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宿命?
    胡思乱想的沈浩眯眼,神情变得坚毅。
    既然命该如此,何必这般隐忍,轰轰烈烈折腾一番多好。
    如若折腾过头,暴露了行踪,招来死对头,那就战,战不了,就走,走不了,便像个爷们儿一样赴死。
    总之,从现在起,人若犯他,他必杀之!
    ……………………………
    荣鼎会,对于普通人而言,远不如金碧辉煌天上人间那么如雷贯耳,甚至不少人根本不知道它是干嘛的。
    跻身申城上流社会的精英男女,才懂它的意义,申城十大私人会所,永福路上的荣鼎会排第三。
    百年前的洋人领事馆,如今依然只向达官贵人开放,只不过门头上那块牌匾,换上了荣鼎二字。
    今夜的荣鼎,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
    一人敲开正门,匆匆穿过幽深门廊,门廊暗影中站在两排雄健彪悍的黑衣汉子,令来人提心吊胆。
    这人走出门廊,来到别有江南风韵的雅致院落边,隔着院落,望向古香古色的正厅,愈紧张。
    正厅的门缓缓打开,偌大厅堂,百余黑衣汉子肃然站立,仿佛雕塑,一动不动,连表情都好似凝固,最里头,一个体态妙曼的女人横卧于金丝楠木制成雕花木榻上,贵妃醉酒的姿态,诱人犯罪。
    只是裸露上半身的女人,背对着门,门外的人无法一窥真容,不过,从她肩颈腰肢近乎完美的线条,可以确定是一风华绝代的美人,可惜,在场的男人,全不敢直视她,哪怕她背对着他们。
    制作于明朝中期的木塌前,一名女纹身师正在为塌上人后背那幅图案,做最后的润色和点缀。
    一条龙,一条张牙舞爪的龙,从脖颈到腰部下方,几乎占据女人整个后背,艳丽的颜色,让这条龙看起来很妖,透着邪气。
    “老板,我的人已经把那家花店烧了。”匆匆进入会所的汉子说着话弯腰,近乎九十度鞠躬大礼。
    直面上一任老板,他从未这么卑微,而如今这位老板,七天前,不过是上一任老板庞大后宫中的一员。
    短短七天时间,这个被亲哥哥惨死刺激到的女人,以姿色征服上一任老板的心腹,利诱董事会半数成员,诛杀异己,而上一任老板全家七口,在清明节回乡祭祖路上出车祸,全死翘翘,更是她一手策划。
    凭借一连串阴谋诡计、血腥杀戮,以及那份有上一任老板签名按手印的假遗嘱,她成功上位,掌握了申城范围内仅次于青帮的庞大地下势力。
    这样的女人,比他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可怕,哪敢不毕恭毕敬。
    “烧死人没?”女人幽冷声音从大厅传出。q8zbsp;  “消防车来的及时,没死人。”来人额头渗出冷汗,无比忐忑。
    “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横卧塌上的女人说完,优雅摆手,两名黑衣汉子从幽深门廊的暗影中跳出,拖走来人。
    今夜,浦江的江底,又会多一具尸体。
第二百二十章 恨不起来?() 
曾岚。
    塌上女人的名字。
    三年前,曾岚被哥哥曾彪带到申城,一座她神往已久视为天堂的华丽都市,走上哥哥为她计划的人生道路。
    经过哥哥的种种努力,天生丽质美艳绝伦的她“偶然”结识恒丰集团大老板,一个在江湖在商界都举足轻重的男人。
    很快,她成了王恒丰的女人,有了属于自己的大房子和宝马车,每年有五十万的零用钱,活的无忧无虑。
    处心积虑谋划这一切的哥哥,也得到王恒丰的关照,崭露头角,事业蒸蒸日上,兄弟越来越多。
    只是王恒丰的女人太多,她所能得到的,仅此而已,其实,这样安逸的生活,对于一个出生于东北小县城贫困家庭的女孩来说,不亚于置身天堂,她很是满足,等年老色衰不受王恒丰待见那天,她已有丰厚家底,不难找个靠谱的男人,那时候哥哥也差不多混的风生水起,可以为她遮风挡雨。
    然而,安逸的生活和看似完美的计划,因曾彪的死,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曾岚痛哭流涕求王恒丰为哥哥报仇,得到的却是一句冰冷言语“这两年,你哥哥打着我的名号,没少瞎折腾,该死。”
    本想安心当玩物的曾岚就此爆。
    在申城黑白通吃,与王宏海并称“二王”的王恒丰,做梦想不到,他会被一个在床上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的女人搞得家破人亡。
    一位枭雄的逝去,意味着更强的枭雄崛起。
    此时,悠然卧于榻上的曾岚,就是这个更强的人,父母早逝,哥哥惨死,丧失所有亲情的她,心已冷如寒冰。
    为哥哥报仇,把所有男人踩在脚下,无需去看任何男人的脸色,更不用哀求他们为自己做什么。
    这是她冰冷心底仅剩的执念。
    “天宇,你亲自负责调查谁杀了我哥哥,至于那姓沈的小子,我要让他慢慢感受向警察告我哥哥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曾岚面朝榻后绣着仕女图的屏风,或许天生媚骨的原因,哪怕面露杀机冷笑,依然很妖、很媚。
    立于屏风后的男人恭敬欠身,以示遵从。
    马天宇,七天前还是王恒丰最信任的心腹,最倚重的马仔,明面上仅担任恒丰集团保安部经理,却控制着王恒丰最见不得光的产业和势力。
    三年前对曾岚一见倾心,是这个冷酷男人背叛主子的理由和动力,大多数女人想做成功男人背后的贤妻良母,而他,甘心做曾岚背后的男人。
    马天宇悄无声息从后门离开。
    曾岚挥挥手,肃然站立的百余黑衣汉子也退出去,与此同时,纹身师完成最后的润色,暗松一口气。
    两个女佣将一人高的落地镜小心翼翼搬到木塌前,背对镜子的曾岚坐起来,扭头欣赏背上的图案。
    “很好。”
    曾岚缓缓点头,神情姿态俨然高高在上的女皇。
    …………………………
    花店得重新装修。
    又要按时按点去拍戏。
    也不能对住院治疗的小梅不闻不问。
    沈浩这两天格外的忙,好在学校事儿不多,不至于顾此失彼。
    阴雨连绵的下午,去医院探望完小梅的沈浩,回到高家浜,看看花店装修进度以及活儿做的细不细。
    “在这种地方开花店,没必要用这么好的料。”工头来到沈浩身边,小声道出自己的想法,租住在高家浜的人,大多不怎么讲究生活品质,没谁在意你的店是花十万装修,还是花五万装修。
    “我这人,不论干啥,要做,就用心做好。”沈浩这么说,工头儿唯有笑着点头,假装认同沈浩的观点。
    这位工头不晓得,沈浩就是凭着认真的态度,练就一身本领,化解一次又一次危机,跨过一道又一道难关。
    认真,未必成事。
    不认真,肯定成不了事。
    沈浩走出花店,正准备去学校,五辆漆皮铮亮的黑色奔驰轿车缓缓驶来,无巧不巧停在花店前。
    一些路人侧目的同时,几乎出于本能挪步,远离似乎大有来头的车队,显露对权势的敬与畏。
    沈浩皱眉,寻思是不是冲自己来的。
    “呦,清一色奔驰s系,来的是什么大人物呀。”负责花店装修的工头走出来,调侃沈浩“不会是找你吧?”
    “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
    不修边幅的工头听沈浩这么说,忍俊不禁,心想:说你胖,你就喘,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这么牛逼的朋友,用在这条街开花店?
    五辆车的司机先下车,撑起雨伞,然后拉开后座车门,几个穿着职业装很有精英派头的男女钻出奔驰车后座。
    沈浩锐利目光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背影上,微微愣神,这背影,多年前已深深刻入他脑海,永生难忘。
    何媛。
    自信不会认错人的他,觉得不可思议,去年大学毕业时,何媛不是和男友回京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只是背影像何媛?
    从上司手中接过雨伞的何媛,抬眼打量脏乱的小街和街边破败的民房,申城一家盯上高家浜地块的房地产公司,向高盛寻求资金支持。
    何媛这伙人,此行目的,正是要对高家浜的开价值进行初步评估,衡量投资的风险与收益。
    棚户区。
    置身街边的何媛对高家浜的第一印象。q8zbsp;  在内地,棚户区一词,可以说是贫民窟的代称。
    撑着伞的何媛,慢慢转身,不可避免的再一次面对沈浩,继而无比惊讶瞪大眼,始终忘不了的混蛋,距她如此之近。
    “你……”
    两人异口同声,都想问你怎么在这儿。
    何媛的异样反应,搞得负责花店装修的工头误以为坐豪车这伙人,真是冲沈浩来的,瞠目结舌。
    “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沈浩说着话缓缓走到何媛面前,俊脸浮现的笑,带着一抹淡淡忧伤。
    初恋,刻骨铭心。
    不是说忘,就能忘掉。
    即使沈浩这样的铁血男儿,每每回味,也忍不住心酸,况且现在何媛就在面前,难以心如止水。
    “我也没想到啊。”何媛故作轻松笑了下,不知多少次在无法入眠的夜里骂沈浩混蛋,可真的相遇,她一点也恨不起来,极力保持镇定,问沈浩“你怎么跑到这地方?结婚了吧?”
    沈浩苦笑道:“一言难尽。”
    何媛误以为沈浩感情出了问题,心尖狂颤,迫不及待问:“怎么啦?”
    “你们二位聊着,我进去忙了。”工头不合时宜插了句话,转身走入门脸被烧的焦黑的花店。
    何媛瞅瞅沈浩,瞅瞅破败的店面,有些诧异,有些迷茫。
    “这店,我开的,不知我惹上哪路神仙,前几天有人来放火,把里面烧的不像样子,现在正重新装修。”沈浩笑着道出实情。
    高考状元,北大才子,赵华宇的乘龙快婿,跑到申城棚户区开小店,真是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世事难料。
    媛暗暗感慨,没刨根问底问沈浩为何沦落到这地步。
    “人倒霉,喝凉水都能噎着。”沈浩自嘲。
    “以你的才学和能力,在申城,完全可以找一份不错的工作。”何媛委婉建议沈浩,流露着对弱者的同情。
    沈浩不置可否笑了笑,想必何媛已将他视为攀高枝不成,被打回原形的可怜凤凰男,恨不起来喽。
    “小何,这位是?”何媛的上司走过来打量沈浩。
    “高总,这是我中学同学,碰巧在这儿遇到了。”何媛简单介绍沈浩。
    “你好。”何媛这位男上司出于礼貌和良好的修养,冲沈浩点头微笑,睿智稳重的精英人士,看不起你,也不会肤浅的在脸上或言语上表现出来。
    “你好。”
    沈浩礼貌回应对方。
    工作在身,加之同事在场,何媛没法一直杵在这儿跟沈浩叙旧,要了沈浩的手机号,随同事往小街深处走去。
    有些人,注定会错过,有些情,注定没有结果,沈浩深深望一眼随同事走远的何媛,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任由蒙蒙细雨打湿衣衫。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何媛心不在焉跟着上司、同事,这瞧瞧,那看看,直至天光暗淡,才返回到停车的地方,沈浩已无影无踪。
    何媛坐进车里,失神凝视被火烧的焦黑的店铺门脸,返回公司的路上,再三犹豫后拨通沈浩的手机,约沈浩出来坐坐。
    深夜。
    申城第四高楼,金茂大厦。
    八十七层的空中酒廊,品酒赏夜景,别有一番滋味,沈浩、何媛靠窗而坐,换下工作装的何媛打扮的很时尚、很妩媚,不输于豪门名媛,惹得周围一些男人不顾女伴的存在,时不时窥视。
    “你变漂亮了。”沈浩调侃何媛。
    “是不是后悔当初所作所为?”何媛笑着凝视沈浩,轻轻晃动酒杯,玩暧昧,不像,讥讽沈浩,也不像。
    沈浩笑而不语,抿一口酒。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确实恨不起,不过,还是没法释然,毕竟我美好的初恋,毁在你手上。”何媛说到最后,略显激动。
    遭遇眼前男人的背叛,被深深伤害,理应庆幸当初自己选择分手,理应为他今天的遭遇而惬意。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杀人放火() 
“难道你把我约出来的目的,就是数落我,撒撒心里的怨气?”沈浩微笑调侃略显激动的何媛,当年的事,存在太多误会,怪谁,怨谁,说不清楚,他也不想琢磨这些,因为于事无补。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已经是有妇之夫,数落你有用吗?”何媛说完,情不自禁叹气,终究有些不甘心,仰脸灌下一大口酒。
    沈浩感觉出何媛心中那点怨念,笑了下,缓缓道:“上天安排的,就是最好的,我们要学会释然。”
    “现在的你,是最好的?”何媛嘟起嘴,缓缓摇头,继续道:“当年,你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是老师眼中的天才,是全家人的骄傲,现在呢?你还是我当年迷恋的那个沈浩吗?”
    “我的人生,一直是波浪线,起起伏伏,很正常,我也习惯了。”沈浩貌似对自己处境满不在乎。
    这在何媛看来,无异于破罐子破摔,甭管以前他伤她有多深,本性善良的她,不想看到曾经爱过的人就此沉沦。
    分手后,仍希望对方能过的好,这才叫真爱。
    “我记得,你以前常说,让父母欣慰,给子女荣耀,你一直这么下去,怎么实现曾经的诺言?”何媛语重心长,期待面前的男人振作起来。
    沈浩笑而不语,说自己曾握住过这世界最重的权柄?眼下这状况,何媛哪会信,他也不能说,唯有苦笑。
    “你今天的表现,我很失望,但愿有一天,你能做回从前的你。”有些生气的何媛昂头饮尽杯中酒。
    沈浩无动于衷转脸,隔着玻璃窗,悠然俯瞰申城最光鲜最华丽的一面。
    何媛凝视近在咫尺那张永远无法忘怀的英俊面庞,在心里叹息:样貌没变,却已不是五年前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