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阙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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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阙君侧-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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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妆方才哭的太过声嘶力竭,如今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你一直忙到如今,我并没有机会见过你,而且,我是想等稳定了再亲口告诉你的,你国事那么忙,岂可为我分心?”

    乔钺沉沉一叹,拥容妆更紧,低沉柔声道:“昨夜累了,好好睡一会儿,我陪你,不怕恶梦。”

    容妆往他怀里蹭蹭,浑身早已精疲力尽,倦意也是袭了上来,闭上双眸。

    晨曦的光芒越来越明,鸣蝉莺啼,绿意葳蕤。

    许诣进来通报,站在帷帐外唤道:“皇上,封大人来了。”

    乔钺闻言,看了看睡眠中的容妆,压低了声音轻柔道:“朕知道了,你先出去。”

    许诣走后,乔钺看着容妆苍白的睡颜,眸色复杂而柔和,抬手为她拂理脸颊滑落的鬓发,乔钺轻轻柔柔的为容妆盖上被子,缓缓离开。

    ***

    宣宸殿里封铭已在等候,见乔钺进内,忙作揖道:“臣参见皇上。”

    “免虚礼,说。”乔钺疲道,径直坐到主位赤金龙椅上,“什么事?”

    封铭转身面对乔钺,见乔钺神色疲乏,便问道:“皇上怎么了?”

    乔钺揉揉额头,“一夜未睡。”

    封铭蹙眉道:“皇上可要保重。”

    乔钺点点头,询问道:“所为何事?”

    封铭上前一步,深色官靴重重踏在缃丝毯上,凛色道:“潇王这么多年来表面对任何事都提不上心,只顾游历四方,实则狼子野心招兵买马,俟时而动,如今边关战乱,又生天灾,灾地以南一带,近日谣诼横生,便是他潇王的功劳,他总算找到机会施展一番了。”

    封铭觑一眼乔钺神色,继续道:”想必皇上早有所闻,外有谣诼谓承衍年……气数将尽,故而才上有天灾下有**……”

    乔钺冷笑,墨眉微挑,“气数将尽?朕不愿担一个对亲兄弟赶尽杀绝的恶名,留他一命,倒让他觉得他有篡位的本事了。”

    “皇上仁德,他人却不见得领情,近日里水灾之地传说潇王拿出了自己的俸禄布施灾民,皇上当初为他建的府邸,倒成了他收留灾民的场地了。”

    乔钺冷笑,“朕还真小看他了,还懂先给自己造大声势和仁善名声。”

    “正是如此才不好除去,倘若此刻加罪,百姓必然以为皇上气量狭隘容不下仁臣,若是不除,任由他如此下去,势力必将越发庞大,到成气候便不易了。”

    “那朕,就给他加官进爵。”乔钺轻笑,眼里眉间皆是不屑,“既然你也说了他如今在百姓眼中是仁臣,朕又怎能不善待?”

    “皇上的意思是?”

    “朕会加封他亲王爵位,赐领精兵一万,奔赴边关,襄助容策杀敌,他不敢不去,有容策镇守,他生不出事端,若他不能隐忍下去,等不及起了事,那在任何人看来,都将是乱臣贼子。若他心思沉稳就此隐忍下去,十载沙场受苦辛,年深月久,且……”乔钺挑眉往封铭,意味绵长,“古来征战几人回?”

    相对间,封铭了然一笑,“皇上远见,臣,明白。”

    “你且密切注意着。”乔钺方说完此言,那边阿萦已经急匆匆进了来,忙通报道:“皇上,妆姐姐醒了见您不在……”

    乔钺眉头顿时一蹙,目光隐隐含着担忧,封铭闻言,虽然觉得震惊,但到底早已猜出七八分,见怪不怪了,见乔钺如此,忙道:“事情既定,臣便无事了,臣告退。”

    乔钺点头,封铭转身缓缓退去,路过阿萦身侧,略一停下脚步,纁紫相间的长衫颤动,侧目瞥阿萦一眼,阿萦亦侧目,对上他的目光,先是蓦地一惊,旋即微笑点了点头,封铭这才加急离开。

    而乔钺亦在他走后,急忙出了宣宸殿,回到宣裕殿见容妆,一走进偌大的龙床边,明明还余几步之遥,容妆却已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安,盯着他,容妆颤声道:“我醒过来就不见你。”

    乔钺坐在床边,抬手抚上她的发丝,低声道:“封铭有事禀报。”

    容妆双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眼眶渐渐蓄上了泪水,惹得乔钺连连蹙眉,问道:“怎么了?”

    容妆咬着下唇,直到将嘴唇咬的绯红,也一言不曾发,看的乔钺焦急无奈。

    而容妆心里早已五味杂陈,只有她自己知道,睁开眼睛那一刻不见乔钺,那一刻心里的慌乱,已经到了极致,孤独陡然升起,让她坐立不安,见到乔钺这一刻,方才微微平静。

    容妆扑过去搂住乔钺的脖颈,哽咽道:“昨日夜里我做恶梦,容衿离开了,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的身边,就剩我一个人了,一个人。”

    容妆此刻,怕极了孤寂,怕极了想起容衿和孩子之后,浮现的那种几近令人窒息的感觉。

    然而,她又为什么要压抑自己,不想乔钺离开是真的,想在乔钺身边是真的,乔钺是她最大的慰藉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所以,感情也是真的。

    所以,爱也是真的。

    容妆想此,将乔钺抱得越发的紧,乔钺微微惊讶,旋即拍拍她的后背,“是你太紧张了,不要怕。”

    而他心里说,有我在。

    ***

    容妆翌日回了红妆阁,乔钺派了阿萦过去照顾,但阿萦到底年岁轻,尤其生育一面更是茫然一片,断然是不懂照顾,乔钺本有意调内仪司的老姑姑和医女来红妆阁当差,但容妆不愿意让陌生人进入红妆阁,也厌恶那些姑姑们拜高踩低的嘴脸,便拒绝了,但她也怕自己有所不懂,伤了身子,便向乔钺提及了存酒堂的姚姑姑,道是老熟人了,乔钺自然也就没有不允许的道理,另外容妆还特意向乔钺提及了拂晓,原本宫妃陪嫁的侍婢,若是宫妃已逝,按理来说是也要继续留在宫里,经由内廷司分配到其它宫里的,容妆怕拂晓受委屈,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人,知根知底,放在身边也不是祸害。

    红妆阁里原本只有一个做粗活的宫婢和小景子,如此一来,人数陡增,但到底都是熟悉的人,容妆尚还能无所顾忌,平日里姚姑姑照顾容妆细致周到,当真如同对待女儿一般。

    论及和姚姑姑相识之初,还是当初姚姑姑从酿酒局向存酒堂送酒,然而却打碎了贡酒,原本是要打发到内廷司赐死的,恰好被去取酒的容妆见到,容妆便为她求了情,彼时容妆已得先帝青睐,说话自然有分量,宫里的人哪有不是对上极尽奉承之能事的,所以姚姑姑便被打发到了存酒堂看守。

    再后来的许久里,姚姑姑对容妆极是感激,直到如今,一直以来都是真的把她当女儿一样。

    阿萦则是变着法的给容妆做点心,精致无比,比御膳房的都要合容妆胃口,原本身体就虚弱,要不是有阿萦的手艺,容妆还真是食不下咽了。

    拂晓则整日里伤心沮丧,一双水灵的眼睛不断肿的红红的,姚姑姑便不让她出现在容妆的所住的主阁里,生怕她引起容妆的伤心悲痛。

    八月中旬了,天气尚炎热,但好在红妆阁里冰雕够多,很是凉爽,乔钺每日都会来看容妆,相处间少了曾经的剑拔弩张,有些事总算都想通了,不再逼迫了。

    经此一事,容妆的身份彻底浮现于众人面前,和乔钺的关系,以及落胎,所有的一切,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阖宫惊动,一时间后宫所有话锋都围绕着容妆而来,许多人来访试探抑或看笑话,无论如何,总之都被姚姑姑寻了由头挡在外面了,一个也不让进来,这不单是姚姑姑保护容妆不受伤害,也是遵从乔钺的意思。

    而在容妆调养身子的这些平淡的日子里,也自然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而对容妆冲击最大的是,叶羽铮死了。

    是的,自尽。

    彼时听到叶羽铮死讯传来的时候,容妆正坐在冰簟上抚摸着垂落的凉玉穗子,一阁的人闲闲谈天,小景子不经意的将此事脱口而出,顿时惹得容妆一惊,一手瞬时猛地扯下了凉玉穗子,散落了一地,众人面面相觑,暗骂小景子口无遮拦。

    而容妆久久不曾言语,目光扫过众人,无一人应答,全都垂首愧疚,不敢看容妆。

    这自然是乔钺吩咐的,乔钺陪容妆再次受到打击而伤了身体,便吩咐下去,阖宫不准提及叶羽铮之事。

    但百密一疏,容妆还是知道了。

    由叶羽铮之事,令容妆重新回忆起了容衿,初时时常梦见容衿,后来乔钺时常来红妆阁陪她同眠,也就渐渐过去了。

    如今再次想起,悲恸亦同时再次席卷。

    容妆觉得最遗憾的,始终是容衿在香魂消散最后的那一刻,终究也没能等到叶羽铮,没能等到她为之孕育血脉,付出了年轻生命和万千锦绣的那个男人,容妆想,容衿大抵也是不后悔的,至少她勇敢过,哪怕注定了万劫不复。

    对于叶羽铮,容妆没能止住泪,到底是自幼长大的情谊,也就只有他一人能抵如容家的兄妹情。可是现在,三个人不在了两个。

    叶羽铮终究以结束他年轻的生命,来成全了对容衿的爱。

    上穷碧落下黄泉,容妆只愿,愿叶羽铮和容衿总有一处能相见,从此能安遂,那便是最好的,最好的了。

    而非像容衿说的有今生没来世,硬生生的将爱和情湮灭在这逼仄的一生里。

    叶羽铮是在夙玉宫撞柱身亡的,经不住容妆的逼问,姚姑姑缓缓道出了此事,那一日,叶羽铮为容衿守完了三七祭,穿着一身白衣,去了宣宸殿,向乔钺认罪,随后便到了夙玉宫,在容衿寝阁立床铺最近的大楹柱前,逝世。

    大抵他是为了能与容衿,魂魄相近,再续情缘,所以选择在此,了却残生。

第61章 两心分明() 
弦月弯弯悬挂在苍穹中;星子璀璨将它团团围绕着;煞是好看。

    容妆趴在半开的大雕花窗棂边儿,仰头观赏着夜空星光与月华。

    乔钺轻声在她身后缓缓走向她,容妆侧目,借着火红的阁灯;见到他的影子,却没有说话;兀自仰望。

    乔钺把她揽在怀里;轻声道:“方得闲,就过来了。”

    容妆回道:“下次别这么折腾了,好好歇息才是。”

    乔钺轻笑道:“如此善解人意?”

    容妆淡淡白他一眼;转过身不去面对她,素手抚着窗棂木格子,腰身微微往前倚靠。

    八月里的夜风已少了湿腻,多了凉爽宜人;此刻着实舒心。

    乔钺手揽着容妆的腰间;与她一同并肩仰望夜空繁星。

    容妆微微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

    灯火纱帘掩映着她淡薄的眉目;随风浮动的发丝,丝丝缕缕与乔钺的缭绕在一起,难分难解。

    “可否让衿儿和叶羽铮合葬在一处,就当是做了善事,了结他们二人这残破不全的一生,给他们一个圆满。”

    “我答应你。”乔钺点头,侧目望向容妆,“容衿和叶羽铮与我,不重要,你若喜欢,那就让他们同葬。”

    容妆低眸一笑,脑海里仿佛闪过曾经同乔钺说过的话,于是便道:“我记得我曾说过容衿倘若不进宫,而是和喜欢的人从青丝到白首,百年后夫妻同墓,对她而言,幸福莫过如此。”

    “我记得。”

    烛火随风颤了几颤,差点就要熄灭了,但就那么咫尺之间,却燃烧的更旺,容妆轻声说着,“如今,也算做到了,哪怕没有青丝白首,但却真正做到了许多人都做不到的生死相依,想必容衿一定不会后悔,在宫里苦苦煎熬百年,不如短暂的欢乐对她更好。”

    “不要再说了。”乔钺打断她,“你若再说下去,保不齐惹起情绪,我可不想再安慰你第二次。”

    “……”容妆噤了声,默默抬眸望向天空,有流行滑过,明亮闪烁着银白的光泽,听人说流星许愿会实现。

    容妆默默闭上了眼,双手做祈祷状,默默在心里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没办法挽回,希望未来,一切安稳。

    容妆睁开眼睛时,微微一侧目,便对上乔钺灼灼而望向她的目光,乔钺道:“妆儿,我知道你心里还没过去,我希望那一天早些到来,只有你释然,一切才会好起来。”

    容妆目光沉了沉,迎上乔钺熠熠的目光,“谢谢你,从一开始,一直是我在说,不会离开你,不会离开阑廷宫,其实这么久以来,却是你一直没有离弃我,还要我,没同我计较当初为了衿儿违逆你,哪怕你曾生气恼怒过,但终究没有真的惩处过我,但是你不知道,你的冷言冷语,对我来说,真正如同刀锋,没差别,所幸都过去了。”

    乔钺把容妆揽进怀里,并肩同看月色正清明,低沉的嗓音响在容妆耳际:“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你是唯一一个能牵动我的心的人,在我心里,除了你,所有人的背叛都不算背叛,因为,我不在乎,无非杀之泄恨即可,唯有你,杀不得,打不得。所以我不能容许。”

    容妆轻笑,随着被他牵着的手,身子靠在他的胸膛之上。闭目,轻道:“我从来没有告诉你,你的拥抱可以抵挡一切恐惧与黑暗,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光。”

    容妆怅然一叹,柔声道:“你不要怪我,因为你母亲的事耿耿于怀,其实,并不是这样,我只是起初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难以控制自己去迁怒于你,但真正想通之后,便不了,可是我还是躲着不愿见你,是因为那时,我发现,我见不得你也难过,其实在对你发火,让你恼怒的时候,我也跟着难过,我怒气正盛的时候曾想过,上一辈子你父母欠下的,让你还给我,我疼一分,让你也跟着疼一分,但那也只是一个念头,事实却是恰恰相反,你疼一分,我也跟着更疼一分,绝不比你少,我是怕了,怕在你身边,看你的一切,甚至宠幸别的女人,我怕我越来越离不开你,然而你却可以轻而易举离弃我,你还,生我的气吗?”容妆试探的问着,乔钺并没有即刻答言,而是沉吟须臾,方抚摸着她的发丝,柔柔暖暖,说,“我对你,没有脾气。你也做到了,你如今心疼一分,我是真的跟着同样疼。”

    月华透过窗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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