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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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 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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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媛如何肯依,只搂着她不住央求,便在此时,魏嬷嬷忽地挑帘走进来,束手禀报道:“殿下,贺大监过府送帖儿来了。”

    一听此言,郭媛当先欢呼一声,放开长公主,几步窜到魏嬷嬷跟前,急急问:“是谁下的帖儿?是给我的么?”

    魏嬷嬷晃动着满头白发,陪笑道:“贺大监说了,是福清公主亲下的帖儿,说要请县主去宫里过节赏月呢。”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郭媛欢喜得险些没跳起来,围着魏嬷嬷转了个圈儿,抹头就往外跑,只将一串笑语隔空丢下:“娘,女儿先下去叫人收拾包袱,过会儿再来瞧您。”

    话音未落,已是一溜烟儿跑远了。

    长公主亦是喜出望外,然面上却不显,只摇作无奈之态,叹道:“瞧把这孩子给高兴的,连本宫这个当娘的都给忘了,都说女生外向,果然没错儿。”

    魏嬷嬷半低着头,恭声道:“福清公主自来与县主亲厚,皇后殿下也很喜欢县主来着,如今好些日子没见了,自是想念得紧。”

    长公主横她一眼,神情似笑而非笑:“魏嬷嬷当老了差的,这轻狂话儿也就在本宫面前说一说罢了,到了外头,可不能这般说法。”

    虽是嗔怪,面色犹喜。

    魏嬷嬷却似没瞧见,诚惶诚恐地道:“老奴一时失言,请殿下恕罪。”

    言罢,似甚感慨,又叹道:“说来这也是老奴运气好,碰上殿下这般宽厚仁爱的主子,才能在这儿胡言乱语。外人再没有殿下这般气度,老奴又哪里敢多说半个字?”

    这马屁拍得不动声色,长公主颇觉顺耳,信手褪下腕上的一串东珠,笑吟吟地道:“罢了罢了,嬷嬷这是讨赏来了,本宫也不能不识趣儿不是?听说嬷嬷才认了个干孙女儿,这珠子拿去给孩子玩罢。”

    魏嬷嬷忙跪下谢赏,方捧着珠串下去了。

    长公主心情大畅,唇角噙笑,行至窗前,望庭前萧疏树影、金风漫涌,只觉一块大石落地,说不出地轻松。

    自长乐宫一分为二后,元嘉帝待长公主府便有些淡淡,不算冷落,却也称不上亲近。

    不只长公主,便是萧太后,如今在宫里宫外,也被那吴太妃抢去不少风头。元嘉帝每去长禧宫请安,转头便要往永乐宫坐上一时半刻,细算来,倒是在吴太妃那里呆的时间更长。

    长公主近日心绪不佳,亦有此因。

    再把话说透些,较之风挽楼与程氏,元嘉帝与吴太妃,才最令人忧心。

    而今,这一丝隐忧,终是尽数褪去。

    福清公主邀郭媛进宫,这便表明,元嘉帝已经不在气头儿上了,今儿这张小女儿家的帖子,便是宫里递来的梯子,长公主见了,岂有不喜的?

    过上几日,只消以谢恩为由,进一趟宫,在向帝后二人说几句软话,则两下里便也转圜了过来。

    长公主眯起眼,夹住眸底一丝得色。

    她就知道,她那个好皇弟熬不住的,总要矮身服软,这不就是了?

    前头一个孝、后头一个悌,脑瓜顶儿上再架个“明君”的帽子,这么些东西压上身,再由那言官谏上几谏,她就不信他能扛得住。

    长公主心下微哂,面上却端出个温善的笑来,耳听得外头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正是贺顺安的声音。

    她浅浅一笑,扶了个小宫人的手,款步迎出帘外。

    贺顺安打眼瞧见了,忙笑眯眯地过来见礼,道明来意,复又笑道:“福清公主特为嘱咐奴婢,叫县主便随奴婢一同回宫,公主殿下好些日子没见着县主了,还惦记上回县主说的那些玩意儿呢。”

    这架梯子,递得可真够殷勤的。

    长公主心下嗤笑不已,施施然延了贺顺安入内,问了些宫中近况,不上半炷香的功夫,郭媛已然收拾妥当,小鸟儿般飞回来,立催着马上就走。

    “你这孩子,为娘话还没说完呢,就等不得这一刻半刻的了?”长公主佯嗔她,目中却尽是疼宠,显是心情甚佳。

第624章 除非她死() 
见长公主并非真的动怒,郭媛便涎着脸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就是一通儿央告,把那“好母亲”直说了几十遍,长公主直是哭笑不得,作势拍她道:“罢了、罢了,知道你这屁股底下放着针,再坐不下去,且去便是,路上小心着些儿。”

    郭媛欢喜地蹦起来,一句“母亲过几日来接我”没说完,人便没了影儿,唯闻欢快语声自门外传来,却是在催丫鬟快走。

    长公主转向贺顺安,微带歉然地道:“这孩子一直闷在家里,今儿委实是高兴坏了,失礼之处,贺大伴多多担待。”

    贺顺安忙笑道:“香山县主天真纯善,全是长公主殿下教导得法。”

    长公主谦了几句,亲送了他出门儿,又叮嘱跟去的管事妈妈好生服侍,直待刘长史进来报说,宫中派了马车并大队侍卫护送,方才安心。

    午饭后,天便有些阴,闲云聚拢而来,阳光只间或投下几束,极浅一层金色,风一拂,便又被云遮断。

    长公主歇午罢,陡觉身边空泛,遂披件大红织锦斗篷,自去庭中散步。

    秋意深浓,许中花草泰半凋敝,木樨树下倒积了些碎雪,不过留个余香的意趣儿。只可叹,凉风一拂,落花便星散,这里一点、那里一粒,香气却再也不见。

    长公主孤立于树下,眉间拢几分萧索,左右四顾,到底寻不到说话之人。

    宝贝女儿进了宫,至于附马爷……

    她叹一声,心像被什么牵着,有些微的疼。

    抬手在胸前抚了抚,她缓了两口气,终究忍不过,皱眉问:“魏嬷嬷,今儿一天都没见着附马爷,他去了何处?”

    “回殿下,附马爷前几日接了祥和胡同儿的帖子,今儿赴宴去了。”魏嬷嬷恭声禀道。

    郭准有几个年轻时的旧友,皆是些读死书的腐儒,偶尔倒有一聚。

    长公主眼皮一垂,抬手便掐住一根花枝,指甲尖儿刮擦着树皮,发出令人齿冷的声音。

    她的说话声,也有些冷:“跟去都是谁?可安排妥当了?”

    这些读书人,别看镇日里读着那经史子集,实则那肚中的花花肠子比谁都多,才子佳人什么的,最得他们的心意。

    只消一想起郭准那张犹似少年的面庞,她掐住花枝的手便愈加用力,眉眼都寒瑟起来。

    哪怕她舍了他、弃了他,他也得呆在她手心里,哪儿都不能去。

    除非她死。

    或者,他死。

    一丝凄厉,自她眸底飞快划过。

    魏嬷嬷头垂得极低,说话声也同样地低:“启禀殿下,耿大监与乌管事都跟着去了,近身服侍附马爷的那四个,皆是殿下亲点的。”

    长公主手指一松,花枝轻晃,掉下几片残叶。

    “殿下放心,有什么事儿,那边儿会马上传信回来的。”魏嬷嬷又添一句。

    长公主点了点头:“也还罢了,等回来了,本宫有赏。”

    魏嬷嬷忙谢恩,长公主懒懒地摆了摆手,不大提得起兴致似地,将斗篷朝身上一拢:“回罢。”

    极轻的吐字,仿似再无半分力气。

    魏嬷嬷忙唤来小宫人,将长公主又扶回屋中。

    略坐了一回,长公主只觉百无聊赖,忽地想起一事来,问:“去兴济伯府送礼的人可回来了?”

    魏嬷嬷恭声道:“回殿下,已经都回来了。因殿下歇午,老奴没敢吵叫他们打扰殿下。”

    长公主来了两分精神,坐直身子吩咐:“叫她们进来,我细问问。”

    想必程氏见了那三名舞姬,又要“病重”了。

    长公主笑起来。

    闲来无事,听几句闲话,权作消遣,足够她乐上一阵子的。

    魏嬷嬷领命而去,可未过多久,她竟又匆匆回转,青白着一张脸,走路都不大稳当也似。

    更奇怪的是,她身后竟还跟着刘长史,面色亦是青白一片。

    “这是怎么了?你两个怎么又到了一处?”长公主正自无聊得紧,恨不能有件事情做,见状倒也不急,只闲闲地问,唇角还挂着一个笑。

    二人闻言,不及回话,尽皆双膝一软,“扑嗵”、“扑嗵”跪倒在地,刘长史更膝行两步,伏地颤声道:“启……启禀殿下,宫里才传了话,说是……说是县主摔伤了!”

    “什么?”长公主大惊失色,霍然起身,衣袖拂过梅花几,“豁啷啷”数声,几上盏盘尽皆落地,滚得到处都是。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踩着遍地瓷器,长公主跌跌撞撞上前,一把将刘长史从地上拎起来,赤红着两眼、额头青筋小蛇般扭动,便浓脂厚粉亦掩不去。

    她自幼练习骑射,手劲儿颇大,刘长史只觉整条胳膊都麻了,哆嗦着道:“回……回殿下,下官也没来得及问详情,马上皇城就要下匙了,殿下……”

    “备车!”不容他说完,长公主已是用力一推,直将他推个趔趄,抬脚就往外走,长长的翠色裙摆拖过地面,沾了好些茶汁碎瓷,她也顾不上。

    刘长史勉力稳住身形,定了定神,方擦着汗与魏嬷嬷急急跟上。

    “殿下,奴婢斗胆,方才已经先命人备了马车,套的是府里最快的马,殿下出门儿就能上车。”魏嬷嬷面色惨白,说话声却还镇定。

    长公主脚步忽停,陡然转脸,直勾勾盯着她:“怎么?你这是来邀功的?”

    言毕,面色倏然一冷,甩手一巴掌便扇过去,重重地“啪”地一声,直震得满院都有回音。

    魏嬷嬷年纪老迈,哪经得起她这一掌,身子一歪,往旁便倒。

    长公主犹自不解恨,上前一脚狠狠踹下,面上满是戾气:“老东,给你点儿脸色,就敢跟本宫蹬鼻子上脸,滚!”

    这一脚,正正踹在魏嬷嬷胸口,登时踢得她连滚了好几滚,仰躺在地动弹不得,那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长公主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走,唯冷冰冰一句话当头砸下:“老贱货,别打量本宫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

    余音未了,一行人早出了朝阳院,俄顷不见。

第625章 金枝玉叶() 
寒风四起,几片枯叶在风里打着旋儿,木樨树下,又落下几粒碎雪。

    院子里空荡荡地,好似所有人皆已离开,唯檐下占风铎晃动着,间或“嗡”地一响,是这院中唯一的声息。

    魏嬷嬷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待手脚恢复些力气,被那一掌打得轰鸣的耳朵也渐复如常,方费力地爬了起来。

    虽面颊红肿、衣鬓散乱,然她的神情却很淡,好似方才当众挨打,不过寻常事。

    掸了掸裙摆灰尘,她垂下眼睛,冷冷一笑。

    看起来,长公主已然发现她是陛下的人了。

    也是,这么些年下来,她做得再隐秘,也总会漏出那么一丝半点儿来,更何况,长公主几番动手脚,皆被宫里似有若无的力量打散,若再无警醒,那就真是白在宫里活了这么些年了。

    只可惜,长公主察觉的,还是太迟了。

    魏嬷嬷微有些感慨。

    如此也好。

    挨了这一脚加一掌,也算全了她们这么些年的主仆情分。

    她动作缓慢地抬起手,并指如梳,整理苍白的发髻,腰背挺直、姿态优雅,再不复从前那个沉默而卑微的老宫人。

    她的差事,到今儿便完成了,待回去好生交了差,将这些年来的见闻悉数上报,则往后余生,想是能安安稳稳地,再不必于这险恶之地挣扎求生。

    她最后环顾了一回庭院,轻舒了口气,蹒跚着脚步,慢慢向院外走去……

    长公主府车马赶至皇城时,离着下匙只剩下了半刻。

    待马车停稳,长公主便急急掀帘下车。

    谁想,车门方一开启,两个穿品蓝宫衣的女子忽地走来,倒叫她吃了一惊,待细看却发现,二人皆是熟人,打头那个容长脸儿的,乃凤藻宫女官邝玉霞,另一个温秀些的,则是长禧宫女官侯玉秀。

    看起来,郭媛受伤一事,已然将这两宫皆惊动了。

    长公主直是忧心如焚,只此处乃是皇宫,并不好失了礼仪,只得勉强维系着最基本的风度,扶了小宫人的手,款步下车。

    两名女官双双上前,邝玉霞亲挑车帘,侯玉秀递过脚凳,服侍得颇为殷勤,又屈膝向她请安。

    长公主免了她们的礼,顺手便一把拉过侯玉秀,急切地问:“到底出了何事?阿娇伤得重不重?她现下人在何处?可请了太医来诊治?”

    一迭声问罢,她忽又蹙眉怒道:“那报信的小监什么都不知道,连话都说不清楚。若非他是贺大监才认下的干孙子,本宫可忍不到现在。”

    侯玉秀忙陪着小心道:“殿下息怒,县主的伤势并不重,只磕破了一层油皮,主要还受了些惊吓,太医已经开了安神汤剂给县主吃了,又打了包票,县主睡上一觉便无事。”

    一听这话,长公主悬了一路的心,登时放下一大半儿。

    侯玉秀是萧太后极信重之人,她的话,自是可信。

    然再下一息,惶急既去,那怒意却又噌噌往上涌。

    郭媛好端端受邀进宫,这还没过上几个时辰呢,便摔伤了,这算什么?

    宫里服侍的人都是吃白饭的么?又或是如今长公主府势微,便拿郭媛不当正经主子看?

    长公主目色一寒,眼尾余光向旁扫了扫,沉下了脸:“平白无故地,怎生就能把阿娇给摔着了?上晌进的宫,下晌就受伤,这宫里连个人都护不住么,真是成何体统?”

    语至此节,眸光一转,定定望住邝玉霞:“邝管事,你倒是给本宫说说这个理儿。”

    言辞间,竟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邝玉霞是司徒皇后的人,而司徒皇后统领后宫,如今郭媛在宫里出了事儿,找她说话是该当的。

    更何况,长公主在后宫住了半辈子,那些暗地里的勾当,她比谁都清楚。

    若说今日郭媛受伤乃是巧合,她绝不相信。

    此事必定有人捣鬼。

    至于这捣鬼之人,公允地说,长公主觉着,委实不太像是司徒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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