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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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唇-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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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蹑手蹑脚推开门,我摸索着打开壁灯,发现床叠得整齐,浴室里也空空荡荡,露台上的窗纱在随风飘荡,可纪先生并不在,我从卧房里退出来,有些茫然想纪先生去了哪里,我本能打量着安静冗长的走廊,最尽头的书房门打开一条缝隙,里头有隐约的灯光溢出,我走过去直接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墨香在空气内弥漫,里面可能加了檀木,香得十分醇厚,有宣纸的味道,散发着隐隐的羊皮腥,纪先生面对我,他微微弯曲着身体,他右手拿着毛笔,左手受了伤,只能用腕子压住铺在桌上的宣纸,他正聚精会神写着什么,并没有察觉到我进来。

    我喊了他一声,我想要提醒他早点休息,写毛笔字最好的体态是站立躬身,手腕的用力比坐姿更加俯冲,能够完全凝聚在笔尖,可也恰好给了背部和腰身极大的压力,他受了伤根本不能承受,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一而再的撕裂,我走过去想要夺过他的笔,他早就预料到我会这样做,他腕间一偏,躲过了我的手,也恰好在纸上也落下了非常潇洒传神的一捺。

    他长舒一口气把笔放下,偏过头来看我,他伸出手在我下颔上蹭了蹭,我感觉到他蹭了一抹黑,我忍不住瞪他,他笑着说,“这样才更像一只花猫。”

    我用手蹭掉,借着微弱的光看他写的字,只有五个字,字体很大,但是却不突兀,用了十足的力气,仿佛要将垫在纸下的木板戳出一个洞,字里行间满满都是他精湛的笔力。

    他写:何处惹尘埃。

第五十章 委屈() 
纪先生见我看得很专注,他问我懂书法吗,我说一点点,不是十分了解,但也能说上几句。

    他饶有兴味问我怎么会涉猎书法,我欲言又止,他将毛笔放在水茼里搅了搅,又铺开了一张新宣纸,他见我还在沉默,便问我怎么不说,我是真的没法说。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当初在卡门宴上班时,还当过伴游,陪着几个官大爷去过徽州江南,到过书法博物馆,也做过几天贴心的小情人,每天朝夕相处秤不离砣,郎情妾意情意绵绵。这样的话我之前还能对纪先生说出口,那时他仅仅是我的恩人,我们没有升华到身体接触,更不会像现在,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一丝情意,我自己会觉得这些过往好肮脏,我怕他睡过了都嫌弃。

    “曾经认识的一些人,比较喜欢舞文弄墨。”

    纪先生随口问我是风月场里的人吗,我迟疑了片刻说是,他将毛笔蘸了一点墨,在徽盘内扫了扫,去掉过分浓郁的笔头,他拿着笔在宣纸上方停留了很久,却不知道该写什么,迟迟没有落下,他索性又笔放下,他拿起锦匣内放置的一块墨,放在灯光下仔细把玩,墨是椭圆形的,两端非常圆润,比方形更加漂亮,他托在掌心呈斜角时,墨闪烁出一丝金粉的光,墨的尾端系了一块玉坠,玉的成色极佳,是浅白色的,通透无暇,连一丝纹路都没有,反面刻着四个字,上品清烟。

    纪先生把墨放在盘内,轻轻研磨了几下,除了墨香还有一点其他香味,大概是往徽墨里兑了香料,墨成色不受影响,还能够自带香气,这需要极高的制作工艺,而且价格更是翻倍。

    我端起托盘嗅了嗅,“纪先生是真的懂风雅,不是附庸。研磨麻烦,墨汁简便,可墨汁写出来很容易晕染,而且长久放置会掉色发霉,可徽墨写出来的字,颜色漂亮而且长久光彩,最主要是墨的档次高,就好像人靠衣裳,同样的书法水平,墨汁的成品就要逊色很多。”

    纪先生笑着问我,“你看我的水平怎样。”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我说,“纪先生在我心里无所不能,就算别人有更好的,我一样觉得你最好。”

    他伸手按住我后脑,在我唇上吻下来,他吻得很深入,很缠绵,我手始终垂在两侧,我要用一万分克制力才能让自己不去拥抱他,他吻的过程中我始终大脑一片空白,他将我身体带入怀中,我闭着眼感受到他用手臂扫落桌上的东西,把我压在上面,我腿晃荡着无处安放,只能盘在他腰间,任由他挤入进来,坚硬灼热的抵住我,在他手又要探入进来时,我非常迅速扣住他手腕,他唇离开我,目光有些浑浊,“怎么。”

    我指了指他腕表,“很晚了。”

    他下巴贴在我额头上,“不就是要晚上才顺理成章吗。”他又吻下来,在我锁骨上轻轻摩挲着,在我适应了那阵酥酥麻麻的感受后,他忽然张开嘴含住,用牙齿轻轻啃咬着,我觉得疼,可每当我快要忍受不住那种疼时,他又会变得很轻柔,我意识混沌间,我在想他一定有许多经验,他能通过一次接触就掌握到女人的敏感程度和适应能力,他给你的感觉是,距离最后差一点,但距离最初多一点,让你欲罢不能,让你很快便丧失理智。

    我在就要抱住他时,何堂主声音忽然从外面响起,纪先生整个身体一僵,他从我身上停下来,将埋首在我的胸口的头抬起,他看了一眼门口,我没有把门完全合住,就像我进来之前那样留了一条缝隙,何堂主半副身体在那里,他应该没有看,但他一定听见了我的嘤咛和纪先生的喘息。

    我立刻回过神来,我和纪先生分开,他站在那里用一只手整理身上的衣服褶皱,我把肩带重新挂回肩膀,我转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何堂主看了我一眼,他面无表情经过我身边走进去,对纪先生汇报局子里一些事,好像是马总为了救他夫人出来,又联系到了帝都一些人,正在给华南这边局子施压,局子和纪先生有过协定,不敢轻易放人,但又被逼迫得不行,偷偷传给何堂主消息,问纪先生是不是有法子,如果没有,他这边只能放人了。

    我握住门把手,不敢回头去看,纪先生始终在沉默,大约是看我在不方便说,我走出去两步将门彻底关住,书房是他商议机要的地方,所以隔音特别好,只要合上了门,就再听不到一点动静。

    我有些失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在已经做好准备再一次沉沦时被打断还是局子那边又出了差池,纪先生很有可能为此放弃,毕竟他已经做到了承诺,没必要和那边人死磕,都不是好惹的。

    我想用冷水洗脸冷静一下,我觉得自己快要炸开了,我跑绕远跑下楼,而是走进纪先生的主卧,将浴室门推开进去,我拧开水龙头,看着水流从里面喷出,我憋了一口气,把脸探到水流最猛的地方,我冲了很久,直到我真的快要窒息才关上水龙头。

    我两只手撑住水池,看着镜子里十分狼狈的自己,我脸上头发都是水,湿漉漉的顺着脖子滴下来,将衣服浸湿,我从没有规划过人生,但我也感觉得到,我距离一条正轨越来越远,我走错了路,一错到底。

    前方有一束光诱惑着我,让我停不下来,可我知道我终将被那束光焚烧为灰烬,在这片欲海之中尸骨无存。

    我等待脸上的水珠干掉,从浴室里出来,我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散乱的报纸,纪先生是一个特别喜欢整洁的人,他最受不了到处凌乱,估计是没有来得及收拾,我将壁灯打开,走到床头按照那些报纸的日期从近到远排列好,折叠整齐成一摞,我不知道放在哪里,柜上还要放水杯和熏香,我周围看了看,只有抽屉里最合适,他想要看拉开就可以取。

    我蹲下发现第一层和第二层上了锁,只有最底下一层,虽然也有锁,可钥匙插在孔里没有拔下来,大概是他经常用,我转动了一下钥匙,将锁打开拉出抽屉,里面很空荡,只有一个玫瑰紫色的铁盒,我把报纸塞入盒子底下,正想要推上抽屉,纪先生忽然推门而入,他沉声质问我在干什么,我吓了一跳,我赶紧从地上站起,他走过来俯身手指按在盒子上,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忽然这样严肃,我呆愣注视他,他确定我没有动过那个盒子后,立刻锁好了抽屉,他把钥匙捏在掌心,低头看着我,“谁让你擅动我的东西。”

    我无言以对,他也知道我没有看,可他还是对我拉开抽屉十分不满,我还能解释什么,我只好向他道歉,纪先生不买账,他似乎被我点燃了愤怒的火焰,他仍旧在冷冷质问我那句,“谁让你动的。”

    我抿着嘴唇,所有柔情和缠绵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果然是我想多了,他只是谨慎了太久忽然想要放纵发泄,是我莫名其妙还以为他眼睛里藏着什么,我渐渐泛红的眼眶使声音有些哽咽,“我收拾报纸,没有地方放,我不知道这对您来说那么不能饶恕,是我的错。”

    我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后,就再也忍不住,我捂住嘴巴转身跑出卧房,我满脑子都是他那张严肃而深沉的面孔,还有他咄咄逼人的质问和责备。

    纪先生没有叫住我,更没有到客卧来找我,我蹲坐在墙壁和床头的角落,抱膝坐了一夜。

第五十一章 小麻烦精() 
我这一夜熬得快虚脱了,凌晨五点时钟敲响时我还清醒着,等到过了没多久,我就有些扛不住,腿麻了也懒得起来,脑袋就埋在膝盖里迷迷糊糊的睡了,我是被第二天刺眼的阳光晒醒的,满屋子特别明亮,晃得眼睛疼,我浑身难受从角落站起来,可我忘记了蹲了一夜,肢体早就失去知觉,我站都没站稳就又朝前栽倒下去,我用手撑住地板,一点点爬到门口,在爬行过程中,我渐渐缓和过来,我扶着门站起身,我探出头看了一眼书房和主卧,门大开着,里头毫无声响,我踮着脚往一楼瞧了瞧,楼梯挡住了餐桌,只露出纪先生下半身,他正在用餐,保姆来回忙碌,四名保镖守在玄关,也许纪先生稍后要出去,不然这个时间不会有保镖这么整齐划一等候。

    我走下楼,脚步不停直接穿过客厅到达卫生间关上门,镜子中的我有些顽蓬头垢面,气色特别差,脸上灰白,到处都是泪痕,我用力搓脸,简单洗漱了一下,看上去不那么凄惨狼狈。

    我一声不吭坐在餐桌上,保姆立刻过来询问我吃点什么,是牛奶豆浆还是米粥,我说随便,什么都吃,不挑食。

    保姆见惯了我温和,我忽然这样冷淡,她有些奇怪,但她非常会察言观色没有再问什么,转身进厨房给我搭配。

    纪先生放下手上刀叉看了一眼我青黑的眼窝,“昨晚没睡好。”

    我没好气的把勺子拿起来,勺子是铝的,碰在桌角发出非常刺耳清脆的声响,我用这样的方式算是回答了他,纪先生当然明白我还在赌气,他很有趣的笑出来,“小脾气这样厉害,我以前竟然没有发现,生气了?”

    我还是不理他,保姆从厨房内把粥和三明治拿出来,她把托盘放在我面前,然后站在旁边等着侍奉,我直接拉到面前埋头开吃,保姆以为我喜欢,还在旁边笑吟吟叮嘱我慢一点,别噎着。

    纪先生盯着我侧脸看了一会儿,他摆手让保姆下去,等到客厅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时,他伸手过来将我垂在脸颊的碎发撩到耳后,露出我清晰的面庞,他声音内带着无奈说,“真的生气了。”

    我嘴里塞了满满的食物,其实我根本没胃口吃,任谁被冤枉被质问被责备都不可能好心情,还能大吃大喝,何况我一夜没睡,浑身都酸得难受,相比较吃饭,我更想躺下睡个天昏地暗,塞进嘴里也咽不下去,我只是不想理他,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而已,我嘴里都是东西说不出话来你还能怎样,我别过头,大口大口咀嚼着,我拿起一杯温水往下面送食物,结果卡在嗓子眼噎得我眼前发黑,好不容易都咽下去,我把空杯子往桌上一撂,起身要走,纪先生说,“站住。”

    心里再不痛快,我还是不敢忤逆他,我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回头,纪先生推开椅子走过来,他站在我面前,低头看我,他让我抬起头,我反而垂得更低,他没了办法,只好用手扳住我下巴,将我脸抬起来。

    “怎么这么任性。”

    他手指在我眼睛周围抹了抹,“一夜没睡吗。”

    “纪先生睡得好就行,别人不重要。”

    他听得出我还在赌气,他拉着我强制我重新坐下,我非常拘谨端正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的保镖,大概他们被我看的发毛,原本是正面朝我,到后来全部侧过身去,面朝门口。

    纪先生在我旁边说,“我没有怪罪责备你,只是不习惯有人未经允许而且我不在时进入我房间,但我也没有怎么样,好了,不要气了,是我疏于考虑没有顾及你感受,这一次我向你道歉。”

    我没有想到他会开口对我解释,而且态度这么温和,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只不过睡了一次,我从心里有了些变化,使我开始过分要求一些东西,不过无数前辈用历史血一般的教训告诉我们,骄矜猖狂的女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我不再梗脖子生气,但也实在笑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这个人在我心中的所有美好忽然有了瑕疵,我所认为的令我感动到窝心的形象轰然倒塌,再重新建立起来需要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就好比你一辈子都做好人,临死却做了一件坏事,很有可能被人唾弃到你焚烧为骨灰那一刻,你之前经营的仁善也都不复存在。

    我以为的纪先生该是永远对我眉眼温柔。

    他柔声问我还气不气,我摇头说从来没有,不敢也没资格。

    他伸手握住我指尖,发现是冰凉的,他将我的手贴在他唇上,轻轻呵出一团热气为我取暖,我被那股热流渐渐融化,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觉得特别难受,好像针扎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世上会存在这样一种感情,你明明动了心,却无法靠近,你知道靠近不了,你知道你不配。

    不配是多么残忍的两个字。

    我吸了吸鼻子,驱赶走酸涩的胀痛,“纪先生,可不可以别对我太好。就像昨晚那样,经常吼我骂我就行。”

    他抬眸看我,眉眼内满是不解,我将手从他掌心抽回来,“你不知道女人很容易因为感动就爱上一个男人吗。”

    他平静回答我,“知道。”

    我点点头,“那为了避免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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