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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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时节,又逢君-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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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紧紧拥抱他,忽然很想投身他怀抱,整个投入,希望他同样能紧紧抱住我。

    永不分手。

    我依恋着这个男人的气息,魂魄,样子,身材,飞扬跋扈,但我永远不会说出口,我甚至是害怕他知道。这种心情,并不是每人都能了解。

    “于飞,你其实不了解……”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舌首次让我感觉什么叫爱情。

    只有那两三秒,也可能是一生。

    这是我的初吻。铭心刻骨。

    那个夜晚,永远会在梦中徘徊。

    公主爬下高塔,陆震齐举高手稳稳接着我,他说他想带我去海港边,去看看夜晚大海的颜色。“夜晚的大海只可能是黑色的。”我毫无情调地打击他。“驻海港的部队有时候会用高射炮放焰火,我经常会一个人去看,碰碰运气吧。”“那赌一个硬币?如果有就算你赢。”十六岁的我活泼泼地掏出一个十元硬币,手拿着,抛在空中上下掂量,一下,两下——他突然抓过悬空的钱币,十七岁的陆震齐永远带着坏坏的笑,好象看不起世上所有事物,好象他生来就是要征服这个世界的,他对我说:“我赢了的话,你就跟我回家?”“……能不能别那么狗血剧情啊?”“怎么是狗血呢?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会跟我走的。”他认真地说,认真地把钱币收在口袋里。

    我们在海边了。夜非常深。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我们一直手牵着手,他的摩托就停在一旁。沙子细软,握一把在手心里,翻开来,看它流走,和时光一样。

    但终于等到了!

    部队放的焰火是那么巨大,可以上升至高高的天际才会悠然滑下。那晚的烟花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东西,甚至比妈妈继承的硕大的红钻蓝宝石珍珠项链还夺目,当时想真是活久见啊,只要能活到足够的岁数,就可能等到意想不到的人和美景,只要你用心欣赏,无论在哪里,都可能收获惊喜。

    这个惊喜,在那个晚上,是属于我们的。

    夜晚的大海是黑色的,但焰火的光辉慢慢坠落,直到沉入大海,你会感觉是整个星辰都坠落开来,四散开来,爆炸开来!

    我所有的知觉就是想和身边这个人一起度过漫漫岁月。

    “应该跟你赌一辆新摩托,于大公子。”陆震齐扭着手对我细细声撒娇:“买给我嘛买给我嘛!”我哈哈哈哈笑。

    ——在最开心的时候、最促不及防的时刻,我见到了他——

    在陆震齐的身后几十米开外,站着的、正是我的兄弟。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他竟然变成这样!穿着紧紧的勒出一道道肌肉的背心,他比半年前瘦了黑了高了——却眉目狰狞十分可怕——我根本来不及说任何——

    叶挚浩!

    陆震齐迅速反应过来,是的他过的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只从我的脸色就看出事情不对,把我拽上摩托。

    “抱紧我!千万别松手!”

    我没有松手,此刻,叶挚浩拿着很阔很锋利的刀,手里缠着白布,一步一步走进我和身边的他。

    他身后有好多穿黑短袖的青年。

    我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因为我的世界里还没见过杀戮。

    但那个夜晚改变了一切。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围着我们,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年轻,你不知道他们的刀砍上身体有多疼,就那样直接地劈下来,好象你是头猪你是条狗——

    陆震齐的摩托在那些海港集装箱间兜兜转转。窄小的过道,擦破衣服擦出胳膊的血。

    但每个出口好象都有人在等着我们。这是一场早已准备周详的埋伏。

    风呼啸地在耳朵边蹿过去,陆震齐的脊背宽阔而扎实,我甚至感到委屈,我甚至还没告

    诉他——

    告诉他,太多。

    起雾了。

    我所能做的只是紧紧抱住他的腰。

    “不要死陆震齐我不准你死啊。”我喊着。

    “别怕。”

    他还记得安慰我,英雄本色的狂傲,他声音并不平稳,这不是他,在那时候,偶然路过的我把满身鲜血的他背到医院,他保留的最后一丝意识也是全然狂嚣的。

    可是他现在已经变了。什么东西改变了。是什么东西改变了他。是什么要命的东西。这改变,会要了他的命。

    他自己肯定早就发觉了,却甘之若饴,哪里会有这么苦涩的爱情!

    ——轮胎扎上拦路的铁丝,胎爆了。

    我们终于摔倒在地上,那晚的雾气悄悄包裹我们,他摸到我身体,拽我起来,他的手臂软绵绵没有使出太大力量,我意识到他刚刚用那条胳膊努力护住我。

    “震齐——”我轻轻唤他,摸着他的伤,好象摸自己的伤口。

    “躲起来,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他拽着我,好象什么都不会发生的镇静,直到他找到一个小小的船洞,他把我塞进去。我摸到他的手他的胳膊,湿漉漉的都是血。有什么东西堵在我胸腔。我不能说话,它们都堵在我的眼睛里,泪水聚集,让我看不清他的脸了。我试图抓住他,但他只是推开我。

    远远地,搜索的脚步往这边聚拢了。

    “答应我!不要出来!”

    我一直抓着他胳膊,我不怕啊,我只是怕你,出事。

    他再次推开我,我拉他,我的手指绷得直直,只差那一点点就可以够到——

    但他头也不回,冲进了白雾。

第23章() 
我什么都看不见,起着雾。只能听到一开始那些人在惨叫或倒地的声音,但更多奔跑声冲过来,他们在踢打他,但他一直没发出一句声音。

    我一直发抖。

    我躲起来,我从没见过斗殴,恐惧攫住我,他不让我出去,他不让我出去,我答应他了,我——我不能——不能……

    答应他了。

    事情是这么突然,雾气开了所有的玩笑,是雾气还是命运?我在浓雾里挤在黑压压的人群里。

    听不见他的声音,白雾蒙住了我,我不知道他到底已经成什么样——

    先只是个轮廓,然后才慢慢看清,这个人周身浴血出现在我眼前,就像画片里模模糊糊的一团,一团血肉。那种情景,无论多少次都能狠狠击打我的心。

    我冲开那些人,出现在他眼前。

    那一刻,当他看见我,他已经被血盖住的眼睛里,是溃散的痛苦。

    他的意志再也不可能无懈可击,他眼神溃散地喊出我的名字,不要!

    ——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个男孩正要对他头颅挥下致命一刀。

    ——我把刀□□了那个男孩的背脊。

    ——我没有发抖,我认为他们都该死。

    ——那个男孩的血,一直流到我手里,那么热,那么脏。

    ——“飞……”那个男孩靠着我一点点倒下,最后软弱地倚靠在我脚畔,我的手痉挛,人也在痉挛,我的眼睛在暴凸疼痛,我看着那倒下的男孩,“哥哥——”

    ——我摸着他的脸,“哥哥——挚浩——”我满手,都是他的血,那把刀几乎完全刺进他后背,“哥哥——”我抬着他脖子,让他抬起一点身体枕在我腿上,这是我所有的力量能做的事情。我甚至不敢抱他。血流得这么快,他很快就要流干净!

    “好疼——”他的眼睛一直睁着,他在看着我,非常轻地对我说:“冷啊——”

    我更使劲抱他。要更使劲才能让他不觉得那么冷。他在我的手里,冰凉。

    只知道哭。

    没有办法,只知道尽可能紧地抱住这个男孩,头埋在他头发里。

    再也管不得多少刀挥向我被命运捉弄的脑袋。

    “醒醒!到站了。”司机的喊声远远传来。

    车上只有坐在后排的我一个人了,我并没有立刻清醒过来,心在慌不择路地跳动,我的手还紧紧抠住自己的双腿,至少眼睛能睁得开了,虽然浑浑沌沌但至少是醒了,噩梦再也别想抓住我,这些事已经都不重要了!我早就忘记了!

    和叶挚浩、和陆震齐、和父亲、和妈妈的一切我都忘记了。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有什么可值得纪念的?有什么可值得追悔的!

    我不怕。不怕他们每一个!

    ——我再也不是十六岁的我,再也不会整宿整宿做噩梦到甚至连医生无法叫醒我的地步,因为没有办法靠自己醒过来,所以我时刻不敢睡着,噩梦就像可怕的牙仙女,她逮住了我!医生只能给我一次次打镇静剂,一次比一次加大剂量……

    这些我都不想回想。一切都不重要了。

    可这么多年后,我怎么又梦见过去?我害怕和逃避的过去。

    总觉得是不好的预兆。

    太阳快出来的时候,终于走到家门口的巷子里。远远地,飘来股毛豆烧鸡块的味道。是我喜欢吃的菜。

    我知道,是谁来了。我赶紧系好领口的纽扣,一边去闻自己身上,不想她闻到我有任何不好的气味。那种气味。

    ——“少爷,你怎么加班加到这么晚?”她的声音却在我身后响起。“我怕你没带伞,给你拿了把,刚才我才在车站等你呢。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回过头:“小桃……”

    ——那个娇俏的少女已经完全消失。十一年了,现在只有一个粗壮的衣裳打着好些补丁的下层妇女,是小桃。

    我垂下眼眸,对她我撒不了谎。每次出去我都胆战心惊,怕被叶挚浩玩过头,我回不来,必须有个人清楚情况,能留下来帮助照顾妈妈。

    小桃,早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她的丈夫是一个年龄大她好几十岁的老矿工。她家日子也很艰难。如果不是十一年前就被夺走了一切,我们一定会为小桃挑选到一个良人,保她一生衣食无缺。可现在,我们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要时不时靠小桃来接济。妈妈的药好贵,是我薪水的好几倍,物价也在飞涨,我也想炖些补品给妈妈,但实在没有办法……

    “是不是又是那个男人……”她戚戚艾艾看我,希望我说不是。

    “……不是。”我自然地说出来。因为总是在撒谎,所以已经练得很顺畅。就像真的一样。

    “哦。”她低下头,眼神闪避我,说:“那就好。”

    对啊,不揭穿就好,人类不就是喜欢这样心知肚明却装做惘然无知的样子做尽一切坏事吗?只要不被揭穿,谁管你那么多。

    “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菜回来?你家小幺在长个子,我留一些下来就行了,其他的你都带回家去。”我凶巴巴地碎碎念她。

    小桃不吭声。

    “我每次说的话你都记不住,下次再这样你不要来了!”

    她还是不理睬我。反倒加快步子,跑去巷子里。

    “我这次是说到做到的!”我冲她背影小声喊。发不出多大声,被那个男人折磨到发不出声音来的地步,小桃如果发现了,会更难受的。

    远远地,我看到妈妈在竹椅子上晒太阳,这说明她今天心情很好,每当小桃来她就很高兴,因为有人陪她说说话,还有人称呼她夫人,她的要求这么简单,我却满足不了,我需要经常加班、经常做兼职、经常□□工才能凑足每个月给那个男人的信封。

    小桃走过去,一边陪我妈说话,一边摘手里她刚买来的菜,我默默抓过她手里的菜去摘,当碰到她手时,她一缩,我才看见她手指上斑驳红肿的伤口,小桃现在在做洗衣工,要养活一大家子人非常辛苦,泡在水里久了的手经常溃烂,痂没长好她就又开始洗衣服,现在还不到最冷的时候,等到冬天她的手再这样就完了。

    我去好几个药店看过,但差的护手药没效果,好的药,又不便宜。我还在想怎么办。

第24章() 
“那些鸢尾不知道还在不在了……”还在晒太阳的妈妈突然说,她眼睛闭着,像在回忆,“花开的时候真是漂亮。”

    又在回忆往事了。我没有接话,只是摘手里的菜。与把往事封锁起来的我相反,妈妈却是经常提起过往的种种,水晶灯、配饰、名贵的酒、宝石玛瑙、来往的贵族和盛大的庄园舞会……我只是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用十一年的时间沉浸在往昔,而不肯向前走。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想活下去,和妈妈一起幸福生活下去。如果能还清欠下那个男人的钱,如果妈妈的病稍有好转,我就带她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再也不回来这里。因为厌恶,所以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起。那个人根本和我毫无任何血缘关系!

    小桃看看我,有点担心。

    我对她笑了笑,她才安心,接过妈妈的话茬:“夫人,我下次来陪你去公园转转,那里的花也很漂亮。”

    “我们三个一起去。”

    妈妈听了,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晚饭是三菜一汤。很丰富了,特别是有毛豆烧鸡块,穷人家现在吃不起贵的菜了,一只鸡得卖到好几百元。我想象不出小桃是怎样一点一滴的把钱抠下来、省起来、为我们买这样的一桌菜,连自己儿子要糖吃的哭闹都装做听不到。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连为她买护手药都考虑再三——

    如果我有点钱就好,就可以为妈妈为小桃做更多的事!

    吃完饭,又聊了会家长里短。我就送小桃回家了。一路上,小桃都在劝我找个好姑娘,早点结婚,她也会帮我留意的,我年纪已经很大了。她希望在她能动的时候,帮我带带小少爷。小桃比我年长几岁,她总说她还是女孩子时,第一次看到粉雕玉砌的我就喜欢得不得了,我那个小爪子小蹄子挥啊挥啊、在花海里跑啊跑啊、只为了去逮天空中的蜻蜓。

    “我现在这样了,不能耽误别人。”

    “可是也不会永远这样啊,总有结束的一天吧,我不是咒夫人,只是说万一哪一天夫人过去了,那你就不用筹钱买药了啊,那不就和那个男人没联系了吗?少爷你不为自己将来打算吗?”

    我知道这样讲下去就没完没了,于是我点点头,说我会考虑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一点诚意也没有。”小桃嘟着嘴,撒娇的样子一点不像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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