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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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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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如渐渐退步,误绊石阶脚趾,亦被连称一一剑砍倒。遂入寝室。恃卫先已惊散。团花帐中,卧著一人,锦袍遮盖。连称手起剑落,头离枕衅,举火烛之,年少无须。连称曰:“此非君也。”使人遍搜房中,并无踪影。连称自引烛照之,忽见户槛之下,露出丝文屡一只,知户后藏躲有人,不是诸儿是谁?打开户后看时,那昏君因足疼,做一堆儿蹲著。那一只丝文屡,仍在足上。连称所见之屡,乃是先前大家衔去的,不知如何在槛下。分明是冤鬼所为,可不畏哉!连称认得诸儿,似鸡雏一般,一把提出户外,掷于地下。大骂:“无道昏君!汝连年用兵,默武殃民,是不仁也;背父之命,疏远公孙,是不孝也;兄妹宣淫,公行不忌,是无礼也;不念远戍,瓜期不代,是不信也。仁孝礼信,四德皆失,何以为人?吾今日为鲁桓公报仇!”遂砍襄公为数段,以床褥裹其尸,与盂阳同埋于户下。计襄公在位只五年。史官评论此事,谓襄公疏远大臣,亲呢群小,石之纷中,孟阳,徒人费等,平日受其私恩,从于昏乱,虽视死如归,不得为忠臣之大节。连称,管至父,徒以久戍不代,遂行篡拭,当是襄公恶贯已满,假手二人耳。彭生临刑大呼:“死为妖孽,以取尔命!”大汞见形,非偶然也。髯翁有诗咏费石等死难之事。诗云:

捐生殉主是忠贞,费石千秋无令名!

假使从昏称死节,飞廉崇虎亦堪在。

又诗叹齐襄公云:

方张恶焰君候死,将熄凶威大摹狂。

恶贯满盈无不毙,劝人作善莫商量。

连称管至父重整军容,长驱齐国。公孙无知预集私甲,一闻襄公凶信,引兵开门,接应连管二将入城。二将托言:“曾受先君僖公遗命,奉公孙无知即位。”立连妃为夫人。连称为正卿,号为国舅。管至父为亚卿。诸大夫虽勉强排班,心中不服。惟雍糜再三稽首,谢往日争道之罪,极其卑顺。无知赦之,仍为大夫。高国称病不朝,无知亦不敢黜之。至父劝无知悬榜招贤,以收人望。因荐其族子管夷吾之才,无知使人召之。未知夷吾肯应召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雍大夫计杀无知 鲁庄公乾时大战

却说管夷吾字仲,生得相貌魁梧,精神俊爽,博通坟典,淹贯古今,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匡时之略。与鲍叔牙同贾,至分金时,夷吾多取一倍。鲍叔之从人心怀不平,鲍叔曰:“仲非贪此区区之金,因家贫不给,我自愿让之耳。”又曾领兵随征,每至战阵,辄居后队,及还兵之日,又为先驱。多有笑其怯者。鲍叔曰:“仲有老母在堂,留身奉养,岂真怯斗那?”又数与鲍叔计事,往往相左。鲍叔曰:“人固有遇不遇,使仲遇其时,定当百不失一矣。”夷吾闻之,叹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哉!”遂结为生死之交。

值襄公诸儿即位,长子曰纠,鲁女所生,次子小白,宫女所生,虽皆庶出,俱已成立,欲为立傅以辅导之。管夷吾谓鲍叔牙曰:“君生二子,异日为嗣,非纠即白。吾与尔各傅一人。若嗣立之日,互相荐举。”叔牙然其言。于是管夷吾同召忽为公子纠之傅;叔牙为公子小白之傅。襄公欲迎文姜至糕相会。叔牙谓小白曰:“君以淫闻,为国人笑,及今止之,犹可掩饰。更相往来,如水决堤,将成泛溢,于必进谏。”小白果入谏襄公曰:“鲁侯之死,喷有烦言。男女嫌疑,不可不避。”襄公怒曰:“孺子何得多言!”以屡瞅之。小白趋而出。鲍叔曰:“吾闻之:”有奇淫者,必有奇祸。‘吾当与子适他国,以俟后图。“小白问:”当适何国?“鲍叔曰:”大国喜怒不常,不如适宫。莒小而近齐,小则不敢慢我,近则旦暮可归。“小白曰:”善。“乃奔宫国。襄公闻之,亦不迫还。及公孙无知篡位,来召管夷吾。夷吾曰:”此辈兵已在颈,尚欲累人那?“遂与召忽共计,以鲁为子纠之母家,乃奉纠奔鲁。鲁庄公居之于生窦,月给凛汽。

鲁庄公十二年春二月,齐公孙无知元年,百官贺旦,俱集朝房,见连管二人公然压班,人人皆有怨愤之意。雍凛知众心不附,佯言曰:“有客自鲁来,传言‘公子纠将以鲁师伐齐。’诸君闻之不否?”诸大夫皆曰:“不闻。”雍遂不复言。既朝退,诸大夫互相约会,俱到雍凛家,叩问公子纠伐齐之信。雍凛曰:“诸君谓此事如何?”东郭牙曰:“先君虽无道,其于何罪?吾等日望其来也。”诸大夫有位下者。雍凛曰:“凛之屈膝,宁无人心?正欲委曲以图事耳。诸君若能相助,共除拭逆之贼,复立先君子,岂非义举?”东郭牙问计,雍糜曰:“高敬仲,国之世臣,素有才望,为人情服。连管二:贼,得其片言奖借,重于干钧,恨不能耳。诚使敬仲置酒,以招二贼,必欣然往赴。吾伪以子纠兵信,面启公孙,彼愚而无勇,俟其相忧,卒然刺之,谁为救者?然后举火为号,阎门而诛二贼,易如反掌。”东郭牙曰:“敬仲虽疾恶如仇,然为国自贬,当不靳也。吾力能必之。”遂以雍凛之谋,告于高溪,高溪许诺。即命东郭牙往连管二家致意。俱如期而至。高懊执触言曰:“先君行多失德,老大日虞国之丧亡。今幸大夫援立新君,老夫亦获守家庙,向因老病,不与朝班,今幸贱体稍康,特治一酌,以报私恩,兼以子孙为托。”连你与管至父谦让不已。高溪命将重门紧闭:“今日饮酒,不尽欢不已。”预戒阁人:“勿通外信,直待城中举火,方来传报。”

却说雍凛怀匕首直叩宫门,见了无知,奏言:“公子纠率领鲁兵,旦晚将至,乍早图应敌之计。”无知间:“国舅何在?”雍糜曰:“国舅与管大夫郊饮未回。百官俱集朝中,专候主公议事。无知信之。方出朝堂,尚未坐定,诸大夫一拥而前,雍凛自后刺之,血流公座,登时气绝。计无知为君,才一月余耳。哀哉!连夫人闻变,自缢于宫中。史官诗云:

只因无宠间襄公,谁料无知宠不终。

一月夫人三尺帛,何如寂寞守空宫?

当时雍糜教人于朝外放起一一股狼烟,烟透九霄。高惧正欲款客,忽闻门外传板,报说:“外厢举火。”高惧即便起身,往内而走。连称管至父出其不意,却待要问其缘故。庞下预伏壮士,突然杀出,将二人砍为数段。虽有从人,身无寸铁,一时毕命。雍膘与诸大夫,陆续俱到高府,公同商议,将二人心肝剖出,祭奠襄公。一面遣人于姑梦离宫,取出襄公之尸,重新殡殓。一面遣人于鲁国迎公子纠为君。

鲁庄公闻之,大喜,便欲为公予纠起兵。施伯谏曰:“齐鲁互为强弱。齐之无君,鲁之利也。请勿动,以观其变。”庄公踌躇未决。时夫人文姜因襄公被弑,自祝邱归于鲁国,日夜劝其子兴兵伐齐,讨无知之罪,为其兄报仇。及闻无知受戮,齐使来迎公子纠为君,不胜之喜。主定纳纠,催促庄公起程。庄公为母命所迫,遂不听施伯之言,亲卒兵车三百乘,用曹沫为大将,秦子梁子为左右,护送公子纠入齐。管夷吾谓鲁侯曰:“公子小白在宫,宫地比鲁为近,倘彼先人,主客分矣。乞假臣良马,光往邀之。”鲁侯曰:“甲卒几何?”夷吾曰:“三十乘足矣。”

却说公子小白闻国乱无君,与鲍叔牙计议,向莒子借得兵车百乘,护送还齐。这里管夷吾引兵昼夜奔驰,行至即墨,闻莒兵已过,从后追之。又行三十余里,正遇曹兵停车造饭。

管夷吾见小白端坐车中,上前鞠躬曰:“公子别来无恙,今将何往?”小白曰:“欲奔父丧耳。”管夷吾曰:“纠居长,分应主丧;公子幸少留,无自劳苦。”鲍叔牙曰:“仲且退,各为其主,不必多言!”夷吾见芭兵睁眉怒目,有争斗之色,诚恐众寡不敌,乃佯诺而退。

摹地弯弓搭箭,觑定小白,飓的射来。小白大喊一声,口吐鲜血,倒于车上。鲍叔牙急忙来救,从人尽叫道:“不好了!”一齐啼哭起来。管夷吾率领那三十乘,加鞭飞跑去了。夷吾在路叹曰:“子纠有福,合为君也!”还报鲁侯,酌酒与子纠称庆。此时放心落意,一路邑长献汽进撰,遂缓缓而行。谁知这一箭,只射中小白的带钩。小白知夷吾妙手,恐他又射,一时急智,嚼破舌尖,喷血诈倒,连鲍叔牙都瞒过了。鲍叔牙曰:“夷吾虽去,恐其又来,此行不可迟也。”乃使小白变服,载以温车,从小路疾驰。将近临淄,鲍叔牙单车先人城中,遍谒诸大夫,盛称公子小白之贤。诸大夫曰:“于纠将至,何以处之?”鲍叔牙曰:“齐连拭二君,非贤者不能定乱。况迎子纠而小白先至,天也!鲁君纳纠,其望报不浅。昔宋立子突,索赂无厌,兵连数年。吾国多难之余,能堪鲁之征求乎?”诸大夫曰:“然则何以谢鲁侯?”叔牙臼:“吾已有君,彼自退矣。”大夫隔朋东郭牙齐声曰:“叔言是也。”

于是迎小白入城即位,是为桓公。髯翁有诗单咏射钩之事。诗曰:

鲁公欢喜苔人愁,谁道区区中带钩?

但看一时权变处,便知有智合诸侯。

鲍叔牙曰:“鲁兵未至,宜预止之。”乃遣仲孙漱往迎鲁庄公,告以有君。庄公知小白未死,大怒曰:“立子以长,孺子安得为君?孤不能空以三军退也。”仲孙揪回报。齐桓公曰:“鲁兵不退,奈何?”鲍叔牙曰:“以兵拒之。”乃使王子成父将右军,宁越副之;东郭牙将左军,仲孙漱副之;鲍叔牙奉桓公亲将中军。雍凛为先锋。兵车共五百乘。分拨已定,东郭牙请曰:“鲁君虑吾有备,必不长驱。乾时水草方便,此驻兵之处也。若设伏以待,乘其不备,破之必矣!”鲍叔牙曰:“善。”使宁越仲孙揪各率本部,分路埋伏。使王子成父东郭牙从他路抄出鲁兵之后。雍凛挑战诱敌。

却说鲁庄公同子纠行至乾时,管夷吾进曰:“小白初立,人心未定,宜速乘之,必有内变。”庄公曰:“如仲之言,小白已射死久矣。”遂出令于乾时安营。鲁侯营于前,予纠营于后,相去二十里。次早谍报:“齐兵已到,先锋雍糜索战。”鲁庄公曰:“先破齐师,城中自然寒胆也。”遂引秦子梁子驾戎车而前,呼雍凛亲数之曰:“妆首谋诛贼,求君于我。

今又改图,信义安在?“挽弓欲射雍凛。雍糜佯作羞惭,抱头鼠窜。庄公命曹沫逐之。雍凛转辕来战,不几合又走。曹沫不舍,奋生平之勇,挺著画乾赶来,却被鲍叔牙大兵围住。曹沫深入重围,左冲右突,身中两箭,死战方脱。

却说鲁将秦子梁于恐曹沫有失,正待接应。忽闻左右炮声齐震,宁越仲孙漱两路伏兵齐起,鲍叔牙率领中军,如墙而进。三面受敌,鲁兵不能抵当,渐渐奔散。鲍叔牙传令:“有能获鲁侯者,赏以万家之邑。”使军中大声传呼。秦子急取鲁侯绣字黄旗,惬之于地。梁子复取旗建于自车之上。秦子问其故,梁子曰:“吾将以误齐也。”鲁庄公见事急,跳下戎车,别乘招车,微服而逃。秦子紧紧跟定,杀出重围。宁越望见绣旗,伏于下道,认是鲁君,麾兵围之数重。梁子免胄以面示曰:“吾鲁将也,吾君已去远矣。”鲍叔牙知齐军已全胜,呜金收军。仲孙漱献戎貉。宁越献梁子,齐侯命斩于军前。齐侯固王子成父东郭牙两路兵尚无下落,留宁越仲孙瞅屯于乾时。大军奏凯先回。

再说:管夷吾等管辖辎重,在于后营,闻前营战败,教召忽同公子纠守营,悉起兵车臼来接应。正遇鲁庄公,合兵一处,曹沫亦收拾残车败卒奔回。计点之时,十停折去其七,夷吾曰:“军气已丧,不可留矣!”乃连夜拔营而起。行不二日,忽见兵车当路,乃是王子成父东郭牙抄出鲁兵之后。曹沫挺就大呼曰:“主公速行,吾死于此!”顾秦子曰:“汝当助吾。”秦子便接住王子成父厮杀。曹沫便接住东郭牙厮杀。管夷吾保著鲁庄公,召忽保著公子纠,夺路而行。有红袍小将追鲁侯至急,鲁庄公一箭,正中其额。又有一白袍者追来,庄公亦射杀之。齐兵稍却。管仲教把辎重甲兵乘马之类,连路委弃,恣齐兵抢掠,方才得脱。

曹沫左膊,复中一刀,尚刺杀齐军无数,溃围而出。秦子战死于阵。史官论鲁庄公乾时之败,实为自取。有诗叹云:

子纠本是仇人脱,何必勤兵往纳之?

若念深仇大不戴,助纠不若助无知。

鲁庄公等脱离虎口,如漏网之鱼,急急奔走。隰朋东郭牙从后赶来,直追过汶水,将鲁境内汶阳之田,尽侵夺之,设守而去。鲁人不敢争较,齐兵大胜而归。

齐侯小白早朝,百官称贺。鲍叔牙进曰:“子纠在鲁,有管夷吾召忽为辅,鲁又助之,心腹之疾尚在,未可贺也。”齐侯小白曰:“为之奈何?”鲍叔牙曰:“乾时一战,鲁君臣胆寒矣!臣当统三军之众,压鲁境上,请讨子纠,鲁必惧而从也。”齐侯曰:“寡人请举国以听子。”鲍叔牙乃简阅车马,率领大军,直至坟阳,清理疆界。遣公孙隔朋,致书于鲁侯

曰:

外臣鲍叔牙,百拜鲁贤候殿下:家无二主,国无二君。寡君已奉宗庙,公子纠欲行争夺,非不二之谊也。寡君以兄弟之亲,不忍加戮,愿假手于上国。管仲召忽,寡君之仇,请受而戮子太庙。隰朋临行,鲍叔牙嘱之曰:“管夷吾天下奇才,吾言于君,将召而用之,必令无死。”隔朋曰:“倘鲁欲杀之如何?”鲍叔曰“但提起射钩之事,鲁必信矣。”隰朋唯唯而去。鲁侯得书,即召施伯。不知如何计议,再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释槛囚鲍叔荐仲 战长勺曹刿败齐

却说鲁庄公得鲍叔牙之书,即召施伯计议曰:“向不听子言,以致兵败。今杀纠与存纠孰利?”施伯曰:“小白初立,即能用人,败我兵于乾时,此非子纠之比也。况齐兵压境,不如杀纠,与之讲和。”时公子纠与管夷吾召忽俱在生窦,鲁庄公使公子惬将兵袭之,杀公于纠,执召忽管仲至鲁。将纳槛车,召忽仰天大恸曰:“为子死孝,为臣死忠,分也!忽将从子纠于地下,安能受桎桔之辱?”遂以头触殿柱而死。管夷吾曰:“自古人君,有死臣必有生臣。吾且生入齐国,为子纠白冤。”便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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