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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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喜-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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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氏高兴得不行,倒不是为了这点儿东西,她刚才丢进去的铜板都够买好几朵了,而是希望借着摊主口中的吉利话,沈福喜今年能顺顺利利的。

    正月里亲戚朋友串门的多,初五又赶上沈福喜的周岁,更是宾客盈门,于是沈福喜又见到了满月酒上的美妇人。

    她此时才知道,这人虽看着年轻,但辈分却不低,是温氏娘家父亲续娶的继室姚氏,跟田氏平辈,她按规矩还得唤一声姚阿婆。

    沈福喜想着这个称呼,再看看姚氏如花似玉的脸,不禁打了个寒颤。

    温氏母亲几年前过世,家里都觉得温老爷子已经年过六旬,都已经儿孙满堂,就也都没考虑过给他娶继室的问题。

    谁知道温老爷子自己不声不响的,有一天突然宣布自己要续弦,让儿子媳妇们准备婚事。

    儿子们大吃一惊,开始觉得娶个进来能够照顾老爷子也好,谁知问清这位继母名姓之后,都坚决不肯答应。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姚家家风不正。

    姚家在前朝是皇商,圣祖起义快要打到京城之时,姚家当时的当家人十分有眼光,虽然没有明着投奔,却在私下资助了义军,所以圣祖登基之后,大肆封赏了姚家。

    也正是这位目光如炬的当家人,下令三代之内不许后人入朝为官,家里大宗的生意也全部结束掉,靠着家底儿和圣祖赏赐的田产,耕读为生。

    姚氏的父亲正是第三代,按理说他的儿孙就可以进学出仕,可他却只会躺在祖宗留下的家业上挥霍,把家中给娶的正妻抛在一边,姨娘通房不知收用了多少,后来居然还在京郊建了一个园子,题名为“百美园”。

    这件事也不知被多少京中人士嘲笑不齿,正妻为此连气带病,没过一年就过世了。

    姚老爷这下更加肆无忌惮,经常约着一群狐朋狗友在百美园中厮混,家业败进去不少,唯一的收获就是加起来几十个的庶子庶女。至于这其中有多少真是他的种,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姚家这样情形,子女的婚事自然格外艰难,好在姚家人生得都十分不错,尤其是庶女们,生在百美园中,每日看的学的都是姨娘们如何取悦男人,自然就带着一股子风尘妖媚之气,所以常被些中等门户的人家抬去做小。

    可像温家这样的门户,温老爷子这样的身份,抬个姚家女来做姨娘都有些丢人,更何况是娶做继室。

    温家大郎直接便驳斥道:“阿爹若让儿子认姚家女为母,倒不如现在就杀了儿子来得容易。”

    可温老爷子竟然瞒着儿女在外面另买了一处宅子,敲锣打鼓地把姚氏迎娶过门。

    温家大郎带着几个兄弟闯入喜堂,将母亲的牌位抢回家去,不许姚氏参拜,如此一来两边便闹僵了。

    温老爷子却对这个小娇妻满意得紧,去哪里赴宴都不忘带着,姚氏从不把人的议论放在心上,倒也喜欢出来凑这样的热闹。

    主人家自然不能把人撵出去,但也难能给她个好脸色,是以在沈福喜的满月酒上,阿阮等人对她也没有半点儿尊重。

    这其中的内情沈福喜并不清楚,但她能直观地看到,姚氏如同自带了屏蔽仪一般,走过路过的地方,都会自动形成一个以她为中心、臂展长度为半径的空地。

    姚氏自己不觉如何,每每打扮得娇艳逼人,对人也是满脸笑容。

    以往只要她来,温氏就全都告病躲在屋里不肯出来的,可今天是沈福喜试晬的大日子,她身为婶母自然不能连面都不露。

    炕前已经摆了一张大案,准备的金银七宝、道释经卷、笔墨纸砚、算盘账册、首饰胭脂、秤尺刀翦、升斗等子、女红针线并儿戏物等,几乎摆了满满一案。

    沈福喜这才想起今天还有这样一回事,她隐约记得古代对这件事还比较重视,似乎说是可以决定孩子今后的前程命运,贾宝玉当初抓了胭脂水粉,后来也一直是沉溺闺中,好吃别人唇上的胭脂。

    一想起这个,沈福喜不免有些紧张起来,看着桌上的东西,心道自己到底该抓什么才好?

    首饰胭脂和女红针线不在她的考虑范围,算盘账册,升斗等子似乎也不是大家闺秀常用的东西,最稳妥的选择似乎就是书籍或文房用物了。

    沈福喜被赵氏放在大案的中央,她刚想朝书籍文房的方向爬过去,就见屋里的亲戚们也纷纷拿出东西放在案上,原来之前的什物不过是常规配置,后面还要有家人亲友的自定义物品。

    温氏刚才跟姚氏走了个对脸儿,此时心里正觉得不痛快,撸下手上的串珠放在桌上道:“福喜不到一岁就会拜佛,添串佛珠给福喜试晬。”

    赵氏听了这话心里十分不悦,之前拜佛的事传扬开来之后,田氏就给定性为小孩子跟着大人学样儿,大家也就都心领神会地不再提起。

    此时温氏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说了出来,别说是赵氏,田氏都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沈福喜看出阿娘不悦,继续朝书本爬过去,路过佛珠的时候,右腿稍稍朝外撇了一下,登时把佛珠挤下了案子。

    赵氏见状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春风拂面的微笑状态。

    姚氏却丝毫不顾及这些,娇笑出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温氏黑沉了脸,但她刚才看到了田氏警告的眼神,不敢在这个时候闹事。

    亲友们都陆续放好了东西,只剩下田氏一个人。

    田氏略微沉吟,从手上褪下来一枚玉指环,放在了案上。

    沈三老爷和赵氏见状都吓了一跳,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三老爷上前道:“阿娘,这是御赐之物,太过贵重,怎么能给孩子抓取着玩儿。”

    沈福喜歪着身子坐在桌上,定睛去看那指环,浓翠欲滴的翡翠指环,上面似乎还有些雕花纹饰,只是离着稍远,加上她如今视力还没有发育完全,所以根本看不清是什么花纹,不过听沈三老爷的意思,应该是个很要紧的东西。

    “什么要紧的东西不都是给人用的,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弄得福喜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田氏说罢笑着对沈福喜道:“福喜乖,喜欢什么就抓什么,抓来给阿婆好不好?”

    沈福喜见阿爹和阿娘这样紧张,其他人也都面色各异,似乎也都知道这件东西的价值。

    既然田氏将指环放在案上,自然就是给自己抓的,那还客气什么。

    沈福喜这样一想,便放弃了抓书本的最初设想,转身坚定地爬向翡翠指环。

第十九章() 
指环比看起来沉,触手沁凉入心,沈福喜手小怕自己抓不住,用两个手捧着,不再去看其他物品,而是扭头看向田氏。

    田氏高兴得不行,一旁的郭姥姥凑趣道:“小娘子生得就富态,命道好手气也壮,今后定然跟老夫人一样,诰命加身、贵不可言。”

    小田氏更是高兴,叫人把沈福喜抱到炕上来,然后玩笑着对田氏说:“二姐现在若是舍不得还来得及,不然进了福喜的小荷包,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送出东西何尝反悔过。”田氏嗔怪道,“你以为我跟你那般小气,也不怕福喜笑话你。”

    沈福喜却探出上半身,努力伸长胳膊,将指环捧到田氏面前说:“阿婆戴!”

    巧云胆战心惊地看着福喜手里的翡翠指环,半跪着伸手护在沈福喜手下,生怕她一个不留神把东西摔了。

    “福喜抓到了就是你的了,回去让你阿娘好生给你收着。”田氏一直笑呵呵的,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家里其他人却是心思各异。要说御赐的东西,对沈家来说并不稀罕,且不说一年四季的应季应节赏赐,因为差事办得好或是立功之类的赏赐家中也不少。

    可这枚指环却意义不同,乃是先帝特意下旨赐给田氏的,说句不敬的话,先帝驾鹤之后,这个东西虽然不是丹书铁券,但份量也差不多了,只要沈家不犯上作乱,有这个指环在,今上顾念先帝情面,也不会对沈家赶尽杀绝的。

    当初大娘子郭氏管家的时候,田氏有段时间有些发福,将指环摘下来没有戴,发现的人便以为是给了郭氏,也不知生出多少风波事端。

    后来赵氏身为田氏的外甥女,过门后又生了个儿子,家里又有谣传说指环会传给赵氏,田氏把家中上下好生整治一番才消停下来。

    待到文氏进门,无论娘家身份还是过门后嫡长孙媳的身份,又有人说这东西以后肯定要传给文氏了。

    可谁都没想到,田氏会在试晬的时候拿出来,又恰好被沈福喜抓到手里。

    文氏过门后,也听沈昕业大致说过这个指环的事儿,按照她理解的意思,等自己给沈家剩下嫡长重孙,那这东西便妥妥儿是自己的了。

    可如今自己肚子还没动静,东西却到了三房一个小胖丫头手里,这让她心里如何服气,只觉得田氏肯定是偏心赵氏,不好意思直接给三媳妇,便用孩子作伐子,说不定是她们早就商量好的。

    沈三老爷和赵氏顶着家里人各色的目光,心里也不住地叫苦,他们夫妻俩也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他们现在想要推辞都不敢开口,毕竟刚才小田氏已经那样说了,不管是不是玩笑话,再坚决推辞那岂不是给她没脸。

    沈福喜此时却完全不为外部因素所打扰,一门心思地努力将指环托到田氏面前,要知道以她目前的身形能把胳膊伸这么长真心是不容易的。

    “阿婆戴。”她坚持不懈地说,然后拿着指环比划道,“阿婆戴上……”

    沈福喜十分心塞,上次拜佛事件之后,她深刻地反思了好几天——当然每年除了吃饭睡觉什么的,她剩下的时间也不太多——不管怎么说,她是认真地反省过的,

    因为年纪小,大脑和身体都还远没有发育到正常成人水准,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在吃吃睡睡长身体中度过,导致她很多时候脑子也不是太清醒,这让她不敢再不走脑子地乱说乱做。

    所以现在如何用最简单的字词表达出自己正确的意思,成为败在她面前的一大难题,经常需要连说带比划地才能完成任务。

    于是一屋子人看着沈福喜拿着翡翠指环,在田氏和自己的手指间比来比去

    巧云随着沈福喜的动作不断变换姿势,唯一的目的就是护着指环,简直心力交瘁。

    小田氏第一个看出了沈福喜的意图,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接过翡翠指环,套在田氏手上说:“福喜是不是想说,阿婆戴上正好,你手太小了戴不上?”

    沈福喜在心里抹了把汗,终于有人明白我的意思了,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后又觉得这个意思太复杂了,又摇头道:“阿婆,戴,好看!”

    田氏伸手把沈福喜搂进怀里,亲了一口道:“那阿婆先替你戴着,以后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这话一出,屋内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只要还在田氏手里,今后就还会有变数,总比直接被三房拿去要好得多。

    试晬勉强算是完美落幕,众人各怀心思地皆大欢喜,翡翠指环虽没被沈福喜拿去,可她今日的表现,似乎让田氏对她更加喜欢。

    文氏满怀心事地回房,先去给郭氏请安,照例问了她的病情,回房后边摸着肚子发呆。

    陪嫁来的乳母阿柳看见,也知道自家娘子的心事,劝慰道:“郎君和娘子都还年轻,这种事儿要水到渠成,急不来的。”

    文氏叹了口气,沈昕业想赶紧要个孩子的心情,她比谁都明白,自己过门一年多快两年了,却丝毫没有动静,若不是郭氏今年病得正是时候,郎君怕是早就要找人收房了。

    “阿柳,你找人回家一趟,问问阿娘,看能不能抓些药来给我调养调养身子。”文氏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阿柳见她一日比一日焦急,虽知药不是胡乱能吃的,却也想回文家讨个主意,点头道:“娘子寻个什么由头,或是送点什么回去或是送封信什么的,不然好端端的如何叫人去。”

    文氏觉得有理,起身提笔写了封信。

    纸上墨迹尚未晾干,沈昕业就大步进来,脸色阴沉沉的,眉头也死死拧着。

    文氏自己心里有事儿,下意识觉得沈昕业是为翡翠指环的事儿生气,一哆嗦信纸从手中滑落,正好落在沈昕业脚前。

    沈昕业弯腰拾起一看,放在炕桌上道:“信先别送了。”

    “怎、怎么了?”文氏此时不光手抖,连身子都开始抖起来。

    阿柳忙扶她坐下说:“娘子别急,好生问郎君,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沈昕业点头道:“喀瓦克的人闹起来了,如今京城四门都关了,什么时候开还不知道,即便开了城门,近期内进出之人也都会严加盘查,听说连书信都要拆开查验,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别在这时候往上撞了。”

第二十章() 
喀瓦克之事难办却要速办,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但却没人能料到,事态竟会如此急转直下。

    那日喀瓦克的人到底闹了什么事儿,很多人都并不知道,但白天就关闭城门,进出严加盘查,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出事了。所以初五之后,京城中过年的气氛就淡了许多,除非必须要出门,否则大多数人也都选择留在家里。

    赵氏也在家闲了几日,每天基本都是做针线,偶尔拈着针就出神儿,不知道是不是惦念远在沙场的弟弟。

    沈福喜最近积极地练习走路,她把自己胖的原因归结于运动量不够,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么?

    所以每天吃过饭,哪怕不能走一走,也要站着消食儿,不肯像以前那样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初八这日已经很晚了,沈三老爷还没回来,赵氏和沈福喜都洗漱过,只着里衣在内室的炕上。

    赵氏靠着灯边做荷包,沈福喜在练习走路,她觉得自己腿脚不那么软绵绵的了,所以大着胆子松开了扶着炕桌的手。

    然后……还没走上两步,她就脸朝下趴在炕被上。

    赵氏伸手把女儿拎起来,捏捏她的鼻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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