烦的摆摆手,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示意他们赶紧滚。

    辜一酩轻笑一声,揽着贾无欺走回了山洞,也不管身后的目光是不是要在他的背上烧出个洞来。

    薛沾衣看看岳沉檀,从刚才开始他就一言不发,难道是不高兴了?他仔细回想,他的小师哥和那个黑胖子在一起的时候,好像神情与平时不同,该说是放松呢还是温和呢?他越想越生气,最后暗啐了一口,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一个死胖子,凭什么让他的小师哥特别对待?

    贾无欺几乎是被辜一酩夹在身侧,拖回洞中的。

    “师兄——”回到洞里,贾无欺讨好的低唤一声。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兄?”辜一酩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这都主动送上门了?你当爷是死的?”

    贾无欺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这么早会在外面,再说这人有三急,我想憋也憋不住啊。”

    辜一酩冷哼一声,总算是松开了他的脖子:“也罢,就再相信你一次。”

    贾无欺拍拍胸脯:“师兄放心,不会有下次了。”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瞧了瞧辜一酩的侧脸,试探道,“其实碰上了也没什么,他认不出来的。我易容易形的本事可是颜老大教的,师兄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颜老大么。”

    “你以为易容易形,就是改头换面那么简单么?”辜一酩不客气地拉扯着他的脸蛋,“最重要的,还是得脑子灵光。爷信得过颜老大,就信不过你那破脑瓜。”

    “师兄,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贾无欺苦着脸,“以前在谷里时,你还夸我机灵呢。”

    “那是爷眼瞎了。”辜一酩无情道。刚才贾无欺推着岳沉檀的情景还浮现在眼前,他一想就气不打一处来,把贾无欺一把抓过来,一手箍住他的头,一只手乱揉着他的脑袋:“真是气死爷了!”

    贾无欺自知理亏,默默地贡献出自己的脑袋。

    岳沉檀进洞的时候,将这一幕分毫不差地收入了眼底。要说洞中那么多人,两人又窝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十分不引人注目,可他偏偏就一眼看到了。铁链拖地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边回响,他阖了阖眼,面无表情地朝行正那边行去。

第四十回() 
洞中各门弟子基本都已醒来,有的钻出山洞找地方放水,有的去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等外面的人再度回到洞中时,早就应该出现的五名知事僧,却迟迟没有现身。

    铁鲨帮的一干人等是最先坐不住的,李吞滔身边的一个亲信,名叫王沓,此刻吹胡子瞪眼地在洞中吼了起来:“妈了个巴子的,这都等了多久了!那五个和尚呢,都死了吗!”

    他语气不善,说出“和尚”两个字时尤为咬牙切齿,少林一行人听到耳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舒服。王沓虽然举止粗鲁,李吞滔倒是很懂得人情世故,他注意到少林一行中不少人面露不虞,立刻上前拱手道:“帮中兄弟不懂什么规矩,心直口快惯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小师父多多见谅。”

    “李施主不必挂怀。”行正低呼一声佛号,不怒自威。

    贾无欺站在一角,听到王沓的话后,吸了吸鼻子低声道:“那大胡子倒是说对了,可能那五个人,真是死了。”

    辜一酩睨他一眼:“你闻到了?”

    “昨日好像着凉了,鼻子不通气,要不我应该早就闻到了。”贾无欺伸手捏了捏鼻梁。

    “是啊,爷早晨醒来,都快被臭死了。”辜一酩撇了撇嘴,十分嫌弃道。

    发现不对劲的不止贾无欺和辜一酩二人。众人枯坐一阵,离洞中窄道最近的御前司一行人,刷地一下齐齐起身,雁翅刀上的铁环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队首一人,站在幽深的山道入口,冲众人简短道:“我进去看看。”说完,利索地一矮身,探入了山道中。

    这人正是索卢峥。

    队长都进去了,御前司的其他侍卫哪敢待在原地,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山道狭窄的入口前,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要不,咱们也进去看看?”铁鲨帮有人提议道。

    李吞滔迟疑了一下,“还是先等索卢大人出来吧。”

    石窟内一片静谧。石壁上水汽凝结,化成水滴,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篝火已燃尽,唯一的光亮来自洞口,而洞中深处的山道入口,却是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点光芒。

    突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洞穴深处传来。原本坐在地上的贾无欺,立刻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洞中出事了。”索卢峥站在山道入口,语气平静,“各位先随我来。”说完,他也不等众人的反应,转身重新进了山道。

    听到“出事”两个字,四大门派的人皆是面上一变。行正和希声二人,一言不发,率先进入了山道。

    铁鲨帮队尾,辜一酩唇角一陷:“有好戏看了。”

    贾无欺看他一眼:“师兄,都死人了,你的表情能不能悲伤一些。”

    “死人说明有人出手了,出手了就总会露出破绽。有了破绽还愁不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吗?”辜一酩伸手一弹贾无欺的脑门,嫌弃道,“赶紧把这事了结了,你这幅鬼样子爷可不想再看,多看一眼,折寿十年。”

    “这人还不是你选的?”贾无欺嘟囔道,“当时可是你说的这幅形象最不会让人起疑。”

    “此一时彼一时。”辜一酩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爷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容忍能力。”

    是,面前这位可是就算是个病秧子也得做出个富贵病的范儿。

    贾无欺撇了撇嘴,跟在他身边,向山道口走去。

    与石窟相连的山道,阴暗湿滑,两侧的石壁一片冰冷黏腻。道路狭窄,一次只容一人通过,稍胖些的人在有些地方得横着走才能过去。贾无欺吸气收腹,好容易从不足一人宽的石缝中挤了过去,来到了山道的腹部。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山道的腹部,是个圆形的石窟。此刻石窟一侧,御前司侍卫持刀而立,而另一侧的石壁前,五位知事僧排成一排,静静地躺在那里,形容各异。

    第一位知事僧面容洁净,表情自然,但衣服却破破烂烂,沾满了污渍。第二位知事僧倒是穿着整洁,但头上却戴了一个枯萎的花圈。第三位没什么奇装异服,只是两腋处湿漉漉一片,在布袍上洇出了深深的痕迹。第四位就更奇怪了,明明穿着干净的衣服鞋子,身体却散发出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贾无欺二人闻到的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味道。最后一位,既衣着得体也身无恶臭,只是他的面容却十分怪异,撇嘴瞪目,露出一种厌恶不耐的表情。

    这样诡异的五具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大山的腹部,怎么看怎么令人毛骨悚然。

    一股无声的恐惧在洞中蔓延,却偏偏有人天不怕地不怕,对着五具尸体开口抱怨:“好好的怎么就死在这里?死了也不让人清净,又臭又脏,这是想恶心谁呢?”

    贾无欺看了一眼正捂着鼻子跳脚的薛某人,长叹一声:“这也是人才啊。”

    辜一酩嗤笑一声:“日后你若去京城,随便找一位说书先生,报上‘薛沾衣’三个字,他定能跟你说上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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