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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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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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中幽蓝光线上升,在石柱间搭起桥梁,给莫洵指了条路。

    “去吧,我们陪你的人玩。”

    莫洵抬头看了眼向下望的苏泽浅,提醒那些看不见形体的棺材主人:“别欺负他。”

    回应他的是飘飘渺渺的一团笑声。

    莫洵也笑,他笑着拔起身形,沿着光线铺出的道路疾行向前。

    他在路的尽头找到了白。

    拖着一条血迹斑斑的蛇尾,人形上身血肉模糊,满是鳞片被硬生生扯掉的伤口的白。

    白倚靠在一具棺木上,闭着眼睛完全没有意识,但好歹还活着。

    有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一道女声从白倚靠着的棺木中传出:“他在蜕皮的时候被袭击,这辈子恐怕没了化蛟的可能。”

    莫洵伸手在白脸上碰了碰,没能隐去的鳞片柔软脆弱。

    “时候到了,他不能自己化蛟,我直接助他成龙。”

    鳞片摩擦声依旧,女声没有再响起。

    莫洵放下手中长棍,摩挲手腕上的紫檀串珠,微微合眼,整个人被金光笼罩,他抬手按上白的头顶,金光便将白也包裹。

    金光之中,白身上的伤口缓慢的愈合,山神脸上的死灰色一点点褪去。

    棺木上,突然有巨大的黑影现身,它盘起长长的身子,鳞片摩擦的声音冰冷腻渗人。

    那黑影的模样愈发清晰,无足有耳,顶生一角。

    是一条蛟。

    “你一直被鬼王牵着鼻子走,莫洵。”蛟吐着蛇信,以女人的声音说着,“他把白扔在我们的大阵之前,笃定了我们不得不救,大笑着扬长而去。”

    “白受重创,说明山中出了事。”

    “莫洵,你是怎么管的,我们知道封神大阵已经救无可救,鬼王重现人间是时间问题,但我们从没想过我们会被自己人捅一刀。”

    “是我的失职。”

    “你永远只是嘴上说。”蛟尖刻道,“如果这次出事的不是白,我看你连管都不想管。”

    金光中,白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恐怖了,莫洵收了手,没再管那些还在渗血的口子,他要保证白晕着。

    白的脸色好了些,莫洵的脸色却差了,他从袖子里掏出酒壶喝了口,直白的回答:“你说的没错。”

    男人接下来的话是:“如果出事的不是白,白会把山里的事情都摆平,哪还要我操心。”

    女声冷笑一声:“在我们面前你还装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伪装很拙略,连老王都骗不过去。”

    莫洵:“老王一直很聪明,比大部分人都聪明。”

    “但他会比你更聪明?对不上心的事情,你连装都懒得装。”

    “山里的那些,除了老王和白,充其量再加上那条狗,其余的,你根本没当自己人。”

    莫洵一直很平静,他恼火的点在于有人动了苏泽浅,而不是山中有人背叛了他。

    莫洵很清楚,自己没有对山里人付出多少真心,自然不能要求他们以真心回报。

    新的声音出现了:“莫洵,你太凉薄,有时候我们觉得,你对山里人的感情,还及不上你对鬼王的感情。”

    “你确实在为阻止鬼王做着种种努力,但你真的尽全力了吗?”又一道声音出现了,一出现便是质问。

    “我自认为没有偷懒。”

    第三道声音指责他:“你有力量全权管控山中,却当了个甩手掌柜,你完全没必要和人类搞什么‘合作’,却偏偏走了这么条吃力不讨好的路。”

    “如果你愿意,如今的人类社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鬼神凌驾于皇权之上,你掌控了这方天地,即使鬼王突破封印,对你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那么大的事情,我做不到。”莫洵回答。

    又是新的声音:“你做得到!”

    莫洵把酒壶收回衣袖,头微微低着。

    面对责问,他的语气一直是平静温和的,他说:“我一个人,做不到。”

    声音们都沉默了,棺木上的蛟也静止了动作,水声涛涛,气氛仿佛凝固。

    “我们都会掐算,随便占一卜,便能看尽千年兴衰。”莫洵平静的说,“我们都看见了人间的变迁,天道如此,我要掌控这方世界,便是与天道相争。”

    “我们没有争过吗?我们在全盛之时,集一界之力与天道相争――我知道那时候连鬼王都帮了忙――但结果呢?”

    “结果只留下了这么一座巨大的坟茔。”

    “你们是不是要说上次失败了不代表这次也会失败?”莫洵环顾四周,蛟散去了身形,莫洵什么都看不见,他曾经的那些伙伴们连维持肉眼可见的形状都难,“但我去争了,你们能活过来?”

    “是的,你们说得没错,我没有全心全意去阻止鬼王突破封印。”

    莫洵的话放在外界不啻于惊天炸弹,所以虽然老王已经察觉了,但他也没承认过。

    但在这里就不同了,他没必要隐瞒什么。

    “但既然他迟早要出来,既然我们都知道,破局的法门就在于他,我为什么要阻止?”

    “我现在在做的,不是阻止他出来,而是提高和他打时我们这边取胜的几率。”

    有声音叹息:“你这么做,又何尝不是在与天争?”

    “我的争,能让你们活过来,但你们的争,有什么意义?”

    “我们的意义在于能避免一场大战,能避免生灵涂炭当然这些都是空话,人类死不死和我们有个屁的关系,我们在意的是,那么做能把你送上宝座,能让你过得好。”

    “一个人再怎么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

第八十五章() 
“莫洵居然带了个人进来。om”

    “是,是他的人。”

    “看上去是个剑修?”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虚飘飘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能感受到风,却看不见人,苏泽浅满身戒备。

    那些感慨唏嘘的声音不含丝毫敌意,苏泽浅却觉得不快,那感觉就像面前有一道打开的门,他却走不进去。

    而莫洵,在门的那边。

    突然,看不见的交谈者们话音一转:“仔细看看,他和剑修差远啦。”

    有人把话说得尖锐:“徒有其表。”

    苏泽浅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声音笑了:“嘿,看,不服气呢。”

    “你不让他看看真正的剑修长什么样,他能服气?”

    苏泽浅眉梢一跳,握在剑柄上的手指动了下,他想说他见过,在乐斋的瀑布下,如今寄存于他剑中的剑魂给他看了曾经的那名剑修练剑时的样子。

    然而苏泽浅只是想,他没有对连看都看不见的对象开口的*。

    看不见的说话人们自顾自围着苏泽浅讨论着:“那就让他看看吧。”

    “莫洵既然把他带来了,我们也不能让他空手回去啊。”

    “让他看吧,想必那些剑修们,也很乐意让懂行的人去看看他们留下的东西。”

    “苏泽浅,准备好,走咯。”声音汇聚在一起,如洪流滚滚,将苏泽浅包围。

    年轻人被卷携而起,周身灵力如同被封印,没有丝毫反抗余地,他震惊,他挣扎,最终却在莫洵的一句传音中平静。

    莫洵对他说:“跟着他们走吧,没事的。”

    莫洵知道那些人要做什么:“去看看曾经的剑修,去看看他们的剑。”

    那些剑沉没在幽蓝的河水中,刺破河床,扎进底层深处的金光之中,幽蓝河水顺着剑痕灌入金色海洋之中,而金色光芒也随着这些裂缝上溢,在岩层中交汇,彼此角力,达成了静止的态势。

    河水金光接触的地方,有零散的白色光点萤火虫般漂浮,那是最纯粹,最干净的灵力,没入那些扎破了地壳的铁器中。om

    于是那些或娟秀或粗狂的剑永远灵力充沛,以剑气维持着剑痕斩出的通道畅通,维持着整套灵力运转。

    河底灵气充沛到粘稠,那些剑几乎都是活着的,而它们早已死去的主人,也在灵力浸泡中维持着生前的血肉丰满。

    那些男女剑修或怒目圆睁或神色宁静,或眉头紧蹙或五官舒展然而无论他们的外表多么不同,即使已经死去,他们身上依然残存着宁折不弯的卓然孤傲。

    剑意,在冰冷的河流里冲天而起――!

    嗡――!

    那是一声晨钟,自云雾缥缈处响起,厚重的落在青石台阶上。

    有一道笑盈盈的声音问他:“你也是个剑修吗?”

    苏泽浅回头。

    那是一个眉眼含笑的清秀女子,背上一柄剑纤细,笔直的身形也如剑一般。

    脚下是一条青石山路,路两旁树木葱郁,白雾环绕,十步之外便什么都看不清。

    苏泽浅看着她,回答:“是。”

    浓雾在这一刻散去,山路尽头的演武场露出真容,巨大的白石平台上站着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模样各异,神色不一,气质也迥然相异,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身上的兵器,俱是剑。

    “来吧,小后生。”那女剑修笑着招呼苏泽浅,“我们等你很久了。”

    “等我?”

    演武场建于悬崖尽头,除了窄窄一条石阶相连,其余尽是悬崖峭壁,双脚悬空,坐在演武场边缘的红衣剑修眉眼张扬,一张脸还是没张开的孩子模样,他开口,对苏泽浅说:“她口中的‘你’指的不是‘你’,只是我们在等的那个人而已。”

    剑修们始终在这里,等一个能传承他们的人出现,不是苏泽浅也会有别人,当然,更可能他们谁也等不来。

    “来吧,小家伙。”红衣少年一跃而起,“先给你看看什么叫剑修。”

    红衣少年有一把金色的剑,不过小臂长,他随手一划,一声尖锐的剑啸之后,对面的山头整个被切下。

    轰隆隆的崩塌声缓慢的传播过来,而剑意在这个时候才刚刚绽放――柔和温暖,像是太阳,深藏着的内核却是暴虐,能把一切都融化毁灭。

    苏泽浅的人冷淡内敛,剑却是先声夺人,剑招未到,剑意已出。

    而红衣少年性格张扬,剑招走得却是无声无息的路子。

    又有人出了剑,白眉老者使一把重剑,重剑无锋,一招压下,日月无光,不声不响中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苏泽浅身边的女剑修轻喝一声,细剑飞出,抛出的弧形的剑招,看着十分柔软,然而老人的重剑却被挡下了。

    这是以柔克刚。

    演武场上的剑修不知凡几,他们自顾自的打了起来,没人招呼苏泽浅一句,而苏泽浅也只有看的份。

    他听见自己剑中的剑魂似是不甘,又似是叹息:“我存留的主人的威势不及他全盛时的万分之一,你现在看他们,当然觉得我不如。如果我也能在这里”

    剑魂说着突然停下了:“算了还是不在这里好。”

    这里的剑修都已经死去,而他的主人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

    剑修们打过一轮,让苏泽浅看清他们的剑,随后不顾实力差距,对苏泽浅说:“出剑。”

    苏泽浅于是出了剑,全力出剑。

    轻轻巧巧便被挡下了。

    挡住他剑锋的剑修按上苏泽浅剑身:“你得了一个剑修的传承,不错。”

    “但传承不是生搬硬套,别人的剑魂,你养着行,用着,不行。”

    剑修手指在苏泽浅剑身上轻轻敲击,因剑魂存在而泛起的微光瞬间熄灭。

    集乐斋瀑布下所有断剑,重新铸出的灵剑变回凡铁,握在手里沉重滞涩。

    剑修封住苏泽浅最大的倚仗后,说:“再来。”

    苏泽浅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与失败中麻木了对时间的感知。

    他知道自己必然处在某个幻境中,他希望这个幻境能给予他足够长的时间。

    然后他听到了莫洵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黑衣男人闲闲散散的把黑色长棍搁在肩窝,“打算把他打磨成个剑仙?”

    “剑仙不敢想,至少也得是个剑修吧?”年长的剑修笑眯眯道,“否则我们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是‘他是我的人’,”莫洵正色道,“不是‘我是他的人’。”

    “行了,你们歇着吧。”莫洵是来带人走的,“剑修么,我也能教出来,就不劳动你们了。”

    “大言不惭,”张扬的红衣少年跳起来,“就你那水平,也只能教出个三流的剑修来。”

    “你们眼中的三流在现在,已经是超品了。”莫洵脸上神色敛了下,复又笑起来,“等你们出去了,又将是一番天翻地覆。”

    被挡在门外的感觉又来了,苏泽浅心想,出去?这些剑修不是都死了吗?难道他们都是鬼,只是不能离开这里?

    “你想的没错,我们都死了。”

    场景倏忽变幻,金蓝两色水流交汇处,白光闪烁。

    “莫洵是无常,他曾对我们放话说,只要我们一魂不灭,就能送我们还阳。”

    “无常是能做到这点,但逆天而行,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苏泽浅在心里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听得懂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却仍是茫然的。

    “是了,”剑修笑了,“你不知道前因后果。”

    “那就给你看看吧时间太久了,我们也快忘记了”

    白色光斑陡然放大,苏泽浅进入了新的幻境,都是些破碎的片段。

    在剑修的记忆中被描述最多的无疑是封印鬼王的那场战斗。

    人鬼神团结协作,在争执中合力围剿,剑修记忆中的鬼王比苏泽浅见到过的可怕得多,三界血流漂橹,死的有凡人,有修士,有神仙,也有妖魔鬼怪。

    彼时地狱有百万无常,百万无常归黑白无常头管辖,黑无常一张铁面看着吓人,白无常浅笑温婉,竟是个女人。

    一身黑衣的莫洵通常跟在女性白无常身后,显然,那女性就是莫洵的师父。

    莫洵的师父好厉害,最后封印了鬼王的封神大阵就是她画下的。

    莫洵的师父好漂亮,连三十三重天上的神君都为她神魂颠倒。

    莫洵的师父喜欢的是黑无常呀,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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