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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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锦-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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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郁谨与二牛离去,姜似立在窗边站了一会儿。

    窗外天幕黑沉,点缀着暗淡的星子,月弯如钩,洒下凉凉月光。

    晚秋的夜风越发凉了,已经带了令人略感不适的冷意。

    姜似以手撑窗,心头的阴霾挥之不去。

    马上就要到冬天了,而她的长姐姜依就死在那样一个滴水成冰的冬日里。

    长姐被休,死得不光彩,她的婆母安国公夫人卫氏不满她回娘家奔丧,她第一次公然违了卫氏的心意回了娘家。

    可东平伯府不见半点哀戚,那些下人们依然有条不紊做着往日的差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走到长姐出阁前的院子,她才见到了零星的白。

    父亲沉默着站在院子里那棵老桃树下,摩挲着疙疙瘩瘩的树干。

    长姐院子里的桃树每到春日就会繁花满树,灼灼其华,而这一年老桃树没有开花,只有一树的叶,到了这个时候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来年恐怕不会再发芽了。

    因为长姐早已出阁,这院子久无人住,无人记得把这老树砍了去,而这棵枯死的老树仿佛早已暗示了今日的不详。

    那时候,她忍不住想:没有母亲的孩子真是可怜,倘若他们母亲还在,即便长姐为人妻、为人母很多年,长姐院中的桃树枯死了,母亲定会记得早早叫人处理了。

    她不是怪父亲,而是明白男人与女人在细心上到底是不同的,对一个连后院都很少踏足的男人来说,怎么奢求他会记着砍掉已出阁的女儿蒙尘的院子里一棵老树呢?

    而现在,同样失去母亲的嫣嫣正大哭着,小小的人哭得撕心裂肺,满脸通红。

    面对大哭的外孙女嫣嫣,父亲站在老桃树下显得手足无措,并不敢靠近去安慰。

    那时候她是有些气愤的,冲过去抱起了嫣嫣安抚着,可经历了一遭生死,她明白了父亲当时的心情。

    青年丧妻,中年丧子丧女,那时候的父亲大概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之人,怕把这份不详传给唯一的外孙女嫣嫣。

    不知何时,阿蛮与阿巧蹑手蹑脚走进来。

    阿蛮打扫着落在地上的碎瓷,阿巧则来到窗边,给姜似披上一件披风。

    姜似攸地回神,脸色苍白如雪。

    “姑娘,当心着凉。”阿巧轻声说着,心底悄悄叹息。

    这几个月她冷眼旁观,早已发觉姑娘的不同,大概是退婚的打击太大了。

    姜似双手交握,指尖冰凉,一步步向床榻走去。

    这一世,哪怕拼了命也不要长姐重蹈覆辙,倘若真的查不到幕后之人——少女眼底泛着冷光,比惨淡的月光还要冷。

    朱子玉,朱少卿夫妇,那就统统杀掉好了,大不了她偿命。长姐嫁到朱家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被人设计,左不过那些人。

    姜似躺在柔软的床褥上,慢慢阖上眼睛。

    一夜无话,转眼天明。

    阿蛮一大早又带了消息回来。

    “姑娘,今早上有个小丫鬟在花园水池子边发现了呼呼大睡的肖婆子,那小丫鬟还以为肖婆子死了,吓得尖叫。等一群人赶过去叫醒了肖婆子,你猜她怎么说?”

    姜似昨夜竟睡得很安稳,此时精神饱满,头脑清明,听了阿蛮的话笑着道:“少卖关子。”

    阿蛮吐吐舌头,眉飞色舞说道:“肖婆子说昨夜在屋子里睡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睡在水池子边了。当时那些人听了脸色就变了,现在府里都传遍了,说是红月的魂儿不愿意归地府呢,这才冥冥之中把亲娘引了过去,以后府中恐怕要不安生了……”

    姜似默默听着,总算明白了郁谨昨夜遇到的是谁。

    闹鬼的传言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以后稍加利用,说不定行事更加方便。

    毕竟闹鬼了,夜里府上的人就不会乱逛了。

    不出姜似所料,肖婆子夜宿水池边的事传到冯老夫人耳里,把冯老夫人膈应得不行,叫来二太太肖氏劈头盖脸一顿骂。

    短短几个月的工夫,肖氏由春风得意的当家主母变成了精神不振的受气媳妇,落差之大恐怕只有当事人能明白其中滋味了。而红月之死到底让她心虚后怕,此后一连数日都睡不安稳。

    东平伯府也在闹鬼的传闻中变得人心惶惶,笼罩着看不见的阴影。

    这一日,姜似总算等到了郁谨传来的消息:给雨儿赎身的人找到了!

    眼看姜似梳着最普通的双环髻,穿上海棠居小丫鬟的衣裳,阿蛮不死心问:“姑娘,您真的一个人出去啊?”

第304章 棺材() 
    姜似毫不留情打消了阿蛮的念头:“如今不同往日,一个人出门才不惹眼。倒是你与阿巧要好好守着院子,若有人来便想法子遮掩过去。”

    白日里就是这一点不好。

    因为红月闹鬼的事正在府上传得热闹,姜俏几个被冯老夫人约束着不准出门,白日里去姐妹那里串门就多了,姜似昨日还招待过姜俏。

    她今日不得不出门,倘若又有人来还真是件麻烦事。

    知道阿蛮性子急,姜似临走前特意叮嘱阿巧:“海棠居的事就交给你了。”

    “姑娘放心吧。”经历过几次大半夜等着姑娘回来给开门,阿巧突然觉得面对什么事她都可以淡定了。

    不就是扮成小丫鬟白日溜出去嘛,不算个事儿。

    想要出门对姜似来说确实不算个事。

    她打扮成小丫鬟的样子,肤色微黑,眉眼平平,让人一见隐隐觉得面熟,好似府中随处可见的那种小丫鬟,但要说名字一时又想不起来。

    面熟已经足够,谁会对一个小丫鬟的名字上心呢。

    姜似来到角门,塞给门人一串铜钱说是想去货郎那里挑些头油脂粉,很顺利就出了门。

    外面的天空瞬间广阔起来,不似在伯府中抬头只能望见巴掌大一块。

    姜似加快了脚步,很快赶到与郁谨约见的地方。

    二人见面的地方是一个茶楼,等姜似报出雅室的名号,就被伙计领上了二楼。

    龙旦正守在一间雅室的门口。

    姜似示意伙计离开,抬脚走了过去。

    瞥一眼靠近的小丫头,龙旦冷着脸赶人:“小姑娘不许靠近哟,不然大哥哥会打人的。”

    姜似深深看了龙旦一眼。

    没想到龙旦在陌生姑娘面前是这样的龙旦!

    龙旦被姜似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而这种感觉让他越发想把人赶走,眼不见心不烦。

    他快速扭头瞥了一眼房门,确定主子不会知道,对姜似露出一脸奸笑:“小姑娘,要不大哥哥带你去喝杯茶?”

    没有料想中的惊慌逃跑,小丫鬟居然还杵着不动。

    龙旦这下子没辙了,抬手摸了摸下巴。

    莫非见他生得太俊,小丫头芳心大动了?

    这可不行,他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姜似忍无可忍开口:“龙旦,是我。”

    龙旦瞬间瞪大了眼睛。

    姜似怕他听不出来,补充道:“姜姑娘。”

    龙旦:“……”

    完了,完了,太丢脸了!

    这时门开了,郁谨伸手把姜似拉进去,定定看了龙旦一眼,似笑非笑道:“回头我可以带你去喝杯茶。”

    门重新关上,龙旦靠着门一脸绝望。

    郁谨上下打量姜似一眼,笑着道:“原来是打扮成这副模样混出来的。”

    姜似拉拉衣摆,笑问:“是不是挺像的。

    郁谨看着她叹了口气。

    姜似扬眉。

    “你说你,早点嫁给我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到时候你想干什么,想去哪儿,我都陪着。”

    姜似没接话,自顾坐下来倒了杯茶水喝,喝了两口问道:“那人在哪儿?”

    郁谨有些失望,可很快又高兴起来。

    这一次提起这个话题,阿似居然没反驳。

    没反驳与默认差不多一个意思吧?

    “那人是在康平坊一带活跃的混子,叫老鱼,现在正被咱们的人盯着呢。”

    康平坊?

    姜似琢磨了一下。

    郁谨突然道:“倒是去翰林院的必经之地。”

    姜似眼皮一跳,看着他。

    郁谨若无其事笑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阿似,我还不知道你找这么个人干什么。”

    姜似很想白他一眼。

    要不是早就了解这个男人,她定会被他这样子忽悠过去了。

    郁七不是那种心思缜密深沉的人,很多时候都随着性子肆意,但在某些方面又有惊人的敏锐。

    比如现在,她什么都还没说,他就提到了翰林院。

    从白云寺回来她就把朱家给告了,郁七虽然没有多问,恐怕早已对她的做法有所猜测。

    其实也不难猜,长姐若是受害,朱子玉本来就是首当其冲怀疑的对象。任他表现得如何夫妻情深,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而显然,郁七也这么认为。

    这个时候,姜似已经没有隐瞒得必要,直言道:“我想看看那个人与朱家有没有关系。”

    “这个很简单,那种混子最是没骨气,抓起来等不到用刑就会有什么说什么。”郁谨说完这话,默默叹气。

    那个长衫男子到现在都撬不开嘴,还真是不如混混可爱。

    “我想亲自问问。”

    郁谨一怔,很快点头:“没问题,我这就安排。”

    康平坊聚集着三教九流,眼下正是热闹的时候。

    老鱼从一条暗巷钻出来,睡眼惺忪往前走,很快就碰见了常在一起混的人。

    “哟,老鱼,这是去潇洒了啊,看你眼下青影重的,可要悠着点儿。”

    老鱼喜滋滋摆手:“去,老子好不容易不用靠手,少咒我!”

    搭话的人满是羡慕打探着:“我说老鱼,这些日子你手头很宽裕啊,在哪儿发财呢?”

    老鱼白了那人一眼:“少管闲事!”

    眼见老鱼脚步虚浮往巷口走,那人呸了一声:“得意什么,要是有钱怎么不去金水河呢——”

    后面的话突然就被卡住了。

    那人一脸惊恐看着走到巷子口的老鱼被人迅速打晕了抗走,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左右看看,那人头一低冲了出去,撒丫子就跑。

    至于帮老鱼呼救,不可能的,老鱼逛窑子的时候也没叫他一起啊。

    老鱼清醒过来,发现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之地,伸手四处摸摸,触到的是不冷不热的硬壁。

    这是什么地方?

    老鱼纳闷且惊恐,大声喊了一句。

    发出来的声音似乎都被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老鱼越发恐惧了,一边大喊一边手足胡乱挥动,无意间对着上方推了一下,登时传来响动。

    老鱼登时吓得一动不敢动,很快又反应过来,用力推动上方。

    随着缝隙一点点拉开,光线似乎亮了起来。

    老鱼从困住的地方爬出来,定睛一看,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妈呀,那是一口棺材!

第305章 求证() 
    老鱼吓得神智险些失常,爬起来就跑,碰到堵住去路的高壁也分不清是墙还是门,死命捶打着。

    一道没有温度的声音从他身后幽幽响起:“这样出不去的。”

    老鱼动作一停,猛然转身。

    比之在棺材里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的光线虽然昏暗,至少能看到不远处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轮廓。

    老鱼吓得整个身子往下滑,胯下湿乎乎一片往下滴着水。

    娘啊,见到人比什么都见不到还吓人啊。

    联想到刚才爬出来的地方,老鱼只能想到眼前这个人是鬼,还是个女鬼!

    女鬼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老鱼心中百般不情愿,可腿却完全不受控制,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女鬼近前,这才发现女鬼身旁还有一只男鬼。

    两只鬼,更没救了。

    他腿一软跌坐到地上,连连求饶:“阿弥陀佛,神仙保佑,二位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千万别找我……”

    郁谨虽然很想把这满口胡咧咧的人踹到南墙上去,可还是忍了下来。

    等阿似问过话再收拾不迟。

    “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回答得让我满意就放你走。”姜似皱眉忍着从老鱼身上传来的尿骚味,缓缓开口。

    “你,你们不是鬼?”老鱼的脸上多了一点血色。

    少女声音冰冷,神色冷漠:“不好好回答,你会变成鬼,那棺材用不用得上就看你自己了。”

    老鱼打了个哆嗦,那点血色又褪下去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有了几分心安。

    只要是人,还能讲点道理,鬼可不讲道理的。

    别问他怎么知道,人们都这么说。

    “为什么给雨儿赎身?”

    老鱼一愣,眼珠乱转下意识就要撒谎:“雨儿啊,那是我老相好——”

    少女素白的手伸出,轻轻扣了扣棺材壁:“看来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公子,您说剁下他一根手指还是两根手指呢?”

    姜似还是小丫鬟打扮,对郁谨叫起公子来丝毫不显违和。

    少女神色乖巧,声音甜美,郁谨听得满是欢喜,心道阿似叫起公子来真好听,等成了亲定叫她多喊两声才行。

    冷光飞出,一柄匕首把老鱼的手钉在了地上。

    郁谨笑吟吟道:“剁几根都行,端看你满意。”

    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老鱼惨叫几声,连连道:“我说,我说!”

    姜似冷笑:“都说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胆子倒是很大,棺材在这里摆着还要耍花样。我再问一遍刚才的问题,这一次你想好再回答。”

    老鱼已经被吓破了胆,一叠声道:“不用想,我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雨儿,是一个年轻人给了我钱,让我去燕春班把一个叫雨儿的花娘赎出来的。”

    “赎出来之后呢?”

    “之后?之后那个人就把雨儿带走了啊。”

    姜似顿时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对方既然通过老鱼去赎人,说不定一事不烦二主,就让老鱼把雨儿送回兄长那里了,这样就能顺便找到雨儿的兄长。

    现在看来,还是太乐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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