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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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记事- 第3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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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这般轻松。

宋盼儿素日敬佩大夫人,听着她这语气,更是心疼,眼泪簌簌。

常来常往的人,突然见她白了头,是触目惊心的。

宋盼儿是性情中人,不会克制自己的喜怒。她这么一哭,顾玥之和顾瑾之姊妹俩,原本就极力忍着,也带下泪来。

她们都是母亲,都能体会到大伯母当时的绝望吧?

她只有顾辰之一个儿子。

而顾辰之自己,没有儿子。

他要是有个闪失,大伯就要断后。

平日里不少人骂大伯党同伐异的手段丧尽天良,活该断后。若是大哥有个三长两短,就验证了这话。大伯母是既担心儿子,又担心丈夫和家族的声望。

她也是看得开的人,若出事不是大哥,她也不至于被逼到这个份上。

“你们这么着,我心里也不好受。”大夫人哪怕再淡然,被她们一哭,心也乱了,声音就有点暗哑,也有几分湿意,“我这头发,早就白了。平日里还能遮着。如今不过是添了些。因日积月累,到如今却像是一夜白头的。我这么大年纪,还不该白头?快别如此,都别如此。”

大家抹了泪。

宋盼儿收敛情绪,问大夫人:“辰哥儿什么时候回家?”

“已经派了罗先生去周旋,今日不回,明日也该回了。”大夫人道,“真是老天爷保佑,昨夜顺天府的大牢,不知怎么丢失了人。。。。。。”

她说着,眼睛不由自主瞟了瞟顾瑾之。

第503节撒泼

大夫人说着话儿,就看向了顾瑾之。

顾瑾之低垂了眼帘,不和她对视。

“这也是祖宗保佑。”宋盼儿道。

她以为是大夫人派人做的。

但此刻,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哪怕是自家人,也不能说,小心隔墙有耳。人命关天的时候,宋盼儿知晓轻重。

宋盼儿也不打算深问。

顾辰之能出来就行。

听到这个消息,宋盼儿很开心,泪意也彻底敛去,笑容轻快起来。

“原告和仵作、尸身都不见了,还查什么?”宋盼儿又道,“今天就该回来了。”

她说得很乐观,主要是为了安慰大夫人,尽量说些好听的。

顾辰之今天能不能回来,其实宋盼儿心里也是没底的。

“大理寺接手了,又要重头查一遍。辰哥儿一概否认了,吃了点苦头,却什么也没说。”大夫人道。

说到儿子吃的苦,她心里也是万针齐攒的疼。

现在要查的,就是昨晚闯顺天府的人。

“大伯母,这是有人存心害顾家。那昨晚闯顺天府的人,只怕也要栽赃到顾家头上,咱们不得不防。”顾瑾之道,“您需得让人,今晚之前,就把大哥救出来。。。。。。”

这话说得众人一愣,包括大夫人。

她们觉得顾瑾之太着急了。

而顾瑾之,却觉得大夫人和众位门客。还是把朝廷争斗想得有点简单。她们是不明白那刀光血影的残酷、

“。。。。。。”大夫人沉默了下,不知该接什么。

她也想赶紧把顾辰之救出来。

但不能无视法令。

况且太子已经插手。

顾延韬的那些门生,最高的官也只是个侍郎,怎么和太子斗?

怎么救出来?大夫人觉得顾瑾之说话很轻巧。

“。。。。。。证人和仵作能失踪,在太子看来,是咱们在耍赖。”顾瑾之道,“既然咱们能耍赖,太子为什么不行?太子一旦以为顾家想弄笔糊涂账,他也可以的。原告、证人和仵作能失踪,大哥就不能畏罪自尽?只要大哥一死。什么罪名不能安在他头上?”

这话。似弹药在大夫人身边炸开了,她被炸的面目模糊,五官都变了形,豁然站起身。

她几乎撞到了炕几。

宋盼儿和顾玥之也同时变脸。

“瑾姐儿。你别危言耸听。”宋盼儿捂着胸口道。

刚刚有点好消息。现在又回到了原点。

顾辰之还是很凶险。

“白天下手杀人灭口。总有点忌讳。”顾瑾之道,“一旦入夜,就是杀人放火的好机会。昨晚有人闯入。今晚也可以。到时候,大哥怎么死的,说不清楚,还要被栽赃。”

大夫人脸色惨白。

她把顾瑾之的话听了进去,身子摇摇欲坠。

顾玥之上前搀扶住了她。

“瑾姐儿,你来。。。。。。”好半晌,大夫人回神,不再理会宋盼儿和顾玥之,起身往外走,让顾瑾之跟着她。

宋盼儿让女儿快去。

顾瑾之就起身,跟上了大伯母。

大夫人把她领到了小书房。

几位门客已经回去,小书房里只有她们娘俩。

“瑾姐儿,你府上有护卫军,昨晚是不是你动手把人弄走了?”大夫人直言不讳问顾瑾之。

顾瑾之也很干脆点点头,道:“大伯母,您别怪我多事。只是,我昨晚来这里,听您和几位先生的口气,是以为事情还有缓转的余地,还想等大伯出来。大伯母,圣上快不行了,太子想要弄倒顾家,已经到了仓促迫不及待的地步,咱们等不起了。

那个水锦,一个月的身子就自尽,这是很有风险的。若是仵作愣说肚子里没有孩子,谁有说得清?毕竟那一个月的孩子,没有黄豆粒大小,说起来也麻烦。

等孩子到了三个月再闹,大哥的罪名就铁证如山,岂不是更好?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太子是狗急跳墙,事情办得急促。我就连夜叫了侍卫去办。你放心,我这边不会露馅。。。。。。”

“你怎么。。。。。。你怎么不把你大哥一起接出来?”大夫人听了顾瑾之的话,更加心烦意乱,已经到了胡言乱语的地步。

“大伯母,那是畏罪潜逃啊。”顾瑾之道,“岂不是更加坐实了大哥的罪名。”

大夫人直打转。

她问完顾瑾之,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她现在,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比前天刚刚发生事的乱还要甚。

乱起来的时候,什么心思都白费,根本想不起来,脑子里跟抽搐一样,不受她的控制。她失态在书房来回踱步。

直到刚刚,顾瑾之告诉她,大夫人才知道皇帝快不行了。

这些天,顾延韬不回家,大夫人也有这样的猜测。

可到底不敢肯定。

顾瑾之也这么说,就是十有了。

太子果然狗急跳墙,今晚一定会在牢里下手的。太子昨晚没有下手,乃是因为人证物证俱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给顾家抹黑、杀了顾辰之,又告顾延韬教子不严,让顾延韬从首辅的位置下来。

一切,他都是计划得好好的。

若是牢里杀顾辰之,不够名正言顺。

可现在,名正言顺已经来不及了。

哪怕是掩耳盗铃,也要盗了。这铃,太子势在必得。

顾辰之熬不过今晚。

耽误一刻,顾辰之就危险一刻。

“怎么办,怎么办。。。。。。”大夫人失措。

顾瑾之上前。拉住了她,大声喊她:“大伯母,大伯母!”

这声音很有穿透力,大夫人被惊了下。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也起了些作用。

“瑾姐儿,多谢你提醒我。”大夫人道,“咱们如今怎么办?”

顾瑾之想了想,道:“大伯母,咱们豁出去了,去闹一闹吧。”

大夫人有了点兴趣。问:“怎么闹?”

闹。是女人的法子,男人只怕想不到。

“大哥入了狱,案子不审?咱们带着一家老小,去顺天府。让他们现在就审。再找个厉害的状师。今天不结案咱们就不回来。。。。。。”顾瑾之道。

这是泼妇策略。

不仅仅要抛头露脸。还需要撒泼。

那些门生和门客老爷们别说想不到,哪怕想到了,也不敢提。

谁敢让首辅家的女眷去顺天府撒泼?

“这样行吗?”大夫人问。“若是顺天府的衙役说咱们咆哮公堂,将咱们都抓起来,可怎么示好?到时候不仅仅丢了你大伯的脸,也救不了你大哥。”

“还有我啊。”顾瑾之道,“我带着侍卫和彦颖、彦绍那那里一站,看谁敢动手。我告诉您,水锦的尸身已经烧了,她兄嫂和那仵作这辈子大约是不会再出现了。您先把大嫂那屋子里的下人都收拾收拾,别叫她们也被人收买了,去做污证。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咱们不告他们乱抓人就不错了。。。。。。”

去闹,不管成功不成功,都要丢顾家的脸。

顾延韬以后也要被人笑话。

若是不去闹,儿子就死定了。

名声可以慢慢挽回,人死去不能复生。

孰轻孰重,大夫人还是能明白的。

她紧紧攥住了顾瑾之的手,道:“好,瑾姐儿,大伯母就靠你了。你带着些侍卫,若是有人问,你出门带侍卫防身,也是情理之中,他们挑不出错。你大嫂那里,我要再去安顿安顿。”

“那我也先回去安排。”顾瑾之道。

大夫人点点头。

她们俩重新回到了东次间。

大夫人把这件事,简单和宋盼儿、顾玥之说了说。

顾玥之眉头不经意蹙了蹙。但是为了哥哥的命,也豁出去了。

宋盼儿则觉得,这是此前唯一的法子了。

幸好大伯在宫里,要不然他也有不阻拦之罪。

现在,大伯反而摘清了。

闹得再大,也是家里的女人不懂事。

光脚不怕穿鞋的。

“娘,您就在这里,帮大伯母料理吧。”顾瑾之道,“我先趟元宝胡同。”

宋盼儿是不可能带着邹双兰去的。

家里的男人不要出现,就她们女人和孩子去闹。

宋盼儿点点头。

顾瑾之回了家,把睡得正香的陈鼎文叫了起来。

她把事情和陈鼎文简单说了说。

陈鼎文吓了一大跳,道:“王妃,这样闹下去,到时候以咆哮公堂把你们抓起来,你们可怎么办?”

“怎么抓?”顾瑾之反问,“用亲卫,还是三营?哪一样不要经过皇帝?皇帝问起来,就最好不过了。比起咱们,背后指使那人,更怕皇帝过问。。。。。。”

“皇帝已经睁不开眼,他管不了。”陈鼎文道。

“既是这样,那亲卫和三营就更加动不了。太子难道敢请示就擅用亲卫和三营?”顾瑾之道,“你去叫十个功夫好的侍卫,带着刀剑,咱们这就去了。”

陈鼎文违拗不过她,只得道是。

等他召集好了人马,却发现顾瑾之带了彦颖和彦绍。

陈鼎文大惊:那么乱哄哄的,怎么带孩子去?

“没事,让他们见见世面。”顾瑾之一手牵了一个孩子,对上陈鼎文的目光,她解释道,“以后,这个家业就靠他们撑着。早早见识人情冷暖,见识点动乱,对他们有好处。。。。。。”

彦颖和彦绍则不知道何事。

他们只知道,跟着母亲出门,所以眼睛都亮晶晶的,很兴奋!

第504节纸上谈兵

乾清宫皇帝的寝殿,守了好些人。

皇帝前天半夜突然发病,不省人事。

他在之前就交代过向梁和刘术,若他有事,就把朱仲钧、内阁五人、刑部尚书胡泽瀚等十人,都叫到乾清宫来,他有事叮嘱他们。

那时候,他自己心里大致明白,若再次发病,就是大限了。

这也是彭乐邑反复告诉他的,叫他小心不要生气。

他父亲也是壮年驾崩,和他差不多的年纪。

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富贵病类的心脏病。

只是父亲有他这个称职的太子,还有其他四个儿子。而他,只剩下那个鲁莽任性的太子和年幼的晋王,是千般不舍的。

当年父皇也是如此无奈吧?

皇帝昏迷之后,到了第二天傍晚就醒了。

只是太医叮嘱他不能说话,需要安心静养。

所以,皇帝喝了点米粥,又睡了一会儿。

这么一睡,又是好几个时辰。

中途他醒了一回,喝了碗米粥,仍是觉得累得紧,连说话也无力气,便又睡了。

太医们很高兴,觉得皇帝这是要好转了。

能睡是好事。

其他人也跟着欢喜起来。

后宫的几位娘娘,都在抹泪。

大家脸上是这样表现的,心里却都在想:这是回光返照吗?

这么一想,心里只剩下绝望了。

空气都凝滞起来。众人皆有透不过气之感……

他这么一睡,就到了第三天下午,仍未再次苏醒。

四月初的骄阳,透过屋顶的琉璃瓦,将色彩绚丽的光线,投在金砖铺就的大殿上。大殿里更显金碧辉煌。

几名太医在寝殿。

太子和诸位顾命大臣,都在外殿。

太后、皇后和另外几名妃子,又东宫女眷服侍,在偏殿歇息。

东宫的人,经常进来禀事。

太子也进进出出的。

大臣里有人不满。觉得皇帝可能是生死关头。太子仍这般不安静,是对皇帝的不孝。

但没人敢开口指责。

太子,即将就是新主。

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毛病都可能要被换掉。若是找茬。更是给了太子借口。这些老臣。都要安心到颐养天年的年纪。再光荣致仕,而不是半途被罢官。

大家都沉默。

顾延韬也沉默。

太子就在大殿里进出自若,也没人问他去哪里。

特别是今天。太子似心绪不宁。

众人都感觉到了。

不仅仅是太子,庐阳王也进出了几回。倒是原本该慌乱的顾延韬,镇定安静。

太子从乾清宫出来,直接回了东宫。

他在东宫外书房,见了他的老师袁裕业。

袁裕业早已等候多时。

袁裕业是吏部尚书,可皇帝没有召见他。跟他官阶一样的大臣,都在乾清宫候命,除了袁裕业。

足见皇帝根本不承认他是吏部尚书。

皇帝若是这次回来,身子好的话,定要革去袁裕业的尚书之位。

只可惜,来不及了。

他也知道没有意义。等他一死,他儿子还是要给袁裕业平反,何必浪费时间多此一举?

他已经没有这种精力可以浪费了。

就让袁裕业小人得志吧。

袁裕业,他却恨得牙痒痒。

士大夫做官,需得名利兼收。

袁裕业的尚书之位原本就无人信服,皇帝又不肯将他视为一品大臣,如此一来,他的地位就更加尴尬了,名不正言不顺呢。

这根刺,深深刺进了袁裕业的心里。

他想到这里,面色有几分狰狞。

身后出来脚步声,袁裕业敛了神色。

“恩师,怎样,拿到了吗?”太子进门,就急忙问袁裕业。

他在等顺天府的奏折,将顾辰之杀人、不孝两桩罪理清,结案呈上来。等皇帝醒了,太子就准备参上去,哪怕现在动不了顾延韬的首辅,也要免了他的顾命大臣。

等太子登基之后,再革去顾延韬。

他不能让他父皇亲口说,让顾延韬继续辅助新主。

那就要等三年再收拾顾延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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