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王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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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王之女-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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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和娘娘教育抚养和帮扶,她若不懂感恩心里还有怨愤,那才是枉为人女,枉为人臣。”

    世家子弟和皇家人,一般都是不把奴仆当人看的。

    所以在圣人看来,他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他便点了点头,看向始终在一侧半跪着低着头的萧静姝说道:“你的侍女忠心护主,也算是忠仆。这样吧,他们若还有家人在世,朕便赐他们黄金百两,彩缎百尺,应该足以将那二女厚葬了。”

    萧静姝跪下道了谢。

    萧峻却一脸感激的噗通跪了下来,在殿前低声说道:“臣有罪,有负陛下所托……”

    “爱卿何出此言?”圣人按了按身边有些蠢动的皇后,不动声色的问道。

    “当日听闻远征军中粮草不足,臣心急如焚。但夷陵不是没有粮草没有财货,而是所有的这一切全部都集中在那些世家子弟的手里,臣虽然一心为国,挨家挨户的上门去求恳他们为国捐献,但得到的……全是拒绝。”萧峻一脸痛惜的回答。

    他跪在那边看不见,但站在他一侧的萧静姝却敏锐的感觉到,随着萧峻的痛心疾首,圣人的脸色也渐渐的变了,从最初的不耐烦渐渐的调整了坐姿,舒适的倚靠在座椅上,尽管坐姿慵懒,可他微微向前倾的身体,却说明了他内心真正的情绪:焦灼。

    “爱卿一心为国,你在夷陵做的这些事情,朕也清楚。好在现在大都之危已解,我大梁江山,依旧是稳如泰山,还能千秋万代,朕也还不算愧对祖宗。”圣人慢慢的说道。

    这一点,他说的不算错。

    虽然远征军和俪家军联军的反梁已经严重的动摇了梁朝的统治,甚至围困大都长达月余,但其他地方的那些诸侯不敢声援,其实也是说明了,对世家大族来说大梁的统治还没有严酷到让他们完全无法忍受的程度。

    世家不反,读书人不反,这大梁的根基就还没有完全烂。

    萧峻陡然抬头,一脸的悲愤:“可陛下以节俭闻名,平生不过一妻,所住不过一殿,平时就连吃饭也不过是四菜一汤,何其简朴!皇后娘娘身上所穿衣服,也是自己纺织,平日还自己耕作,陛下和娘娘的生活清贫至此,可外头那些朱门大户明明每日都有酒肉变臭乃至连盘扔掉,连奴仆都是身披绮罗头戴金饰,可在国家危难之际,却连番推脱,竟连一兵一卒,一针一线都不肯拿出来帮助我们大梁度过难关!陛下,臣见陛下和娘娘艰难至此,心中实在难过……”他说着,伏地渐渐痛哭失声。

    圣人的呼吸也微微的急促了起来,胸膛起伏。

    他也想起了当时俪家军围城的时候宫中的艰难。

    十万御林军要守卫大都这样的坚城,几乎可以说是捉襟见肘,很多地方都没有卫士守卫。

    而他当时想要问城中征兵征税………这些大都的高门大户们却拿出当年南陈开城门投降的旧历来,白眼一眼说人家亡国之主都不曾拿过他们百姓一针一线,怎么,他们大梁难道也要亡了么?

    当时他为了求稳是没有办法,可现在时过境迁,他也已经用正二品将军的职位,咬牙忍着这一口气用封赏换了和平,现在再想起那时候那些人的嚣张,圣人心里登时就被煽动起了波澜!

    他慢慢的开了口:“爱卿现在说这话,又是何意?朕也不瞒爱卿,朕的确是对这批各个只知道明哲保身,只知道保住自己利益的世家子弟不满,可朕如今,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入手。”

    大约是意识到火候的确已经差不多了,萧峻这时从袖子里郑重的掏出了一封奏折,双手呈到了头顶,恭恭敬敬的举到了陛下的面前:“圣人,臣有关于逃户政策的奏折一封在此,还请陛下大索貌悦,再行输籍之法。”

    萧静姝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圆了!

    ***

    从殿中出来,萧峻的面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先前那个在殿中掉了一番眼泪情绪十分激动的男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萧静姝偷偷觑了一眼她爹,心里的疑惑盘旋不去。

    逃户的问题,在每一个王朝的末期都会越来越严重。

    大梁朝也不例外………先前由于陛下抽了十几万的民壮要去征伐高句丽的关系,为了逃避徭役,多少农户变为逃户,从原本祖祖辈辈属于自己的土地上逃走,流离失所。

    他们中间的一部分投到了世家大族的门下受门阀庇护,另外的一部分逃入城市成为雇工,另外的一些甚至通过贿赂手段伪造文牒成为勋爵,如此种种,造成了国家税收流失,到需要打仗的时候,竟然无兵可征。

    而要清点逃户,进行貌悦,则是要清点户籍,把这一批逃户的户籍给固定下来,使得他们重新回到纳税人和服役者的这个规矩上来。

    而萧静姝很清楚,萧峻这个折子一上,最大的得利者就是陛下,而若是旁人知道是他上了这个奏折,怕是要恨死他们了。

    她爹要是真待她好,这时候肯定恨不得把害她的始作俑者给碎尸万段,怎么又能上这样的折子,还帮着圣人去稳定朝政,开源节流?

    大约是意识到了自家女儿十分哀怨的眼光,萧峻无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步步走的稳稳的:“姝姐儿,有些事情你得好好想想才行。”

    自从萧峻回来,他们已经住回了萧府。

    主人归来,亭台楼阁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等关上了府门,萧静姝迫不及待的问她爹:“爹爹,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陛下上这样的折子?女儿也知道逃户严重,可是那些逃户卖身做了世家大族的仆役,却至少还能留下一条性命。他们若是被遣回原籍,再要被强压上战场去服徭役,那可能是连性命也保不住的!爹爹给圣人上这样的折子,除了圣人能得到税收的好处之外,还能有什么好!”

    她一脸气鼓鼓的样子,萧峻轻“咦”了一声,却没回话,只指了一指远远洞开的客厅门:“姝姐儿,你似有访客来。”

    “……”萧静姝愕然片刻,忽然想起方才似乎在家门口瞧见过某人的马车,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有谁?那人不是每天都来报到的么,他要是哪天不来,我还觉得奇怪了呢。”

    除了那明明说要回家却似乎很闲还常来他们这儿报到的安钰之之外,还能有谁!

    “姝姐儿不想他来么?”萧峻依旧含笑,睨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的萧静姝羞愤欲绝,因为她爹的这一眼里分明是在说:女儿啊,莫要嘴硬。那小子若是不来,你难道不会反而气的更急更凶?

    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家爹爹身边,她的年纪反而开始变小了,大约是因为觉得有人庇护就不需要成熟懂事了的关系吧。

    萧静姝恼羞成怒:“谁稀罕他来了?”

    “哦,”萧峻拉了她的手,拽着她两步就跨进了客厅,瞧着那在客厅里好整以暇的喝茶欣赏着四周挂着的字画的臭小子,他冲那人低喝了一声,无视了他急忙起身时候眼里的惊喜和一脸的笑意,喝道,“兀那小子,我女儿说了不欢迎你来,你赶紧走赶紧走,看见你就烦!”

    眼看着安钰之的脸色从笑意盈盈转为愕然再转为颓废,哪怕是心里明知道他的表情转变如此夸张一定是做戏,萧静姝还是一脸不敢再看的拿袖子捂住了脸:……有一张好看的脸就是让人觉得那么纠结,说几句重话好像都舍不得了一样。

    萧峻瞅了她一眼,在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女生外向”,摇了摇头倒是在旁边座位上坐了下来。

    萧静姝对此懵懵懂懂,安钰之一看萧峻的反应却骤然大喜,晓得未来老丈人先前放下的狠话看见了自家女儿的反应全成了空话,他那些狠绝手段怕是再不会用在他手上,他又得了萧峻警告的一眼,却不敢把这种喜悦表现的太明显,只对萧静姝拱了拱手,讨饶道:“是是是,我知道让萧娘子心烦是我的不是,不过娘子能让我上门不拿大扫把赶我出去,安某人心里就已经是十分感激了。”

    “谁稀罕你的感激,”大概是因为老爹在一旁边看着,萧静姝这会儿的表现也是特别的傲娇,再没了先前说“让你得偿所愿”时候的豪放范儿,她瞧着萧峻已经开始喝茶,自己也去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却是在萧峻一侧,离安钰之最远的距离。

    安钰之这会儿心中正喜,当下便挖空心思的开始找话题,笑着问那两父女道:“两位今天进了宫,不知道陛下和娘娘,给了二位什么交代呢?”

第九十四章() 
“交代?”萧静姝听着这话觉得特别心塞,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老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在他的默许和纵容底下把他今儿个上的奏折对安钰之说了。

    萧峻坐在座位上似笑非笑的喝茶,眸光时不时的落在那一对小儿女身上,看似温润如玉,但却让安钰之这样精于谋算的人都觉得捉摸不透。

    虽然捉摸不透他这个人,可是他上的这份折子,安钰之却看明白了。

    面对萧静姝的不满,安钰之听到最后反而笑了起来,站起身来朝着萧峻深施一礼,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世伯这一招,小生受教了。”

    萧峻瞟了他一眼,微微弯了弯唇角:“愿闻其详。”

    安钰之直起身来,萧静姝这个时候在他们两个算是十分一致的反应里,忽然也回过了味道。

    她好像也是一瞬间开了窍,知道自己老爹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了。

    安钰之清朗的声音已经在室内响了起来:“若现在天下承平,万众一心,百姓拥戴宋氏统治,那么清查户籍,虽可能导致世族不满,但倒还不至于引起动乱,算是良策。但如今大梁江山已经是风雨飘摇,在这个时候,陛下若是下了这一道明显是针对世家的旨意,就无异于在火上浇油,哪怕是原本不想动,还在隔岸观火想观望一下,还觉得事不关己的世家,到了这个时候,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也要竖起反旗了。”

    可哪个世家没庇护的流民、哪个世家没霸占的良田?要不然,世族们呼奴唤婢的排场从哪里来,他们名下广阔的良田又靠谁来耕作?清查户籍,就是从世家的碗里挖食,每一个户籍的清理,都是从他们的身体上割肉!

    这些是世族的根本,一动它,就是动了世族的根基,这一碰,估计他们就是割心剜肺的疼!

    萧静姝点了点头,她的神情渐渐严肃,她把安钰之没说的话接了下去:“可陛下又不能不这么做。一则他本身对世家的明哲保身积怨已久,二则现如今军费不足,不管他想要做什么事情,钱都是根本中的根本,眼看有这么一条捷径能够开源,圣人根本没有的选择。”

    先别说刚愎自用,自以为大梁江山还稳如泰山的圣人未必看得见这甜蜜蜂糖背后的毒药,他就算真的明白这不过是饮鸩止渴,他也可能还是得照做………因为按照现在的态势下去,无异于慢性自杀。

    或许,开源还能走出一条新路来。

    萧峻笑了一笑,眸光慈和的落在了萧静姝的身上:“一项政策到最后到底能不能够成功,其实不在乎上位者的心思到底是好还是坏。做蓝图的时候,一定是人人心向光明,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这个政策最好的一面和最光明的前景。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说到底,一个好的策略的执行,还是要靠底层无数的小官吏,要靠那些在和蚁民们打交道的书吏,师爷,县官,而不是靠那些在朝中动一动嘴皮子就行了的大官们。朝中支柱再有心,底下人若是阳奉阴违,这政策还是实行不下去的。”

    而大梁朝现在的官吏都是一些什么人?

    几乎全部都是世族,就连一个县官可能也有着盘根错节的世家出身,在这么一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坐视皇帝去动到他们家里的蛋糕?

    阳奉阴违,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所以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经历过那些官吏是何其猛于虎的萧峻很明白,他出的这个策略指向的不是光明。

    这也不是饮鸩止渴,因为它根本没有指出一星半点的可行性。

    这就是彻头彻尾的自杀。

    萧峻唇角有笑意浅浅,可旁边的两个年轻人,分明就在那眉梢眼角的笑意里看到了冷峻如寒风凛冽的杀意。

    **

    送走了今天来的不知道第几拨送礼的人,萧徴荣脸上的笑容都已经僵掉了。

    在外人看来,他是朝中新贵,是从四品连跳六级跳上了正二品还手掌大军前途无量正冉冉升起的朝中新星,他的一言一行乃至所思所想,都有很重要的意义。

    而他们给他送礼,都在旁敲侧击的想要打听他对他大伯的看法,可只有萧徴荣自己明白,他现在的处境是何等如履薄冰………若不是大伯亲口对他表示了让他露出他们有矛盾的样子,若不是康卓也表示了同意,他又哪里敢真的和他那个……他现在才明白何等可怕的大伯作对!

    他麾下的大军看似是服他,可若是没有康卓,第二天他们就能全军哗变………他一个出生世家的公子又怎么可能让那些泥腿子对他言听计从?只有一样出身草根,知道那些人的冷暖甜酸的康卓,才能真的和他们同思同想,把他们驯服的服服帖帖。

    萧徴荣觉得自己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优点,就是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看的明白。

    他也明白,从他第一天尝到军中的粗粮却露出了食不下咽的神色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和他的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同僚们,有了天然的差距。

    粗粮刮伤了他细嫩的喉咙,军衣磨破了他细致的皮肤,靴子穿在脚上不合身,这些细节,都不是他靠着自己的意志,靠着他以前自以为是自己觉得自己可以克服的那点儿小聪明就可以跨过去的。

    阶级的鸿沟之所以从始至终都难以跨越,就是因为像他们这样出身天差地别的人,根本不可能真正来哦接对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始终都是萧徴荣,做不了别人。

    萧徴荣暗暗叹了一口气,关好门正要往里走,回身却差一点撞上一个很结实的胸膛。

    来人已经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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