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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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记事-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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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敢退下,就在一旁守着,时不时给宋盼儿续茶。

来来回回,已经续了三次茶,外头的更鼓也敲了又敲,已经二更天了。

芍药想再劝宋盼儿去睡,外头却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宋盼儿抬眸,望向芍药,示意她出去看看,是不是三爷回来了。

芍药忙走了出去。

外头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寒雨,透出初冬的冰冷。芍药缩了缩单薄肩头,让婆子拎了灯笼,亲自去开了院门。

果然是三爷顾延臻回来了。

他一身酒气,脚步踉跄,司笺和另一个小厮司墨左右搀扶了他。

芍药忙迎了他们进屋子。

顾延臻喝醉了,神志不清。

宋盼儿也从暖笼里起身,让丫鬟给顾延臻端了浓茶,服侍他喝下,一边令丫鬟去打水洗漱,一边又令婆子去做些酸汤。

用水之后,宋盼儿亲自拿了块醒酒石给他含着。

顾延臻这才渐渐清醒过来。

“高兴也不用喝这些酒。”宋盼儿抱怨,“明日又该头疼,念不得书了。”

顾延臻却呵呵笑。

“……你不知我高兴什么!”顾延臻舌头有些控制不住,声音很大,“刘家庄附近的庄子上,都给咱们瑾姐儿立了生祠,叫……叫什么顾七娘娘庙,初一十五都拜她……才建起来,那些庄稼人个个都说灵,头疼脑热拜一拜就好……”

他声音里满是兴奋。

宋盼儿微愣。

她没听说过。

继而,她紧紧攥住了顾延臻的胳膊,问:“是真的?”目光里满是期待。

顾延臻就哈哈大笑,把妻子抱了起来,道:“当然!咱们姑娘要千古留名了!”

从前,他一直以为,人这一生的最高成就,不过是封王拜相。

千古留名太难了,他也从来没奢望过。

可当他赴宴时,听宴上的胡泽逾和秦申四都说,刘家庄附近那十来个庄子,个个给顾瑾之立了生祠的时候,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只差热泪盈眶。

那些庄稼人把顾瑾之当成了救命的菩萨。

那一刻,他内心的喜悦是难以言喻的。

好似他自己做了什么丰功伟绩。

那种成就感带来的喜悦,远不是高官厚禄能媲美的。

所以,一向不胜酒力、也从来不愿意多喝的顾延臻,今晚喝醉了。

秦申四和胡泽逾敬他,他一杯也不推辞的全喝了。

回了家里,他的兴奋劲仍没有过去,当着满屋子丫鬟婆子,他就这么把宋盼儿高高举起来,宋盼儿脸刷得通红。

年轻夫妻的时候倒也没这么恩爱,如今反而……

她虽泼辣,却也面薄。

芍药就忙把满屋子人都遣了出去,替他们关了内室的门。

内室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没过多久,又有低低的喘息声。芍药年纪大了,自然明白是什么,有些尴尬起身,让婆子们准备好热水。

这一晚不得安宁,内室里三爷折腾了三次,才渐渐歇下来。

芍药服侍夫人沐浴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软了,没有半点力气,依偎着芍药,脸上红潮涌动,便有了难以言喻的明媚娇艳。

芍药印象中的夫人,对她们这些身边人很和蔼,对小姐和少爷很宠溺,对管事的婆子们很严厉,对洪姨娘母子很苛刻。

可从来没瞧过夫人这么柔媚的一面。

往常三爷歇在这里的时候,夫妻俩从来就没这样肆意过……

夫人和三爷今晚都非常高兴呢。

洗沐好之后,三爷和夫人就睡熟了,内室里再也没有了声音。

芍药这才敢安心睡去。

早上刚过寅初,芍药就醒了。她往常每日都是这个时辰醒。

内室里有些幔帐悬挂金钩的声音。

夫人却没有喊她,大约是起来喝茶。

芍药就没敢敲内室的门。

而后,她隐约听到了三爷也要吃茶的声音。

宋盼儿夫妻俩都醒了。

想起昨夜的事,宋盼儿现在红了脸。

晨曦熹微中,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娇憨,竟有刚刚成亲时的颜色,让顾延臻瞧着就心里大喜。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宋盼儿轻咳,想起昨晚的话:“……收到了爹爹快马送过来的书信。”

顾延臻就坐了下来,问:“怎么回事,京城出事了吗?”

每每有非常着急的事,才会快马送信,顾延臻和昨晚宋盼儿接到信的反应一样。

宋盼儿就从床头枕下,把信摸了出来给他。

她下床挂了帘勾,移烛过来,方便顾延臻读信。

信很短,顾延臻很快就读完了。

然后,他也懵了:“就这事?”

第063节急信

老爷子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真的很短。

内容就是,因二房的长子顾晴之成亲,让顾延臻和宋氏带着孙儿、孙女北上观礼。

这样的书信,出自老爷子之手,叫人起疑。

又是快马送来,就更叫顾延臻夫妻摸不着头脑了。

当年二房做的那些事,让老爷子痛心疾首,顾氏药铺也是因为二爷做私帐贪钱而关门歇业的,老爷子很不喜欢二房的人。

他们家长子成亲,依着老爷子的性格,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心情不佳,可能不出席。

老爷子专门让延陵府的人,千里迢迢去给二房长子成亲观礼,这不合常理。

况且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除夕,难道让顾延臻一家人在路上过年?

这就更加不能理解了!

“从开年就不对劲。”宋盼儿对顾延臻道,“四月份的时候,大哥就给咱们写了封书信,让咱们回京。”

顾延臻恍然,他都快忘了这件事。

“……然后,又是派大侄儿亲自南下,接老爷子。”宋盼儿道,“老爷子更是奇怪,一声不响就带着画琴去了。如今,老爷子又在年关前来信,让咱们北上。你算一算这些,哪一件不透着古怪?”

宋盼儿的话,让顾延臻后背有点凉。

往常他也觉得不同寻常,却没有仔细想。

的确,每一件都不合情理。

“京都定是发生了什么!”顾延臻肯定道,“老爷子是知道的,只是没跟咱们说。还有,六月份的时候,南昌王和庐阳王兄弟俩拜访过老爷子的,他们也是上京。”

宋盼儿就沉默下来。

她总感觉有些事呼之欲出,偏偏想不明白。

夫妻俩对坐无言。

“那咱们去不去?”顾延臻没了主意,问宋盼儿。

要是去的话,定要在路上过年。

过年是大事,把事情就这么丢开北上,有些舍不得。

可老爷子快马送信,不去的话,“孝”这个字上又圆不过去。

宋盼儿没有接话,眼神迷茫看着顾延臻。

“……咱们合计合计。”顾延臻的酒劲后余而来,他头开始疼了,就重新躺下拉过被子,“我先睡会儿。”

宋盼儿则起身,料理家务。

早上顾瑾之和两个弟弟来请安,听说父亲还在内室睡觉,都不敢吵,声音悄悄的。

宋盼儿声音虽然轻,却难掩喜悦对顾瑾之说:“刘家庄那附近十来个庄子,听说给你立了生祠。应该是秦太医救人的时候,传了你的名字。他那人挺厚道。我等会儿派人去瞧。要是真的,回来咱们得高兴高兴一场……”

顾瑾之倒没想到。

她无奈笑了笑:秦申四真能给她招事。

她不需要这些虚名,只想生活过得安逸自在。

今后,背上这些虚名,只怕是难安静了……

顾煊之歪了脑袋,问宋盼儿:“娘,什么是生祠?”

“谁功德显著,百姓敬重,就给他立了生祠,朝拜信仰,供养香火。”宋盼儿笑着跟儿子解释,“百姓都供着你七姐呢。”

顾煊之听懂了,露出羡慕又欢喜的表情:“七姐真厉害。”

顾琇之也在一旁呵呵笑。

宋盼儿今日特别宽容,看到顾琇之笑,居然也给冲他笑了笑。

顾琇之则愣住。

他们筷著轻悄吃了饭,生怕吵了内室睡觉的顾延臻。

吃饭毕,顾琇之和顾煊之去念书,顾瑾之也回房。

宋盼儿就喊了外院七八个小厮来,让司笺领头,带着他们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顾瑾之的生祠。

晌午的时候,小厮们纷纷回来了,把消息汇报给司笺。

司笺一个人进内院回话:“每个庄子都有,一共十二座。都是新建的,塑了七小姐的金身……”

“是什么样子的金身?”宋盼儿打断他,忙问。

“不像七小姐,倒有些观音菩萨的模样!”司笺呵呵笑着。

宋盼儿心里大喜,面上还要骂司笺:“又满嘴胡咧!观音娘娘也是你能亵渎的?还不自己扇两个大嘴巴?”

司笺瞧见宋盼儿虽然话说得严厉,眼角眉梢却全是笑,就笑嘻嘻的,不痛不痒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小的说错了话!”

宋盼儿就笑起来,又问他:“那些庙盖得还好吗?”

“……庄户人家,说不上多金灿,也是比他们住的房子要好。”司笺老实道。

宋盼儿倒也不拘泥这些,满意点头:“真是为难他们,不知道花了多少闲钱。怕是家底都掏出来了……”

“他们的命都是七小姐救的,这些家底值什么?”司笺道。

这倒是实话。

宋盼儿昨日还在抱怨,顾瑾之和顾家在这次瘟疫里出了大力气,却没有得到回报。

没过一天,回报就来了。

这可比金银钱财更有意义。

顾家不缺钱,宋盼儿也只希望外人都知道她女儿的本事。

她的女儿,当得起一声神医的。

这一整日,宋盼儿心情都非常好。

顾延臻睡到午膳的时候才起来,宿醉的难受劲也过去了。

宋盼儿把上午派人去看顾瑾之的生祠之事,说给了顾延臻听。

顾瑾之一听有十二座,几乎是一个庄子一座,忍不住笑道:“这跟土神庙似的。观音庙也没这样的……”

宋盼儿瞪他。

顾延臻还想说调侃几句,被她一瞪,就笑着转移了话题。

话题自然少不得老爷子那封信。

怎么办,成了难解之题。

“依我说,我带着煊哥儿和琇哥儿回去一趟,既全了老爷子的心,又给二哥家添了热闹。你和瑾姐儿留在延陵府过年,家里的事也得有个人撑着。”顾延臻道。

宋盼儿蹙眉:“煊哥儿那么小,身体又弱,你带着他,我哪里放心?我是一刻也不敢让他离了我的眼。”

她舍不得儿子。

讨论了半下午,还是没有结论。

索性就丢开了,明日再说。

夫妻俩都在思量对策。

到了冬月十五,又来了一封信,依旧是老爷子叫人快马送来。

信的内容和上封信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把“瑾姐儿”三个字点明了出来。

宋盼儿彷佛一下子开了窍:“大伯是想爹爹回去,爹爹则是想瑾姐儿回去!京城定是有人生了病!”

顾延臻把事情的前后仔细想一遍,觉得宋盼儿的话非常合理。

“……我大嫂生病的时候,赵道长去了京城,我大嫂就说,是个贵人病了!”宋盼儿又低声道,“赵道长那份修为,素来不理凡尘琐事,什么贵人能请动他,你仔细想!”

顾延臻果然仔细想起来……

然后,夫妻俩对视,露出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表情。

回京,就成了定局,而且是越快越好。

第064节辞别

老爷子来信一催再催,作为儿子、儿媳妇,再违背老人的意愿不肯北上,就有些不孝了。

况且老爷子又不是害他们。

可阖家北上,延陵府这边的宅子怎么办?

满家子内外院,数百的下人,没有管制的人怎么行?

倘或是顾延臻一家人是搬回京城,这些下人卖了也可,遣散到庄子上也可,倒也不烦心。

可他们只是去探亲,最多半年之后就要回来。

或卖了,或遣了,回来又上哪里去买这些用惯了的?

宋盼儿和顾延臻的意思一样,家里的下人一个也不想散。

“让宋妈妈和海棠管着……”顾延臻给宋盼儿出主意,“往常不是她们总协助你?”

他只念书,内外院的事、田地上的事、铺子里的事,一概不与他相干,他自然不知道这中间的难处。

宋盼儿却是很清楚。

她摇头:“你瞧着宋妈妈和海棠厉害,那是背后有我撑腰呢。我坐纛旗儿,她们两个办事,还总有些闲言碎语的。要是我不在家,她们又都不是主子,那些刁钻的哪里服她们管束?”

需得有个主子坐镇。

顾延臻就想到了洪莲。

“不如把洪姨娘接回来,暂时先管着家里的事……”顾延臻脱口而出。

说完,他有点后悔,眼神里陪着几分小心。

宋盼儿心里先是一冷,面上倒也安静,难得的心平气和,跟顾延臻解释:“她自己都是个糊涂的,能顶什么事?她不惹祸就万幸的,还指望她?你忘了琇哥儿……”

“对对对,我也是糊涂的。不该提这话。”顾延臻想起了顾琇之那场病,连忙道。

洪莲就否定了。

宋盼儿娘家兄嫂们倒也不错,只是把家底交给旁人看,宋盼儿心里会不舒服。

算来算去,居然无一人可托。

“等从京城回来,我先替琇哥儿说亲,早些娶个媳妇进门,家里也不至于无人可用了。”宋盼儿感叹道。

顾延臻就笑笑说对,心里却在想,琇哥儿到底不是你肚子里生的。他媳妇你又放心吗?

夫妻俩商量了半天,仍是商量不出个头绪来。

快到了傍晚,顾瑾之姐弟过来请安。

宋盼儿就把要上京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然后又对顾瑾之道:“娘这院子、你两个弟弟的院子、你爹爹的外书房,都要娘操持,只怕忙不过来。你自己院子里的事,我就全交给你。带谁去、谁留下来看门户,都由你做主。东西该收的收。该带的带,交个账本给我即可。”

顾瑾之说好。

这个决定有点突然。

她先应下,才问:“咱们为什么不等明年开春,冰河开冻之后才北上?这寒冬腊月的,路上也不便,且将是年关。”

“只因赶你三哥的大喜日子。你祖父特意写信来,让咱们回去。”宋盼儿道,“我翻了黄历。二十宜出行,路上快的话,咱们能赶在除夕到京城呢。”

顾瑾之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母亲乐观了。

他们能赶在正月底到京城,都要看一路上的天气。除夕之前是不能够的。

越往北走,腊月风雪越多;上京述职的、南边庄子给主子送年货的、外地做官赶回去过年的。车马船只只怕会很拥挤,水路、陆路都很难走。

想顺利在除夕之前赶到是万万不能的。

大家吃了晚饭散了之后,宋盼儿又留顾瑾之说话。

“……你祖父快马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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