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并不是那么喜欢的人一起，甚至还会付出比这更为残酷的代价，这就是作为一个女人，宫里的女人，生存的全部秘密。”
宋玉觉得这番话刺耳极了，凭什么？凭什么要她舍弃婉儿？就因为自己是公主？可武则天的话又似有某种力量，一种无坚不摧的意志。宋玉仰面望向她，赫然见她脸上挂着凝重并且庄严的深沉，不禁想起武则天将来种种，心底某处突然像是炸开了般，“像你一样？！只有得到了权力，才能得到想到的一切？！”
武则天赫然张大了嘴，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想不到爱女竟会说出这番话来。果然是个骨子里就透着骄傲叛逆的人，难怪上官婉儿不想她将来卷入权力争斗中。世人只道权力的好，殊不知这条路不仅不易，同样它也能夺走你的一切。
武则天不禁深思起来，耳边听到宋玉说道：“娘，你若要给我招选驸马，就招临安姑母的郎君吧。周家乃是四世四公的勋贵高门，拉拢周家对您只有好处。”
这话让武则天不由蹙眉，低头见爱女一副严重的表情，心中不禁打了个突兀，心底某处就像被撕了个口子般难受，复又揽住她喟叹道：“太平，不是你想的那样，娘亲只是想替你找个好人家。”
好人家？那么杨武安也算？宋玉轻轻一笑，不咸不淡的说道：“晋安就好啦？”
武则天微微一愣，察觉到她不屑的姿态，蹙眉道：“怎么说话的？晋安毕竟是你姑母。”
“那我也不会招杨武安做驸马！”宋玉见她果是有点偏向晋安，眼睛一瞪道。
武则天自知她跟杨武安的不对味，自己也从没有过什么要招杨家人的想法，当下自是顺着她的心意安抚道：“是是是，那你想招谁？娘答应过你，许你自个儿挑的。”
“周季礼！”宋玉几乎是想也未曾想过便脱口而出，恨恨地攒起了拳头。
“唔。。。。。。”武则天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下来。纵然自己原本属意周家，但经上官婉儿一说，她又觉婉儿所言在理。眼下瞧自家爱女在对招选驸马一事上，十分不愿中还带了七分委屈，七分委屈里头又添了三分切齿，倒觉着她这不是分明知道自己想替她招周家，故意委曲求全的么？
“太平，娘真的不是想要为了什么所谓的周家势大，你不若再仔细想想，你看看咱们还有那么多的郎君可以选。”或许更了解自己女儿的是上官婉儿吧？武则天叹息着想着，越发觉得上官婉儿之前所言甚有道理，爱女如此骄傲，将来若果真嫁了周家，哪儿能得宁静祥乐？
“娘，你真是这么想的么？”宋玉有点诧异，却也沉默了下去。在她的概念里，武则天是说一不二的，即便再宠爱自己，一旦她心有定计，无论自己有什么想法，她还是会全部打翻。
武则天揽紧她，拂开她肩头的发丝，叹道：“说吧。”
宋玉抿了抿嘴，她本来就不愿招选驸马，但既然要招，那就听婉儿的吧。何况周家势力如此雄厚，自己也要为将来打算，若将来借它助武则天当了女皇帝，自己也可以得到不少好处，离婉儿不就更近了？念及至此，宋玉还是咬牙答道：“女儿就招周季礼做驸马。”
武则天哪里肯信，可叹如今自己竟是不能与爱女再交心了，这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谨小慎微起来了？是要宽慰她能顺着自己意思去做孝顺吗？武则天此刻甚至更愿意她如以前般跟自己抬杠，大呼小叫，没规没矩的，起码那才是爱女的真性情。
“太平，跟娘说说，为何选择周季礼？”武则天打算换种交谈的方式，语气变得凝重起来道：“你可要想清楚，这关乎你终身。”
终身？自己这一生是不是会跟太平一样，根本连终身都谈不上？历史上嫁给薛绍的那个太平，假如不出意外，她的日子会在幸福美满中太太平平地过下去，直到人生的尽头。可惜自己和太平一样，有个老妈，叫做武则天呀！
宋玉忽然觉得，若是嫁给了周季礼，算否改变了历史，那是否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了呢？周家势力雄厚，借着它帮老妈上位，也可为自己积蓄实力，将来再回到婉儿身边就有了足够的资本。这么想来，招周季礼做驸马委实是最不错的选择。
“娘，我。。。。。。”宋玉张了张嘴，脑海里忽然闪出那个丰神俊秀的少年郎君。薛绍？。。。。。。不知何故，宋玉突然觉得有些可怜，不知是可怜薛绍还是在可怜自己。或许自己今日这个决定，不仅仅是改变了太平的一生，也改变了薛绍吧？
武则天见她脸现犹豫，知她难以决断，然而自己又不能逼她太紧，只得道：“太平，拿得起就得放得下，婉儿她是为你好，可你又是怎么待她的？女孩子都爱美，你叫她如何出去见人？”
这话触动到了宋玉心中最难受的地方，斗大的泪珠子不受控制得便掉落了下来，心如绞痛般伏在武则天腿膝上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的。。。。。。”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该去跟婉儿道歉才是嘛。”武则天大是心疼，却又不得不玩笑。爱女的心情她又岂会不理解？难受压抑到了一定的程度，自是痛苦，果然还是应当招选一个能顺她心思，宠她疼她的驸马方为实在。“乖女儿，婉儿她是在为你着想，她知道不能耽误了你，同样，你也要替她想想啊。说真的，太平，你认为婉儿心里边儿就比你要好受些么？你这般对她，只会让她负罪感更深。其实娘跟婉儿一样，都希望你能找一个疼你爱你的郎君，只想见你平平安安，幸福美满。”
经武则天这么一说，宋玉更是悲从中来，满腹胸臆，又恨又痛。她懂武则天话里的意思，婉儿替自己绣嫁衣，督造公主府，挑选驸马，她心中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还要在自己的面前强装欢颜。可自己又是怎么待她的呢？把得不到她的满腔抑郁都发泄在她身上。
宋玉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不堪过，既悲且痛，双手死死揪着武则天的裙摆，泣不成声道：“娘，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武则天心疼不已，爱怜的抱住她，安抚其背，柔声道：“太平，不要紧，娘还得去跟你阿耶商量呢，你想好啦再告诉娘。可这次真的不能再拖了，娘只给你三天时间，不然娘可就真的要替你做主了。嗯？”
宋玉埋首在她怀里，拼命点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外狂涌。“娘，抱抱我。”天昏地暗里，武则天对自己的宠爱，就像一颗坚实不倒的大树，宋玉觉得自己靠着，才不会倒一样。
看着她抖颤的身子，武则天怜爱的紧紧搂住她，一下一下抚弄着她的后背替她理顺呼吸。
148。第 148 章（）
穿山越水拂面而来的风暖在脸颊，宋玉坐在池岸边的一方石块上，仰面任风拂过脸庞。柳丝已是悠悠长长，在暖风里头摇摇晃晃，扰袖弄摆的柳条缠缠绕绕，真应了那个杨柳依依的词儿。
宋玉宁肯相信柳丝随风摇曳是一种不能自己的颤巍，一种因风念起的情怀。柔柔弱弱的丝绦，像极了停在宫门处的婉儿身上那件衣裳。转头的一瞬，宋玉便呆住了，婉儿那英姿勃发的圆领袍衫在风的鼓荡下半贴着那娇柔的身躯，束起的发梢随着衣摆向一处轻翻，英气的装束与柔美的人儿形成强烈的对比。
上官婉儿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埋头走路的她，一抬头便瞧见了半依柳树，心心念念的那个她。曾经的小公主如今都长成了妩媚动人的模样，然而这念到了心底里的容颜和人却要被自己亲手给送走，那心中的百味纠葛在一瞬间就翻涌了上来。
宋玉仍旧保持着坐在石块上的姿势，只是背脊直挺，却是欲起不敢动，只是如此呆呆的凝望着上官婉儿。风带起眼中的零星，再有万般的后悔也是难堪，忆起前世里那满目狰狞的玉背，宋玉禁不住便自心底冒起寒意，目中湿润更甚。
害怕，从心底里就有了那种无声无息的恐惧，仿佛前世里遇上的婉儿，就是自己造下来的孽。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不会对婉儿做那种事，不会任人欺负于她。内里有另一个声音在不断否定着，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一直说到那恐惧渐渐沉淀，深埋。
似乎是从禁锢中逃脱出来般，宋玉暗暗舒了口气，终是站了起来，走近前去。
上官婉儿瞧着她走近自己，却一动未动，心底里的悲伤更甚往昔，从未有过的沉痛绞着心口的位置。心疼，痛的不是自己，痛的是这个最舍不得的人，原来自己痛远不及替她心痛。
“婉儿。。。。。。”宋玉走得近了，才发觉到她挂满面颊的眼泪。抬手捋开她挡在颈前的发丝，白色的里衣衣领裹得老高，为了遮住里面的痕迹。宋玉眼眉微撅，鼻子已有点悉悉索索，刻意低头避开了上官婉儿的注目，以袖替她拭去面颊上的泪水，嘴里说道：“走吧，我们回家去。”
随意简单的一句话，却直直打进了上官婉儿心窝处，泪水不受控制的狂涌而出。她一把抱住了宋玉，埋首入怀，虽然她极力压抑着哭声，宋玉仍能感到怀中人儿在颤抖不已。
宋玉不知她为何突然哭得这么猛，只道她是见到自己便想起自己将要嫁人，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再宽慰也只是徒增伤痛。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不该招惹她，说好了只是默默爱她的不是吗？真的很害怕婉儿毁在了自己的手上，也许真的只能离开她，远离了她。
宋玉忽然有了一个可笑的想法，招了驸马，嫁了人，当个贤妻良母，斩断跟婉儿的一切。那还嫁入周家做什么？不要借它的势了？不要再回来了？此刻她的思绪已经混乱，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好似有许多条路可以走，又好似这些路都不对。
上官婉儿不知她心中所思，在她怀里哭了许久许久才逐渐平静下来，松开她的腰身，抬眸唤道：“太平。”
“嗯。”宋玉凌乱的思绪被扯了回来，用手掌抹去她脸上仍挂着的泪水，温湿的触感却是那么的冰凉。宋玉心中一痛，抿了抿下唇，转身不由分说将她给背了起来。
上官婉儿没料到她会突然如此，不禁低呼一声，急忙环住她的颈脖才不至掉下。心窝处暖洋洋的，梨花带雨的漾起了笑容，把头埋在她肩颈处，娇声道：“太平，我想看你跳舞。”
“嗯．．．．．．”宋玉只是习惯性的回她，当意识到她提的是什么时，吃惊的“嗯！？”了一声道：“你，你说什么？”
“我想看你跳舞呀，只给我一人看的舞。”上官婉儿伏在她的背上，腻腻地说着。
“好啊．．．．．．可是我不会啊。”宋玉不忍拂她意，勉强答应了，天知道她除了交谊舞跳得那叫一个绝伦，其他的舞蹈，尤其还是唐舞简直就是一窍不通。前世里唯一跳过的一次还是被婉儿逼着跟武攸暨跳的，回想当时，差点没找个缝钻进去。
见她答得无辜，上官婉儿环着她颈脖的双臂紧了一紧，甜甜地说道：“只要是你，怎样都好看。”
宋玉抿了抿嘴，只得点头道：“好吧。”
上官婉儿听得她委屈无辜，知她不会还宠溺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太平，婉儿有你真好。”
宋玉闻言，心中说不出是甜是苦，抱着她双腿的手收紧，上官婉儿顺势在她脸颊上香了一记，柔柔道：“太平，何时你去看看你的公主府好不好？”
宋玉脚底一滞，转头看她，但见得她甜美的笑颜，更觉凄苦难当。她那公主府，不用去看，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那就是另一座令月阁。
上官婉儿见她沉吟不语，以为她是生气了，不安的在她耳边轻声唤道：“太平．．．．．．？”
宋玉恍然回神，对上她期待担心的眼眸，忙答道：“嗯，去，什么时候去？”
上官婉儿歪过头，想了想道：“现在去可好？”
宋玉忽然记起一事，傻乎乎地问道：“我能出得宫么？”
上官婉儿闻言浅笑，“那你上次不也出去了？”
“那倒是。”想起上一回在滂沱大雨里追绑了她的马车之事，那是这一世跟婉儿真正意义上的吻。她的生涩笨拙，急切激动，一念起来就叫宋玉忍不住笑开了花。
忽然颈子一惊吃痛，宋玉歪过头惊叫一声，原是上官婉儿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想哪里去了？”上官婉儿咬着下唇嗔怪道。宋玉闻言，惊得眉梢微挑，嘿嘿两下接过话来，“想你。”
上官婉儿轻啐了她一口，撇嘴道：“油嘴滑舌。”
宋玉大叫冤枉道：“我是老实人！”
上官婉儿抿嘴笑她，正想再言，忽听得宋玉叫了一声“显”，抬头便瞧见了李显的仪仗驶来。
“嘿！太平，婉儿！”许久不见李显，宋玉大觉他当了太子已截然不同，意气风发，得意非凡得很。走起路来也是威风凛凛，谁又想得到他以后会是那般懦弱无能的一个帝王呢？
“太平，你们去哪儿呀？”李显见到她们，格外兴奋，撇下后头的仪仗迎了上来。嘴上虽然唤着宋玉，眼神却是越过她瞄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被李显盯得不好意思，轻轻拍了拍宋玉的肩膀，宋玉这才反应过来，将她放下地说道：“我们打算出宫去玩儿。”
李显闻言，大喜问道：“去哪儿？去哪儿？”
宽厚的太子服袍罩着李显胖嘟嘟的身材，宋玉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撇嘴道：“显哥哥当了太子倒是发福了不少嘛。”
李显习惯了被她揶揄，挠着头干笑数声，一眼譬见上官婉儿在旁掩嘴偷笑，忙挺胸抬头道：“怎么笑你兄长的？我现在可是大唐的太子。”
宋玉被他逗乐，连声道：“是是是，你是，你是威风，就不知道你这太子当得如何？我可是听闻到现在阿耶也不敢让你监国。”
李显大觉丢脸，涨红了面想怒不敢怒，求助的拉着上官婉儿道：“婉儿，你说，我怎么样？”
上官婉儿看见宋玉朝自己眉梢微挑，于是笑而不语，李显两厢看看，急了道：“婉儿，你总是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