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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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姐-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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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把抓住,赶紧就点头。“是是。我说我缺钱,我那女同学很热心,帮我介绍了一个有钱的人家,替人家看护一个痴呆的老人。这家人要出趟远门,这老人需要看护。短期工,我想我能对付。”

    “哎……”奶奶听了,就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我看着奶奶,心里很内疚。奶奶的腿还没好,过些天还要去卫生所复检。幸好我身边有小罗给的钱,我想不如明天就带奶奶去。

    我给奶奶夹了一块软软的素鸡。我奶吃不起肉,就爱吃这个。她说这个也是肉。

    吃饭的时候,我弟很沉默。

    差不多吃完了,我弟才开了口。“姐,早知道你这样累。当时就该我辍学。我好歹是男的,力气也大,去工地搬砖,去扳钢筋,赚的也比你多。”

    “不成!姐又不累。你安心上你的学。等到了冬天,姐一定想法再盖几间平房。”

    “姐……咱家都这样了,我还安得下来心吗?”我弟放下筷子,眉头都拧在一块了。

    “弟啊,姐已经辍学了。你成绩好,才高一,怎么能不上呢?学校免了你的学杂费,只要交一些伙食费。这些,姐都能支持。等奶的腿好了,咱家不就又和以前一样了吗?”

    我苦口婆心地劝着弟,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哎呀,你们争来争去的,真没意思。我才是不想上学的人!”我妹站了起来,去水池洗了脸,又擦了‘美加净’,美加净便宜,比雅霜好,是最廉价的护肤品。我妹一年到头都擦它,大夏天也是。

    “你要去哪儿?”我不放心。

    “去小毛家借作业。”我妹大言不惭。她的作业从来都是抄的。

    “你就不能自己做吗?”

    “欠下的太多了!”我妹正要离开水池,忽然弯下腰,用手捂住了嘴。“哇……”地一下,她就开始呕吐。

    我见了,连忙中扑过去给她敲背。“怎么了?兴许是着凉了?”

    我妹吐的眼里都冒出了泪。她吐完了,缓了一些,又用凉水漱了口,眼睛就有些期期艾艾的,好像蒙了一层水雾。

    我奶坐在椅子上,身子不能动,她看着我妹,皱着眉:“灵儿,可要注意身子!你还在长个儿!衣服多穿一点,不要总是光着脚,要穿袜子!”

    但我奶的话,我妹向来是不听的。“哎呀,你又啰嗦了!”她拿起书包,低着头,抄小路就走了。姚小毛听起来是个男名,但其实是个女生。她和我妹一样大,长得高大发落,胳膊腿儿粗壮结实。姚小毛的哥哥姚大毛,站起来更像一座铁塔,他刚从部队退伍回来,工作还没着落,这些天只是在家无所事事。

    吃了饭,我弟将我奶扶着上了床。我将饭桌收拾了一下,看着我弟拿起本子在小凳上闷头做作业,我心里就高兴。

    我只希望我弟能顺利上大学,延续我没走完的路。上大学要花一笔不菲的学费,好在还有两年,我一定要将这笔学费给凑齐了。

    我将水烧开了,提着水瓶就去我的房间擦洗身子。那些打手都是内行,一顿棍子下来,筋骨打不坏,但是肉疼。

    我将毛巾拧干,仔仔细细地擦着身子。擦洗完了,我又干脆洗了头。我提着盆往外倒水,就见镇上的孙二婶径直走到我家来了。

    孙二婶快五十了,儿女都成人了,女儿出嫁在外省,儿子带着媳妇在广东打工。她闲空的时候,就喜欢替人说媒。在这镇上,提起她的名字大家都知道。

    “水芳,洗头呢!”她热络地招呼我,一双小绿豆眼儿又不停地瞅着我。

    我被她瞅的发毛,就笑:“二婶,你有事儿呀?”

    孙二婶听了,就清了清嗓子:“水芳,我先瞧瞧你奶奶去!”

    我这才发现,她的手里还提了一盒月饼。

第7章 枯井无波() 
这是要干啥?

    我家穷,亲戚都不登门,更不要说街坊邻居了。这冷不丁地孙二婶来我家,这是要作甚?

    但既然客人登门,我当然要礼貌:“二婶,我领您进去。家里都成这样了,让你笑话了。”

    “水芳,有啥呀!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呵呵呵……”孙二婶说不用我领,她自己进去找我奶。我想了想,就倒了杯茶送进去。

    我弟洗的衣服不大干净,我得重洗。这里里外外的事,其实也多。我弟写了一会作业,就和我去后面的菜地搭黄瓜棚子,我又顺势种了一点大蒜和胡葱。菜地里野草长得蹭蹭地长,我拔了一会,就觉得累。

    我弟又骑着车拖着麦子去镇上磨面,我嘱咐他早点回来。

    我不知道我奶和孙二婶都说了什么,只是天儿差不多都黑了,二婶才回去。我留二婶吃晚饭,她就拍了拍我的肩,笑道:“不了。家里还有事儿呢。其实,我是找你有事的,但你才十八,脸皮子嫩,还是让你奶和你说吧。”

    二婶说完就走了。

    我奇怪,就掀开帘子问我奶。

    我奶就靠在床头叹气。“她是来说媒的。”

    “啥?说媒,和谁?”

    “你呀!”奶奶幽幽地。

    我愣了!“奶,我才十八,离法定结婚年龄还有好几年呢!”我以为奶不知道。

    “芳……奶知道你不乐意。不过,她二婶说的那户人家,家底还不错儿。”我奶声音细细的,但我压根不想听。

    奶奶就告诉我:孙二婶说的那个男人,比我大一轮,啥都好,就是个盲人。他在城里开了一家盲人按摩所,有几个小钱。家里的父母也都通情达理。二婶说了,只要你点头,回头就给咱送一万块帮着盖房子。

    盖房子?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个诱惑。我不歧视残疾人,但我现在不想结婚。

    “奶,我不会应的。我年纪小呢,这事儿我从没想过。”我皱着眉头。

    “知道。但奶奶不过告诉你一句。”奶奶叹了口气,“按我们上了年纪的说法,这女人的命,就像雪花,飘到哪里是哪里。芳,咱家已经这样了,那些好人家也不会相中咱。我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考虑啥?奶,你真老糊涂了!”说这话的,是我弟。

    我和我奶的话,都让我弟听见了。他生气了,将一袋子的面粉重重地扔在地上。“我姐什么人不能嫁?偏要嫁给一个瞎子?”

    “吃饭吃饭……”我赶紧圆场。还有十天,我就得去那家夜总会。我这一团糟的秘密不能说,哪里有什么心情谈婚论嫁呢?

    奶奶也就住了口。我扶着奶,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左看右看的,发现我妹还没回来。我真不放心了?不行,我得去姚小毛家一趟。

    我弟说也要去。我点了点头。姚小毛家离我家二里的路。我们刚出家门,就发现天落雨了。

    “哎,我回去拿一下雨伞。”

    “姐,不用。这毛毛雨,落不下来的。”

    我想了想,也就算了。走到一棵大槐树下,不想这雨点子就大了。

    我弟有些懊恼,就提出干脆在那后头的土地庙里避避雨。我和我弟一前一后地进了去,听见里头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还以为是老鼠。

    天黑了,庙里也是乌黑抹漆的。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我身边窜了出去,一下就消失在夜色里。

    “谁?”我弟发现里面还有人,就点了打火机,想要看个究竟。

    我正觉得奇怪,就见我弟扯着嗓子骂:“不要脸,我说你咋不回家呢?原来躲在这里和男人约会……”我弟气坏了,拽着我妹的长头发,就将她拎了出来。我妹被扯疼了,咧嘴直叫唤。

    我一听,顿时明白是咋回事了!看着我妹衣衫不整的,真想打她两耳光,但还是忍住了。来不及埋怨,我赶忙对弟弟说道:“回家吧!有啥家去说!这要让人听见了,灵儿不难堪吗?”

    我一心为我妹妹着想。但嘴里还是问:“妹,刚那人是谁?我咋瞅着这样眼熟呢?”

    我妹听了,就是不吭气儿。

    我不知我妹有没有吃亏,还是忍不住试探:“妹啊,你们没咋地吧?”我以为我妹就是和那人搂搂抱抱,毕竟她才十五岁呀。

    “姐,她可会唬人呢!整天神神鬼鬼的,兴许都这样偷了十回八回了!”我弟在气头上,说话也难听。

    我妹爆发了!“干啥,你们干啥?有人关心我,给我吃给我钱,我乐意!你们能咋地?”我妹将书包扔在地上,甩头就朝家里冲。

    我示意我弟别再发火了,拎着她的书包紧跟在后。

    回到家,我们三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谁也不肯先说话。奶见妹妹回来了,就想问她吃了没。

    我妹低着头:“吃了。我那回没得吃?”说完就进那间棚屋了。

    我和我弟面面相觑,心里都憋着火,但又不能发作。

    我将我奶扶着进了里间。我弟和我走在院子里,我知道我弟想说啥,我从口袋里掏出剩余的钱,都给了我弟。

    “贵儿,姐过几天就要去城里……给人做保姆了!姐不在家,你可别舍得花钱,该买啥就买啥。灵儿你也不要骂她,好歹等她初中毕业了。她不想上学,我也随她。其实,她比姐还可怜呢!”我叹了口气。

    我弟听了,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他大人一般沉默了好久。

    “姐,我不信我们就这样背,我不信我们会一直穷下去。”我弟抬着眼,看着黑沉的天空。

    “是呀,贵,我也不信咱家就这样了。”我坐在一个小矮凳上,想着惨死的爹,想着跟人走了的疯娘,心里沉甸甸的。

    我会什么会落到这样一个地步?归根结蒂,还是一个穷字。马善被人骑,人穷被人欺。

    “姐呀,我想通了。我还是要读书。我想好了,寒暑假我就去厂里做短工。如果考上了大学,我就给人做家教,争取拿奖学金。咱家没有啥背景,我只有靠读书了。”

    看着我弟的背影,我觉得他一下长大了。

    第二天,我和我弟背着奶去了镇上卫生所。医生说我奶恢复的不错,最好要多吃骨髓汤。我听了,立刻就去菜场买。回到家,我妹还躺在床上睡着。我将午饭端到她的床前:“妹呀,吃吧。你放心,姐啥都没说。”

    我在家里过了清静的**天。算算时间,明天我就要走了。不能不去,毕竟他们都知道我的住处。只要我敢反抗,立刻身败名裂。要说我心里不惧怕,那是假话。

    今天是星期一,一大早地,弟和妹也上学去了。我妹走前,似乎有话要对我说,但躲躲闪闪的,终究又没说。

    我带了几件衣裳,虽然知道进了那种地方,根本也穿不上,但为了不让我奶疑心,场面还是要做做的。我奶拉着我的手,叹道:“芳啊,早点回来!”

    我点头。“奶,月底就回家了,放心啊!”

    我叫奶安心躺着,不要拄着拐出来送我。这几天,她已经能慢慢下,上厕所拿东西了。

    再次离开家,我心里很难受。到了路口,我叫了辆三轮,又走了半里,我上了一辆出租车,半个小时后,我按照约定又来到这家夜总会门口。

    我抬起头,看着楼顶闪烁的招牌“皇朝一号”。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我就是这样惨痛的心情。

    “大妹子,你可来了?”说这话的,是杨姨。她咧着血红的嘴,狰狞地朝着我笑,挥挥手,示意打手将自动门开了。

第8章 身经百战() 
我定定地看着她,木然了好久,才一步一步地走进去。脚底像灌了千斤的铅。

    杨姨热络地拉着我的手,亲亲热热的,就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长道短的,一直拉着我进了会所五楼。这一次,我留心观察会所里每一层的布置。

    但因为房间都是隔音的,纵然我知道里面不堪入目声色犬马的,但走在走廊上,还是觉得奇异的安静。偶尔经过的清洁工,见了我,也只是漠不关心淡淡的一眼。

    我恶心杨姨身上的香水味,恶心她那张涂着厚厚粉底的脸。

    再进这家会所,我的心一直往下坠。那种坠入深渊的感觉比凌迟还要痛苦。

    “啪……”门一下关上了。杨姨按了灯,房间里发出粉红的光晕。

    “大妹子,你身上伤都好了?”杨姨靠着我,要来查验。

    我点了点头。除了胳膊上还有一点淤青,其他地方也看不出什么了。身上的伤好了,但心底却永远留下了一道伤疤。

    “大妹子,这也不是我们逼你。”杨姨从柜子里找出一件粉色的透明薄纱。放在床上,我才知道那是一件没几块纱料的内衣。

    “穿上,让我瞅瞅你。”不待我答应,杨姨就要来脱我的衣裳。

    “不用,我自己来。”我厌恶地转过身,解着纽扣。

    如果说,这是我逃不开的厄运,那么我坦然接受。只要能永远地离开这儿,我豁出去了!

    “好,爽快!”杨姨拍着手,满意我的变化。

    褪下衣裳,换上透明的纱裙,我麻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好像看一个陌生人。

    “啧啧……瞧这好身材,瞧这胳膊腿长的……不做这行,真是可惜了哟!”杨姨看着我,转过来转过去的,恨不得再捏捏。

    “今天就要去陪客吗?”我知道这一关是逃不过的。

    “也不是今天。那位客人还没来呢!不过,马娟将那些招术教会了你没?”杨姨不放心。

    我听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我虽然不是雏,但床笫之事,丝毫不通。在此之前,我的人生词典里,没有这个。

    “哎呀……你不能像木头一样啊!我说……大妹子……”杨姨忽然就笑,“唉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呢?”

    “你们不是都知道我住哪儿了吗?”我冷冷的。这个女人,笑起来脸上还有一点横肉抖动,我听小罗说她在欢场混了有二十年了,是个人精。

    “知道虽知道,但也不能打听那样细致呀!不然可不惹人疑心么?”杨姨笑嘻嘻的,又夸我皮肤白,胸也长得好看,男人一定都爱死了。

    “我叫水芳。”我离她远一些。

    “水芳?这名字得多土呀!不成不成,都换一个……”杨姨转着眼睛,脑子里也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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