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说是午夜前那会,西山口红松木树林着了一场大火,几十亩的老森林燃气了熊熊烈火,那火着的着了魔似的,火苗子顺着十几米高的树头走,一个个火团隔着几米远随着大风呼啦一声就过去了。
几十名消防员坐着车呼啸而去后,马上组织灭火救援,一群人手提风力灭火器,也只是随着火头走,主力人员在前面打火,后面跟上来的林业工人和老百姓开始清理防护带,防止大火再随着风头转回来了。
这场烧了几百棵珍惜树种的大火后半夜才熄灭,林场里的领导说是人工降雨和专业灭火联合发挥了作用,有经验的山里人说浓浓的烈火烧上了天,和一团乌云缠在了一起,有人死了,祭奠了天龙,天龙才降水了。
也有人说西山口那地方很邪性,每年扑火肯定是要死个人的。
可谁也没想到死了的这个人穿着警服,在隔离带最北面的林子里,随着一阵子旋风刮来,人们过去救他时,他已经被烧的人缩成了一团,一团火光中他抱着头,干咳嗦了几声火气进了腔子就躺在地上慢慢打滚了。
每次出现了火情,林业公安部门第一时间都会在现场调查起火原因,当他们看到这具尸体时,上去扒拉了半天,觉得面孔陌生,不像当地的警察,就去局里值班室问了。
住在局里单身宿舍的任杰听说后去看了看,从他兜里还剩下三两根的廉价花卉烟上开始怀疑这个人是李大义,再进一步清理他脸上的杂物,才确定了这个人是金山所指导员李大义。
李大义走了,死在一场大火中,躺在地上和一具被偶然发现的无名尸体没什么两样,衣服已经烧的差不多了,两只手本来就是伤残的,可能是咽气的时候剧痛难忍,死死的抱着胸前,看起来更像个烧鸡的模样。
“你们的人啊,你们派出所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这火你以为是闹着玩的嘛?”一群人围成了一大圈,手电、火把照着地上这具尸体,丁凡、阚亮、刘大明、赵小娴站在尸体旁边,一个满脸灰突突的大个子林业民警转头训了起来。
?后面有现场扑火总指挥副总指挥呢,现在轮到他调查着火原因了,这要是以前他至少得调查几天,现在可好了,一个老民警死在了现场,兜里有烟,正被丁凡掏出来看了几眼,又放在了地上,他还用接着调查吗。
再一个看这个老头模样,黑乎乎的布鞋连商标都看不出来,烧坏的地方和自然磨坏的地方连在了一起,怎么看都不像个领导,简直就是个穿着警服的老百姓,所以大个子说话一定都不客气。
在大城市长大的丁凡见过尸体,各种各样的都见过,可李大义这么被火火烧死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脸上黑乎乎的一片,眼睛紧紧的闭着,眼窝边上咕咕流着暗红的血水。
“老任,来吧,把他弄回去,唉……”丁凡心里刀搅一般,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浆糊一样,真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但一下子想起来了:马上把他从这里运走。
如果不是他的指导员,不是他尊重的人,他是民警,处理这种事自然轻车熟路,在城里的话找死者家属,找不到家属就找几个盲流子帮助送殡仪馆先存放,他也想到了找家属,可李大义那个家他不由不是不知道,现在要告诉他们这个情况,不就等于把一个破旧的房屋房梁拽下来了吗。
要说任杰岁数大点,还是很有经验的,伸手就解衣服扣子,喃喃自语道:“李指导啊,赶上了没办法了,我们……”
别看都是同事战友,其实谁也不愿意这样做,倒是一脸痛苦的丁凡更利索,低声制止他说:“老任,不用你,我俩一个所的……”
他脱下衣服罩在了李大义身上,摸着他还没凉透的身体,轻轻试了试,猛的用力,把他抱了起来,抽泣了两声说:“导员,咱们回家,咱们回家。”
那大个子知道外面还有不少领导等着问原因呢,看着他们要走人了马上就不干了,虽然没拦着,刚在丁凡前面,一个劲的问:“唉,唉,你别这么走了啊。”
通红火光照在丁凡的脸上,满脸痛苦的他目视前方,感受着李大义的余温,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想着:“导员,没事,没事,你别急啊,咱们肯定有办法啊……”
大个子挡在了前面,看样子是必须说情情况才能把尸体弄回去,丁凡没工夫搭理他,慢慢的往前走着,当那愤怒的脸上似乎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鄙视的看了他几眼。
“唉,小子,怎么?你还敢掏枪啊?”大个子虽然没看到丁凡带枪了,克刘大明和任杰带着呢,他就先说了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往往是警告对方不能乱来,可丁凡那管他那个,从他吐了口痰,敌意十足的说:“你给我一边去,收拾你我让你连枪都掏不出来。”
大个子绝对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狠,嘴里唉唉的还想纠缠,刘大明从旁边快点跑了过去,把他拽到了一边,连哄带忽悠的说:“行了,行了,你和他急什么眼啊,你不认识他吧,局里新来的领导,和县领导都称兄道弟呢……”
天快亮时,他们又去了丁凡刚刚离开的地方,看守所旁边的殡仪馆。
那时候还叫火化场,一排破旧的房子旁边的房间里有冰柜,能存放尸体。
看着赵小娴交了钱回来,脸上挂着淡淡泪痕的丁凡此刻心里感慨万分,这是他到这里工作才半年多的时间,自己的指导员就这么死了,死得很是蹊跷,但估计很多人都知道原因,刘德更会明白的:李大义现在死了,白义被打死的事应该不会再追究下去了。
“丁子,我买了点酒和吃的,给他俩了,你……”赵小娴胳膊上挎着小包,手里拿着一小瓶子酒,什么吃的都没有,问他喝点不,去去晦气。
丁凡感激的目光从她脸上不忍心的挪开,拿过那瓶子酒,慢慢的拧开盖子,然后让一只手上倒了下去,再抹在脸上,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满是愧疚的说:“小娴,我欠你的,我记着呢,现在先把导员这事弄完的。”
“先忙正事。”赵小娴表情温顺,安慰他说完,发现他还在发呆了,心痛的低下了头,无奈的苦笑了两声。
她现在很是支持丁凡的仗义,可内心深处荡漾着一波波的失落。
他们在火化场待到上班时,给李大义烧了点纸钱,上了三炷香,连忙赶回局里了,快到门口时,丁凡安慰赵小娴回旅店去休息,因为他知道李大义的后事处理起来很麻烦,这么个女人跟在身边不方便。
再说了,马龙飞知道他俩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啊,要是带到局里去,过不了几天就得娶了她,昨天一晚上折腾的,好几个事连在了一起,他现在哪有那个心情。
进了大院,他们三个先去后面水房冲了澡,换上了衣服,上了楼刚要问问马局长干什么呢,只见刘德正一眼严肃的站在他自己办公室门口,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楼上说:“都等着你们呢。”
他们四个上了楼,走进宽敞明亮的会议室时,丁凡一进去就发现里面坐了不少人,都在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们,会议桌上坐着崔林局长,旁边是马龙飞他们,马龙飞看了一眼丁凡,发现表情最难看的是他,连忙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孙利剑,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的敲了敲,意思是这家伙没什么事,你就放心吧。
等他们找地方坐下,崔林局长语气沉重的说:“昨天晚上这个事啊,这是怎么了啊?这个老李,你半夜干什么不好啊,去什么山上啊,现在可好了,都找上来了……”
他简单说了现在的情况,林业和林业公安刚才来待了很长时间了,双方一开始是讨论李大义是不是点火了,因为从一开始就火就有人发现他在现场,是不是他有什么事失误点着了,然后跟着就火呢,毕竟他兜里有火源。
后来,双方发生了争吵,对方直接摆起了林老大的谱,说现在护林防火是呼鹿县最大的事,这事总的要有人负责任,否则坚决调查到底。事情到了这一步,现在谁都明白,有李大义死在了火场,身上还有可疑物品,谁还再拼命的调查,自然会把事都放在他身上,正所谓死无对证嘛。
双方争执不下的关键时刻,马龙飞又想起了办事讲原则出了名的孙利剑,只见把他叫出来了,指定他调查这件事,然后给林业部门一个答复。
当崔林有些为难的看着这些人,表情复杂的问:“你们说怎么办?老李是下面的人,我看……”他虽然没有明说,肯定是想说公事公办吧,丁凡呼啦一声就站起来了,一脸凝重的说:“局长,这不行啊,我们三个在现场了,老李是死在火场的,谁说他纵火了,有证据吗?还有,公安民警发现火情、警情必须全力以赴救助,谁要是否定了他,以后再着火爱谁救谁救去。”
“这小子谁啊,我说老马……”他咣咣的放炮了,崔林坐不住了,手指头猛的抬起,有些发抖的对着他,然后转头责问起了马龙飞。
丁凡是他开会研究提拔中队长的,现在气的说不认识他,现场的人都清楚了,丁凡这个祸惹大了。
第0189章 评不上烈士(求订阅)()
“局长,他就这样,唉……”马龙飞见崔林急眼了,马上就和稀泥了,说完就低下了头,看都不看丁凡了。
崔林本想给他施加点压力,让他好好管管丁凡的,没想到他直接装聋作哑了,当他目光看完刘德脸上时,刘德倒是满眼充满渴望,给他的感觉是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可崔林当着这么人的面,说什么也不能这么做的。这一点在职场上工作的人就很容易理解了,丁凡虽然说是刘德的直接下属,可最近的很多大事都是马龙飞领着干的,在很多人眼里他和马局走的很近。
想了想,崔林终于松了口气说:“小丁啊,你说说吧。”
丁凡现在正从痛苦中慢慢缓过神来,他看了这些人一圈后,动情的说:“各位领导啊,李大义是我上级,其实说实话我在金山所就没和他打过交道,到了专案组才见到他,我俩没什么太多的接触,但是在破案过程中,我发现他抽空回家了,我就跟着去了,唉……”
他把在李大义那个破旧的圈楼里见到的场景一一说来,黑呼呼的屋子,残疾的老伴,经常犯毒瘾的女儿,一子一婿两个黑白遗照挂在墙上,他对着一碗干炒的大酱吃米饭,还得张罗孙女的学费。
要是不听他这么说,很多人都不会想到一个公安民警家里竟然穷困潦倒到了这种程度,好在前段时间已经传出来更远的山区里,一个民警忍受不了贫寒的家境和债台高筑的困境,已经上吊自杀了。
说到关键处,丁凡发现这些平时能说会道的人都低着头,各自想着心事,从他们表情上看有的人虽然带着几分同情,可因为干这种工作时间久了,难免心肠硬起来了,多少有些漠然,但他看到了马龙飞铁青着脸。
“事是那么个事,你们谁也别想因为这事弄个革命烈士,就是因公牺牲也够呛,现在这个事争议大着呢。”崔林像是说给丁凡听的,又像是自言自语。
坐在他旁边的任杰钵大的拳头攥起来了,还有些发抖。
他是兴隆矿专案组成员,对李大义基本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印象,看起来就是个让干什么干什么的老头,真就没想到他背后又这么凄凉可怜的故事。
“老任,想啥呢,怎么和个娘们似得?”他旁边的刘大明早就听的心里反酸,可能是想转移注意力吧,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任杰。
任杰厚厚的嘴唇阖动了两下,慢吞吞的小声说:“我想哭,真的……”
他就是这些人中大部分人的想法了,丁凡听到后看着墙上的标语什么的,底气十足的说:“你们知道吗?李指导的儿子,他的女婿就是大小地主和白义他们人陷害的,当时没人管,还有他女儿英子……”
丁凡几乎是哭着说出这个秘密的,两伙犯罪分子残忍的报复警察这种事,这些人都听说过,可这么讲出来,再想想那个停尸在火化场的李大义,现场发出了一声声特殊的声音,有低声的感叹,有轻轻的抹鼻子的声音。
丁凡不说话了,他感觉自己说完了这些已经无话可说。第一个说话的是马龙飞,他轻声感叹道:“局长,我不知道能不能说句和工作无关的话?”崔林就算是铁石心肠,现在也不能直接反对他的,只能无言默许了。马龙飞伸手摸了摸衣兜,掏出了一沓子钱,有十块的有零钱,看也不看,轻轻的放在会议桌上,转身无声的离去了。
这时候的马龙飞你既看不到他脸的气愤也看不到他是恼火了,甚至和平常一样的脸色,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愤怒至极,无可奈克的样子。
“丁子,这……”刘大明犹豫着掏出一张褶褶巴巴的钞票,看着不远处马龙飞留下的钱,看了看丁凡,意思是不是放一起啊。
“唉,大明,这个就随心情吧。”丁凡掏出几张钞票走了过去,到了马龙飞空位跟前,把钱压了上去,然后轻轻的推到了崔林跟前。
他这个动作看似无意,但是谁都能看出来,他这是把募捐这种事算成领导号召的吧。
任杰他们把钱放在崔林跟前,不一会功夫就放了厚厚的一沓。
这些钞票,面值大小不一样,看起来也就是200多块钱,相当于李大义一两个月的工资了,不多也不少,可放在崔林跟前崔林一开始感觉没什么,可后来脸色慢慢的凝重起来了。
他目光果断的扫向丁凡时,丁凡脸色依然严肃,不卑不亢的样子,让他火力很猛的想法如同扎在了软绵绵的海绵上,有火根本使不出来。
“我,我也……反正是出于同情老同志嘛!”崔林看着一堆钱在自己跟前,心想自己再不拿出来点那就说不过去了,难免给局里的人留下他是铁公鸡,一点没有同情心的印象。
偌大的会议室里,现在都在看着他,他翻了翻衣兜,掏出钱放在最上面时,手掌轻轻的按在钞票上,顿时感觉有些不妥,脸色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