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春》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一池春-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果然,怀章很快又从后面快步追上来,说是陛下传召,叫了王与刘二人,还有孙符与徐天章一同往养心殿去见驾。

    刘伦有些沉不住气,上了手去拉孙符,张嘴好似就想问他。

    那头王殿明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又扯下他那只手:“陛下在养心殿等着呢。”

    刘伦皱了皱眉,瞥了孙符一眼,那一眼中,尽是不满与不屑。

    孙符自然看在眼中,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何尝不知道,这一道折子递上去,后果绝不是他能够预料和掌握的。

    他又如何不知道,这或许本是他不该参与其中的事,极大的可能,会牵扯到中宫皇后。

    但主意是徐天章定的,即便将来对皇后有任何不妥之处,要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来。

    他四人随着怀章入养心殿时,皇帝还在仔细的翻阅那道奏折,他四个在殿中站立住,又跪拜见了礼,可皇帝一直没开口叫起。

    直到啪的一声,皇帝陛下将奏折信手撂下的声音传到殿下来,紧跟着才听见了一声起身吧。

    王殿明上了年纪,早得了皇帝的恩典,御前是可以坐着回话的,可他知道皇帝陛下心里有怒火,尽管怀章挪了张圆凳来,他也没往下坐,反倒抬头看上去:“陛下,您的脸色,不大好。”

    “是啊,是不大好,也好不起来啊。”皇帝压着怒意,连声叹息,“老师,你说食君之禄,难道不该为君分忧吗?”

    孙符感觉自己上下牙齿打着颤,就想往下跪,王殿明把他小动作尽收眼底,几不可见的皱眉,赶在他有所动作前接过皇帝的话:“为人臣,个个都会忧君所忧,不然便不配立于这朝堂之上。陛下是明君,任人唯贤与能,百官中,哪一个是不知为君分忧的,陛下说与臣,臣来替陛下处置吧。”

第十五章:逼迫() 
第5章逼迫

    于是皇帝便笑了:“老师还是坐着说吧,上了年纪的人,就别受这份儿累了。”

    王殿明摇头说不敢:“陛下气不顺,臣身为首辅,不能替陛下分忧,是臣之过,亦是臣之罪。”

    皇帝哦了声,没再强求什么,转了话头去叫孙符。

    孙符忙长揖拜下去,回了句臣在。

    “你上折弹劾郑扬——”他眯缝着眼睛,话是冲着孙符问的,目光却落在了徐天章身上,“是谁给你的胆子呢?”

    “臣身在都察院,有监察百官之责。郑扬当街打断徐二公子一条腿,这是蔑视皇权皇威,更何况……”

    他话没说完,皇帝便打断了他:“更何况,你不信这世间有如此巧合之事。郑扬刚回京,武安伯府两位公子就相继出事,既然徐广明的腿断在了郑扬手上,那世子,便也该是伤在他手上才对,是吗?”

    孙符盗出一头的冷汗来。

    他手上没有真凭实据,陛下显然是偏袒郑扬的,或者说,他是偏袒徐贵妃的。

    一旦下旨调查此事,真要是查出个什么来,郑扬的罪过就大了,王阁老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届时徐贵妃必断一条臂膀。

    可是圣驾面前,他又能怎么回话?

    说他的胆子,是徐天章借的吗?还是说,这一切本都是徐天章的无端猜疑,只不过是借他这个左佥都御史的手,告了郑扬一个恶状呢?

    结党营私便也罢了,今次却妄图拉徐贵妃下水……陛下不会轻易饶恕的。

    他犹犹豫豫不敢言声,实则也是不知该如何回这个话。

    王殿明是躬身站着的,头也低垂着,往左后方向看,刘伦正好就站在那里,且能瞧见他的眼神示意。

    刘伦会意,拱手站出来,叫了声陛下。

    皇帝翻了眼皮看过去:“庆吉有话想说?是替孙符分辨呢,还是,另有其人呢?”

    “臣是内阁次辅,只该为陛下一人而忧,陛下委臣以重任,无论到什么时候,臣都该以这江山社稷为重为先,又怎么会替任何人做无端的分辨呢?”他礼下去,说的义正词严,“陛下是知道臣的,远不如王阁老沉稳内敛,陛下面前,也一向是有什么,便说什么。”

    “是了,你不如老师含蓄内敛啊,所以当年朕点你入阁时,与你说过,在老师手下多学上几年,将来老师衣锦还乡,内阁的担子,你就能替朕挑起来了。”皇帝撇撇嘴又咂舌,“目下是怎么说?这副担子还没挑起来,就有了别的念想了?”

    皇帝的话算不上客气,实则方才是连王殿明都警告过的,叫他别操心,别没事找事。

    只不过是他二人身在内阁,地位与孙符这干人又很不同,皇帝言辞之间,到底还算委婉。

    刘伦便眯了眯眼。

    看样子皇帝是铁了心不愿意查这件事,换句话说,他也在怕。

    高高在上的帝王,怕此事当真与郑扬、与西厂,脱不了干系,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谁也保不住郑扬,徐贵妃没了郑扬,没了西厂,朝堂上的重臣之中,又无人心向她,她还拿什么与中宫分庭抗礼。

    刘伦心下升起一阵不悦来。

    皇帝有此举,只怕将来……

    他未敢再往深处想,只是越发坚定了要把此事一查到底的信念:“孙符身为御史,上折弹劾郑扬,本就是他分内之事,原不用谁借他这个胆子,若一定要说是谁,那个人,也该是陛下。臣还记得,六年前,是陛下亲点了孙符入都察院,四年前他弹劾平乐伯圈地扰民有功,陛下赞他勇气可嘉,升他做了四品。既然是如此,今日他弹劾郑扬之事,于情于理,陛下都应该下旨详查才对。”

    “庆吉认为,此事该当详查?”

    “陛下难道认为不该吗?”刘伦抬起头,目光灼灼,毫不闪躲,“武安伯府是中宫母家,世子和二公子,都是中宫嫡亲的侄儿。陛下该知道,武安伯世袭的是军功,以军武而立府,世子的骑射,连陛下都曾赞扬过,如今说他坠马而重伤,臣,第一个不信!”

    他越发咬重了话音,摆明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二公子的腿,又是郑扬亲口认了,是他打断的,还有什么好抵赖的?按孙御史殿上所说,当日是二公子闯祸在先,可连卫箴都仅只是伤他左腿,未敢下这样的黑手,陛下,郑扬又是借了哪里的胆子,敢对武安伯府的公子,下毒手?”

    他简直要把矛头直指徐贵妃,无外乎是要说,郑扬在徐贵妃手下,一向跋扈惯了,才敢这样不把武安伯府放在眼里。

    卫箴那样出身的人,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对徐广明都留了三分余地,这是给徐天章的面子,更是给中宫的敬重。。。

    可郑扬呢?

    王殿明长叹了声:“本来也不算是大事,闹成这样,陛下,您为君,既已有御史弹劾,您若不许彻查郑扬之过,未免令朝臣寒心,将来都察院中,又有谁,敢直言上谏呢?臣曾教导过陛下,谏言需纳之,才有都察院立于朝,要是连谏言都不闻不问了,那,便是陛下之过了。”

    这朝野之中,若说还有谁,敢直言皇帝之过的,也无非就是一个王殿明了。

    皇帝脸色难看,显然叫他几句话说的十分不高兴,或许不是为了他那句乃陛下之过,而是为着,他话里话外,不过是逼迫皇帝下旨调查郑扬。

    徐天章站在一旁一直没开口,他知道,有王殿明和刘伦在,这道旨,皇帝非下不可。

    从刚才皇帝的话中,他也听得出来,在皇帝陛下的心里,孙符本就是受了他的指使,才会弹劾郑扬,此时他更改置身事外,不能咬住郑扬不放,不然指挥适得其反。

    然则皇帝却扬声,叫武安伯。

    徐天章一楞,往外站了两步:“陛下。”

    “广明纵马闯市才惹下的这场祸端,他又伤谢总旗在后,叫朕实在无法偏颇于他,郑扬断他一条腿虽说过了些,可事实既定,你就是打断郑扬一条腿,也于事无补了,况郑扬提督西厂,将来还有好些事,要他为朕办,这一条,就算了?”

第十六章:见好就收() 
第章见好就收

    皇帝果然是要把气全都撒在武安伯府身上的,这样的事情,说算便算了吗?

    可他是君,况且要他点头调查郑扬……这世上的事,总要有舍,才能有得啊。

    徐天章隐在朝服袖下的手,捏了拳,面上还要不动声色的回:“本就是广明造次在前,臣也不过一时气不过郑扬所为,陛下既然这样说,臣,自然不敢再追究什么。陛下今次不追究广明之过,已然是对他格外开恩了。”

    皇帝嗯了声,似乎很满意:“既然这样,那就查吧。老师,过后你明发一道旨意,叫北镇抚司接手此事,刑部和大理寺佐之,交给卫箴——”他又挑眉问徐天章,“你放心吗?”

    徐天章咬了咬牙,他今日已经得罪过卫箴,只是收手的及时罢了。

    况且叫锦衣卫负责调查……皇帝摆明了想把这件事情给闹大,甚至还叫内阁出旨。

    这道旨意一出,府中上下,还如何隐瞒得住?

    他想起身怀六甲的儿媳,便吞了口口水:“陛下,此事还是交由刑部、大理寺和京兆府慢慢调查为好,北镇抚司经手,臣恐将事情闹大了。不敢欺瞒陛下,见真坠马之事,臣一直瞒着世子妃,她如今身怀六甲,臣怕……”

    “是啊,世子妃如今有着身孕,世子却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可怜的人。”皇帝扬手打断他的话,又转了头叫怀章,“过后你知会皇后一声,叫她挑些好的东西,给伯府送去,算是朕赏赐世子妃的,尤其是补药,得多赏一些,好好补补身子,要一举得男才好啊。”

    徐天章眼前一黑,几乎晕死过去。

    皇帝这样打他的脸,又何尝不是在打皇后的脸。

    当着内阁首辅与次辅,还有一位四品御史的面……

    皇帝显然不想与他们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只叫老师:“旨意老师看着草拟吧,不必再过问朕了,还是按朕说的,这事儿,只有交给卫箴,朕才能放心,没有不相干的人插手捣乱,你们且去吧,横竖你们想做的,朕,都依着你们了,就别拿这件事情再来叫朕烦心。”

    刘伦对他所表现出的漠然和不关心,十分的看不过眼,且对于把此事闹大,还有方才针对徐天章的几句话,他更觉得无比刺耳。

    皇帝的身影还未消失,他动了脚步就想开口叫住。

    王殿明拦了他一把,又一眼瞪过去,才叫他老老实实的住了口。

    等众人出了养心殿,还是王殿明先叫住了徐天章。

    徐天章此时鬓边全是冷汗,有些心不在焉。

    王殿明无奈的摇头:“调查郑扬是为了什么,我全知道,但是伯爷,你以为你唆使御史上折弹劾,陛下就真的看不出来吗?陛下不追究,是希望你能在郑扬的事情上不要咬的太死,事情交给了卫箴,来日不管他查出什么,伯爷,你都得收手。不然你与一位左佥都御史勾搭成奸,这条罪名,你可背不起,中宫,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徐天章心头一颤:“我知道了。”

    “还有,世子妃如今有孕,世子的事情,本不该叫她知道,孕中本就多思,况且世子的一双腿……”王殿明长叹,是实实在在的替徐见真惋惜,“伯爷回府后,还是尽快安排人手,送世子妃到京郊的庄子上先养着,内阁的旨意,我会压后再发,我想皇后娘娘即便要派赏赐过府,也会考虑到这一点。”

    “阁老……”徐天章立时觉得眼窝一热,对着王殿明深礼下去,“多谢阁老。”

    王殿明伸手扶他:“伯爷,陛下的话虽有奚落之意,可却是正经道理。世子和二公子若然都……伯爷和皇后娘娘能指望的,就只有世子妃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倘或世子妃不能一举得男——”

    他拖长尾音却没再说下去。

    徐天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眼色微变,抿唇不语,须臾又与众人告辞,方提步下台阶,快步离去了。

    刘伦似乎想揪了孙符来理论,可王殿明扬声就打发了孙符先走。

    待他走远时,刘伦才黑着脸赌气:“事情都是他惹出来的!”

    “事情,都是武安伯自己惹出来的。”王殿明白过去一眼,“你如今是内阁的次辅了,还要我怎么教导你,提点你?你刚才想叫住陛下,难道在养心殿,也想同陛下理论一番吗?”

    “我……”刘伦一时语塞,“我只是觉得,陛下对武安伯府的态度,未免太过令人寒心。”。。

    “正因为如此,此事虽然武安伯一手挑起,我们也知道不该细查郑扬,却还是要替他促成此事。不然来日朝堂之中,武安伯府还有什么威信可言?皇后娘娘,又哪里还有母仪天下的威严。但是庆吉,目的达成了,就要懂得见好就收,一如我刚才劝武安伯的话是一样的。”

    王殿明由着他搀扶,缓步下台阶,又一面说:“陛下今天一肚子火气,你再留住他,只能让武安伯更加的难堪,且看着吧,等回了后宫,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皇后娘娘呢。”

    “您是说……”刘伦倒吸口凉气,“陛下会以为,此事实则是皇后娘娘暗中授意吗?”

    “不管是不是皇后授意,只要陛下有心以为如此,娘娘的这段日子,就会很难过。叫卫箴去调查郑扬……徐广明还伤了他手下的人,我就怕卫箴现如今,对武安伯府也是一肚子不满啊。”

    刘伦扶着他,一时没了话,深思了许久,直到两个人自台阶下来,他才开口:“我陪您走一趟长公主府吧。”

    王殿明才隐有笑意:“总算你今天还没叫愤怒冲昏头脑。”他拍开刘伦的手,“长公主府你就不要去了,先回去把旨意草拟出来,等我自公主府回来,估摸着伯府能送世子妃出城,再下这道旨。”

    刘伦想了想,他二人在养心殿是一点面子没给皇帝留,这会儿出了宫,又结伴往公主府,传到皇帝耳朵里,只怕对皇后和武安伯府的不满就更甚。

    于是他点头,一一应下来,便后话不提了。

第十七章:该与不该() 
第十七章:该与不该

    王殿明往公主府去的时候,卫国公是正巧在府中的。

    这位国公爷祖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