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孙子明将最后一小杯土茶喝掉，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精明的女人。
“王小姐，你肯定有其他的选择，比如跟嘉禾、华谊他们合作。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人脉，他们不会将你拒之门外。你费了这么多心思见我，恐怕还是看中了光影的实力，想借我们的力量，再造一个星光经纪出来。
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难道说，我花了时间和资源，就是为了给星光培养出一个竞争对手来？”
“不，孙先生，让拾捌加入光影集团，不符合您的短期利益，却非常符合您的长远利益。”
王京华简短的一句话，没有过多的解释，也让孙子明心里一动。
星光经纪虽然在袁眉和李秀满的经营下，发展得非常好，但与光影公司的利益纠葛太深了。制片、经纪、院线这三者，彼此之间是天敌，从长远来看迟早是要各自**的。
特别是经纪公司与公司本部的利益关系，更是剪不断理还乱。若不是星光经纪公司能给光影公司，带着大量的商业利益；光影公司又能帮经纪公司捧红艺人，或许双方早就吵成一团，让孙子明烦不胜烦了。
孙子明虽然不太过问具体的情况，但也知道包括曾叔、王胖子他们在内，所有的股东都在袁眉拉来的那些项目中有投资，甚至利芷和李英爱也不例外。王胖子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都知道，经纪公司与制片公司捆在一起，只是发展阶段中的一个特殊时期，但巨大的利益已经让他们想无限拉长这个时期。
更让人头疼的是，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孙子明已经能很清楚地看到危机——光影公司已经不复当年之勇，这也是他自己酿下的苦果。十几年前，为了能在香港立足，他就是靠带着大家发财拉拢人心，结果到如今，大家在电影之外的收益超过了电影本身。当大家习惯了轻轻松松就能赚大钱，拍电影就成了他们的副业，如何还会象当初一样绞尽脑汁地拍戏？
为了长远的发展，孙子明有心将经纪公司**出去，让电影公司重新回到电影本身。然而，即使他在香港光影集团内一言九鼎，也无法违背所有人的意愿，强行分割这两个部门。
当经纪人的都会察言观色，何况王金华为了今日的见面，准备了无数套方案，推敲过所有可能的细节。现在见孙子明若有所动了，王京华知道自己离成功不远了。
财富在自己这样的人眼里，那就是单纯的财富，是过上更好的生活的保障和工具，但在他们这样的大人物眼里，财富已经不是财富而是控制、影响力。自己答应将公司并入光影集团，就能保持这位大人物对自己公司的影响力，而且能对已经尾大不掉的星光经纪公司形成牵制，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可让王京华没想到的是，孙子明稍一沉吟，就开始下逐客令，“王小姐，就谈到这吧。佳代，送一下王小姐。”
“嗨”，佐藤佳代微微躬身，示意王京花可以告辞了。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春节，孙子明在老家过完年后，元宵前后回到了香港。果然不出所料，《无间道2》即使有梁家辉、吴毅江两大巨星的加盟，还选择在春节档上映，本港票房也不过是3208万港币，还不如周星星一个人挑大梁的《功夫》。
等到外埠票房陆续汇总到香港总部时，心存侥幸的王胖子和刘韦强彻底失望了，第一部能拿下十亿的总票房，而续集连过三亿都很勉强，只拿到三亿零七百万。倒是周星星的《功夫》全亚洲总票房，拿到了四亿七千万，延续了他一贯的高票房。影评人给《无间道2》的评价，简单说就是四个字‘狗尾续貂’！
虽然在公司的年会上，王胖子、陈嘉尚他们将成功的原因、失败的教训总结得条条是道，但孙子明心里很清楚，光影公司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会议室里的这些导演们，要不已经江郎才尽，要不已经心思不在电影上了。
手里有全国尽一半的影院，最好的幕后团队，居然除了《功夫》和《无间道2》外，没一部片子进票房前十，这帮人还好意思坐在这？人家华谊兄弟、博纳影业，没有公司一半的条件，还能跟嘉禾、德宝叫板了，这让习惯了在好莱坞大杀四方的孙子明情以何堪？
不露声色地开完会，回到自己那间简朴的办公室，孙子明抽着烟，再次动了将经纪公司分割出去的念头。若是再让袁眉这样搞下去，恐怕公司里的这些人就会全废了。
抽了几支烟，孙子明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袁眉叫进了办公室。
“阿眉，你跟王京华的事，搞得怎么样了？”
前两天刚给大家分完红的袁眉，心里一阵发紧，大佬不满意电影公司的成绩，开始想将经纪公司**出去了。
“她还是不愿意回来，一直在硬撑着。”
孙子明皱起了眉头，不悦道：“阿眉，你真想赶尽杀绝？”
“明哥，我”
袁眉吱唔了一阵，硬起头
头皮道：“明哥，星光和光影分不开的。您要是铁了心，公司的人心就散了。”
人心早就散了，孙子明叹了口气，沉声道：“阿眉，你知道这样下去，公司最后会怎么样吗？”
袁眉不敢辩解了，这十来年里，她利用手里的资源，帮股东们赚到了大钱。也正是这些来得轻松的财富，让公司里的人从导演到艺人，都不再将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了，甚至连电视台那边都有这种苗头了。
“行了，你们之间的事，至此为止吧。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想看看王京华有没有本事，改变公司里的一些些习气。”
“是”，袁眉只好答应罢手，心里也开始有危机感，王京华那贱人还真巧舌如簧，她是怎么说服大佬的？
。。。
第1039章 釜底抽薪（上）（）
对于从社会底层挣扎起来的人，抓紧已经得到的东西是一种本能。有了孙子明的干预，哪怕心里再不甘愿，袁眉也毫不迟疑地执行了他的命令，主动找王京华和解。
不过袁眉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但安排了几个生面孔加入拾捌公司当经纪人，还找光仔要了两个人专门盯着王京华。
而孙子明呢，经过再三的考虑，还是放弃了给公司动手术的念头。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候，内地的电影市场还没完全发育成熟，还做不到导演内地化，只能靠目前这帮人。不过，孙子明也开始着手对公司的改造，既然目前这些人已经不堪倚重，那就要培养、引入新的人才。
曾叔作为孙子明最为倚重和信任的副手，刚听他说了几句，就知道他想重新洗牌光影公司了。犹豫不决了一阵，曾叔还是怕孙子明动作太大，建议道：“子明，你想没想过，集团经营多元化？”
多元化？不就是给经纪公司釜底抽薪，再慢慢地改造公司，还不是换汤不换药？
初春的夜风带来一阵海腥味，孙子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阵从游艇边缓缓后退的璀璨灯火，扭过头来反问道：“曾叔，你想说什么？”
暗叹了一声，年近花甲的曾叔递了杯茶给孙子明，提醒道：“子明，我在袁眉那没有投资。”
没有？
曾叔这话提醒了孙子明，自己这一帮人都对他很尊重，公事上他是自己的下属，私事上却是视他如长辈。袁眉、王胖子他们想搭顺风船，对于三哥和大舅兄他们来说是生意，对于曾叔来说却如同是家事。
‘呵呵呵’，孙子明尴尬地笑了笑，拍着脑门歉意道：“在美国习惯了瞎琢磨，回来了还改不了。”
曾叔是受过传统教育和薰陶的职业经理人，并不介意孙子明的疑心，反而赞同道：“这是好事，上位者永远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位者的忠诚上。”
是啊，忠诚是因为背叛的代价不够，孙子明也暗叹了一声，颓然道：“曾叔，当初我错了，没有控制好度。”
曾叔接过孙子明的烟，就着他的火吸了两口，反驳道：“也不能说错，谁也没有前后眼，哪能想到山林他们和我们公司会发展这么快。如果当初你不带着大家发财，人心也不可能那么齐，公司也不可能发展这么快。”
是啊，凡事有一利必有一敝，如果当初没有巨大的利益刺激，手下那帮人会如此团结一致？上下同欲者胜，如果大家不是和自己一条心，又如何这么短时间里，让光影成为影视业的霸主？
默默地抽完烟，孙子明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坚持道：“曾叔，集团不能多元化，只能专注于影视业。如果有人掉队了，我也不可能停下来等他。”
曾叔更擅长于处理复杂的利益关系，沉吟了一阵，还是坚持道：“子明，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光影集团虽然由你控股，但却是大家努力奋斗的成果，要是人心散了，光影也就成了一个空壳子。
你要改造公司，也不能这么急，首先得稳定住人心！你让袁眉跟王京花和解，下面已经开始有了不同声音。别忘了，那些人都是人精。”
“什么声音？”
曾叔苦笑了一阵，低声道：“子明，你是想扶持王京花牵制星光，如果以后星光偏离了你的设想，就让拾捌取而代之吧？”
这个没什么可以掩饰的，星光已经尾大不掉了，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势必象好莱坞的caa一样，凭借紧密的利益关系，反客为主地控制光影公司。自己可以控制得了袁眉、李秀满，却控制不了那么多渴望财富的经纪人。如果星光真走到了那一步，自己就让拾拐公司取而代之，若是走不到那一步，也正好给星光树立一个对手，牵制它的发展。
孙子明坚持如此，曾叔只好换了一个方式劝诫，“子明，你真要这么做，那就要找出一批能代替这些老人的新人。恕我直言，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内地导演的水平，还是比不了港台。”
这事就很麻烦了，不是孙子明不想，内地导演一直让港台导演压着，不是水平问题而是体制问题。在香港只要你能想得到，什么都可以拍，内地不能公映，那就卖到海外去。而内地导演则只能戴着脚镣跳舞，自然很难出好导演。
艺术创作是需要自由的空间，如果限制了创作的范围，如同男人被阉割了一样。创作出来的还需要检查，不合格要么动刀修剪或者就直接禁播，对创作公司的成本和风险增加不少。所以只能拍一些不痛不痒的题材，那种没有冲击力的题材，不可能培养出优秀导演的。
自从光影公司一搅和，为香港电影打开了内地市场后，香港电影非但没有走向没落，反而越来越兴盛了。很多影片无法公映，那就通过录像带、vcd进入内地，照样赚得盆满钵满。
“哎，要是内地的电影，也能象港片一样，做成vcd在地下发行就好了。”
曾叔的感叹，让孙子明苦笑不已，这怎么可能？在内地，文化事业是受管制的，香港电影可以在vcd市场发行，那是因为拍的都是香港、台湾的事，反映的也是香港和台湾的问题。若是内地的电影也这么干，那就是给‘人民公仆’们抹黑了，整不死你都得让你脱层皮！
见孙子明苦笑了，曾叔这才再次劝说道：“那就再等一等，别这么急。”
等？孙子明等不起，记忆没多少年了，若是不赶在记忆消失之前，将光影的优势彻底巩固，以后难免让那些后起之秀掀翻在地。嘉和能掀翻邵氏，光影能掀翻嘉和、新艺城，后来者未必就不能掀翻光影！米高梅、联美那样的百年老店，稍一失误都会走向没落，何况是成立才十几年的光影？
只是这些话，没办法给曾叔解释，孙子明只能另辟蹊径了。
“曾叔，要不这样吧？我成立一个电影基金，专门扶助那些年轻导演拍片。”
闻弦而知雅意，曾叔见孙子明没有激进的意思，心里长松了口气。作为华人导演里最成功的，设立一个电影基金提携年轻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也给了那些有才华没机会的年轻导演一个机会。电影始终是导演的艺术，要是能发掘出一批优秀的年轻导演，再来改造公司就容易多了。
“你想让谁来牵头？”
“我自己！”
曾叔沉吟了一下，建议道：“子明，我觉得还是让冯晓刚导演来搞更好，你目前的工作重心还在美国，很可能没这个精力和时间。”
“这不好吧，要是由他来搞，王胖子和老谋子他们，还不得骂娘啊？”
这事曾叔很有把握，笑道：“放心吧，我来搞掂他们。”
。。。
第1040章 釜底抽薪（中）（）
北平的春天，很少有南方那种淅淅沥沥的的春雨，反而多的是风和日暖。
刚从紫禁城附近一座小四合院里出来的王京华，看着满眼的阳光灿烂，心情高兴得象花一样。没多久，有些灰头土脸的袁眉也了来了，冲王京华的背影冷哼一声，钻进了自己的黑色奔驰车。没多久，已经神色自若的袁眉回到了公司，朝正在训斥手下的李秀满招了招手，“秀满，你来一下。”
“是，袁总”，一直在等消息的李秀满，连忙跟袁眉进了总经理办公室。一进办公室，李秀满立即将门锁上，低声道：“怎么样？”
刚才还神态自若的袁眉脸色垮了下来，失落道：“孙先生对我们很不满意，将基金会扶助对象的遴选辅助工作，交给了王京花她们。”
“袁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袁眉没好气地瞪了李秀满一眼，找出包摩尔女士烟，就着他的火机狠抽了几口，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秀满，孙先生对音乐方面的工作很满意，准备将公司这一部分业务并入魅声工作室，但他们歌手的经纪工作正式全部交给我们公司。”
李秀满心中一喜，魅声工作室虽然规模不大，可在业内的名声却极大，旗下的歌手象张国容、梅艳方、崔建等人，可都是整个东亚的顶尖歌手。若是魅声工作室的艺人，正式交给自己来做经纪，要捧红那些歌手、组合就容易多了。
可还没高兴几分钟，李秀满立即追问道：“袁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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