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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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记事-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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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人如何,宋盼儿最是清楚。

那个张镇,也是宋盼儿替她定下的,她也没见过几次。

就算私下里背着宋盼儿传情,又能有多深的情?不至于为了张镇,毁了自己一生的,嫁个脑袋不清楚的瘫子。况且宋盼儿相信海棠不会背着她,私下里结交男子的。

海棠很爱惜自己的名声。

她是宋盼儿身边第一人。

如此说来,她跟张镇的感情就更浅了。

她闹得这么凶,只怕被顾瑾之说中了,她在做戏。

她不得不做戏,否则将来人说她肤浅没良心,人言可畏。

海棠是铁了心将来和宋妈妈一样,成为这内院最大的管事妈妈,她岂会让自己身上有黑点?

这件事,她闹下去,对宋盼儿也没什么坏影响。

宋盼儿笑了笑,没有去叫海棠,而是喊了慕青,让她外院看看,让顾延臻回来歇息。

慕青得令去了。

第二天,宋盼儿叫人把张镇喊到了内院。

宋盼儿不追究他丢了东西的过失,却也不想再留他在府里。

张镇不过二十岁,在府里不算劳苦功高的老人。他丢了宋盼儿那么多东西,值将近一千多两银子,宋盼儿不追究了,这是对他极大的恩典。

张镇无怨言,他愿意回延陵府去。

“你仍去庄子上,和你爹一处,做个小管事,帮你爹打打下手。”宋盼儿道,“你兄弟和两个妹妹,我都留下了。”

然后又拿了个包袱给他,“这五十两银子,你带着回去。”

第276节不寐

张镇如今架着双损,面色黧黑。

看得出,他这几个月在外头吃了很多苦。

能坚持回来,他还是有点毅力,这点宋盼儿佩服。

可这并不能掩盖他的错误。

若是他不去追劫匪,没有变成残废,宋盼儿不至于对他的智商失望,更不会去深究他丢了东西的过失。

路上遇劫匪,是,并非张镇的错。

可是他把自己弄成残废,就是他的错了。

看到宋盼儿赏他银子,他眼底闪过感激,却拒绝道:“夫人,小的身上有回去的路资。您把小的弟妹几个都留下来,赏他们一口饭吃,张镇感激不尽。这银子,张镇是断乎不敢收的。”

说着,他就要跪下给宋盼儿磕头。

宋盼儿挥手,道:“免了这些虚礼,这银子你拿着。正好韦礼欣要回延陵府,替我办年货,你跟着他们一道,这些银子也不怕旁人惦记。”

韦礼欣是宋盼儿外院库房的管事,是宋盼儿的亲信。

张镇仍拒绝。

他拒绝得很坚持。

宋盼儿神色严肃,道:“这钱,不单单是给你的。你拿了这钱,以后海棠的事,旁人问起,多说几句好听的,不准让我听到任何抱怨。”

这是封口费。

张镇眼底就有了痛色。

他将双损一丢,噗通给宋盼儿跪下:“没有银子,小的一样不敢诋毁海棠姑娘。是我自己不该去逞强去追劫匪。弄断了腿。我是再也不敢想海棠姑娘的,岂会有怨气?我在府里这些年,自认无甚长处,若不是夫人看着海棠姑娘的面子,赏我一个小管事,又赏我爹娘在庄子上管事,我们一家这些弟弟和妹妹都是养不活的。这个道理若我都不明白,就该天打雷劈。”

听这么一番话,也是个明事理的。

宋盼儿的心被触动。

她沉默了半晌。

“我问你,当初你是怎么想的。一个人跑去追劫匪?”宋盼儿突然问。

张镇愣了愣。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哑口。

他的拳头紧紧攥了攥。

“……小的在府里,全是仰仗海棠姑娘的体面。若是丢了东西,夫人看着海棠姑娘的面子,明知小的赔不起。只怕不会深究了。可海棠姑娘会难做。小的没用。不能给海棠姑娘长脸。却怕给她跌份。”张镇声音有点哽。

宋盼儿愣住。

这话让她有点动容。

不管是真是假,这话都打中了宋盼儿的心。

须臾,宋盼儿才道:“起来吧。”

见他挣扎着起不来。宋盼儿喊了两个小丫鬟搀扶起他来。

宋盼儿赏他的银子,他死活不要,宋盼儿就没有再坚持了。

到了次日,张镇跟着韦礼欣,启程回延陵府。

那五十两银子,宋盼儿交给了韦礼欣,让韦礼欣到了延陵府再给张镇。

韦礼欣应下了。

海棠哭了几日,闹了几次,而后也安静下来。

张镇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愿意退亲,海棠的哭是否伪装,宋盼儿都没有去求证。

她把局面控制在她认为正确的范围内,她很满意。

这是后话了。

顾瑾之给太后娘娘问诊后,第二天坤宁宫又宣旨,请她进宫替太后娘娘复诊。

太后很依赖顾瑾之。

她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心情极度不好。

顾瑾之便一连几日都进宫。

皇帝生病第二天,照样上朝。

他不得不承认,顾延韬丁忧后,朝政没有从前那么得心应手。

夏首辅老了,办事效率远不及顾延韬。

皇帝有点想念顾延韬了。

太医和内侍都劝皇帝多休息几日,皇帝置之不理。

而二皇子之死,没有了后续。

平静中透着诡谲。

这些事,顾瑾之不敢问,太后也不会告诉她。

她只是每日奉旨进宫,照料太后。

太后依旧会吩咐她,让每天走一趟乾清宫,替太后看看皇帝的身子如何了。

皇帝对顾瑾之也很平常,没了那日送她生辰礼物的暧昧态度。

这让顾瑾之松了口气。

除了照料太后,替皇帝把脉,顾瑾之还受命去过两趟景和宫,看德妃娘娘。

从景和宫到坤宁宫的路上,顾瑾之看到了有兴土木的。

宫里在盖房子。

顾瑾之倏然明白了什么。

她在宫里行走,更加小心翼翼了。

事情过去五六日,太后的身体恢复了,皇帝却添了新病。

他患了失眠。

一开始是睡眠浅,两刻钟就要醒一次,而后就是彻夜彻夜睡不着。

太医院的孙太医去诊治,说皇帝是心脾两虚导致的失眠,开了安神养心汤。喝了两日,皇帝的失眠更重。

太后一听这话,怕太医院那些人又犯了从前替太后治病那毛病,一人一个主意,把好好的人给治坏了。

“去请顾家小姐来。”太后道。

顾瑾之歇了两三日,又被请到了宫里。

她给皇帝诊脉,越诊心越沉。

失眠的病因有很多,像孙太医所言的心脾两虚,还有像肝火旺盛,或心胆气虚,或痰热内扰,都可能导致失眠。

可皇帝这失眠,都不是这些原因。

她没有当着皇帝的面说病情,而是告诉了太后:“皇上没病,他是心里愁苦。情苦不寐,百药不治。要解了这不寐症,还得让陛下解了心结。”

皇帝是因为心里苦处太多了,导致失眠的。

太后闻言。倒也不惊讶,只是心里难过。

她知道皇帝的心结所在。

她亲自去劝皇帝:“江山社稷,全在皇上一人之肩。皇上健朗,才是苍生之福。皇上不管有什么为难之事,都放宽心。”

皇帝苦笑,敷衍说了句知道了。

这样不痛不痒的话,根本起不了作用,太后是知道的。

“仲析,母后知道你心里苦。孩子夭折,你难过;这些妃子。有你从太子府带进宫里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一直看重她们。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是既失望又伤心,母后都知道。”太后喊着皇帝的小名。推心置腹道。“儿啊。你坐拥天下,就不能像普通的父亲、丈夫那样,为了家事忧心忡忡。皇家无情。你这样,母亲怎么放得下心?”

皇帝好些年没有听过太后这样说话。

他心底微动。

可这样的话,并不能撼动他。

他的心,和小时候已经不同了。

母亲的温情,此刻对他而言,太过于平淡了,他心湖难以起波澜。

他淡淡笑了笑,握住了太后的手,道:“母后,儿子都知道。儿子不仅仅是为了内宫之事烦,更有朝事。您身子刚好,若为了儿子操劳,就是儿子不孝了。”

然后喊了向梁,“扶太后娘娘回去歇息。”

向梁道是。

太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既焦急,偏偏又无计可施。

她起身,回坤宁宫。

临走的时候,她反复叮嘱顾瑾之:“用心照顾陛下。”

顾瑾之道是。

送走了太后,皇帝把顾瑾之叫到了内殿,问她自己到底什么病。

顾瑾之直言不讳说了。

皇帝就知道太后方才说那么一番话的用意了。

情苦不寐……

顾瑾之的诊断,对症了。

皇帝自己的心情,只是他自己知道。

可,百药不能治,这有点麻烦。‘

皇帝需得将现在的情绪揭过去。

但是,一时半会儿的,他难以释怀。

他只是大皇子一个儿子,而大皇子并不得皇帝的喜欢。和其他男人一样,皇帝也希望自己能多有几个儿子。

二皇子的出生,承载了皇帝太多的希望。

他也分外小心,甚至让太后亲自挑选二皇子的乳娘和服侍的内侍。

不成想,还是让内宫的人得手了。

他不能肯定是谁,却总逃不过那么几位…。。

痛失爱子,让他心痛、愤怒;内宫的那些女人,又叫他失望透了。

“朕这病,小七可有良方?”皇帝问顾瑾之。

顾瑾之想了想,才缓缓摇头:“陛下也知道自己病由在哪儿。病根不除,任何良方都无济于事的。我暂时无能为力……”

她需要皇帝将自己的情志宣泄出去。

皇帝是成年人了,他有自己最佳调节情绪的方法,这方面顾瑾之帮不上忙。

她说完,就立在一旁。

皇帝沉默良久。

顾瑾之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就抬头看他。

他有点走神。

顾瑾之重新垂了头。

过了好半天,皇帝才开口道:“你从前不是替太后揉掌心脚心,太后就睡得安稳?你也替朕揉揉。”

顾瑾之道是。

内侍端了锦杌给她。

她坐到了龙榻边,净了手,替皇帝缓缓揉按脚心。

皇帝的目光,落在顾瑾之的脸上。

她的肌肤瓷白,睫毛修长,将她的双眸遮掩;下巴精致小巧,唇有点薄,颜色鲜艳。

他看着顾瑾之,彷佛她的脸是个漩涡,吸住了皇帝的目光,收不回来。

顾瑾之替他揉按脚心,按了半刻钟,皇帝感觉身子有点暖和,可是全无睡意。

他目光盯着顾瑾之,有个念头非常强烈。

顾瑾之专心致志替他揉按,皇帝却俯身,轻轻靠近她。

察觉到他的身子倾斜过来,顾瑾之下意识身子向后躲避。

她手里的动作停下来,睁大了双眼,看着皇帝。

从她漆黑的瞳仁里,皇帝能看到自己的脸。

他的表情,自己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点忐忑,有点渴望。

他顿时就明白了他对顾瑾之的心思。

他想亲下她的心情,居然有点忐忑……

这个发现让他大为意外,同时也放弃了现在亲她的念头,他不想吓坏她。

第277节取意

揉按推捏大概半个时辰,皇帝仍是没有睡意。

他见顾瑾之手上的力道一直很均匀,这么长的时间也不停歇,肯定很手酸,就道:“小七,朕仍是不太想睡,你歇会吧……”

顾瑾之就停住了手。

内侍端了水来,她净了手,坐在一旁。

宫人服侍皇帝重新穿了袜子。

“陛下,我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照料您的龙体。如今我已诊断您乃是情苦不寐,百药不能治,无法担重任。不如让贤给太医院的太医们,兴许集思广益,能治好您的不眠症。”顾瑾之道。

皇帝便看她。

她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只是不时轻轻抿一下唇。

皇帝笑道:“你不愿意服侍朕?”

“小七不敢。”顾瑾之忙道,“只是才能拙劣,怕耽误了皇上的圣体。”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敛,静静看着她。

顾瑾之始终没有抬头。

“小七,你看着朕。”皇帝突然道,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雷霆。

顾瑾之便抬眼看他。她目光平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种岁月沉淀的寂静,似古谭无波。

皇帝心头微讶。

这种很奇怪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腾。他感觉顾瑾之的眼睛,不像个孩子,而是像个老者。

当年的太皇太后,也是这般眼神。

那位老太后,很疼皇帝。皇帝对这种眼神颇有好感,却也胆怯。

他定了定神,再去看顾瑾之时,她正睁大双眸看着自己,那眼神依旧安静,却似孩子般的单纯无辜,不知害怕。

皇帝想,自己多心了,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老实告诉朕,为什么突然不想服侍朕了?”皇帝问她。

“我对陛下的病症。无有效之方。怕耽误了圣体,便是天下罪人,故不敢再言服侍。”顾瑾之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

她的眼神。没有半点躲闪。

皇帝便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并非察觉到了他方才的意图而故意躲他。

他暗暗舒了口气。

“朕这病,连小七都无有效之方,旁人更不会有的。以后你仍照料朕的病。太医院的人任由你调用。他们有了好主意,尽管奏上来,小七说可行,再给朕用。”皇帝道,“太后只放心小七,小七的本事也的确在众太医之上……”

“是。”顾瑾之道。

“道乏吧。”皇帝道。

顾瑾之就起身,行礼告辞。

她从乾清宫出来,就去了坤宁宫。

太后正在焦急等她。

“怎么这样久?”一见她进来,太后连声问,“给皇上开了什么方子,服药了吗?”

顾瑾之摇摇头。

“太后,陛下的龙体,比想象得更加严重。”顾瑾之道,“我给陛下揉按脚心半个时辰,他全无睡意。陛下不寐这么多天,他若是能睡一时半刻,我也能放心。如今这般,只怕是越拖越不好的。太后娘娘,应该劝陛下离开皇宫,去别院行宫修养十天半月,他的心情才可能有些好转。”

所谓一病之起,必有病因。

这宫里的人事,就是皇帝的病因。

要想他的病情缓解,先要离开这个糟心的环境。

这是其一。

其二,顾瑾之仍在热孝中,她是不能离京的。皇帝能离开京城,去别院养病,顾瑾之不用跟着去服侍。

想起他方才的意图,顾瑾之恨不能立刻逃离这宫中。

她试探着表达了自己不想给皇帝诊断的意思,皇帝立马拒绝了。

既然她不能离开他,那么,只有把他自己弄走这一条路了。

顾瑾之知道太后相信她,这话告诉太后,比告诉皇帝更有效。

果然,太后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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