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春闺记事- 第27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咣当一声脆响。皇帝把案前的墨盒重重摔到了地上。

皇帝脸色白皙,此刻已经气得通红。

服侍的太监们,个个敛声屏气,都吓得腿发颤。

皇帝用摔东西,打断了太子的话,目光就投向了另一个儿子晋王。

“彦善,你怎么跟太子爷说的?”皇帝声音更低沉。

他现在,极力忍着咆哮的众怒,故而声音比往常还要低。

晋王哇的一声,大哭不止:“……儿臣……儿臣不知道。是太子哥哥害儿臣……”

太子气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晋王攀咬太子。看似是没有逻辑的。

皇帝却从中听出了一个真相:是太子逼着晋王来告状的……

晋王从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

比起太子,皇帝对晋王从未寄予厚望,所以更加疼爱他。皇帝没有苛责晋王此刻的攀咬,只觉得晋王只是孩子。

孩子不懂事。

晋王才六岁。皇帝都未请老师给他启蒙。他所知道的道理。都是来自禁宫的女人。

他一有事就哭得不知所措。甚至把责任推荐太子,并非他人格的缺陷,仅仅是不谙世事。

晋王此刻的孱弱无能。也能让皇帝看到后妃们的影子。

皇帝痛心疾首。

这两个儿子,一个弱,一个蠢。

“父皇,儿臣没有。”太子见晋王攀咬他,立马跪下道,“父皇,儿臣只有三弟一个兄弟,儿臣怎么会害他?就是他自己说,他的玉佩被偷了的……”

可晋王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大殿,掩盖了太子的狡辩声。

彦颖被他们吓住了,让朱仲钧身后躲。

朱仲钧轻轻护住了儿子,默默立在一旁。

“不许哭!”太子厉声呵斥晋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动不动就哭得像个娘们!你把对我讲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父皇,否则……”

“否则如何?”皇帝接口。

太子被晋王哭得心烦意乱,说话就口不择言,有点狗急跳墙的失态,却被皇帝看在眼里。

这个儿子,不足以托付江山,皇帝此刻想。

晋王年纪还小,尚能教养,太子已经快二十岁,早已失去了雕塑的可能。

皇帝的怒气,顿时就消了。

他一直对太子不满,直到此刻才在心里下定了决心:等他这次收拾了蒙古的瓦剌和鞑靼人之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培养晋王,让他取代太子彦择。

太子被皇帝接话,吓得磕头,道:“父皇……”

皇帝却道:“太子起身吧。朕今日累得紧,你们都退下去。”

太子还要还说,皇帝已经给身边的太监使眼色,让他们把太子请下去。

晋王也吓得不敢哭了。

皇帝也让他跟着莫太监下去。

御书房只剩下皇帝和朱仲钧父子时,皇帝对朱仲钧道:“朕知道彦颖受了委屈,内藏里不少的玉佩,朕让向梁去挑几块给彦颖……”

他要这样轻描淡写把事情揭过去。

皇帝的儿子诬赖彦颖,到底也不适合广而告之,让太子和晋王面上无光。

皇帝可以骂自己的儿子,却不想让朱仲钧深究不放。

朱仲钧见好就收,知道现在给皇帝留面子,皇帝心里是感激的,就道:“谢皇兄赏赐。”

旁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多说。

他带着彦颖,从御书房出去了。

当即,皇帝就让人去内藏,寻了十块上好的玉佩,给彦颖送去。

事情交代完了之后,皇帝独坐在御书房,没有再召见大臣。

这次要远征,皇帝心里是没有把握的。他跟着先帝出征过一次,也上过一次前线。

可那次,若不是申国公徐钦救了他,他就差点丢了性命。

那件事,在军中成为笑谈。

旁人都说太子无用,只是个长得妇人之塌、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在边关将领们心里,他只怕不如元平侯姜梁的地位高。

这几年,西北的士气越发低靡。

假如还是先皇在时,不可能随便就丢了一个固原镇。

那等重镇,假如不取回。朝廷的士气会更加低落,蒙古部落总有一日要打到京城的。

皇帝是必须亲征的。

这次的亲征,他尚未走,就像照妖镜,把太子的本性照得原形毕露。

太子的毛病,是皇帝从前知道的远远要多。

从前皇帝觉得,太子尚有可取之处。太子是个性格温和又善良的孩子,但是他情绪容易激动。

说得好听些,太子叫恩怨分明;说得难听点,太子就是任性。

他这种性格。假如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么直爽又热情,颇有人缘的。

但是作为君王,他这种性格,就是他致命之处。

这次的准备亲征。让皇帝把太子看了个透。

皇帝已经心凉了半截。

而如今这件事。太子分明就是想报复朱仲钧上午驳了他的话。根本不去查就把晋王拖到了皇帝面前,还当着皇帝的面,既讽刺朱仲钧。又辱骂晋王。

若他仅仅是儿子,皇帝也能原谅他。

但是,他是太子。

他的行为,轻率又鲁莽。假如天下托到他手里,迟早要大乱的。

换太子并非易事……

皇帝此前最关注的,还是出征之事。调兵需要一个月。他没时间先去去想太子的事。

再有一个月,他就要出征了。

他真的不放心把京城交给太子。

所以,他把顾延韬先抬到了首辅的位置,再留下朱仲钧。他在太子面前拔高朱仲钧的地位,甚至当着朱仲钧骂太子,就是想让太子明白:朱仲钧是皇帝最信任的人,皇帝不惜太子的颜面……

太子若是得罪了朱仲钧,就是得罪了皇帝。

可惜,从今天的事情上看,太子根本没有领悟到皇帝的意思。也许他领悟到了,但是他根本不怕。

他大概觉得,他的太子之位是坚固而无法动摇的。

他根本不需要讨好皇帝。

这点,皇帝既失望又心惊。

晚上,朱仲钧回了平就殿。

顾瑾之正在等他回来。

皇帝赏赐的玉佩已经送到了。

“……皇帝那边怎么说?”顾瑾之让朱仲钧放下孩子,夫妻俩说起私密话,“我瞧着赏赐了这么多玉佩,肯定是晋王的事让皇帝知道了。皇帝让你们父子不要再提吗?”

顾瑾之当玉佩是封口费。

其实这也不假。

这些玉佩,的确是这个意思。

朱仲钧拉了她在怀里,轻轻抱着她,才悄声道:“我去把事情处理了一遍。宫里已经没人知道晋王把玉佩赔给彦颖的事,只要彦颖和燕山不说出去……”

顾瑾之心里微乱,道:“皇帝会不会回过神来,觉得事情蹊跷?”

“……不会。意想不到,今天这件事,把太子牵扯进来了,他挨了顿骂。”朱仲钧笑了笑,“皇帝现在满心都是对太子的不满,和出征的担心。他不会有精力留意我的。”

朱仲钧能在宫里把事情办得这么圆满,足见他在宫里有不少的人脉。

顾瑾之想到,在庐州的七年,他每年往京城送的钱都占了庐州府库的三成。那是非常多的一笔钱。

如今看来,那些钱都用在刀刃上的。

顾瑾之点点头。

朱仲钧就拍了拍她的后背,松开了她。

顾瑾之不再提这件事。

晚些时候,太后隐约听到了一点风声。

皇帝发了那么大的火,素来耳目清明的太后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她派人去查。

结果,晋王砸了彦颖脚的事,她没有查到,仅仅是听说晋王在御花园遇着了太子,太子发了通脾气,骂了晋王几句。

最后,太子就带着晋王,去了御书房告状,诬陷彦颖。

太后想了想,整件事的主谋,只怕是太子。

她很生气。

偷窃,在律令上不算大罪,可是在人格上,几乎能抹杀一个人所有的优点。彦颖要是背上了偷窃之名,这辈子大概都要低人一等的。

太后觉得,太子和朱仲钧在朝廷上的矛盾,居然牵扯到一个小小孩子身上,手段既低贱又狠毒。

若是将来太后有丝毫让太子不满呢?

他会不会也这样对太后甚至皇帝?

太子从前那点孝顺,都变得无足轻重。

皇太后感觉很寒心。

第429节失恋

发生了这件事,朱仲钧第二天就向太后辞行,要出宫。

这次,太后没有再挽留他们。

太后反思,自己对朱仲钧的孩子们,的确是太过于宠爱。

这份宠爱,让晋王起了嫉妒之心。

长此以往,平添了怨气。

太后决定要疏远朱仲钧一家人几分。

孩子的嫉妒,不加掩饰,表现了出来;而其他人的嫉妒,可能深藏在心底,没有表露。

这些日子,顾瑾之怀孕初期的不适,已经缓缓褪去了。

她每天早上有点晨吐,却不影响一整天的状态。

她很有精神。

朱仲钧给庐州去信,让陈鼎文带人北上。

陈鼎文昼夜不歇,快马往京城赶。

到了二月初一,陈鼎文就到了。

朱仲钧除了让他布置别馆的防卫,还交给他一项重要任务:教孩子们习武。

这样,燕山和彦颖都有事做,不至于每天烦着顾瑾之,顾瑾之就有时间安心养胎。

顾瑾之对这项安排很满意。

孩子们不在跟前,她几乎每天都在母亲那边度过。

宋盼儿也推辞了所有的应酬来往,整日和顾瑾之作伴。

到了二月初三,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

顾琇之今日启程,回延陵府。

临行前一日,顾瑾之送了他一千两的银票,作为程仪。又给了他一封荐书,是名儒程肃容的亲笔信。

程肃容曾经连中三元,在学者中的名声非常高。

三元是指乡试、会试、殿试都考取第一名。

这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极品天才。

有了他的荐书,顾琇之一路南行,可以拜访很多的名儒,来增加自己的声誉和名气,也能学习点经验。

顾琇之高高兴兴接下了荐书,却不肯要程仪。他道:“爹爹和母亲已经给了足够的银两,七姐不必破费。”

“父母是父母的,七姐是七姐的。”顾瑾之笑道。“况且七姐又不是缺这些钱。一路上不要摆阔。但该吃住舒服的时候,也不要节省。”

顾琇之再三推辞。

宋盼儿就在一旁说:“……你七姐给你的,你就拿着。路上拜师会友,总得拿点礼品登门。处处要用钱。再者。你回到延陵府。就去看看洪姨娘,买点礼物过去。”

顾琇之讶然,难以置信看着宋盼儿。

他不能确定宋盼儿这是假话还是真心的。

他偷偷抬头。看了眼宋盼儿。

宋盼儿脸上有点笑。

顾琇之道是。

而后,他给宋盼儿磕了头。

琇哥儿要离京,宋盼儿还让他去趟大伯和二伯那边,跟大伯和二伯说一声的。

二伯没说什么,只叮嘱他一路平安。

大伯就问:“你不好好在家读书,往延陵府跑什么?”

大伯也说走仕途出身的,他把读书看得比较重。偏偏家族的子嗣里,没一个爱读书的,包括他的儿子。只有顾琇之还好,愿意以读书为己任。

大伯从来没有找过顾琇之说话,不想让顾琇之骄傲自满,心里却是很留意这个侄儿的。

如今听说他要远行,不免有点失望。

“……侄儿想起君子立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故而想南行,拜访江南名儒,往教化指点。”顾琇之恭敬道。

大伯听了,半晌没说话。

他对顾琇之的行为并不赞同。

可顾琇之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半晌,大伯才冷淡说:“既如此,就去吧。”

顾琇之也能查到了大伯的不满。

他有点扫兴,回了家。

到了二月初三,顾琇之的行囊已经打点完毕。宋盼儿给他派了个有点年纪、见过世面的管事,又派了两个机灵的小厮,让他们一路上照看顾琇之。

顾延臻和煊哥儿,一路把顾琇之送到了通州。

过了正月十五,小十和小十一的先生已经到府上坐馆了,兄弟俩每日都要早起念书,中午饭也在外院,跟着先生吃;父亲和煊哥儿送顾琇之未归,宋盼儿略显寂寞。

顾瑾之便陪着她。

期间,也有人来拜访宋盼儿。

宋盼儿也不傲气,差不多的人家都会见见。

她也出门去拜访其他人。

顾瑾之就能抽空,回家去看看孩子。

但是大多的时候,宋盼儿都在家,替顾瑾之照顾彦绍。

宋盼儿也时常翻黄历。

二月没有好日子,所以她给煊哥儿定亲的时候,最早也要到三月的。

顾瑾之有些话,几次都不知怎么开口。

她见母亲对顾琇之不再那么苛刻,性格上温柔了不少,不知煊哥儿的事,能否直言相告。

煊哥儿看中的那位蔡家姑娘,已经定了亲。她定亲的,是位江南来的举人。那位学子姓方,叫域庈,出生浙江望族,从小就颇有名气,而且是浙江乡试的解元。

之前没有取缔恩科,那位方域庈是今年状元呼声最高的学子。

不少权贵人家,在他尚未取得状元的时候,纷纷拉拢他。

不知怎么,他看中了蔡檐。

蔡家没有爵位,曾经有人做过三品的官,才京里贵族中,算是落寞的。

蔡檐能在众人里脱颖而出,被方域庈看中,顾瑾之想,她定是个美貌绝艳的女子。

而她又那么大胆和煊哥儿联系了那么多年没有被发现,她应该也是聪明有手段的。

不知是她听闻了煊哥儿要和邹家说亲才变心的,还是她一直把煊哥儿选作备胎。

作为煊哥儿的姐姐。顾瑾之宁愿是第一种。

煊哥儿却不知道。

这件事,蔡家和方域庈都未大肆宣扬,大概都在等殿试放榜之后再提。这样,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是极好的噱头。

现在知道的人不多,顾瑾之的三嫂是知道的。

所以,上次顾瑾之问她,她说她没有表妹未婚。

而煊哥儿,他肯定不知道。

他一定对蔡檐充满了信心,以为和蔡檐从小的情分。是谁也拆撒不了的。他以为。蔡檐一定会忠贞不二等他。

如今春闱取缔,听说蔡家要在六月嫁了蔡檐。

这件事,迟早要说的。

“娘,万一煊哥儿不喜欢邹家那位姑娘。可如何是好?”顾瑾之又道。她记得这个问题。她问过母亲一次。

她母亲的回答,和上次一样:“煊哥儿懂什么?夫妻情分,都是慢慢相处来的……”

顾瑾之笑了笑。

母亲已经在积极找说媒的人。

而蔡檐令嫁。也是不能更改的。

母亲这边,顾瑾之是不打算说了。

顾瑾之打算亲自和煊哥儿谈一谈。

等到了二月初八,煊哥儿从通州回来,顾瑾之就把他请到了自己家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