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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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天机- 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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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指出铜镜的位置,一定是想让我看到他的样子。当然,在很多普通人的印象中,所有藏地上师的模样都差不多,黑瘦枯干,容颜憔悴,永远都是营养不足、萎靡不振的样子。

    突然间,我在镜中看到了另一个人。

    除了那个人,还有一头走兽。

    那个人身材挺拔,披着青铜色的盔甲,右手握着一杆长枪,左手牵着一根缰绳。缰绳的另一端就是那头走兽,看那样子,竟然是远古传说中的瑞兽麒麟。

    我再次向前探身,试图看清那将军的脸,但磨铜镜面的映照能力有限,任我怎样瞪大眼睛,都只能看到他的面部轮廓。

    “这就是您吗?上师。”我问。

    “也许是吧,过去的事流逝太久了,我早就记不起自己的样子了,唯有那只战甲麒麟,长眠雪山脚下已经千年。”那声音回答。

    “从将军到现在,您身上发生过什么?”我追问。

    “人最大的困顿就是看不清自己,尤其是在生命转折、死生交替之时,恍若一梦过后,人的样子就发生了改变。我不得不说,这也是很可悲的一件事。”那声音回答。

    听他的意思,抛弃肉身、虹化为烟的关键时刻,他作为当事者,根本无法留下记录。

    “你快乐吗?”我换了一个交谈的方向。

    既然如此问,我其实就已经感觉到了,丹玛生上师的情绪并不快乐。

    “我说不清此刻的感受,也许消灭了猕猴种人之后,我的情绪能平复一些吧。”那声音说。

    一瞬间,我心内一片悲凉。原来,即使丹玛生上师这样的成功者,心里也存在着疑惑、困顿与苦闷。反观红尘俗世之中,修行者拼命闭关苦思,假如到了丹玛生上师这个阶段就无法突破的话,人生也就全残废了。

    修行当然是一件艰苦的事,但即使是再艰苦,也应该有快乐才对,因为快乐代表着希望,追逐一件有希望的事就会有快乐,即使遇到挫折、跌倒于泥泞,也会有重新奋发、爬起前行的乐观精神。

    如果像我现在感知到的,丹玛生上师的生命中没有一丝快乐,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修行者不快乐、无希望,那么他所追求的事业也一样是毫无快乐、希望可言的。推而广之,他能够给人类带来什么呢?

    “上师,您不觉得,自己已经误入歧途了吗?”我问。

    “我身化青烟,无所不在,何来误入歧途之说?”那声音问。

    我凝视铜镜中的将军,感受到的只有沮丧与绝望。虽然他长枪在手、麒麟在侧,却已经失去了斗志,失败和死亡转瞬即至。

    “如果丹玛生上师是因为横死而进入了灵魂永生状态,那么——这不是虹化,而是游魂。”刹那间,我的心向绝望的深渊中沉没下去。

    如此一来,丹玛生上师和九大红衣藏僧根本救不了电隼,只会将电隼送入地狱。

    “我记起来了,那时候,我在西域。”那声音说。

    我默然听着,似乎已经感染了他的绝望情绪,心情一片晦暗。

    “取经人出玉门关,天地间群魔乱舞。”他说。

    “哪里来的取经人?”我问。

    “我是塞上守将,不知经书为何,也不知取经为何,更不知那取经人说的为何……”他并未回答我的话,而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之中。

    中原历史上出现过数位“取经人”,其中最伟大的一位,当属唐朝僧人陈玄奘,即古典名著《西游记》中的第一主角。

    取经之路艰辛崎岖,所经之处,无不是刀山火海、荆棘丛林。取经路上,每一日都在生死边缘辗转。

    正因为经受住了九九八十一难的层层考验,陈玄奘才从天竺之国求来了慈悲经卷,让大唐江山稳如磐石,百姓们也都安居乐业,无论生者还是亡者,全都有了心灵栖息之所。

    当年,陈玄奘行经西域,自然是由敦煌戈壁上横穿而过,胼手砥足,迎接狂风暴沙的洗礼。如果丹玛生上师的某一前世为西域守将,他们也许有相遇的机会。

    “取经人说,明知前路充满艰难险阻,只要一心求经,心无旁骛,就能化荆棘为坦途、见风霜如沐春风。我听了他的话,以致于最后误了终生。”那声音说。

    西天取经的故事给中原人民带来了很多欢乐,一代又一代人看着《西游记》的故事长大,对故事中的主要人物耳熟能详,提起某一个来,全都津津乐道。

    我不知丹玛生上师的前世究竟如何,但他提到“误了终生”,那肯定就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了。

    “能说一说吗?我会是个好听众。”我说。

    虽然身在北方大国首都,但我一直惦记敦煌。任何跟莫高窟有关的线索,都能扯动我内心的那根琴弦。

    “取经人给我讲了一个动听的故事,他把经卷里的世界描绘得那么动人,仿佛一掀开经卷,人就进入了完美无瑕的西方净土。他自称,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在西方经卷的感召之下,欣然由长安动身,去往天竺之国。我被他的信心和毅力感动,自愿持枪护卫,离开戍守的要塞,陪他西去。可惜,一踏上戈壁,我们就失去了方向,西天迢迢万里,连个清楚一点的地图都没有。后来,戈壁上的黄风沙一起,我们就流落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声音停下,铜镜里的人翻身上了麒麟坐骑,手握长枪,仰天长啸。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我问。

    “一个……冷冰冰的死亡之国。”那声音变得迟疑起来。

    我起初无法理解“冷冰冰的死亡之国”指的是什么,但脑子里迅速思索,戈壁滩上荒无人烟,所谓的“死亡之国”或许是历史上那些湮灭不见的国都遗址罢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声音突然说。

    “我想的不对吗?难道你们遇见的,不是亡国遗址?”我问。

    那声音变得越发苦涩:“如果是亡国遗址,值得人惊讶吗?我戍守边关二十载,岂能不了解那种地方?也值得大惊小怪?”

    我低头想了想,脑子里倏地一闪,记起来之前有人发表在《飞碟》杂志上的一段猎奇文字,说的是某个乡下人误入山区岩洞遇见画中世界的事。

    此类传说自古有之,比如著名的文言文故事《桃花源记》,说的就是武陵渔夫误入另一世界的故事。

    《飞碟》杂志向来都是以“语不惊人死不休”为目的,所以,我看过那件事后,只当是故事来看,并未深思。

    “我们不要猜谜语了,上师。”我说。

    时间有限,两个人没必要反复兜圈子,还是直接说出答案为好。

    “我们进入了画中世界。”那声音说,“画中一切都是静止不动的,是不是算得上死亡之国?”

    我微微一怔,戈壁滩上空空荡荡,能够找到壁画之处,一定是那几座著名的洞窟,其中也包括了莫高窟。

    “上师,请暂停一下,我得梳理一下思路,看看我们讨论的问题是不是已经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我及时地举手,暂时截断那声音说的话。

    最起初,我们讨论的是“虹化”问题,然后延伸到“如何救援电隼、打败猕猴种人”。之后,那声音引我来到铜镜前,自述悲惨历史,又牵扯到了取经人。当他提到“误入壁画世界”时,一下子让我想到了顾倾城和明水袖。昔日,亡明公主明水袖在遭到追杀时误入壁画;今日,顾倾城为了揭开莫高窟的秘密,无畏冒险,进入壁画。两人的遭遇与丹玛生上师一样,都是离开现实世界,进入了另外的一重境界。

    “说说你的所见所闻吧。”我说。

    “那里的场景十分奇特,与其啰嗦描述,不如我这样告诉你,那是中原的一幅名画,名为‘反弹琵琶图’。”那声音说。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到了最后,所有线索还是归结到“反弹琵琶图”上来,证明敦煌莫高窟是所有人都避不开的一道门槛。

    无论哪一政府、哪一帮派,只要跟莫高窟沾边,就会付出代价。

第380章 九大红衣藏僧(3)() 
“我知道那幅画。”我点点头。

    “那就好了,我看到的,就是那样的一个场景。每个人物都是绝对静止的,既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那声音说。

    “你后来做了什么?”我问。

    “强盗来了,我跟强盗搏斗,力拒百余敌人,杀三十人,伤九十人,最后战死荒野。”那声音回答。

    毫无疑问,丹玛生上师的记忆断续而混乱,或许是数个人、数个轮回的集合体。

    “说回虹化吧。”我缓缓地说。

    “我看到灵魂附着在总统先生的体内,外来者强大而原住者弱小,很快就要发生弱肉强食事件,外来者吞噬原住者,最终占据其躯壳。我能做的,就是困住外来者,延缓这件事的发生。”那声音说。

    “暴雪来的时候,又能如何?”我问。

    “我的力量来自雪域,只有与天雪融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到极致。”那声音回答。

    “如何能将外来者消灭?”我追问。

    猕猴种人只会给世界带来祸乱,不消灭他们,人类难免逐个遭到毒手。

    “我不知道。”那声音回答。

    这个回答印证了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无论藏密还是禅宗、道家、方术家,皆非万能。人类遇到天降灾难之时,企图求助于他们,以为他们有通天的本领,可以化解世间一切灾祸。孰不知,他们也是人,至多是稍稍高于人类智慧,却根本没有拯救全世界的力量。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到了最后的最后,还是要靠自己。”我记起了革命伟人说过的话。

    伟人说过太多名言警句,无不可以看作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时的锦囊妙计。

    既然已经无法倚靠九大红衣藏僧,那我就只有另寻生路了。

    “暴雪来时,尽量延缓外来者的攻势。”我向着镜中的将军拱手。

    “我知道一些事,猕猴种人的天敌在西方。”那声音回应。

    “就像那本书里记载的故事情节?”我问。

    我们都知道,所谓的“那本书”就是半真半假、半虚半实的古典名著《西游记》。很多野史证明,吴姓文人并非那部名著的原创者,很有可能,那书的真正出处在于古代,吴姓文人只不过是偶然得之,然后抄录传世。后代读者无知,将抄录者认定为著作者,遂以讹传讹至今。

    “对。”那声音回答。

    “我是中原人,剩余的事我来想办法。”我说。

    “但愿这一次,能将猕猴种人斩草除根。”那声音喃喃地说。

    我转过身,穿过烟雾,走到门口。

    烟雾已经充满了屋子,看似十分强大,可惜,烟只是烟,雾只是雾,无法给这个世界带来真正的改变。

    这些烟雾就是丹玛生上师的“永生形态”,可是,这种结局是修行者想要的吗?未必如此,至少我就根本不想成为这样的“永生者”。

    “保重。”我向着烟雾深处拱手。

    “你也保重。”那声音说。

    我开门出来,九大藏僧排列在一边,默默地垂着头沉思。

    屠涅斯基也在,但他的情绪已经消沉了许多。

    “暴雪还有两小时到。”他说。

    出门的一刹那,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地方——首都城郊的古禅寺。

    北方大国是个包容性极强的国家,其首都有各种教堂和寺庙,大多数分布在城郊,管理模式为个人出资维护、国家挂名管理。

    我之所以想到那座近乎废弃的寺庙,就是因为它曾出现在美国的国家地理杂志上,而且其历史亮点就在于“成吉思汗陵藏经冢”。

    成吉思汗是蒙古、东欧历史上无法忽视的大人物,他虽然没有完成一统天下的宏愿,却给子孙留下了雄伟的志向、精锐的部队以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勇气,为忽必烈统一北方奠定了基础。

    “带我去‘成吉思汗藏经冢’。”我说。

    屠涅斯基愣了愣,向旁边的九大红衣藏僧望去。

    “我们一起去。”刚刚跟我交流的那藏僧点头,“我们已经向部长大人提出过同样要求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屠涅斯基。

    此刻,再说什么都没用,暴雪将至,危机将至,一切都变成了未知数。如果不能化解危机,猕猴种人将会终结这个世界。

    屠涅斯基的眼珠连连转动,在我和藏僧脸上来回扫视。

    “我出去等。”我没等屠涅斯基做出决定,一个人沿着原路返回。这里的路径虽然迷乱,但却难不倒我。

    我回到屠涅斯基的办公室门口,见到的是焦灼等待的鹰后。

    “龙先生,龙先生,情况不是太好……不是太好,我已经让首都各大医院的最高级别医生赶到……这一次,总统完了……”她紧张得语无伦次,双手连连搓着,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形象。

    我淡定地挥手:“不要急,没有人为一杯打翻的水而烦恼。”

    该来的必定会来,只要及时应对就是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是无法改变的天道循环必然规律。

    鹰后如此焦虑,根本于事无补。

    “总统先生的身体各项指标正在持续下降,血压、脉搏、体温即将与恒温动物持平。权威专家说,他的体温只要再下降五摄氏度,就要像青蛙、蛇那样进入冬眠状态。”鹰后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消息对我而言反而是喜讯,毕竟一个冬眠的猕猴种人是无法作恶的。

    北方大国曾经在电隼的主导下,实施了一次震惊全球的“经济休克疗法”,绝地求生,壮士断腕,最终获得了令世界各国经济学家大跌眼镜的巨大成功。

    这一次,如果电隼也能进入“休克”状态,未必不是好事。

    “还有呢?”我问。

    “全都是坏消息。”鹰后回答。

    我沉静地微笑起来:“这时候,坏消息不怕多,最怕的是没有消息。”

    如果电隼的症状全都毫无保留地发作出来,更容易制定治疗方案。或者说,更容易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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